楔子 冷风过境,卷起殿外满地落叶。 作为喜奢华乾隆后宫,一国之后寝宫翊坤宫里,并没有紫禁城其它地方应有金碧辉煌,也没有成群宫女太监,没有一丝欢声笑语,处处只剩下落败、荒凉与萧索。只有殿内不停传来,压抑不止咳嗽声,方显得这儿还有那么一丝人气—— “娘娘,喝药了,嬷嬷知道您不爱喝这些苦汁子,但您总要为自个儿想想,为十二阿哥想想,只有您好起来了,十二阿哥才能跟着好不是?” “容嬷嬷,你,你哪里来钱抓药?” “奴婢总归是有办法,您不要为这些个事操心,安心养好身子,容嬷嬷就算是赔出这条老命也不要紧。” “容嬷嬷,是我连累了你……咳咳,若,若不是我,你如今也不必宫里受这些苦,看他们眼色……咳咳……咳咳……” “娘娘,我好娘娘,您这是说些什么?”容嬷嬷眼圈一红,“容嬷嬷从小便奶着您,说句拿大,看您比看自己亲生女儿还要亲,能陪着您,容嬷嬷哪里会觉得苦,只要您好好,容嬷嬷便心满意足了……” 她其实很想安慰这个陪了自己一辈子老人,想要用力扯起一丝笑意,想让她不要担心,浑身上下却提不起半分力气,“嬷嬷……我,怕是撑不下去了。” “娘娘!您……” “嬷嬷,我,我是知道自己,到了如今,我也没什么可求了,只是,只是,我放不下永璂……我若是去了,那孩子处境只怕,只怕会为艰难,你,你叫我如何,如何放心得下……” “娘娘,十二阿哥毕竟是皇上亲生骨肉,就算皇上再……要么奴婢去求皇上,求皇上来见您后一面,您如今都已经这样了,皇上即便再……还有什么可计较,对!奴婢立马去求皇上,娘娘您可要等着容嬷嬷啊……” 皇上?呵,那个人哪里还会记得自己?又哪里还会记得自己那可怜小十二? 她想要拦住容嬷嬷,想要保留下后一分颜面,却没有半点力气,只能听着那仓皇脚步声越来越远,疲累闭上眼睛,罢了,这样也好,让自己死心也好,盼求后一份奇迹也罢,如容嬷嬷所言,已到了这份田地,再差,又能怎样? 人到了将死时候,便会忍不住回望起这一生,她也不例外,只是即便她要强,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失败二字。 她还记得初入宫那夜,那人挑开了她头上盖头,带走了她惶惶然,照亮了一室光辉,也是那一刻,她把心交了出去,从而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她还记得孝贤皇后逝去之后,得知要立自己为后喜悦,终于可以站那个人身边,与他同进同退,终于,终于可以成为他妻!却不知那是她凄惨命运开端。 她生来好强,不甘落于人后,以侧室之身扶正,本就不如孝贤来得名正言顺,为了证明自己,为了让他看重自己,她不停努力,只为了他一声称赞,却只看到他越来越冷冰脸。 她五格格,她小十三,一个个离她而去,而那个人却只映衬着其他人如花笑脸,似是嘲笑,似是报复般一步步将她推入了那看不到头深渊。 后她终于被囚于这冰冷宫殿之中,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个人似是解脱似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轻表情,而那份炙热浓烈爱,也这一天复一天漫无天日之下,被磨灭得渐渐淡去,渐渐变质—— 如果还有来生,自己还会不会这么傻? 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力气被慢慢抽空,燥热七月里,手脚却也开始慢慢褪去原有温度,后清醒意识中,只剩下了一张憔悴又难过脸,她十二,她唯一孩子…… 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本已经油灯枯身躯里不知怎么又迸发出了后一股力量,支撑着她转过头,期盼朝那看去,却只见到一身凌乱,身上明显带有血迹容嬷嬷费力走了进来—— “娘娘,皇上,皇上很很就会来,十二阿哥,十二阿哥也会来,您要撑下去啊……” 到了这份田地,他还如此绝情么? 她仿佛听不到容嬷嬷那苍白无力话语,只想抬起手抚去她嘴角鲜红,周身一切一切似乎这一瞬间离她很远,没有了千疮百孔心,没有了满腔怨恨,没有了孱弱躯体,没有了被禁锢不自由,她想后告诉这个为自己奉献了一生老人,不要管自己,好好活下去;亦想告诉自己那唯一骨血,若有来生,千万不要再投胎于她腹中,有她这么个没本事额娘…… 可是她没有力气了,随着她手慢慢垂下,她恍惚间只听到容嬷嬷悲呛一声‘随娘娘而去’,感觉喷洒自己脸上灼热温度,她甚至来不及说一声不要,便陷入了无穷无黑暗。 ------------------------------------------- 乾隆三十一年七月,乾隆继皇后,乌拉那拉景娴薨。</P></DIV> <TR> 重生 “唔……” 乌拉那拉景娴只觉得头疼欲裂,恍惚间只记得自己陷入了一片无边黑暗之中,世间一切喧嚣似乎离她越来越远,可还没等她坦然融入其中,原本逐渐丧失了知觉身躯便传来一阵尖锐刺痛,强硬地拉回了她已经越来越模糊意识,迫使她不得不费力张开紧阖双眼,可迎接她并不是翊坤宫那残旧床顶,也不是容嬷嬷焦急万分容颜,而是一片陌生又熟悉诡异景象—— 干净整洁屋子,清宜人熏香,雕花镂空红木隔断,由宫缎制成浅色帐子,不远处掐丝珐琅桌灯……目光所到处无一不彰显着天家富贵。 这是怎么回事? 捂着犹如针扎脑袋,景娴还有些不状态,难道自己没死?只是厥了过去?甩了甩头,意识稍稍归拢,却只记得那一年无人踏足冷宫,比心还要苦药汁子,自己重病无力地样子,对了,还有为自己求恩典,却求而不得反被训斥容嬷嬷! 想起那个为自己贡献了整整一生老人,景娴便不由得有些着急,虽然她意识有些模糊,却也绝对不会忘记她闭眼之前后一瞬间,落自己脸上腥热,和不绝于耳悲戚声音,这么想着,一时之间她也顾不上这周遭诡异景象,下意识便要起身寻人。 可还没等她站起身,就突觉门外传来一阵熟悉花盆底鞋声音,循声望去,却不是她熟悉容嬷嬷,而是一身着浅绿色宫装,长得让她颇觉眼熟二十多岁宫女,见景娴一副要起身样子,连忙迎了上来,“小主这是做什么?刚醒来可要好好躺着才行。”看到景娴没有出声,又柔声道:“五月天虽已经不冷了,太医也说没有大碍,但毕竟您是落了水,不仔细着点,万一落了病根,皇后娘娘要着急上火了。” 小主?皇后娘娘?落……水?! 景娴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却还是配合着又躺了下来,任由那绿装宫女为她掖好了被角,重拉上帐子。 等了半晌,似是觉得自己安下神来休息了,那绿装宫女方才缓步退出门外,景娴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只听到门外断断续续传来那绿装宫女声音,“春烟春云,我去向皇后娘娘回话,顺便请太医来看看,你们好好照看着小主。”说完又轻哼一声,“这些个人真是胆子大,居然将手伸到皇后娘娘族侄女儿身上了,真当上头没眼睛瞧着呢,你们这里守着,可别什么好坏都往屋里放,误了大选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又听到两声应答,“翠竹姐姐,咱们醒得,你就放心吧。” 翠竹?春烟?春云? 躺床上景娴听着这几个熟悉名字,周身如遭雷击,僵硬转过头又看了看屋内摆设,她终于闹明白这股熟悉诡异感是怎么回事了—— 这不就是雍正八年自己入宫选秀之时,入住钟粹宫西庑殿么?! 那绿装宫女不就是自己族姑母,孝敬宪皇后身边翠竹么?! 随着尘封记忆被一点点唤醒,景娴思绪也慢慢清晰了起来—— 雍正八年,她遵循祖制入宫选秀,出生于乌拉那拉家族她,出身虽算不上顶好,但毕竟是后族,且她又是嫡女,嫁入普通权贵宗室之家为嫡妻是无半点问题。 可偏偏生不逢时,乌拉那拉虽身为满洲大族,族中能用之人却是不多,出了一任皇后虽涨声势,又无奈中宫无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想让家族声势不衰,必然要将筹码投注于下一任内定储君,皇四子弘历身上,而所谓笼络除却权势便是姻亲,她乌拉那拉景娴,则是当时乌拉那拉家族之中,唯一出身合适,年龄适逢参选秀女,所以即便她出身够得上嫡妻,富察家珠玉前,和雍正并不希望一族出两后心理之下,她也只能甘为侧室。 想到这里,景娴不由得攥紧了双手,犹记得当时她心中确实是又不忿,民间都有宁当穷□,不当富人妾说法,她这自打出生就被捧手心里养大满洲姑奶奶,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去予人当妾?只是皇命难为,父命难为,她享受了这么多年来乌拉那拉家族所给予荣耀,便必然要家族需要时候出一份力,所以再多不甘,得知内由之时,便被她吞入了腹内。 可是有人不这么想,或是说,有人就是希望她不甘不愿不忿,趁她从皇后寝宫回钟粹宫路上,将她推入了御花园水池子里,意图将那顶不甘嫁入皇家大不敬帽子扣她头上。 所幸当时皇后还有话传达,来人所隔并不远,才能及时得救,免去了一场祸事;再后来,又因着雍正也不打算让弘历后院里,富察氏一家独大,加上亦有让弘历和乌拉那拉家族交好,所以后她仍是无风无波入了乾西二所,成了雍正亲赐侧福晋。 只是……难道还要将她那一世悲苦重复一次吗? 看了看这与记忆里一般无二屋子,又低头瞧了瞧自己那莹白葱嫩双手,她只觉得满心复杂。 她不明白明明将死自己,为什么会再度回到雍正八年,回到三十多年前,即便被冷落,被废弃,重病将去之时,她也曾想过,如果一切重头再来,她必然不会再让自己落入如此境地,可是她一生所想所念所愿所盼良多,为什么偏偏就这个得到了实现? 想起那人冷漠面孔,景娴下意识就想要逃,想要逃离那如同噩梦一般束缚,她不想再这寂寥深宫之中孤苦一生,不想连累家族连累儿女连累身边人,不想要再同天斗同地斗同自己斗,不想再交心伤心死心…… 迷乱神色看到崭帐顶之时,却不由得一振,既然一切已经从头开始,她为什么不能逃开?只要,只要她就这么病下去,难道雍正还能硬将她指过去!? 如此念头刚一起,还没来得及说服自己,眼前却突然像走马灯一般晃过孝贤,慧贤,和令妃脸,每一张脸上似乎都带着无嘲笑和讽刺—— “妹妹,自今日起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你便好好侍奉爷,千万别折了皇阿玛亲赐名头。” “高氏见过侧福晋,侧福晋刚入二所怕是不知道,爷可是不喜欢其他人着紫色了,爷说过只有妾身穿着入他眼,侧福晋可千万别犯了忌讳,惹恼了爷才是。”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身子不好,以后宫务便由臣妾替您分担,您就好好将养着吧。” 随着这些记忆一**涌上心头,景娴手也不觉越收越紧,可还没等她挥散眼前那一张张无不带着蔑视脸孔,便慢慢消散,后揉和成了一张苍白憔悴面容—— “皇额娘,为什么皇阿玛都不来看永璂,是不是皇阿玛不喜欢永璂?” “皇额娘,您不要难过,永璂会努力读书,努力学本事,将来一定保护皇额娘,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您!” “皇额娘,十三弟虽然不了,但是您还有永璂啊,永璂答应您,一定会连同十三弟那份,一起孝顺您!” “皇额娘,您为什么哭?是不是永璂不够乖,惹您生气了?” “皇额娘,永璂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求了,只要不跟您分开……” “皇额娘,您……也不要永璂了吗?” 景娴怔怔看着眼前面容,听着耳畔传来熟悉声音,心底只觉得传来一阵刺痛,深入骨髓,没入灵魂,她想要张口说话,却只感觉浑身力气都这一刻被抽空得一干二净,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眼前憔悴少年,和她一颗疼得失去知觉为母之心。 过往几十年,她亏欠了自己,亏欠了家人,亏欠了儿女,独独对得起那个为亏欠自己人,时至今日再面对,她又有何所惧?难道二世为人,还会将自己推入那般下场? 不,绝不会! 迷茫目光随着心中一声声自问,逐渐变得坚定,冷然,远目看着这巍峨紫禁宫殿,她双手紧握成拳——她乌拉那拉景娴,回来了!</P></DIV> <TR> 主动出击 钟粹宫西庑殿 “小主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毕竟受了凉,加上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日后还是得小心调养,方不会落下病根。” 太医虽不比御医,给妃嫔宗室瞧病之余,偶尔还得听命去照料得圣上亲眼大臣,却鲜少会给非皇家内眷瞧症,可内廷当差,哪个心里没本帐?哪个不知道眼前这位是皇后娘娘族侄女?不知道这位是内定四阿哥侧福晋?以后指不定会有什么大造化,是以,前来看症太医无不小心奉承。 而景娴性子虽然刚直,但毕竟正位中宫,主持中馈十余年,哪里不知道阎王易躲,小鬼难缠道理?加上现下正是大选临近当口儿,无论是东西六宫宫妃,还是等着指婚宗室皇亲,亦或是有女参选各世家大族,无一不将眼珠子放这上头,上一世自己是太不会转弯,不知不觉便傻傻慢待了人,经过了那么多事,要是她还不知变通,那就真真是个蠢了! 如此想着,便只见她笑得很是和气,“多谢太医,若不是多亏你医术高明,怕真是要耽误大选,误了大事了,这点银子,权当我请太医院诸位喝茶了。”乌拉那拉乃满洲大族,如此出身景娴出手自然不会小气。 看太医满脸笑意退下,景娴又将目光转移到屋里为自己忙前忙后春烟春云二人身上,眼睛滴溜溜一转——既然要做,那便做个全套! 展开笑颜,扬手招呼她们过来,“你们本是皇后娘娘身边人,除却皇上身边,这宫里便只得你们是体面了,无论是因为皇后娘娘吩咐还是其它,这几日里我终归是多亏你们照料了。”说着便褪下手腕上两个翠玉通透手镯,顺手便套了二人手上。 宫女也分三六九等,春烟春云虽然是皇后身边人,却比不上是头等宫女翠竹,日日侍奉主子身边,那般有脸面,景娴这一番话下来,不但说得二人心里十分熨帖,还颇有些受宠若惊。 “奴婢怎当得起小主如此……” 景娴没有错过二人眼中欣喜,挥挥手打断她们话,“怎么当不得?我这回入宫并未带什么东西,这镯子权当给你们玩吧。” 既然打定主意要改写命运,稳定下心绪后景娴自然不会再听天由命,任由命运大手将她重扔进与上一世同样覆辙里,趁着前几日身子还没大好,不用每日跟着教习嬷嬷学规矩空挡,便仔细理了理前一世记忆—— 犹记得当时落水之后,不利于自己传言,虽然帝后未宣之于口默契之下,被合力压了下来,可对于初入宫闱,向来眼睛里容不下沙子她来说,却足以她心中卷起滔天巨浪,所以后来,即便有太医不计成本调养,不至于错过大选,但不短一段时间里,她仍然有些不状态,以至于就此错过了主动击碎传言佳时机,未入门之前就弘历心里留下了一个无法洗去黑点。 而如今,有了前世教训作铺垫,要是她还不懂得把握良机,那就不是性格刚直,而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心思念转之间,便只见她微敛了笑意,轻叹一声,“皇后娘娘特意将你们二人派来照料我,我铭感于心,却无奈自己个儿不争气,出了这档子事,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大选,落了族里颜面……” 皇后派身边人过来,除了怕同族侄女再遭了黑手之外,另外便是想要瞧瞧她是不是可造之材,有没有扶一把必要。 果然,二人听了她这意有所指话,立马对视了一眼,“小主既然心里拿不准,何不请娘娘给拿个主意?”见景娴朝自己看来,又补充道:“娘娘对于您落水事儿既然如此上心,显然是看重小主您,如今您心中不安,娘娘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话说得这个份上,已经算是十分直白了,景娴自然明白其中玄机,暗道声这宫里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小瞧同时,又一扫眉眼中郁色,“我病了这些日子,承蒙娘娘关照,自然是要去谢恩。” -------------------------------------------------- 因着雍正登基,将平日理政地儿从乾清宫迁至西边养心殿,比较得青眼或宫妃便多居于西六宫,皇后是居于离养心殿近启祥宫,彰显着她不一样身份地位。而秀女所居钟粹宫却属东六宫,虽紧挨着坤宁宫,算是从东六宫去西六宫近宫殿,但要从此去启祥宫,却仍是一段不短距离,加上秀女不能乘辇坐轿,光靠着足下花盆底,着实很不轻松。 穿过御花园,过养性斋,入西一长街,经储秀、翊坤、永寿三宫……景娴觉得脚疼,但脊梁骨疼。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别说着宫里人无一不正盯着钟粹宫,光是那么顶大不敬帽子压下来,也足够让人喘不过气了,这也是上一世景娴为什么没有主动出击原因之一,毕竟作为云英未嫁姑娘家,即便再爽利再满洲姑奶奶,脸面总归是薄。 顶着着四处而来隐晦目光,忽略掉耳边断续传来‘落水’‘不稀罕皇家’声音,景娴只能硬挺直了腰杆子,一副落落大方,半点都无愧于心样子。毕竟要去拜山头,就得拿出点拜山头诚意,不然不是等于自打脸面么? 站启祥宫门外,等待春烟入内传话当口儿,还没来得及让她缓上一口气,却突然瞄到不远处停放着步舆之上,脸色不由得一沉—— 宫中妃嫔虽多,但等级限制得却十分分明,且不说衣着用具分例银子,就是这代步步舆也有着三六九等之分,皇后皇贵妃用明黄,贵妃用金黄,妃用香色,而眼前这顶步舆便是妃子所用香色—— 雍正后宫比不上他皇阿玛,也比不上他儿子,人员甚是简单,能够坐到一宫主位,是不用一个巴掌就数得完:齐妃李氏自三阿哥弘时一事后便遭厌弃,素日里鲜少出门,即便上一世,也只雍正灵前和慈宁宫见过一两次;裕妃耿氏是雍正分封皇子时候才由嫔晋为妃,此时根本用不到香色步辇,所剩余者,便只有那个曾对她‘疼爱有加’皇额娘,熹妃! 想起这人,景娴便不由得冷笑一声—— 前一世她刚嫁入潜邸之时,虽与这位皇额娘同住于紫禁城中,却无奈身为侧福晋,用不着也没资格天天向她请安,顶天也就是年节大礼时候跟着孝贤她面前奉承一番。 雍正驾崩,乾隆登基,她被封为娴妃,每天跟着孝贤以及一串儿嫔妃姐妹去慈宁宫请安,关系仍是不好不坏,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直到十三年孝贤去世后,这位皇额娘才突然对自己扭转了态度,青眼有加起来,向乾隆提议立她为后,当时自己还天真以为,皇额娘是只认正统,看中了自己先帝亲赐招牌。 后来南巡途中被遣送回京,囚禁于翊坤冷宫之中,心如死灰回想起那么多年来一幕幕时,才恍然惊觉到,她是看上了自己刚直性子,看上了自己忠言逆耳,往往有什么看不过眼,却不愿自己出头,影响她与皇帝母子之情时候,便将她推了出来,去承接帝皇一次次怒火! 如若说上一世她悲惨凄苦,离不开皇帝先入为主,偏听偏信;包衣奴才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那么就加离不开她时不时添一把柴,加一勺油! 可笑是当时她居然还将这些错认为是对自己信任,受宠若惊之余,真真是掏心掏费孝顺奉承,现想起来,只觉得自己蠢得简直无可救药! 景娴慢慢收紧双手,修得尖尖指甲就这么直接刺入了她掌中那柔嫩皮肤之中,刺痛之下,被上一世记忆搅得有些昏头思维也慢慢冷静了下来:无妨无妨,一切已经从头来过,没有了她充当出头鸟,她倒要看看上一世那浓厚母子亲情,能经得住多久!</P></DIV> <TR> 启祥宫拜山头 “小主,娘娘宣您进去。” 景娴对启祥宫并不熟悉,上一世孝贤皇后择了长春宫作居所,就是再没眼色,也没人敢越过她住前头离养心殿近启祥、永寿二宫,直到孝贤去世,长春宫被封,随着后宫宫妃品级越来越高,地儿也跟着有些不够住,方才拨给了晋主位。 是以,看着这与模糊记忆里大相径庭,无处不透露出庄严大气宫殿,景娴不自觉有种莫名恍惚感,只是她到底没忘记此行主要目,也不敢忘记此时身谁地盘之上,加上她现还处于要不要被扶持待定阶段,自然就加不敢露出一丝情绪,只微低着头亦趋亦步跟传话太监身后。 大殿之中,只着一件宝蓝色常服皇后与银红色宫装熹妃,分别坐于殿中宝座及下首,景娴飞抬头一瞟,确定了二人方位之后,驾轻就熟福身行礼,“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万福!”待皇后道免之后,又利落起身,转向宝座下首,“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注1]”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落落大方。 “起来吧。”看着通身气派,举手投足处处无透着大气景娴,熹妃眼眸深处飞划过了一抹暗色,面上却不显,“到底娘娘家里会调/教人,看这丫头长得多可人哪,瞧着就招人疼!” 皇后看着景娴一动不动立下方,只熹妃出声时候,微微垂了垂头,以示恭敬,不由得添了一两分满意,心里有了思忖,自然也就不吝啬于给予些许庇护,“哦?看来这丫头竟是个有福气,倒是投了你眼缘。”说着又状似无意一笑“你还怕没机会可劲疼?” 熹妃心里一咯噔,话说到这份上,基本跟直接告诉她这是要内定要指给她儿子人没两样。虽然早有听闻皇上有意让弘历跟乌拉那拉家族攀上点关系,准备指个乌拉那拉家族秀女给弘历当侧福晋,可是先头落水消息她也是早就心中有数,以为会就此作罢,还很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怎么?皇上竟是仍然没变主意? 熹妃心思很好猜。 她虽出身于钮钴禄大姓,却只是旁支,加上阿玛兄弟皆没什么才干,混了一辈子也才混了个四品典仪官,若不是母凭子贵,现比起裕嫔耿氏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而因着她这样出身背景,要想给儿子增添点子筹码,显然不能够,所以雍正才会给弘历指了个满门勋贵出身富察氏做嫡福晋。可正是因为出身比不上儿媳妇,儿子前途也要靠儿媳妇娘家加砖添瓦,是以,即便熹妃身为婆婆,也总是不自觉觉得矮人一等,相处起来,颇觉压力。 如此之下,她自然是不希望再来一个出身高贵,后台又硬侧福晋,别说这还是皇后娘家侄女。 而相对,帝后二人心思也不难猜。 爱觉罗家爷们儿多属于,爱则将人捧上天,恨则将人踩入地,雍正是其中翘楚。皇后作为他嫡妻,虽无子无甚宠爱,却好歹相互扶持了四十余载,共过风雨,同过患难。对于这样皇后,雍正也乐得为她娘家与下任储君之间牵上一条线,这是给皇后极大体面,同时也是给儿子拉拢人心契机,百利而无一弊,皆大欢喜。 至于落水之事,对于从九龙夺嫡那残酷争斗中走过来雍正而言,根本就是不放眼里小把戏,加上天下了解儿子莫过于做老子,他怎么会不了解自家儿子缺点?早再选秀之前,便已经知道景娴是个颇为像他,眼里融不进沙子刚直性子,是以,才会事出之后帮着皇后一起压下传言,连同仍然决定将景娴指给弘历。 熹妃宫里这么些年,也不是干吃饭不长脑子,心思虽然转得飞,面上却仍是一片满满笑意,“那感情好呀!只要到时候娘娘别恼奴才抢了您侄女儿便成。” 皇后佯怒一瞪眼,话却带着深意,“难道成了你儿媳妇,就不是我侄女儿了?” 熹妃哪里不知道皇后是为景娴做靠山,但同时也明白皇后既然敢将话说得这样直白,肯定是一早便得过了皇上明示,于是心中虽不悦,笑意却不减,“得,您话儿都说到这份上了,奴才要是还不赶紧给见面礼,那就是不识抬举了。”说着便招呼过景娴,将带腕间红珊瑚手钏褪下来,套了她手腕上,“哎呀,这东西到底是年轻人带着好看,瞧着便养眼。” 景娴自入了启祥宫请了安后,就一直立一边充当布景板,上一世她是做得多说得多,却越做越错,越说越错,经历了足够凄凉下场当做教训之后,终于也无师自通学会了多听多看,然后铭记于心。 刚才皇后和熹妃二人话,听起来似是平常,却处处带着机锋,二世为人她要是连这个都听不出来,别说执掌后宫,就是想图个安乐死都难,熹妃那一闪而逝不甘,和皇后颇具深意,早就她脑中回转了好几次,就差逐字逐句琢磨了。 所以,当殿中目光再转回到她时候,虽然对熹妃没有一丝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反感,却也没忘记上头还有皇后瞧着,加上想到自己根基未稳,即便不用刻意讨好这位未来皇额娘,也总不能她与弘历二人母子感情颇深时候,让她对自己生出什么不好看法,从而影响到弘历,再波及到自己。 是以,看着熹妃套自己手上这色泽通透手钏,景娴不免做出一副受宠若惊模样,飞看了熹妃一眼,又连忙垂下头,“承蒙娘娘青眼,奴才铭感五内。” 走完过场,熹妃也知道这姑侄两人要关起门来说私房话了,象征性赞了景娴几句,看着她全写脸上欣喜,心中对于再来一个出身高贵儿媳妇压力却稍稍减轻了点,随后便有眼色告退了。 随着熹妃离去,景娴身上外露情绪不由得一收,又变回了刚进来时大方模样。 皇后自然没有错过景娴这一转变,眯着眼睛上下仔细一打量,年龄不大气质却沉稳,配着那仿似从骨子里透出来庄重大气,乍然间,竟是觉得比起弘历嫡福晋富察氏,也不差半分。 皇后很满意,娘家后辈里有拿得出手苗子,当然满意,“身子刚好,又穿着这么高花盆底,站了这么会子,怕是早就累极了罢。”指了指方才熹妃坐过位子,“坐下说话吧。” “身子都好了?” 都做过皇后,都做过上位者,关于谈话里学问,怎么不着痕迹表达亲近,怎么释放善意,那都是手到拈来,相对,对于怎样应对得体,怎样说话能让上位者觉着舒心,景娴也是门清儿——没见过猪跑,也总见过猪走路! 上一世对于乾隆,那是摆错了心态,错将君当成夫,才没得个好下场。现摆正了来拜山头心态,应对起来,自然是极为上道,“景娴这会儿过来就是来谢恩。”说着便起身一拜,“若不是多亏娘娘照拂,景娴哪能好得如此之?这些日子,累得娘娘费心了。” 奴才和景娴都是自称,但内里却有着天壤地别——奴才,那是皇家奴才,是皇上奴才,是爱觉罗奴才,不独独是她皇后;而景娴,便是乌拉那拉景娴,是与皇后一样乌拉那拉家族。 孰亲孰疏,有耳朵都听得明白,别说比起上一世临了被弃被废被软禁景娴,显然懂得为后之道雍正皇后,轻嗔一声,“你这孩子就是心思重,你既是我侄女儿,遭了事儿,我还能袖手旁观,任由你去?” 景娴深知上位者驭下之道,要让其看到自己可取之处,却也不能事事表现得太过聪明,让人觉得不好拿捏,而比起这些为重要,那就是要知恩,“您觉着情理之中,景娴却不能当是理所当然……” 皇后听得心里熨帖,她今日能成为一国之母,多得家族缘由。 世家大族往往是花心思培养孩子,投之以木瓜,等到孩子出息了,自然会报之以琼玖。她命定无子,注定是出不了有乌拉那拉血脉皇帝,自然就跟着将目光投注于下一任储君,若是个争气,自己扶她一扶,家族能继续兴旺下去,她也算是无愧于家族。 心思念转之间,皇后便已经做下了决定,“你呀,我知道是向来重规矩,咱们乌拉那拉家家教我也是放心,平日里这样倒是好,不容易轻易给人拿了错。”招手让景娴近前来,“只是姑爸爸这里,都是自己个儿人,大可不必要这么端着提着,你自己累,旁人瞧着也费劲。” 景娴心知这是皇后提点自己——弘历出生时候,正是皇后独子弘晖殇了没多久,为了宽解她心中郁闷,雍正也曾将弘历养于她身边一段时间,是以,弘历对这位嫡母还是十分亲近,反之,其对于弘历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景娴脸一红,嗫嗫道:“姑爸爸……” 很上道! 皇后心里暗赞一声,拍了拍景娴手背,笑意也真心了许多,“这就是了,年纪轻轻姑娘家总要有点子朝气,要是一举一动都跟刻出来似,不就失了灵气了?” 雍正严肃,熹妃投其所好,也十分重规矩,长于这样环境,弘历虽注重体统颜面,内里却多少有些渴望,不似这样一板一眼平常人家相处氛围。所以如若自己人前人后都是这样一幅规规矩矩样子,是绝对讨不到他喜欢。 想着自己过往经历,景娴心里冷笑一声,自己可不就是这么个不讨喜么?不过……看着上一世从未对自己说过这些皇后,呵,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 从启祥宫出来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日时光,握着皇后赏据说是她大婚时候,圣祖爷亲赐暖玉,景娴只觉得心中郁气一扫而空,连庄严肃穆紫禁宫殿她眼里都显得格外顺眼。缓步从启祥宫回钟粹宫,经过乾西二所时候,景娴是好心情扬了扬起嘴角——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注1:皇后是嫡妻,是祖宗家法正统,是以要行跪拜礼,以示其地位;而妃乃至贵妃皇贵妃,地位虽高,却始终是侧室是妾,是以平日里只用请安礼。</P></DIV> <TR> 不一样的大选 三年一次秀女大选,是一个飞上枝头,摇身一变成凤凰大好平台。 做过贵妃、皇贵妃,中宫皇后景娴,也曾主持相看过不少次选秀,而雍正朝虽与乾隆朝略有不同,大褶子上流程却总是一样——第一轮初选先是由内务府一手包办,筛选掉容貌、体态等不合要求一批;再来复选,便由皇后及各宫主位相看,主要是考教秀女才艺,无非就是女红,书画,琴艺之类,若是表现得尤为出色,即便出身略逊,也能够得一番好机遇;后,便是圣上亲检,留下几个瞧着顺眼充入后宫,再将内定秀女分别指给宗室勋贵,一切便就此尘埃落定。 景娴作为内定秀女,有皇后姑母护着,无论是初选还是复选,都不会有哪个没眼色会公然为难她,一路至今,倒也顺畅,而至于这上一世弘历心里留下了黑点,让她颇为耿耿于怀落水之事,也曾去启祥宫拜山头时候,向皇后讨教了一二—— “皇上啊,可是为护短人。”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大家心里有数就成,景娴显然明白皇后话中深意——雍正此人性子执拗,对于他认定了事情轻易不会改变。 景娴是他准备亲赐给弘历侧福晋,旨还没下,却他眼皮子底下闹出这档子事,景娴脸上不好看,皇后心里有疙瘩,他也失了颜面,再加上乌拉那拉家族其中产生政治作用,他是不会坐视不理。 除此之外,皇后话里也暗示景娴要给皇上留下个好印象,现皇上之所以对她有一二分维护,一是因为他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权威,自然要找回场子;二是因为皇后和乌拉那拉家族关系。而如果真想要靠上皇上这面金字招牌,这样还远远不够—— 从启祥宫回来之后,景娴也曾暗自思忖良久,上一世因为落水一事一直没有解决,让她心中存了事,白白错过了许多良机,没跟皇后拉上关系,也并未加深雍正心里对她印象,从而对她格外青眼,可是顶着那‘圣上亲赐’招牌,却给她拉了足够多仇恨值,她没留神时候,被下绊子是数不甚数。 既然,圣上亲赐,皇后族侄女儿,已经让她招了他人眼,她何不干脆将此坐实?初一都已经做了,还做得皆大欢喜,十五何不一起做完?换取多庇护呢? 主意打定,说做便做。 大选这日,景娴并不似其他秀女都花上许多功夫仔细装扮,只着一件水蓝色暗纹旗袍,罩上一件月白色坎肩,梳得油光水滑,一丝碎发都不落旗头上,珠翠也不用多,只一根金镂空嵌珠石扁方并两支金錾连环花簪,正中嵌红粉色头花,旁边再斜插支银镀金点翠串珠流苏,后耳上用金镶东珠耳环,色泽通透,装扮清爽,衬得她本来就尤其出色容颜,显如玉如花。虽然站花团锦簇秀女堆里,乍然看去,不是为惹眼,但细看下来,那绰约风姿却也忍不住让人目光顿时一滞。 -------------------------------------------------------------------------- 雍正如今已过五十,孙子都已经出生,显然不再算年轻,加上国事繁重,身子开始觉得吃不消,自然就越发注重起养身,对于女色也就看淡了许多,看着眼前一溜儿如花秀女,也只是随手指了几个看着安分,出身并不显赫上记名。 景娴出身于镶黄旗,是天子亲领上三旗,本就站得靠前,皇后一直心有所系,打她一入殿便从下方瞧见了她,从上到下飞扫视了一遍,看着她浑身素雅,装扮亦清雅不失大方,随着镶黄旗其他秀女出列,也完全没有因为见到皇帝而有半点怯场,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恍若天成高贵大气,心下觉得十分满意,见皇上目光看了过去,便微微朝景娴方向示意—— 雍正乾隆父子俩,品味虽有高有低,女人方面,却都多是中意汉妃,就雍正来说,从齐妃李氏,到敦肃皇贵妃年氏,再到刚刚被收入后宫,后来生下了圆明园阿哥谦妃刘氏,无一不是出身于汉军旗。 但自己喜欢归自己喜欢,对于挑选儿媳妇儿,他却并不希望是一副弱柳扶风娇弱模样,加上弘历院子里除了嫡福晋和与其同族富察格格是满人外,其余几乎都是汉军旗,天大地大,血统大,看着景娴一副地道满洲姑奶奶模样,又合了他素来节俭性子,并未珠翠满身,雍正暗自点了点头,示意一旁苏培盛唱名—— 苏培盛顺着雍正眼神往下一看,会意飞打开册子找到景娴名字,扬声道:“镶黄旗佐领纳尔布之女乌拉那拉氏,年方十三!” 景娴错身一步上前,头略低,身却直,“奴才参见皇上,皇上金安万福。” 雍正凝神看去,见景娴年龄虽不大,面对自己却没有一丝怯意,声音平稳,进退有度,心里便添了一满意,“抬起头来。” 景娴闻声而动,待目光直视到雍正口鼻时,又立马停住,眼眸低垂,以示对天颜恭敬。 是个懂规矩! “可读过书识得字?” 景娴眼里飞闪过一道亮光,面上却仍是一派沉稳,“回皇上话,奴才阿玛曾说读书能明理,明史能鉴人,是以给奴才请过西席先生,奴才也读过几本书,识得些字。” 此时虽不比刚入关时候,满族女子多是文盲,尤其经过十分推崇汉学圣祖一朝,世家大族也多会让自家女儿识些字,但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即便如此,满族女子读也多是女则女诫之类,多能读闺范,女论语,便算是有才了,这也是满族男子,上至皇帝,下至普通旗人,多爱汉女原因,毕竟满族女子掌家管事虽能干,红袖添香却少能够。 但是,景娴却是个例外。 她额娘接连生了三个小子,后才生下她这么个小棉袄,本就极为疼宠,再加上女子娇养,儿子严教,她从小可谓是捧手掌心里长大,自然便有些淘气,见到哥哥们都有先生教习,也求着阿玛额娘给自己找一位先生。满人虽看不来汉人那一套,可无奈主子爷们喜欢,那尔布夫妇便也没拒绝女儿要求。是以,别说女则女诫闺范女论语熟读于心,就是诗经子集,景娴也多是读过。 果然,雍正颇感意外,“哦?这纳尔布倒是将女儿当儿子养了?” “奴才家中只得奴才一女,奴才阿玛怕奴才被娇宠过头,日后失了分寸,便自奴才年幼之时,就让先生教导,虽不求奴才成才,至少知事明理,方不负皇恩。” 家里也是个都懂规矩,雍正点点头,“既如此,便写两个字来瞧瞧。” 景娴虽然想着要加深自己雍正心中印象,却也没想到会让她当场写字,感觉到比先前要强烈数倍,投注于自己身上目光,便有些暗恼于自己分寸把握得不得当,风头太过,招了人眼,可看着太监抬上来文房四宝,却也只能无奈起身。 握着狼毫,景娴有一瞬间愣神,皇上虽然只让她随便写两个字,可是既然是要呈上御览,她也丝毫不敢大意——雍正不像乾隆,好大喜功,喜欢人拍马溜须,他曾明令禁止官员递请安折子,歌功颂德,可见是个不喜欢听奉承虚话。 雍正上头等着,景娴也不敢耽搁,心思念转之下,便飞落下几字,待太监过来取走呈上后,又垂手立好眼观鼻,鼻观心。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字如其人,雍正一扫手中那四平八稳赵体,不是什么万寿无疆,皇恩浩荡虚话,却也是个知恩,再结合景娴表现,雍正满意了,赞许拍了拍皇后手背,“乌拉那拉家家教确实不错。”复又望向下首不卑不亢景娴,“留牌子,赏!” “奴才叩谢皇上圣恩。” 握着苏培盛代替皇上赏下来碧玺雕松鼠葡萄佩,重退回秀女堆里,景娴只觉得有些手心发烧,趁着众人不注意时候,飞轻瞄了上手皇后一眼,却并不见其面上有任何不满,双手微微收紧,感觉到碧玺玉佩上葡萄纹路,心中方才略松一口气—— 这第一关总算是过了。</P></DIV> <TR> 再见弘历 圣上亲检后,命运各定秀女便要准备陆续出宫了,被留了牌子还要等旨指婚景娴也不例外,只是先头皇后脸色虽平常,对雍正性子,她却还是有点把握不住,于是,出宫前便打算去启祥宫谢个恩,作为皇后族侄女,倒也不算逾越。 而另一头弘历,却也正刚刚从启祥宫走出来—— 康熙晚年,多宠幸汉女,弘历幼时被养于宫中,又处处爱学康熙,便也多喜欢汉女出身妃嫔,加上比起地地道道满足姑奶奶出身嫡母和生身额娘,汉妃温婉贴心,显然加合他性子,是以,成年知人事之后,他也多是偏爱汉女,只是他脑子还算清楚,知道富察家族有着巨大政治影响力,加上富察氏入门以来,将乾西二所掌管井井有条之余,也不爱捻酸惹事,性子颇为贤惠大度,所以,弘历也乐得对其保有敬重,给予多些体面。 可就事论事,真要论起真心疼宠,还是高氏领占上风。 高氏是雍正六年宫女小选,被分到乾西二所使女,看着身份低微,其父高斌却是从二品大官,被先后下放到广东、浙江、江苏以及河南等地任布政使,掌一省之事,家族也是内务府世家,缔属于镶黄旗包衣,虽说因出身缘故,无缘于三年一次大选,可是要办个小选免选,却也只是小菜一碟事,只是或许是存了攀龙成凤心理,高家并未如此行事,而是依旧让高氏入宫侍奉,果不其然,高氏入乾西二所不久,便得到弘历宠幸,一直隆宠至今。 只是当时毕竟嫡妻入门不久,为了嫡妻颜面,弘历也不好太抬举高氏,只能先提了高氏待遇,却仍让她顶着使女名头。三年之后这次大选,弘历眼里是一个很好机会,心里早就盘算着等大选过后,就向他皇阿玛请旨超拔高氏为侧福晋,想着高斌一直官风不错,皇阿玛应该不会拒绝,可还没等他递折子,却不料半路又杀出一个皇额娘族侄女—— 如此,弘历便存了些不满,你说你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就是皇阿玛没意见,为了顾全皇额娘面子,爷也不敢再将折子往上递不是?再加上他额娘熹妃处听到落水传言,就是不喜——能让你入乾西二所侍奉爷,就是你福分了,爷还没嫌弃你,你倒是先嫌弃起爷来了? 眼高于顶,不守本分,狂妄自大,恃宠而骄! 弘历心里狠狠记上了一笔,想着还没有下旨,事情或许还有转圜余地,便又动起了小心思,只是他毕竟还没昏了头,知道这等男女之事不能直接找皇阿玛,不然肯定会被批个狗血淋头,就将目光转向了嫡母启祥宫—— 皇额娘从幼时便很疼宠自己,凡他有所求,多顺其意,这侧福晋虽然是出身于乌拉那拉家,可又不是皇额娘嫡亲侄女儿,再亲近还能亲近过从小就跟皇额娘身边自己? 想法是不错,实施起来却很困难。 皇后是什么人?垂髫之年配于雍正,主持中馈四十余载,亲历了康熙朝宫廷斗争多事之秋,眼见了九龙夺嫡冷血残酷,至今无子无宠却稳坐中宫宝座,旁人无一敢不尊敬,其中固然有雍正重体统,敬嫡妻原因,但就她本身而论,却也绝非等闲。 听着弘历那意有所指话,以及瞧着那欲言又止模样,皇后用不着多想,就能猜到他心里打小九九,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状似无意抛出皇上已经拟旨赐婚消息,言罢还调侃了一番,弄得弘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怏怏告退—— 于是机缘巧合之下,这命中冤孽二人就这么碰头了! 景娴不是没有设想过再见弘历时场景,无非也就是满屋喜字洞房花烛夜,良夜**,琴瑟共鸣,换做一般待嫁妇,一定都是无限憧憬期待,上一世自己不就是如此?但经过了那样悲凉凄苦之后,重生而来景娴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尘归尘,土归土,飞蛾扑火般再去弥足深陷?! 即便自幼学习传统礼教,便要以夫为纲,以君为常,容不得她背驳,只能守住本心,暗自筹谋;即便皇命大于天,为了家族,为了活下去,她不能抗拒命运开端,只能顺君之意;即便为了自己,为了身边人,为了她永璂,她不能拒绝再入深宫,再成皇家妇…… 可是,正是因为这些,她才越发恨! 只要一想起自己那比冷宫还要荒凉翊坤宫,为自己劳心劳力还不得善终容嬷嬷,被自己连累,明明身为皇阿哥,唯一嫡子,却混得还不如一介包衣奴才永璂,她心中恨便如洪水暴雨般席卷而来,看着不远处记忆中人,耳边仿佛又回响起那不带一丝温度残酷之声—— “皇后,你不要以为你是皇考亲赐,孝敬皇后侄女,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来挑战朕耐心!本朝不是没有废后先例,你既然胜任不了皇后位子,干脆就退位让贤,滚回你翊坤宫呆着去吧!” “狗奴才,就会无中生有,惹是生非,朕给乌拉那拉家面子,不办皇后,难道还办不了你?给朕拖出去杖责五十!” “懦弱无能,无用至极!朕怎么会有你这样儿子,真是丢爱觉罗家脸!以后没有朕旨意,不准入宫,还不滚出宫去?” 景娴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人影,记忆也越发清晰起来,双手不自觉攥紧成拳。 一旁翠竹并不知道景娴心思,感觉她身子略微颤抖,只以为是见到外男有些紧张,又想起她应该没见过四阿哥,便连忙附耳上去轻声提醒,“小主,那位就是四阿哥。” 小不忍则乱大谋! 被翠竹这么一提醒,景娴倒也回过神来了,反复深呼吸几次,强压下胸腔里一波胜过一波怒火,才略往后退了几步,让开路,而后福身道,“给四阿哥请安。” 弘历心里存着事,一路上也没怎么注意,冷不丁听见旁边传来一个十分悦耳声音,步履不由得一滞,凝神看去,却只见一身姿婀娜……嗯?瞧着这装扮,是秀女? “免了吧。” 做好打算没能实施,弘历心里本就烦,想着外男不得私下接触秀女规定,是摆了摆手叫完起就准备走人,省得被人钻了空子捅到皇阿玛哪里去……可随着眼前女子袅袅婷婷起身,低垂头微微抬起后,露出来绝色容颜,让他忍不住觉着眼前一亮之余,脚步也鬼使神差顿了下来—— 弘历虽然偏爱汉女,可这个偏爱有一个极大前提——必然得是美女!美人弱柳扶风那是赏心悦目,若是换了个姿色平庸,就是扭断了腰,他可能也不会多瞧一眼。 景娴上一世能生下二子一女,显然是得过一段时间圣宠,而就凭着她那不讨喜性子,时不时戳下皇帝肺管子忠言逆耳,都能够得到圣宠,可见她满蒙第一美女名头并不是空穴来风! 没有像一般满洲姑奶奶时刻端着那副架子,举手投足却带着并不让人觉得有压迫感高贵尊荣,再配上这极其出色姿容,和微微颤抖凭添出一丝娇羞……弘历打量得极是满意。 可景娴却非常不满意! 感觉到上下打量完还不够,一直黏自己身上目光,景娴只觉得十分反感,此外还觉得颇为不解——她上辈子就爱上这么个色中饿鬼?头上还有皇上压着他,他就敢光天化日之下这么直白盯着秀女看,自己是瞎了眼吧? 一旁翠竹也觉得状况有些诡异,小主虽然被指给四阿哥为侧福晋,但毕竟这旨还没有下,现下就这么……传出去不是有碍名声么?再加上自个儿站一旁,是显得这好像是皇后示意一般,想到这里,翠竹稳不住了,“四阿哥,皇后娘娘还等着小主回话呢,您看……” 任凭上一世跟这人夫妻三十载,任凭这人现被她极度不待见,就这么被人直晃晃盯着看半天,景娴也有些受不住,没等对方出声,便连忙福身,“奴才告退。” 看着景娴以比兔子还要速度拉着翠竹告退,弘历也没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只觉得是对方害羞了,远目瞧着那逐渐缩小身影,弘历有些意犹未收回视线——哎,要是皇阿玛将这个秀女指给自己就好了。 想到指人,弘历脸上一僵,怎么把这档子事忘了!懊恼拿纸扇捶了捶手心,却也想不出别招儿,罢了罢了,还是先回乾西二所抚慰下高氏罢。</P></DIV> <TR> 重回那拉府 皇后不但没有什么不满,相反还十分满意。 皇后想得很远,自己身份虽压这里,让旁人不敢小瞧了景娴去,可是她护得了一时,还能护得了一世?而大选之时景娴表现,无疑像一颗定心丸,让皇后把心吞回了肚子里—— 是个会把握机会! 再听着身边大宫女传来,启祥宫前不远处景况,皇后是确认了之前所想,这样也不错,不知对方身份情况下,留下些好印象,对于日后抹去落水一事弘历心里留下疙瘩,百利而无一害,自己再好好帮持帮持这孩子,说不定以后能有大造化。 是以,景娴来到启祥宫时,便只见到为和颜悦色皇后,备下了一大串赏赐,说是给自己添妆不说,还赐了个心腹嬷嬷给她,教导她婚前琐事。 景娴虽然知道皇后决意拉自己一把,却也没想到会如此给自己长脸,心中不知甚解,但对于送上门来好处,也没理由不要,恭敬谢完恩,又说了几句体己话,见到天色渐晚,才告退出宫。 ------------------------------------------------------------------------- 坐那拉府派来轿子上,紧绷了一整天神经终于松下来了一点,皇上金字招牌顶住了,皇后大腿也抱上了,弘历……想到那粘自己身上目光,景娴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般,顿觉恶心。 前一世婚之夜,那人虽然也对自己容貌颇加赞赏,却也不似这般直白,怎么……等等!婚之夜?四十来年记忆太过繁杂,就是重生过后,知道堪为指路标前一世经历尤为重要,却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都记起来,这会儿被触到了其中节点,那段尘封记忆才慢慢浮现于脑中—— 上一世她,没有摆脱掉落水一事带来阴影,大选也表现平平,出宫回家经过额娘和容嬷嬷反复开导,心里才畅了些,开始恢复小女儿心态,对即将为人妇憧憬期待了起来…… 后来洞房之夜,那人挑开自己红盖头,自己眼中他丰神俊朗,通身儒雅,他眉目间也一闪而过,对于自己容颜惊艳,两两之下,倒也琴瑟和鸣,只是未到天明,还后半夜时候,高氏那里便派人来请,说高氏晕了过去,那人竟然就撂下自己匆身离去,隔日,再望向自己目光中便少了一分赞赏,多了一分冷漠。 竟是从那时候开始么? 景娴冷嘲一声,大脑却飞速运转了起来——她入宫时候,正是孝贤和慧贤两虎相争当口儿,慧贤仗着隆恩,处处与孝贤比肩,吃,用,穿,无一不甘落了下乘;而孝贤虽然性子大度,却也不能忍受这么个包衣奴才,天天她头上作威作福,是以,内院里每天都斗得好不欢,可日日旁看戏自己,原来也是早就被拉入局中一员? 景娴眼神暗了暗,可随即又神色一松——罢了,皇父驾崩二十多天他就敢抬举包衣奴才出身女人入旗;册封后宫,将高氏无子封为贵妃,先帝亲赐她反落其下不说,还折腾出个什么初封贵妃比由妃晋升为贵妃要来得尊贵旨意,生生将满洲大族面子往泥里踩;嫡妻重病卧床,却宠幸其身边宫女,还一封就是贵人,活活把人气死;每下江南,无不带女人回宫,后来是宠幸娼/妓! 就这么个色令智昏东西,你们爱争便去争个够好了。 越是想着,景娴神色就越是淡然,随着那拉府将近,是干脆撩开手不提,重将心思转到了久别未逢亲人身上来,挑开轿帘一角,看着那记忆中熟悉朱色大门,没有着落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 那头景娴刚宫门口上轿,这头便有伶俐下人奔回府回话。 那尔布官职虽然不高,却是天子亲领镶黄旗佐领,加上乌拉那拉家族根基深厚,中宫皇后亦是出于此族,要想知道自家闺女宫里情况,易如反掌,是以,早就得知了景娴落水一事,心急如焚那拉府众人,秀女大选完出宫这日,无不齐聚于大厅,翘首以盼—— 那拉夫人一辈子就得了这么个闺女,平日里是手里肉里疼着,生怕受了一点子委屈,入了一趟宫,听闻闺女遭了这么档子事,是成夜成夜睡不好;向来把儿子当成草,女儿当成宝一家之主那尔布,此时也褪去了平日里威严模样,不停搓着手,时不时灌一盏茶,或是打发下人去探探情况;老大老二都军中效力,唯独留家中侍奉二老景娴三哥景祺也厅里来来回回转着圈,就差把地板磨出个洞;从小就拿景娴当自个儿闺女娇宠着容嬷嬷,是直接守二门处—— 如此这般之下,景娴刚一落轿,掀开帘子,映入眼帘便是那再熟悉不过身影—— 此时容嬷嬷并不像她后记忆里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身子偻躬,掩不住苍老憔悴,三十多岁容嬷嬷,如今正当壮年,见到自个儿小主子回来,精神头儿一振,走路都带着风,圆圆脸上是带着止不住笑意。 景娴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一生,后是以身殉主老人,心中一酸,眼圈也忍不住一红,“嬷嬷……”心中各种情绪翻腾,临到嘴边,却又不觉得都不足以表达,于是万语千言到了后只化成了一声轻呼。 容嬷嬷心疼极了,“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宫里受了委屈,心里不好受?”看景娴不说话,又有些着急,“嬷嬷知道您心里肯定不痛,可别站风口上吹风啊,先头也不知道调养好没调养好,这又落了病根该怎么办……”絮絮叨叨半晌后又一拍额头,“您看奴才,说起来就不记得时候,老爷夫人还有少爷一大早就厅里等着了,这会儿怕是心急着呢!” 看着容嬷嬷仍是一副风风火火模样,景娴心里温暖,却又颇觉酸胀,而这股酸胀,见到数十年没有见过至亲时,是直接化作两行清泪,从她眼眶中涌出—— “阿玛,额娘,三哥……” 上一世,她被皇上不喜,她阿玛,正经国丈承恩公,不仅没有享受过一天作为女儿她,为家里带来荣光,反而临到老了,还遭受连累;中宫皇后,看起来尊荣,但若是不被皇上待见,日子也很艰难,她额娘,为了让她能宫里过得好些,每每入宫请安,无不拿自己体己银子帮补她,可重病床之时,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孝贤病逝,乾隆颇为追悔,连带着施恩于整个富察家,而她哥哥们,却遭她连累,一生郁郁不得志,但即便如此,却从来没有埋怨过她,永璂受弃受难时候,也只有这几个混得并不好,却一心记挂着她舅舅帮着忙前忙后…… 她愧,她疚,她悔,她怨,她恨……看着眼前这为了不争气自己,操心受累了一辈子家人,她只想将所有愧疚,所有悔恨,所有关于上一世怨恨都化作眼泪,让自己一次宣泄个够。 而她这一哭,整个大厅里人就都慌了手脚。 那拉夫人知道自己应该开解闺女,毕竟以后日子还长,不然因此背上沉重包袱,从而误了一生,可是看着闺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只觉得心肝都揪成了一团,搂着景娴,眼泪也忍不住哗啦啦而下,“我儿啊,这是造了什么孽,竟让你吃了这么大苦……” 那尔布看着从小就懂事聪慧女儿如此模样,心里也极不好受,可他毕竟不是女人,只能上前轻轻拍着景娴背,“没事,没事,回家了就好,回家了就好……” 男女七岁不同席,景祺既不能像自己额娘那样搂着景娴哭,也不能像自家阿玛那样旁低声劝慰,只能一旁急得团团转,口气也就冲了起来,“小妹,到底是哪个不长眼惹了你,告诉三哥,三哥就豁出去也给你出气……”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尔布狠狠瞪了一眼,眼神中里里外外都写着‘你小子给我安分点,一边呆着去’。 容嬷嬷一旁也看着着急,急吼吼倒了一杯热茶,又拭了拭温度,赶忙递了过去,“主子,可别再哭了,要是倒了嗓子可就坏了。” 被容嬷嬷这一打岔,那拉夫人也回过味来了,收了眼泪,掏出帕子轻柔帮景娴擦了擦脸,“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啊,再大委屈,还有额娘呢……” 这么哭了一通,景娴心里好受了很多,可抬眼看着眼圈通红额娘,和一旁着急上火阿玛哥哥,还有容嬷嬷,心中又是愧疚,“额娘,女儿不委屈。”说着又将入宫至今经过缓缓道来,说完又道,“皇后娘娘很是照拂女儿,皇上也赏了女儿东西,女儿长大了,会好好照顾自己,额娘,您不要担心,只要您好好,阿玛好好,咱们家都好好,女儿便有了底气。” 景娴这番话说得很是懂事,却殊不知这样懂事样子,落入至亲眼里,加惹人心疼,那拉夫人脸上带着欣慰笑意,心中却发着酸,“好孩子,额娘好娴儿……” 景娴靠那拉夫人怀里,心中暗暗发狠:阿玛,额娘,哥哥,嬷嬷……这一世,娴儿必不让你们重蹈覆辙!咱们不光都得活着,还得活得风风光光!</P></DIV> <TR> 备嫁 宫里旨意来得很,弘历虽然是内定储君,景娴出身不低,侧福晋位份又要被记上皇家玉牒,却终究不像指嫡福晋那般劳师动众,需要礼部详拟册文,洋洋洒洒好一大堆吉祥好词,只寥寥数字,便就一锤敲定了她未来。 而随着旨意一落,紧接着提上议程就是各项备嫁事项—— 封建时代等级森严,并不仅仅体现生杀予夺之上,细微之处各项详细规制,反而让人无处不敢大意,如婚礼事项——帝后大婚少则备三年,多则五年也有,其间筹备,上至内务府,工礼户三部,下至苏州、杭州、江南三织造局,无不伤筋动骨;到了各皇子公主成婚出嫁时,规制则略简,耗时也稍短,其间筹备也从全国范围缩小到了娘家家族或是由内务府督办;后到如景娴这般侧室,筹备时间是一下缩短到了三个月,各色婚礼用具虽然仍是由内务府按照定例一手包办,可除了有脸面能请到宫里添妆加礼外,剩余就全由自家一力筹办。 但就是如此,却仍然不能失了天家气象,是以,此时那拉府中自然是忙得人仰马翻—— 皇子福晋嫁妆定例是一百二十抬,到了侧福晋,便只能多八十四抬,那拉夫人捧着长长嫁妆单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委屈了自家闺女,站那拉府内库里,一会儿指两对硬木细琇插屏,一会儿又指两张珍珠毛皮子,“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也添上。”言罢还觉得不够,“再加上城外那几个庄子。” 那尔布虽然对于这唯一嫡女也十分疼宠,可是看着这比起嫡福晋也毫不逊色嫁妆规格,眉角还是忍不住跳了跳,“这是不是太多了?本来咱们从小给娴儿备下东西就不少,又加上皇后娘娘赏添妆,就有些塞不下,再添上这么些东西,八十四抬哪够装啊……” 满族女子地位本就极高,是以从出生,家中长辈便会开始着手存嫁妆,别说打景娴生出来,就将她当成眼珠子那拉夫人,这些年逮着什么好东西都不忘往里塞一份,十几年存下东西,无论哪一家看了都得道一句丰厚。 “你知道什么?”那拉夫人一瞪丈夫,“先头出了那档子事,那位爷心里保不齐已经存了想法,若是嫁妆不备厚实点,万一以为咱们乌拉那拉家也不看重娴儿,不把娴儿放心上怎么办?就是那内院其他人看了,也要看轻娴儿!” 世家大族有女儿出嫁,向来出手大方,这除了是为了脸面上好看,让闺女以后日子过得舒心外,也是为了展现家族实力,给闺女撑腰,不让人随意瞧轻了去。 老爷子闻言一默,心里也闷闷,“咱们家立这里,谁能看轻了娴儿?” 那拉夫人仍是没好气,“四福晋娘家富察氏算一门显赫了吧?可出门子晒妆时候,还不是一样重过一样?”这般说着,想到以自家门第,景娴本大可以为人嫡妻,那拉夫人又伤心了,“我从小娇宠到女儿,如今只能为人侧室,已经够让我觉得难受了,要是连这点子虚物都给不了她,我心里就,……” “皇命不可违。”那尔布也不好受,却也只能无奈一叹,“等会我叫人找工匠来,看能不能把那箱子改改,只要外头瞧着样子不变,里面多放些倒也无碍。” “……嗯。” 这头那尔布两夫妇为闺女嫁妆忙得脚不点地,那头景娴也不轻松—— 按照满族习俗,成婚时,女方除了一应头面首饰,衣装用具外,还要筹办一切陈设桌椅板凳直到炕席毡条,后来,随着圣祖朝大力推崇汉学,满汉文化逐渐融合,这要准备东西里便又多了一项——妇女工,如嫁衣,铺盖枕套,以及香囊、荷包、扇坠,示意心灵手巧,堪为良配。 前三样都有着相应品阶,就是她亲手做了也派不上用场,是以,真正需要景娴动手也就是后头几个小件,虽然对于女红熟练景娴来说,做来并不费功夫,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花了心思做东西是要赠予弘历,以及他内院里那一串花红柳绿,就让她提不起半点耐心。 看着一旁仔细分着丝线容嬷嬷,景娴样子很委屈,“嬷嬷,我手疼……” 容嬷嬷眼里,就是景娴掉一根头发丝,也是件比天还要大事儿,别说景娴还一副可怜到不行模样,赶忙放下手里活计,一边轻轻帮景娴按摩着手指,一边柔声问,“这样有没有好点?” 景娴乖乖点了点头,口中却是得寸进尺,“嬷嬷……我能不能不绣了?” “那怎么行?这可是要图个好意头!”容嬷嬷虽然极为疼宠景娴,但也是极度有原则,“再者,到时候您入了宫,第一次见四阿哥四福晋,还有皇后娘娘和熹妃娘娘,难道不要敬上点东西?这不是让人诟病么?”说着说着仿佛越发觉得自个儿有道理,“不成不成……” 景娴不干了,对于陪了自己一世又一世容嬷嬷,显然也很拉得下面子,扭糖似靠容嬷嬷身上,“之前闲来无事时候,我不是缝过许多荷包香囊么?到时候将那些送上去不就成了?那些也是我花了好些心思呢……”看着容嬷嬷神色松动点了点,景娴是使出了杀手锏,将双手举到容嬷嬷眼前,睁眼说瞎话道,“嬷嬷你都不疼我了……你看,都红了呢!” 容嬷嬷看着景娴少有小女儿模样,心里颇觉好笑,可到后,还是由心疼战胜了原则,“好了好了,嬷嬷知道了,不绣便是了,不绣便是了……都要出嫁了,还跟嬷嬷撒娇。” 景娴自动忽略了关于出嫁前半句话,依旧靠容嬷嬷身上不起来,“那又怎样?就是再过十年,二十年,我还是照样要跟嬷嬷撒娇……” 容嬷嬷心里欢喜,脸上便跟着笑开了花,“好好好……只要您高兴呀,嬷嬷便高兴了。” 摆脱掉了不待见女红,安抚好了容嬷嬷,景娴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眼前又突然出现了一道娟红色身影,刚扬起笑脸笑脸不由得一僵,果然,还没出声,便听到眼前人慢声道,“姑娘如今既然空闲,便再听奴才说几句吧。” 如今五十来岁李嬷嬷是乌拉那拉家族家生子,以陪嫁丫头身份跟随皇后嫁入当今圣上潜邸,四十多年来一直心侍奉其左右,是皇后极为信任心腹嬷嬷,跟着景娴回那拉府之前,皇后曾暗地里嘱咐过,是以,她心里十分明白景娴对于乌拉那拉家族重要性,加上景娴外虽重规矩,私底下却无半点架子,对她虽不如从小陪伴到大容嬷嬷那样无所顾忌,却也十分尊敬,她自然也就乐得真心教导。 “奴才先前已经大致说过婚礼流程,就是姑娘一时半会儿记不仔细也没关系,到时候内务府会再派人来解说一次,婚礼当天,也会有内务府嬷嬷旁引导,不会让您出了错去。” 她怎么会记不清楚? 前一世自己处处要强,本就因为落水一事觉得失了颜面,对于后来婚礼仪自然就十分上心,半点不想落了人口舌,是以,虽然那一套流程细节听下来让人颇觉头晕,她却还是强逼着自己记了下来,那般过程,就是过了三十多年,都仍是让她记忆犹。 心里这样想着,却也明白李嬷嬷是为了自己好,于是面上仍是耐心问道,“……那今日嬷嬷是要说?” “内院之事。”李嬷嬷抛下一道响雷后,又慢慢解释道,“奴才入府虽只有几日,可容奴才说句拿大,就奴才观察以来,佐领大人与佐领夫人感情甚笃,是以佐领府并不像其它世家大族一般,内院复杂争斗不断,姑娘这样环境里长大,性子自然也就比较直率,却殊不知往往摊面上儿多就是动点表皮,伤不到筋骨,瞧不着暗地里才真真要人命。” 李嬷嬷话仿佛一道重锤,狠狠地敲了景娴心头,使得她浑身一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既然要百战百胜,除却反复思量过弘历、熹妃一干人等行事作态,景娴自然也没少反省自己过往,可总结下来,如果说得好听点,还能说是刚直不阿,一切按照规矩来做;可若是说得难听点,便是遇事不懂得转圜,单纯到蠢! 如李嬷嬷所言,她阿玛和额娘是少年夫妻,扶持几十载,确实感情甚好,虽然阿玛也有几房侍妾,却都出身不高,且还颇为老实本分,平日里除却额娘跟前立规矩外,多是呆自己院子里,耕耘着那一亩三分地,鲜少有什么是非。 而此外,他们家家世虽不顶尖,但要托关系撂个牌子,自行婚嫁却也不难,所以那拉夫人从没有想过让自家女儿去给人作侧,挑个不上不下人家,只要自家稳稳立这里,谁敢欺了她去? 如此两两相加之下,那拉夫人便极少说那些糟心事给她听,多是传授掌家,婆家立足本事,可却没有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皇后无子,身子又不好,乌拉那拉虽是大族,能拿得出手人却越来越少,要跟未来君打好关系,只能将族内唯一年龄合适,她女儿推了出去……再后来,自家女儿遭了那档子事,表面上不说心里却必然不好受,便也不忍心再说那些来增重她负担,只提点提点了陪嫁入宫如容嬷嬷等人算罢—— 景娴很能够体会这种为人母心情,对于永璂,她不也多是护羽翼之下,不想让他被污了眼镜,脏了耳朵么?却忽略了皇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地方,容不下就是单纯天真…… 想到永璂,景娴忍不住眼眶一红,浑身是一激灵,容嬷嬷心知景娴从未经过这些子事,瞧着如此反应便以为是被吓着了,免不了看眼里,疼入心里,却又到底不好责怪皇后派来人,只能低声劝慰着,“主子您不必忧心,奴才虽没什么大本事,可只要奴才一日,必是不会任由谁欺辱了您去!” 听着容嬷嬷话,抬头瞧着那完全瞧不出后来苍老憔悴模样精神面容,景娴非但不觉得宽慰,反而加难受,容嬷嬷为了她已经遭了一世罪,如今好不容易重来,自己又怎会再让她前去顶风迎雨,换求一时安宁?既然求天求人都不得善终,何不靠自己去赢一个酣畅痛!? 这样想着,景娴倒是平静了下来,郑重其事将目光转向李嬷嬷,“全凭嬷嬷教导了。” 孺子可教也! 李嬷嬷恭敬道了声不敢,心下却十分满意,自然也就加乐得释放善意,“皇后主子既然派奴才前来,奴才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毕竟主子也希望姑娘您日后能过得好不是?”</P></DIV> <TR> 景娴的战略方针 三个月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那拉府紧锣密鼓准备嫁妆,李嬷嬷悉心教导之下,一转眼便到了景娴出嫁前一夜—— “娴儿,额娘知道你一向儿心气高,可是,可是皇命难为,额娘也只能这上头多着你些……”那拉夫人拿出厚厚一摞嫁妆单子,“你看还有什么可心想要,额娘都给你想法子添上去。” 乌拉那拉家族根基深厚,早年战乱时祖上没少从南边抢来值钱好玩意儿,再加上几代人持家有道,家里也算得上是颇为殷实,可即使如此,看着这比上一世还要丰厚不少嫁妆单子,景娴却也心知至少掏空了家中一半家底,眼圈不由得一红,“额娘,女儿哪里有什么委屈,这毕竟是嫁入皇家,四阿哥又是未来……女儿好日子总是后头儿呢。” 那拉夫人心疼极了,却也不想让女儿婚前夜哭出来,触了霉头,便又强笑着嗔了句,“你这孩子……”说着又将话题转了回来,“你不是一直喜欢额娘房里那两对红珊瑚盆景吗?额娘等会也给你加上去,但愿咱们家娴儿以后日子能跟那红珊瑚似红红火火。” 那拉夫人想让女儿高兴,却不知这番话落景娴耳里,令她心酸。 上一世她不被那人待见,正位中宫之时尚且如履薄冰,不用说被软禁翊坤宫里之后,宫里人向来拜高踩低,虎落平阳尚且被犬欺,遑论落毛凤凰不如鸡,她虽没有正式被废,可皇后分例她再也得不到一分,衣食定例也一天比一天差,后来那旗子奴才眼见如此这般都没人管,胆子便是大了起来,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强入她翊坤宫,抢去殿中值钱物件儿,到后,为了能让自己和容嬷嬷吃上一口热饭,大冬天能用上一点子好炭取暖,病了能得上些许药材治病,就是再舍不得,也只能将这些娘家留给她作念想体己嫁妆,一样样打赏出去…… 回想着这一幕幕恍若昨日画面,景娴不由得抓紧了那拉夫人双手,口中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想要劝慰对方,还是想激励自己,“……我会好好,一定会红红火火,一日好过一日。” 女儿出嫁,为人父母总是又不舍又欣慰,只是到了那拉夫人这里,就全然只剩下了难过,“好好,那样额娘便安心了。”说着却只觉得心里越来越疼,眼睛也越来越酸涩,强忍着将要流下眼泪,“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明个儿就是大喜日子,额娘还等着为娴儿挽发呢。”说完也不等景娴再说什么,只拍了拍手背,朝一旁李嬷嬷使了眼色,便匆匆起身走出门外。 随着那拉夫人离开,房内有些静默,景娴心绪翻涌,容嬷嬷看着干着急,一时之间竟是只听到蜡烛燃起‘哔哔啵啵’之声,可这份静默却也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旁李嬷嬷打破了—— “姑娘,有些儿事本来不应该由奴才来说,可是这普通世家跟天家到底还是有着极大差别,所以佐领夫人意思,便仍是让奴才来提点姑娘一二,万一这上头吃了亏,总是……总是不美。” 李嬷嬷话说得含蓄,景娴心思也没缓过来,加上大致猜到了对方要说无非是她早有过经验人伦之事,便就随意点点头应声道,“嬷嬷请说吧。” 李嬷嬷为了侍奉皇后,一辈子没有嫁人,想要言传身教是显然不能够,但是却架不住她阅历丰富,宫里这么多年,是什么争宠手段没见过?于是说起来倒也头头是道,“姑娘出于满洲大家,平日里侍奉丈夫婆母规矩,自是用不着奴才多说,只是这私底下相处之道,却不能够这样规矩过去。” 得过皇后提点,景娴对于这些自然是心中有数,“……嗯。” “奴才这些日子冷眼瞧着,姑娘是个要强有主意,这点并不错,只是这私密之事上,却不能够太拿着捏着,让爷们失了面子,扫了兴致,这一次二次不怕,可长期以往,姑娘不就要被抛于脑后了?要知道这宫里是跟红顶白,若是无宠,就是娘家再盛,过得也比不上得脸奴才……” 李嬷嬷话触到了景娴心里痛处,让她忍不住双手一紧,开始上起心来,“嬷嬷说得是。” 李嬷嬷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看着景娴反应,见她并没有对自己话羞于入耳,便干脆也不再遮遮掩掩,直奔起主题,“按理说,做奴才不应该私下议论主子,可是为着姑娘着想,奴才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斟酌了片刻,“四阿哥虽也极重规矩体统,于女色上却偏爱汉女,这除了是因为比起满族姑奶奶,汉女看着为柔美,是因为汉女私底下会花样多……您不要瞧着汉人表面上迂腐,动不动就是规矩不离口,但文人雅士是爱风流,扬州瘦马什么不就都是南边传来玩意儿?” “李姐姐!”容嬷嬷虽然觉得这些话儿有点羞于宣之出口,但想着自家主子嫁过去毕竟是为人妇,若是这上头不知甚解,婚夜落了那位爷面子可就坏了,是以,也就任由着李嬷嬷说,只是听着这话越来越不像样子,景娴脸也越来越沉,便到底忍不住了,“咱们满人姑奶奶向来尊贵,哪能,哪能……” 哪能学那套弱柳扶风玩意儿! 景娴心里将容嬷嬷话补了个全,显然也是极为恼怒——她心知既然嫁入皇家,再为弘历女人,于床弟之事就必然是免不了,所以就是再不喜,再厌烦,景娴也早就有了再走着一遭觉悟,只是觉悟再高,二世为人心理素质再强,让她主动去迎合,乃至于床上奉承对方,却真是比让她去死还难! 看着景娴一刻差过一刻脸色,李嬷嬷虽然心中不忍,却仍然不松口,“奴才话,姑娘兴许不爱听,甚至打心眼里不认同,可是容奴才说句不敬,若您嫁过去是为嫡妻正室,倒也罢了,祖宗规矩立那儿,只要不出大褶子,总没人能越得过去,可是这侧福晋,瞧着虽是比不入流侍妾格格要好,可终究是侧,若没了爷们儿青眼,别说如今得四阿哥宠高主子,就是其他人也能不将您放眼里。”说着又缓了一缓,“当然,奴才意思也不是让您学那套子低贱玩意儿,那不光是失了身份,还会被大族当笑话,落了乌拉那拉一族颜面,只是您得拿捏好分寸,既不失了体统,又不扫了兴致,姑娘是个聪慧,用不着奴才往细了里了说,仔细想想自然能够明白。” 她哪里会不明白? 潜邸里慧贤高氏、嘉妃金氏,后头儿庆妃陆氏、令妃魏氏……哪一个不是手段层出不穷主儿?不是今个儿头疼脑热不招太医找皇帝,就是明个儿当着众人面毫无顾忌给皇上递秋波,端着一副清纯可人模样,暗地里哪个不是狐媚子转世? 但不屑归不屑,想到上一世她们生尊死荣和自己悲凉下场,景娴却也不得不承认李嬷嬷话十分理,那位爷可不就是吃这一套么? 李嬷嬷知道,这话虽然说了,可是要让景娴真上心,却只能靠她自己想明白才成,所以也不再多言,给容嬷嬷使了个眼色,铺好床榻后,便一起告退下去了,徒留景娴一个人躺床上,直愣愣看着上方雕花楼空床顶,辗转反侧,思绪万千—— 古语有云,妻贤妾美。 正室可以庄重,可以大气,可以贤惠,可以讲规矩,皆是因为嫡妻代表着体正统,掌一家之事,可就是这样,孝贤可也从来没有打着祖宗规矩招牌,违逆过那人意思,凡他有意,多是顺从,而反观自己,孝贤尚时候,她还算懂得拿捏分寸,虽不讨喜,却也少有什么忠言逆耳去再招他不待见,可后来位子一变,自己心态也跟着一变,不单是句句话离不开体统规矩,后来是说不上几句就直扎那人肺管子,却殊不知自己那人心里,也不过是个被扶正侧室。 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 景娴知道若是不想再走上上一世老路,就必然要令那人爱重自己,至少她根基未稳之前,得靠那人为自己挡去其它风雨暗箭,而若是要讨那人喜欢,就必然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事事恪守陈规,虽然她学不来那些弱柳扶风狐媚子本事,上一世不得善终怨恨和自身本性也容不得她如此去作践自己,却可以各取一半—— 学孝贤顺从,管不了她还不能不管? 学汉妃面上天真单纯,扮猪吃老虎! 理顺了思路,平复了心绪,天将亮前,景娴终于阖眼沉沉睡了过去——</P></DIV> <TR> 再入重华宫 乾西五所是雍正朝皇子居住地方,后来乾隆登基,作为他潜邸之处自然就被重规整,五所合一,改名重华宫,可眼下雍正健之时,这里却还是一所所单独院子,规制不低倒也多是平华,只零星装点上几抹大红喜字,给这份平华之上增添了一丝喜气。 只是这点子喜气,却不是人人看着都觉顺眼。 后殿主屋里,作为乾西二所当家女主人富察氏脸色并不好,“内务府人已经动身了?” “回福晋话,是动身了。”瞧着富察氏面色仍是淡淡,身为其贴身嬷嬷秦嬷嬷说完便又劝道,“这会儿指来侧福晋,身份虽是较之先前那几个要高,出身也要好些,可就是如此,难道还能越过了您去?况且……”看了看东厢方向,“到这会子,爷还没起身呢,显然是不看重这位侧福晋,福晋还有什么好担心?” 她哪里能不担心? 明玉出自于满门勋贵富察家,加上她又是嫡女,只要家里没人闹出谋逆犯上事儿,一个皇子福晋总是跑不了她,是以,从小她就被按照高要求培养,暗地里勾心斗角是没少学,这样两两相加之下,才让她站住了脚跟,可即使如此,论起宠爱,她却也是大大比不过高氏那个贱人,本来知道超拔那个贱人为侧福晋事儿无疾而终,她还颇觉意,可紧贴着后脚而来,却是乌拉那拉家嫡女被册为侧福晋旨意,真是内忧未平,又来外患,别说这个外患背景还不弱! 富察明玉想得很远,高氏这个贱人固然可恨,但毕竟出身于包衣旗,又是汉军,且不说她还有嫡子傍身,也不论那个贱人就是个不会下蛋母鸡,就是她没儿子,就是那贱人生得出,出身摆那里,只要不是那位爷儿子死绝了,都轮不到她跟自己平起平坐,顶了天就是个皇贵妃,终自己之下,所以即使恨高氏恨得咬牙切齿,明玉却还暂能稳住阵脚,徐徐图之。 可相较之下,这个侧福晋就不一样了! 出身于乌拉那拉大族不算,还是天子亲领上三旗之中镶黄旗,是皇后族侄女儿,她那位正经婆婆对她本就不慎亲近,这自家人再一来,她岂不是要往后靠了?那不等于当众打自己脸,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后不待见自己么?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但怕就怕那丫头是个心大,如果前有皇后做靠山,后有家族做顶梁柱,一旦让她生下了儿子,岂不是威胁到了她永琏?! 不行,绝对不能放任她坐大! 为女则弱,为母则强,一想到这里,富察明玉便有些坐不住了,可是抬眼顺着秦嬷嬷目光看去,面下又一松,她急什么?侧福晋再棘手,却始终为侧,暂且压不过她去,可对于高氏那个贱人就不一定了……且看着吧,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自己何不坐收渔翁之利? 如富察明玉所想,高子吟心里确实不平静。 高家虽然出于包衣旗,即便比不上圣祖朝曹家,门第却也不算低,只是对于祖上就是汉人高家来说,女儿并不比儿子尊贵,若是没有用女儿,家里是比不上一个得脸面奴才,是以,自打懂事以来,高子吟便懂得为自己筹谋,为她并不多受阿玛看重额娘筹谋,誓要出人头地,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心比天高,天却也如她所愿—— 自入了这乾西二所,成为了四阿哥女人以来,以前颇受宠爱,敢还是一介使女她面前作威作福金格格,黄格格,都因她几番话,被四阿哥甩到了角落里,就是那个看起来尊贵非常福晋,也只能任着自己与她吃穿用度无不一样,她是这乾西二所受宠女人,以后也会是这紫禁城里受宠贵妃! 弘历话儿还历历耳,可这个夺了她侧福晋名头女人却仍就要风风光光进门了。 看着外头装点一喜字,高子吟便不由心中暗恨,可除却恨,她心里还有着隐隐慌乱——据说这个侧福晋是满蒙第一美女,堪称绝色之姿;据说这个侧福晋很受皇后娘娘宠爱,不光是选秀其间频频被宣入启祥宫,还赏下了不少添妆礼;据说这个侧福晋得了皇上青眼,大选当日称赞有加不提,还当众赏赐…… 那这个侧福晋会不会夺了她位分之后,再夺掉她宠爱? 正想得入神,身侧之人却突然一动,搅乱了她所有思绪,转头看着弘历满足熟睡容颜,高子吟面上狠色一敛,娇娇弱弱推了推对方,“爷,要起身了呢,不然可要勿了侧福晋入门时辰了……” 既然这个男人还她身边,她就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他!绝不! --------------------------------------------------- 那头乾西二所里女人都心中忐忑,各有成算,这头景娴也被折腾死了—— 此番出门虽是为侧,可毕竟是嫁入皇家,为皇子侧福晋,穿用戴哪一样能失了天家气派?是以这侧福晋银红色礼服上,都是密密麻麻金丝串银线,领头袖口上绣花也是一样比一样繁复,里三层外三层之下,衬着这八月酷暑天,真是险些让她闷过气去,再顶上那镶着层层叠叠珍珠宝石金饰礼冠和三挂珊瑚并东珠朝珠,是让她脖子一沉,整个人僵原地,半分都动弹不得。 可就是这样还不算完,内务府来人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行礼主要事项,容嬷嬷李嬷嬷一人挑选着个大饱满苹果,一人仔细端详着即将入她手金镶玉如意,面前还有皇后派来嬷嬷为她仔细上妆,一人描眉,一人点唇—— “侧福晋,等会上了轿之后,您要切记苹果如意不能离手,下来之后,就是被盖头遮了视线也别慌,会有喜礼嬷嬷带着您走,就是跨火盆儿时候要小心点,可别被绊住了,燎了衣裙……” “这个苹果不好,瞧着水色子就不咋地,什么?大致上瞧得过去就行?那怎么成?!这可是要一路揣进乾西二所平安玩意儿,怎么能大意?” “这个如意上头玉是不是瞧着裂开了点?这个寓意本就是如意,裂开了还怎么如意?赶,叫人点换一个过来!” “侧福晋样貌真是好,奴才宫里这么些年,可没见过那位主子颜色比得过您,嗯,这眉得再仔细描粗些,会衬得您脸小些……” “哎哟,您别突然说画就过来画呀,这不糟了唇色,又要重来浪费时间了……” “哪有,我瞧着挺好啊……” “好什么呀,这唇色可是内里有门道,不然这么热天,可要花妆了……” “…………” 饶是再走过这一遭景娴,被这样身体上精神上双重摧残下来,也忍不住有些受不住了,别说她本来为着想事就一夜没怎么睡好,自被叫起后到现是除了喝了两口水就再没任何东西入腹,加上这平里里看着宽敞房间,突然间涌进了这么些人,使得里头加闷热,被裹成了个粽子景娴除了头晕脑胀之外,心里越发烦躁起来,“行了行了!” 目光从每一个人上扫过去,上一世上位者气场全开—— “婚礼流程我早就烂熟于心了,一路上又有喜礼嬷嬷瞧着,还能让我当众出了丑去?那火盆听着是不好跨,但难道还真能让它燃个几丈高?旁边还能没个奴才帮我撩裙角?” “那苹果如意本就是图个意头,成事天,谋事人,难道一个苹果一柄如意就能断定我日后日子了?赶紧挑挑,大褶子上能看就成了。” “这天这么热,从出府到入乾西二所挑喜帕一路上也没地儿没时间再补妆,现下里化得再好看,到时候花成一团不照样不能看?房里堆着冰,我这汗都止不住了,等会出了门还能比现好?浄面浄面,浅浅扑层香粉,再上点唇色就罢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啊……” 景娴毕竟曾正位中宫,加上重规矩,对底下人从来都不假辞色,长期以往之下,这幅威严气派自然很是能震住人——被内务府派来指导侧福晋礼仪人品级本就不高,被这样强大气场一压,自是莫敢不从;容嬷嬷向来是以景娴马首是瞻,心里虽不认同,可看着景娴难受样子,却还是乖觉闭了嘴;而皇后身边李嬷嬷及上妆嬷嬷虽然不惧于这般威严气场,却也愣了一愣,速交换了下眼神,心中有数,面上却整齐划一闭了口,手上动作是麻利了起来。 -------------------------------------------------------------------------- “阿玛额娘,女儿不孝,以后不能再侍奉二老身边,你们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只有你们好好,娴儿才能立得住啊……” “三哥,大哥二哥常年不京,以后阿玛额娘可就交给你了,记住,低调做人,扎实做事!” 婚礼礼仪过程一环紧扣一环,即使起身起得早,一番折腾下来,天也亮了,是以景娴也不能再多说什么,私下嘱咐两句当做告别后,便被内务府来人搭上了银红色盖头,容嬷嬷李嬷嬷搀扶下慢慢走出那拉府,登上侧福晋品级喜轿,一路往紫禁城而去—— 未来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姐姐,你们准备接招了吗?</P></DIV> <TR> 鸡飞狗跳的新婚夜 嫡妻称娶,侧室称纳。 弘历虽然是内定储君,将要入门侧福晋又得上头两座大山看重,可要想大张旗鼓操办,却是显然不能够,只是看皇额娘面子,和这侧福晋到底是皇阿玛亲赐,以及与乌拉那拉家族结亲也不是没有他一点好处份上,弘历也不欲弄得面上太不好看。 是以,里外缀着喜字乾西二所,这日虽不至于门庭若市,却仍是迎来了几个较为亲近兄弟,和乌拉那拉家里较为得脸面几个娘家亲戚,倒也还算得上热闹。 而与此同时,另一头景娴坐喜轿里,经神武门侧门,过顺贞门,也被一路抬进了乾西二所,喜轿稳稳停下,景娴却不动作,直到外头传来‘簌簌簌’三声弓箭正中轿顶声音,喜轿也随之一震后,一旁喜礼嬷嬷才掀开轿帘,将她小心翼翼扶了出来—— 娉娉婷婷,款步姗姗。 弘历虽然未见景娴之前,对于她感观就不好,可是看着喜礼嬷嬷指引下,慢慢迈过火盆,跨过马鞍,离自己越来越近,身着沉重礼服却也掩不住绝好身姿之时,思绪还是忍不住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脑中是不由得浮现出这样八个大字。 色胚子!浪荡子! 另一头景娴感觉到游走身上目光,脚下不错,心中却恼怒,重女色也就罢了,色令智昏也不提了,只是当着这么多亲贵大臣面,总得收敛点吧?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色字当头家伙啊? 弘历并不知道对方心里将自己批了个狗血淋头,闻着鼻尖传来清芳香,只觉得心神荡漾,对于这门喜事不情愿,也不知不觉中减淡了许多——要是个知情识趣,他也不是不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嘛! 景娴心里很怨念,感觉到因为弘历目光而投注于自己身上视线越来越多,是如芒背,浑身不自,好皇家进人,虽然免不了先前那些寓意着好意头流程,但是纳侧却不需要再拜天地,执过红绸一头,亦趋亦步跟着弘历跨过内院门,这套婚礼仪便就算是成了—— 拐入属于自己院子,隔绝掉身后众人视线,以及亲近兄弟对于弘历调侃,精神高度紧张了一整天,早已疲惫不堪了景娴终于松下了第一口气。 ----------------------------------------------------------------------- 花好月圆夜,洞房花烛时。 古人有云,**一刻值千金,对于这洞房花烛**夜,没有哪一个女子会不期盼,会不紧张,但二世为人,早就跟那人走过了这一遭景娴却是除外—— 京城气候本就不好,冬时极寒,暑时极热,八月天里,这样折腾了整整一天,就是铁打人都顶不住,别说自幼就惧热景娴,进到喜房里刚缓上一口气,就觉得早已被汗湿透里外三层大礼服,紧紧贴了背上,闷得她喘不过气来,这还不算,被扶到喜床上坐着,又被身下红枣桂圆莲子等物硌得生疼,觉难受。 如此下来,就算不提景娴本来就对弘历没有一丝小女儿家期待,也被磨得只剩浑身无力了,可是景娴心里很明白,现还不到休息时候,因为真正交锋从这一刻才算是个开始! 纳侧不像娶嫡,非得一步步按照着章程,挑完盖头吃了子孙饽饽,用完合卺酒男方还要出去迎客,事毕才能再折回喜房,若不是弘历身份不一般,景娴出身也有点子背景,先头宾客是都可以完全省略掉,一顶轿子抬入院子里便算完,可是想着刚刚看到卓越身姿,和沁人心脾女子芳香,弘历却也懒得再外应付,速打发掉本就不多宾客后,便搓了搓手,三步并作两直往景娴院子而来—— “四阿哥到!” 听着门外传来声音,景娴满心思绪一收,因着她头上喜帕未掀,是以并没有如同屋内其他人一样起身行礼,而是仍然稳稳端坐喜床之上。 这宫里就没有没眼色奴才,一旁喜礼嬷嬷见到这位爷挥挥手叫起之后,也不等她出声就走到了喜床前,自然是心领神会,麻利起身后,便忙不迭拿过喜秤,呈到了弘历面前,“请四阿哥挑开喜帕,以后万事称心如意!” “咦?”随着四角缀着珍珠喜帕一寸寸被挑起,景娴绝色姿容也慢慢显了出来,弘历心里满意同时,又觉得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瞧,“是你?” 景娴闻言飞抬头看了弘历一眼,而后又收回视线垂下头,礼冠实是太重了,“……嗯?” “就是那天启祥宫前……”正说着,弘历却突然想到秀女不能跟外男接触,让自己眼前一亮这位,那天压根就没敢抬起头看自己。 弘历此人,看得顺眼那就是什么都好,不顺眼那就什么都是错,此时对景娴感观不错,自然就觉得是个懂规矩,听着耳边传来似娇儿无力之声,又瞧着景娴低垂着头,一副害羞不已模样,心里不由美滋滋,皇额娘果然对自己好! 自觉潇洒笑了声,“看来我们倒是算得上有缘。” 有缘个屁!就是有,那也是孽缘! 景娴听着这话,也管不了庄重不庄重,雅观不雅观了,忍不住心里破口大骂,对面前人鄙夷是一重盖过一重——重生之后,对于弘历,她本就再不做一丝情爱之想,启祥宫前首次接触,是让她对此人无感,可即便如此,因着她从小到大被灌输礼教思想,她也没生出过什么反抗不敬念头。 只是这样想法虽好,却没想到现实实太过于折磨人! “你闺名叫景娴?以后爷就叫你娴儿可好?” “…………嗯。” 随着下头人知情识趣一一退下,本就布置得暖人房间添暧昧,弘历也顺着杆子往上爬越靠越近,紧贴着坐景娴身边,握住她叠交于膝上手……如此,就是再知礼教,再晓妇德,景娴也再没法儿控制住心里一**泛上来恶心,要不是为了能乾西二所里头站稳脚跟,没有眼前人也不会有以后永璂、五儿和小十三,她真是想甩手翻脸,或是将弘历打包送到高氏那里去! 看着景娴满脸通红娇羞模样,弘历却觉得心痒难耐,“娴儿,天色已晚,不如……嗯?” 累得饿得气得恶心得满眼发晕景娴听着这直白得差不多等于‘咱们上床共叙人伦’话,也没了力气,“……爷说是。” 算了算了,就当是被猪拱了。 ----------------------------------------------------------------------- 景娴这里是红烛帐暖,而被景娴惦记着高氏那里却是一屋冷寂。 “奴才方才悄悄地去瞧过了,正好那喜礼嬷嬷又是主子您家里头人,见是奴才去了,倒是知无不言,只是……” 高子吟心底里隐隐有种不祥预感,“但说无妨。” 丽珠听着这温声软语不但没有放松下来,凡是添了一丝慌张,,“……说是,说是爷看着似是极为高兴,打赏了侧福晋院子里所有下人呢!” “什么?!” 丽珠看着高子吟双目瞪圆,不由也有些发慌,“主子您别着急,或许是,或许是爷看皇后娘娘和乌拉那拉家族颜面上才这样……”有心劝慰,却越说越没有底气。 怎么会这样?! 她高子吟之所以能成为这乾西二所里头得宠女人,除了弘历刚巧吃她这一套外,也离不开她十分懂得奉承上意,揣摩心思——这么些年下来,对于弘历心思她高子吟不说能够一拿一个准,却也能猜个十之七八。 她这位爷虽然面上瞧着重体统规矩,可多是做给主子爷瞧,若说先头当着其他阿哥大臣面如此,她不会觉得奇怪,但对于下头奴才们,若不是真心高兴,这位爷是绝对不会这般大肆论赏。 难道……他真是瞧上了那位刚入门侧福晋? 不会,绝对不会! 他明明说过只喜欢自己,明明说过若不是看皇上和皇后娘娘份上,根本就不会纳了这个侧福晋入门,明明说过就算入了再多人,他心里也没人能比得过自己…… 高子吟心里不断反驳着,却架不住刚刚入耳那些话,如同种子落土一般,她心里生根抽芽,飞速拔高——如果不是这样,那他为什么不来看自己?他明明答应过自己,随便去应承一番就到她这儿来,为什么不来?难道那位侧福晋刚刚入门就重要过她了吗? 高子吟沉吟不言,丽珠瞧着自家主子这样,立一旁也是大气都不敢出,八月天明明酷热难耐,可这通明透亮屋子里,弥漫着却是比冰还要冷死寂。 半晌,高子吟终于开口,“……你去,去泡茶。” “主子!”丽珠高子吟身边服侍良久,加上这情这景,哪里不晓得这话里是什么意思?不由得轻呼出声,“太医说过那种茶不能多用,不然,不然会……” “去!”高子吟被激得双目通红,语气也忍不住尖利了起来,“我自己身子自己有分寸!” 要是没有了爷宠爱,她就是身子再好又有什么用?想到一月里见不到爷几面苏格格、黄格格和金格格,高子吟浑身打了寒颤,她绝对不能让自己变得像她们那样,加不能允许‘但见人笑,不见旧人哭’话她身上应验! 高子吟将丽珠端上来茶一饮而,望向景娴院子方向,暗暗收紧了双手——她倒要看看爷心里,她与那侧福晋谁轻谁重! ----------------------------------------------------------------------- “爷!高主子晕过去了!” 景娴本就累了一天,好不容易搞定这位精/虫上脑大爷,刚刚睡下就听到门外传来吴书来声音,心里烦躁,却又到底没忘了这是让她上一世吃了第一道亏重头戏,麻利坐起身披上衣服,转头见到弘历还睡,不由得伸手推了一把,“爷,爷,起身了……” “……嗯?”任谁刚刚睡下就被吵醒,都免不了有点脾气,只是睁开眼,见到垂下一头乌黑长发,半披中衣,显得别有风情景娴,语气又不由得缓了一缓,“……娴儿?怎么了?” 夫妻三十多年,一看弘历样子,景娴就猜到他脑子里想什么,心下鄙夷,口中却带着焦急,“吴公公外头叫门呢,隔着门也听不仔细,仿佛只听到什么高主子,什么晕过去了……” 子吟! 弘历脑子一醒,下意识就准备起身走人,可刚掀开被子,却又突然想到今个儿是景娴刚入门第一天,动作便又顿了下来,转头朝景娴看了过来—— “爷赶紧过去看看吧,那头儿说不定怎么着急上火呢。” “娴儿……”弘历有感于景娴善解人意,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我去瞧瞧,马上就回来。” 你会回来才怪! 景娴心下通透,却不会再像上一世一样不懂得把握,“爷可要小心看路,夜里头黑着呢。”这厮难得良心发现一回,生出点子愧疚之心,要是自己不但不懂得加以把握利用,反倒还跟以前一样摆脸色,生生磨掉了这份子愧疚,凭白惹上一身骚,那不是太对不起这重生而来机会了么? 弘历走远,院子里又回复到了一片宁静,只剩下窗外蝉儿轻鸣,屋内人儿低话。 “主子,那高氏算是哪个名牌上人?竟敢毁了您婚之夜,真真是可恶!”容嬷嬷义愤填膺,又恨铁不成钢,“您怎么能让四爷就这么走了呢……” 景娴打着哈欠,对于自己人,语气十分随意,“咱们这初来乍到,且让她一回也无妨,不摸清楚了对方本事,咱们怎么能见招拆招呢?” 李嬷嬷与容嬷嬷对视一眼,心下稍安,却还是忍不住道:“您有想法是好,只是这婚之夜被这么一搅和,传出去可不好听……” 景娴眼珠子一转,“那便让它传,传得越广越好!”狡黠之色一闪而过,“跑不了福晋一个治家无方,也跑不了高氏一个逾越犯上!” 安抚好容嬷嬷二人,景娴朝宽敞大床上一倒,没有人旁边碍眼,果然舒服!景娴裹着被子轻哼一声,自己可得趁着这会儿鸡飞狗跳功夫,好好养精蓄锐——明天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P></DIV> <TR> 风水轮流转 八月天亮得很早,乾西二所里女人们起得却早。 “福晋,果然不出您所料,东厢那边昨晚打发人上侧福晋那儿了呢!” “哦?”富察氏一夜好眠,精神极佳,一边听着,一边拿着小镜前后打量着自己刚梳好发髻,语气有点漫不经心,“这回儿又是用什么由头?陈太医可去瞧了?” “这回据说是真晕过去了呢。”秦嬷嬷看到富察氏挑了挑眉,又连忙补充道:“陈太医昨晚便去看过了,说是气虚,加上气又不顺,可不就背过去了么……” “嗯?”富察氏转头,看到秦嬷嬷连忙摆摆手,又一脸‘绝对不是奴才下了黑手’表情,神色又松下来,嗤一声,“气虚?呵,她倒是舍得落本钱,怕也是忌讳入门这位吧?” “可不是?”秦嬷嬷也深有同感,“昨个儿丽珠跑去跟喜礼嬷嬷磨叽了一会儿,转头那边就晕了,可见那位是真上心了呢。” “上心了也好,省得她以为这普天下就没人能越了她去,真当自个儿是盘菜了,让那贱人长长记性,醒醒脑子也好。”富察氏接过话头,笑得很是淡定,“进门那边儿是个什么反应?” “据说爷走了之后,屋里灯还亮了许久呢,怕不是还以为爷会回来吧?”秦嬷嬷笑得颇有些幸灾乐祸,却不忘奉承,“还是福晋有成算,料定了东边那位会生事,婚夜里就被撂了脸面,这位侧福晋现下保不准怎么窝着火呢!” “窝火才好呢……”不窝火不反击,她还怎么坐高台看大戏?富察氏眼里精光一闪,“据说这位可是咱们地地道道满洲姑奶奶,脾气性儿可好不到哪里去呢?” “那不是正合了主子您意?” 主仆俩正这么说着,却见突然走进来一个身形高挑宫女,“福晋,各房主子们都到外头了。” “今个儿倒是来得早。”搭着秦嬷嬷手起身,富察氏极是从容,“咱们这院子里也安静许久了,这会子怕都是坐不住了呢……” -------------------------------------------------------------------------- 正如富察氏所言,这院子里女人都无一不抱着看好戏心理。 皇家重子嗣,讲究雨露均沾,可这理儿到了她们这乾西二所,却是如同虚设——高氏得宠,一月里不说二十日,也起码占去了一半;福晋虽落下风,可身份底子摆那,除了初一十五外,也能得个四五天;再就是有大阿哥傍身富察格格,不得宠爱,可打着儿子名头,一月里也有两日……这么加加减减之下,到了她们头上,每月里能得个一天就算是不错了,别说时不时地还要被那自个儿吃着肉,还见不得别人喝点汤渣子高氏使使绊子。 是以,对于又来了一个女人来分薄这本就所剩无几大饼,这院里自然是没有一个女人高兴得起来。 但是侧福晋婚之夜被高氏把爷抢走了! 听着传来消息,以及入了花厅见到虽然穿着一身庄重大气侧福晋正装,却掩不住面上苍白憔悴景娴,她们心里又平衡了——位分高又怎么样?得皇后娘娘照拂又怎么样?还不是跟她们一样斗不过高氏那个贱人?这乾西二所里得不到爷宠爱,就是你上头顶着皇上亲赐金字招牌也搭不上半点用处! 后院女人们心里幸灾乐祸,面上却都是一副关怀备至模样—— 资历老黄格格先出了声,“侧福晋,您这脸色可不好啊,是不是昨个儿没睡好啊?” “唉,您昨个儿刚入宫怕是不知道,高姐姐身子向来就不好……”未来淑嘉皇贵妃金氏也是一脸委屈,话里头却是明里暗里火上浇油,“您可不要往心里去,跟高姐姐置气,毕竟高姐姐可是爷心疼人儿……” 想拿我当枪杆子使,你们还嫩着呢! 若是没经过前一世那不堪回想经历,就凭景娴那一点就着炮仗性子,说不定就真心里上火了,但是几十年饭不是白,荒凉败落冷宫也不是白呆,要是二世为人还任人拿捏,那她也别提什么改变命运,直接回家窝着得了! 再者,她昨晚一人占着宽敞大床,一夜无梦到天明,哪有半点没睡好?只是为了一点点加深弘历那厮愧疚之心,以后方好加以利用,才特特没将妆容化得精致明艳,要不是今个儿还要去各宫请安,就是这身侧福晋正装她也是没打算穿—— 以前她那是傻,以为光靠着奢华繁复衣裳和一点不错儿妆容,就能够压下那些奴才秧子,却忘了爷们儿,特别是她们家这位爷就喜欢自个儿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偶尔耍点无伤大雅小性子,若是你瞧上去若无其事,一次两次觉得是你贤惠大度,长期以往就觉得你是真心不意,便也不会再顾忌你心思……要强要到后,所有苦楚只能往心里咽,这不是蠢是什么? 景娴心思转得飞,却也没打算表现得太过聪明,毕竟扮猪吃老虎才能笑到后,要是一开始就显露出自己真实实力,岂不是让人早早就加重了防备之心,不利于自己往后行事? 况且,你们既然要玩,我要是不配合一二,不是太扫兴了? 如此思忖之下,景娴心下好笑,面上却故意作出一副怒火中烧但又强忍不发样子,“……心疼人儿?” 果然是个蠢! 景娴虽然经过一世磨砺,心下通透,可是如此反应却也极合她原本性子,是以这番作态不但不显生硬,反而十分到位,看金氏眼中,不由得让她暗中得意,可脸上却带着十二万分惊慌,就差腿一软跪下了,“奴才,奴才向来是个嘴笨,却不知惹了侧福晋不,奴才真是……” “这是怎么了?” 金氏话还没说完,门口就突然传来了一道柔和却不失庄重女声,众人抬眼望去,便只见到一身大红旗装富察氏领着一串儿人走了进来,惹得厅中一阵慌乱,纷纷福身请安。 “免了。” 富察氏从容坐到主位上,视线从下头人身上一一划过,见到左侧还空着高氏座位,眼波微微一闪,却又不带痕迹掠过,终将目光定格景娴身上,“昨个儿是你头一日入门,我虽挂心却也不好打发人去问……”富察氏点到即止,“院子住得还好?下头人侍候得可还合心?若是有什么不合意便跟我说,你既进了门,成了爷人,又是皇额娘族侄女儿,我必是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去。” 如果说面对金氏黄氏等人,景娴还可以随意应付一二话,那么面对起富察氏,她就半点都不敢掉以轻心了——这位曾压她头上,让她喘不过气十余年先皇后,生前虽不算特别得宠,却也得所有尊荣体面,而死后不光是让那人骂死了大阿哥,三阿哥,封了她所居住长春宫以表怀念,是福荫了娘家所有挂得上号人。 这些看起来虽是只能说明那人重颜面博好名,富察家又确实颇有人才,可是整个大清难道就只有富察家可用了?能让那人对富察家打心眼里亲近,能慧贤那耀眼光芒下稳坐后位不动丝毫,能让那翻脸无情人怀念愧疚几十载……这本就是大大不简单了。 景娴心里紧张,面上却仍然带着未卸去僵硬之色,“福晋言重了,得沐于皇家之恩,奴才和奴才家中都铭感五内,自是不敢有半分委屈。” 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富察氏听耳里,记心里,看着景娴神态,面色加温和,“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瞧着日头也不早了,爷怕是不会过来了,咱们早点敬了茶也好早点去向皇额娘与额娘请安,省得勿了时辰。”说着便转头唤一声,“双云。” 侧福晋正装十分厚重,景娴动作没有半分拖泥带水,跪一早就备好软垫之上,接过富察氏叫过高挑宫女奉上茶,高高举过头顶,“请福晋……” 用茶二字还没有说完,门外却突然传来太监尖细声音,“四爷到!高主子到!” 呸,那个贱人是哪门子主子,居然敢福晋面前称到?连忙起身行礼众人心里无不暗恨,就连一直端着得体笑意富察氏也几不可见沉了下脸,而因为敬茶礼不能中途中断,从而一直保持着奉茶姿势,累得胳膊发胀景娴是心里咬牙切齿——这两个人就是生来跟自己作对吧?! “这是做什么?”弘历还没进门,就远远看到景娴跪地上,走近了一看,见到她脸色极差,上了粉也掩不住憔悴神色,不由得想起昨晚自己貌似应承过要回她院子,她不会等了自己一夜吧?心里不免得意,又愧疚感爆棚,没过脑子就蹦出一句,“还不起来?” 富察氏脸色一僵,半晌才憋出一句,“……爷,妹妹可还没敬茶呢。” “……”弘历噎了一下,到底还知道敬茶是必须要行礼,不光是以示对嫡妻尊重,也代表着嫡妻对于人承认,只能略带尴尬转回话,“那便点敬吧。” 要不是你们中途打岔,这会儿早好了! 富察氏难得跟景娴有志一同了一回,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也没免了必要套话,“从今往后你便是自家姐妹了,好好侍奉爷为皇家开枝散叶,爷和我都不会亏待你。” “谨遵福晋教导。” 高子吟一旁冷眼瞧着,看着那本应该属于她侧福晋正装,只觉得万分刺眼,再看到景娴比她想象中还要明艳动人姿色,是不悦,只有对方脸上那抹掩不住憔悴之色,让她心里好过了点,可是一想到昨晚她费心思上眼药,爷都没当一回事样子,心里刚刚升起来那点子平衡感又失调起来,再加上自进屋后,弘历目光便粘了景娴身上,一丝都没有分给自己,是让她气闷不已——她就那么好?! 高子吟心里难受,看着这头敬茶完了,便急急出声,试图拉回弘历一丝注意力,“子吟见过侧福晋,给侧福晋请安。”微微福身,“昨晚上子吟身子不舒服,底下人又慌了神,居然没眼色去请爷,扰了侧福晋婚之夜,子吟真是于心有愧,但无论侧福晋如何怨子吟,都请千万不要跟爷生了嫌隙,不然子吟就真是万死难辞其罪了……” 能别一口一个子吟么? 景娴听着这说得好听却无处不是眼药话,强忍着心里对这类弱柳扶风膈应感,表情有些讶然,“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跟爷生了嫌隙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又岂会有半丝怨怼?”说着表情又稍加严肃,“这话可万万不能再说了,要是不小心传出去了,往小了说便是我不懂本分,往大了说可就是为下不敬了!” 高子吟怎么也没想到景娴会是这么个反应,闻言不由得一愣,但不得不说她反应得很,神色一转似是有些受伤,“侧福晋为什么要这么说?子吟怎么会有这个意思?只是因为昨晚身子实……” 有病就要治! 听着这样老调重弹,想方设法想勾起自己怒火,景娴心里有点不耐烦,到了嘴边话差点脱口而出,可是到底没忘了弘历和富察氏还一边瞧着,又生生咽了下去,转眼刚准备不温不火应承几句,却突然瞟到了一旁金氏,脑内不由得灵光一闪—— “刚刚听金格格说你身子一直便不好,这样可不好,福晋既然说咱们都是自家姐妹了,我也少不得多回事,等会儿我随福晋去向皇后娘娘请安时候,便麻烦娘娘派个医术为高明太医来瞧瞧?”说着直接忽略了身子一抖高氏,直接转头看向弘历和富察氏,表情很是坦然,“爷,福晋,这样可使得?” 她这是真傻还是假模假样见招拆招? 景娴还没进门时候,富察氏就托娘家人去打探过一番,钟粹宫充当教习嬷嬷也被她人去探过了口风,均是说这个乌拉那拉氏颜色虽好,性子却太过刚直,说白了就是有点没脑子,只是如果因为一个使女去让皇额娘派太医,那么势必会让皇额娘刨根究底,嗯?或者……看到跟景娴身后,她曾启祥宫见过李嬷嬷,明玉心里灵光一闪——难道是皇额娘示意她有拿不准就捅到她那儿去? 富察氏心中暗恨,明明知道皇额娘不可能不派人看着自家侄女儿,怎么自己还是大意了呢?若是真捅到皇额娘面前,派了太医下来,瞧出高氏有问题,就算是她自个儿吃,万一陈太医说曾告诉过自己,那她不也跟着吃挂落?再加上婚之夜,自己任由她侄女儿被奴才秧子折了颜面,就是她管不着爷们儿,两两相加之下,自己也落不了好! 如此想着,富察氏便打算开口拒绝,可还没来得及张口,便听到身侧传来一阵朗笑声—— “好好好,娴儿都这般说了,还有什么使不得?”弘历入屋以来,景娴就不理他,看都不看一眼,因着愧疚和憔悴神色给景娴平添上一丝柔弱,他也不觉得被冷落,就是有些心急,只是当着众人面他也不能太过于表示什么,正是这时,景娴突然抛出橄榄枝,他哪有不接道理,说完还犹自觉得不够,又笑道:“娴儿真是善解人意啊!” 任谁被接连拆两次台,都不可能会有什么好脸色,富察氏脸很僵,凭着由小到大养气功夫,暗自深呼吸好几次才缓过来,“……爷,您和我虽然都心疼高妹妹,可毕竟高妹妹现名分还是使女……要是皇额娘刨根究底问起来,岂不难看?要么,还是我们私底下让太医院另派太医来吧?” 就知道你不会肯。 景娴垂手站一旁,心里算盘打个啪啪响,她本来也没打算为了高子吟去求皇后姑母,为了个使女,还是个敌对方使女去劳动自己后台,她又不是傻了!何况现那人是没反应过来,要是反应过来了,因为自己这么一手让他心疼高氏被皇后惦记上了,第一个吃挂落就是自己,反正昨晚传言都已经传去了,自己何必去顶这个缸? 看着高氏陡变脸色,富察氏僵硬神态,弘历不悦表情,景娴面上不显,心里却笑得满足——让这位爱面子爷当众出尔反尔,不是把他脸面往地里踩么? 风水轮流转。 我上一世受过磨难痛苦,这一世可轮到你们担了。</P></DIV> <TR> 翻身把歌唱 花厅里除了自我感觉良好弘历,女人们都是心思不一,话带机锋,你来我去得好不热闹,可这份热闹却也没持续太久——随着弘历动身去上朝,其他人戏也看足,便纷纷乖觉告退,只剩下作为进人口景娴跟着富察氏去给皇后以及熹妃请安。 乾西二所离启祥宫并不远,即使没有乘舆坐轿,也用不了多少功夫,只是皇后不是大白萝卜,任谁相见就能见,是以,就算富察氏身为下任储君嫡福晋,也只能门口止步,等着内监进去传完话,得到皇后宣召才能入内—— 启祥宫里很热闹。 先头乾西二所里虽然耽误了不少时间,可是因着各人各怀心思,便都起得比平时要早,所以当景娴跟着富察氏亦趋亦步走入启祥宫正殿时候,殿中除了稳坐宝座皇后外,还有着一干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眼下并未散去其他后宫嫔妃。 皇后娘娘气色挺好,熹妃倒是瞧着有些不愉。 借着刚入殿功夫,景娴目光飞得从殿中人身上过了一遍,心里暗自计较,动作却半拍都不落,随着富察氏向皇后行完礼,又转向其他嫔以上各宫主位,一一见礼。 “哎呀,这是娘娘家里那个丫头吧?”说话是裕嫔耿氏,也就是后来荒唐王爷,弘昼额娘,看着正朝自己行礼景娴,面上十分和气,“颜色真是好,白叫弘历那小子拣着便宜了!” 清宫规矩,不仅繁多,且还严苛,其中就有为防母子太过亲近,生出不必要是非,嫔妃生子互换教养,直至入阿哥所规定—— 雍正登基之前,作为亲王之子弘历本不用受这项规矩约束,可无奈雍正是个事事依照规矩来办性子,加上裕嫔和熹妃生产时间极为相近,是以诞下了弘历和弘昼之后,便也互换教养了不少日子,直至后来弘历年岁渐长搬入了阿哥所才算罢。 如此之下,裕嫔对于弘历自然是十分亲近,再加上她本就大褶子不错,小褶子却随便性子,说到这上头便是没有什么顾忌。 “弘历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他,保不齐跟你闹呢!”皇后笑得欢,扬手唤过景娴,“裕嫔既然喜欢你,一会儿你可得多朝她讨些赏,前个儿皇上可赏了不少好东西下来呢。” “看娘娘说得,难道奴才平日里竟是瞧着那般小气?”耿氏知道皇后拿自己打趣,却也乐得配合,顺带着还将熹妃捎搭上了,“再说了,这得了媳妇儿人可不是奴才,要赏那也得熹妃姐姐充大头!” 充你个头! 熹妃心里本就存着事,被耿氏这一提溜瞧,差点没回过神来,可抬眼看着对方一脸憨像,却也使不出气,只能略带尴尬道:“就你说话没遮没拦,有皇后娘娘上头瞧着,哪轮到我充什么大头了,这说出去不是让外人笑话吗?” 雍正后宫人本就不多,有资历混到高位分就是少,是以座无一不是人精,加上弘历又是下一任内定储君,昨个儿晚上闹出来事虽不大,众人却都心中有数,看着熹妃这般当众讨好皇后,是深觉好笑。 而耿氏虽然憨直了些,但能这机关算后宫里保有一席之地,又岂是庸人?看到熹妃反应就知道对方是怕皇后娘娘心中为了自个儿族侄女儿事儿心生不悦,连带着她也吃挂落,心里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却也懒得趟这趟浑水,“得得得,咱们这些外人不笑话你就是了,不然要是恼得娘娘和您半天吃不到媳妇儿茶,咱们可就得担不是了。”说罢面上还含着笑,身子却动了起来。 雍正后宫被皇后整治得十分安静,平日里就是激起波纹小石子都没得一颗,眼见着有热闹可瞧,请完安众人都不想走,可无奈皇后没发话,熹妃脸色也不好,资历老裕嫔又动了身,便都只能纷纷起身行礼告退。 随着殿中一应宫妃接连散去,偌大大殿一下就空旷了下来,加上无一人出声,气氛是显得有些压抑—— 熹妃心里有些不安。 她是不喜欢出身太高,让她觉得有压力儿媳妇,可是再不合眼,就凭着能起到点政治作用份上,她也不至于刻意去针对谁,别说景娴给她印象本就要比富察氏好拿捏得多,她还想端坐钓鱼台让景娴卸掉富察氏一两分力呢! 可是一想到大早上身边人报过来事,她又觉得糟心,对于富察氏不满又添了两分——打着让高氏跟入门丫头各自斗法,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心思也就罢了,但是你就不能徐徐图之?不知道不看僧面要看佛面?不知道进门这个是皇后族侄女儿?不知道上头皇后娘娘正瞧着?怎么能让那贱蹄子婚之夜惹事?连累她一把年纪还要跟着当众吃挂落,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东西! 被熹妃心里狠狠记上了一笔富察氏也浑身不自。 家里不是说皇额娘与进门这个关系并不密切,就是出于同族面子上会照拂一二,却也不会太多么?而且爷宠高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她这个嫡福晋有时候都不得不避其锋芒,初一十五也没少被那贱人捣乱,这些皇额娘和额娘不都是心中有数?正是因为这般两两相加,她才干袖手旁观任得她们闹,可是怎眼前与自己想完全不一样? 皇后看着下面两人变来变去脸色,也不做声,如果说她不待见景娴,可能看富察氏是未来国母面子上,也就罢了,可自己还杵背后,就敢这么直晃晃打她脸,真当她是死? 又晾了二人好一会儿,见二人脸色差,皇后才觉得差不多到了火候,却也没立即搭理她们,反而拉过景娴温声道:“刚入宫可觉着还好?要是有什么管来找姑爸爸,一家人可不许说两家话。” “姑爸爸!”一直垂手站旁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景娴,闻言就知道皇后是给自己做靠山,自然也乐得亲近,却到底也知道分寸,并未攀着绳子就往上爬,“景娴哪有什么不好,爷您是知道,福晋极是贤惠周到,景娴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老四福晋,我倒是向来放心。”皇后随着景娴话,话锋陡然一转,“只是这贤惠也得有个度!” 话说到这份上,便是有点严厉了,富察氏心思一收,慌忙跪下,“皇额娘,臣媳……” “熹妃。”皇后却没打算就此作罢,打断富察氏话,反将目光一移,“按理说,你是弘历生身额娘,比起本宫只有上心,只是碍着身份体统,有话本宫却也不得不说,你可别心疼儿媳妇,埋怨本宫才是。” “奴才万万不敢有这样心思。”熹妃听这话听得心惊肉跳,“老四福晋能得娘娘教导,那是几世修来福分,奴才喜都来不及,怎会有半点埋怨。” “什么福分不福分,既然叫我一声皇额娘,我就自然少不得要提点一番。”皇后口气温和了些许,“弘历还太年轻,分不清好坏也情理之中,喜欢个使女,多疼宠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若是这份疼宠越了界,坏了体统规矩,不光是爷们脸上不好看,你脸上不好看,是折了皇家面子!” 皇后说得慢条斯理,富察氏听耳里却是一惊,“臣媳……” “富察氏家教一向好,你也是个醒事,将你指给弘历,也是我和皇上反复思量过。”皇后仍是没让富察氏把话说完,“你向来贤惠大度,这是好,却也不能一味顺着爷们,凭着自己喜好行事,不然这起子事闹得多了,岂不是显得你身为嫡福晋,却连个使女都压不住?传出去不像样不说,还显得弘历连家宅内院都理不平,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话说到这份上,就是富察氏再气闷,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叩首称是,“臣媳知错,以后必定时时铭记于心,方不辜负皇额娘教诲。” “如此甚好。”皇后又温言道:“弘历性子我也是知道,若是以后你真有什么为难,便让熹妃给你拿拿主意,再不济也可来找本宫,做额娘不就是记挂着儿女么?” “臣媳叩谢皇额娘隆恩。” 景娴旁看着皇后给了大棒,又赏完了甜枣,方才笑道:“姑爸爸,景娴头一回来您这儿请安,您就说这些,外头不知道,还以为是娴儿来您这儿告刁状了呢!” “你这孩子……”皇后心知景娴用意,也乐得配合,话是对景娴说,目光却移到了刚起身富察氏身上,“老四福晋一向是个好,本宫哪里有什么不放心。” 富察氏心里憋屈,却也不得不接过话头,“皇额娘谬赞了,臣媳哪有您说那般好,倒是妹妹极合臣媳性子,看着就讨人喜欢。” 皇后笑意颇深,“那便好好处着吧,总不能让乾西二所被个奴才秧子翻了天去。” --------------------------------------------------- 从启祥宫出来,日头已经过去大半,正是一天中热时候,可惧热景娴非但不觉得暑气逼人,反而觉得天气甚好,毕竟任谁看到压自己头上那么多年两座大山,突然跟自己调转过来被压住,还一副正反两面里外不是人憋屈模样,都会觉得极为畅—— 筹谋局势,如同对弈落子,一子错,满盘输,一子动,满盘变。 景娴重生而来刚好是局势还未定时候——选秀落水虽对她不利,可是自家族侄女儿出了岔子,皇后就是再不打算扶持她,面上也总是会出手照拂,只要把握良机便能拉到有共同利益,稳固靠山,奠定好第一步基础;再就是圣上亲检,自个儿不用出太多风头,却要给雍正留下个好印象,雍正此人对自己认定事情尤为坚持,如此,若是往后再出了什么不利于自己事情,只要好好筹谋,就能够利用这份印象翻盘…… 这一步一步单看起来并不显眼,可是就这么稳扎稳打,循序渐进之下,景娴却早已经将局势扭转得与上一世截然不同,甚至还将富察氏和熹妃双双拉入了战局之中—— 同样做过皇后,景娴以己度人便能猜到富察氏一旦收到点风声,必然要使人打探,只是富察家权势虽大,内务府关系也盘根错节,但要把手伸到皇后启祥宫里头,却还是不能够,再加上景娴入宫选秀以来跟启祥宫联系甚少,只落水后和离宫前分别来谢过两次恩,皇后这边除了派人照拂,和给了点添妆礼外,顶天也就是给了个教习嬷嬷,连接上景娴落水一事,为了乌拉那拉家名声这倒也并未有任何出格。 是以,旁人从面上看,自然是难以瞧得出景娴与皇后关系有多密切。 而富察氏多年来教养虽然没有白学,可毕竟入乾西二所十日尚短,后院里女人又都是位分出身不高,唯一有点战斗力高氏也多是从弘历处下手,鲜少与她正面交锋,是以,她并未有太多练手机会,如此之下,对上前一世虽然过得失败,却到底掌管了宫闱十余年景娴,自然是有些不够看。 看着前面不远处富察氏背影,景娴目光几不可见一闪——真当她还是以前那个任人搓揉面团?想要坐山观虎斗?那也得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P></DIV> <TR> 雍正发威 雍正是一个略带苦逼皇帝。 他出生时候,头上已经有了三个兄长,他既不是独一无二,也不是长子,加上老爷子心里眼里都只有他太子二哥,且亲妈位分又低,根本没资格教养皇子,整个儿爹不爱,娘不亲!而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个疼宠他养母,却又死得早,再回到亲妈身边,亲妈又刚好生了小儿子没多久,正是心痛肉痛时候,是憋屈又尴尬。 好这份尴尬也没维持多久,他便分府出宫了,可没能平静几年,太子又跟老爷子闹了起来,以至于所有兄弟无不跟着吃挂落,后来太子被老爷子整废了,日子是不好过,前朝开始闹腾,兄弟们开始各自为营,老爷子也开始疑神疑鬼,不是今个儿贬这个,就是明个儿骂那个,掐尖冒头是错,安守本分是错,站也是错,坐也是错。 再后来,跟从小以斗为生老爷子斗,跟心眼一个多过一个,如狼似虎兄弟斗,跟从没待见过自己,比后妈还要后妈亲妈斗……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虽然没死也被磨去了几层皮之下,终于登上了皇帝宝座,可迎面而来不是百官敬仰,却是擦不干抹不净一盆盆脏水,说他得位不正,说他弑父逼母,说他残害兄弟……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他心里憋屈得吐血,发了大义觉迷录,兢兢业业勤政爱民,日复一日恪守体统,事事遵循陈规,半步都不敢错,眼下里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儿子们也一个个成家立业,眼见着苦了一辈子,以为终于能喘上一口气了,临到了了却被自己看重儿子狠狠抽了个脆响—— 朕到底是作了什么孽!? 雍正想着刚刚听到消息,和这消息已经传得东西六宫无人不知,直气得眉角突突跳——这个混账东西,难道不知道朕将那拉氏指给他用意? 向来君登基,前朝都免不了要生点事,母族妻族这时候便是可以用来稳定各方势力大助力。 熹妃出身于钮祜禄氏,虽然不是嫡系,却好歹也是同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钮祜禄家族就是蠢透了也不会跟弘历作对,反而还会拉上一把;而富察家祖上渊源虽然不及老世家大族,这几代却也出了不少堪用之人,说是满门勋贵也不为过,能帮着他收紧手中权力;乌拉那拉家族看起来虽然比不上前两者,可是从关外就从龙满洲大族哪里能随便小看?就是几代姻亲贵戚也能够成一张密密麻麻大网,况且这还是皇后娘家,皇后虽然向来本分,可是也不会眼看着娘家势衰,将她连同着绑上同一条船,有了共同利益,这样即使自己先走一步,也能够放心。 雍正可以说是为弘历一步步考虑得十分周详,生怕儿子再重蹈了自己覆辙,闹得个半生不宁,为了安定前朝劳心劳力,至死方休,可是他这个宝贝儿子是怎么回报他!? 平时就将个包衣奴才宠了上天,只是看他还算敬重嫡妻份上也就罢了,可是这明明白白带着政治作用指给他侧福晋,居然被他婚之夜撂下了,给了个好大没脸,而后是还歇了那个狗奴才院子里! 雍正气得几欲吐血,不知体统,不守规矩也就算了,居然还不知道要遮掩着点,半天功夫就闹得人皆知了,如此,你让那拉家面子往哪里放?皇后面子往哪里放?满洲大族面子往哪里放?! 脑子里装浆糊! 弘历看重女色也不是一两天了,雍正心里也有数,只是之前再怎么样,看他大褶子上还算拎得清,想着只要知晓分寸,也不算什么大事,便也就随他去了,可是今个儿这么一瞧,却是让雍正有点拿不准了—— 前朝后宫,后宫前朝,二者从来都是一体相连。 除却少数从宫女晋升上来宫妃,大多数妃嫔皆是由选秀入宫,出身越高位分便越高,这除了是大家女子教养得好之外,也是向她们背后家族施恩,示意只要你们忠君之事,皇家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可照着弘历这样下去,只按照自己喜好随性行事,喜欢就使劲儿抬举,不喜欢就随便冷落,跟后宫息息相关前朝还不翻了天去?前朝不稳,天下还能太平?自己禅精竭虑存下来基业还不被这小子毁个一干二净?! 不行,绝对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 事关江山社稷,雍正坐不住了,将手中笔一摔,“让老四给朕滚过来!” --------------------------------------------------------------------------- “四阿哥请留步!” 弘历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皇阿玛惦记上了,一边脚下生风,一边还心里盘算着——昨个儿是娴儿头一天入门,自己就这么冷了她大半宿,保不齐怎么伤心呢,方才面色不就不怎么好?等会儿要好好去抚慰一下,可别伤了佳人心;子吟身子又不好了,到底是那帮子庸医无能,还是按照福晋说再去太医院寻个品级高点太医吧。 想到富察氏,弘历沉了一下脸,可因着富察氏给他印象一直都极好,心里虽有点子不悦,却还是自我调节了一番——今个儿福晋话虽然有点不中听,但是大褶子上也没错,哎,算了,晚点还是去瞧瞧,顺道看看永琏…… 佳人要疼,子吟要宠,福晋要给面子,哎,爷真是面面俱到! 弘历正自我感觉良好想得入神,陡然被一道尖利声音打断,不免有些不悦,可一回头,瞧见却是皇阿玛身边苏培盛,又不由得缓了缓脸色,“苏谙达有事儿?” “奴才给四阿哥请安,皇上请您……”苏培盛生生将到了嘴边‘滚’字吞了下去,“请您过去。” “……呃?” 俗话说好,严父慈母,雍正便是这样一个标准严父——小时候是抽查功课,检阅骑射功夫,大了就是考教政务,治国之道,可无论是哪样,雍正眼里,做得好是应该,做不好却必须狠狠得罚,长长记性! 如此之下,导致弘历一听到皇阿玛找他,便下意识有些发憷,可是因着雍正以往瞧着他大褶子不出错,从未女色之上训斥过他什么,是以他并未想到是这档子被惦记上了,只飞将近处理政务过了一遍,唔,没什么问题,又将自己旗下平日里爱折腾点幺蛾子官员想了一通,唔,近也很安分…… 难道皇阿玛不是要训自己? 弘历心下犹疑,不由得将目光转到了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管领路苏培盛身上,“苏谙达,你可知道皇阿玛为何召我?” 合着这位爷还不知道呢! 苏培盛嘴角几不可见抽搐了一下,却不打算插手帮忙,毕竟比起弘历,雍正可是要可怕多了,想着方才那低得不能再低气压,苏培盛忍不住抖了一抖,“主子爷心思哪里是奴才能猜得到?”说罢便垂手再不出声,只到了养心殿,目送弘历入内时候,心里默默鞠了把同情泪—— 四阿哥,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 养心殿内摆设一如既往简单庄严,气氛也一如既往压抑,心里没底儿弘历,趁着刚入殿时候,飞瞟了眼上座,却瞟得他心里顿时一慌——不好,皇阿玛脸色有点黑! 知道怕就好,知道怕就还有救。 “起来吧。”雍正看着下面偷觑自己脸色,同时又恭敬请安弘历,脸色缓了点,声音却仍是淡淡,“你这几日做什么呢?” 呃?就是叫自己来问这个? 弘历偷瞄了一下自家皇阿玛,见他并未有发怒样子,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语气也稍稍自然了点,“回皇阿玛话,儿子除了处理手头上政务外,便多是看书。” “哦?”雍正挑了挑眉,“你倒是上进了。” “儿子自知资质平庸,只能以勤补拙。”弘历能讨康熙喜欢,雍正看重,不会是个没眼色,只是他被康熙接入宫时候,已经是康熙六十年,正是外头风雨激烈时候,每日里多也就是陪着康熙说会儿话,逗个趣儿;而至于雍正,对待自家儿子,从来都是无事便罢,有事直接拍桌子甩眼刀子,压根没有过什么徐徐图之时候,是以,弘历完全没感觉到这是暴雨前平静,反而彻底放下了心来,只是瞧着雍正脸色仍然不是太好,便想着说几句好听话儿,让自家皇阿玛开开脸,“皇阿玛说过,修身才能齐家,齐家方能治天下,皇阿玛教诲,儿子自然是半刻都不敢忘。”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是吗?”雍正儿子本来就不多,现下仅存两个,虽然都不怎么靠谱,但是比起弘昼不着调儿,眼前这个还算好了,加上女色之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便也没打算太过于疾言厉色,毕竟响鼓无须重锤,可是看着弘历这幅自作聪明,还沾沾自喜样子,雍正却到底忍不住了—— “修身?齐家?”雍正脸色黑得仿佛能滴出墨,猛地一拍桌子,“你个混账东西,你告诉朕,你修是哪门子身,齐是哪门子家?” 弘历被自家皇阿玛陡转态度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般顺溜跪下,“皇阿玛,儿子……” “修得你色令智昏,齐得一个包衣奴才也敢为下不敬其上,闹得家宅不宁!”弘历不这么慌张也就罢了,越是这样,雍正就越发觉得他心里有数,却还明知故犯,不由得怒上添怒,“就你这样还治天下?祖宗基业还不都得毁你手里?!” 话说到这份上,要是弘历还不知道雍正是为了什么发怒,那他就可以滚回乾西二所吃自己了,“皇阿玛息怒,儿子知错了!” “知错?”知子莫若父,别看弘历嘴巴上说着知错,雍正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这小子心里不当回事,不由得怒极反笑,“既然知错,那个为下不敬其上狗奴才你准备怎么办?” “皇阿玛!”弘历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雍正会把话说到这份上,虽然不敢直对雍正怒火,可是想到子吟,心中却又不忍,那可是他解语花啊! “高斌虽然还有点子用,但整个大清难道还不出比他有用人?朕既然能够抬举高家,自然也能够将他们一门数贬入尘埃之中!”雍正目光锐利扫向弘历,“就是你,朕也不独独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弘历整个儿懵了,这会儿他也没功夫去记挂高氏了,脑子里只不停回响着雍正冷冰冰那句‘朕也不独独你一个儿子’,心乱如麻——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皇阿玛看重儿子么?为什么皇阿玛要这么说?是不属意自己了,还是借题发挥?! “你后院里除却富察氏,统共就只有两个满人,出身还都不高,那拉氏不仅代表着你皇额娘脸面,代表着乌拉那拉家,代表着满洲大族。”打一大棒,雍正又赏了颗甜枣,毕竟他也没想过一下就能把弘历掰过来,加上仅剩下,以办丧事为乐弘昼让人头痛,他不想也不能把这么个唯独能看儿子给逼得没路走,只是再是如此,雍正也窝火,“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考验朕耐心,不要一次次辜负朕期望,否则……” 原来是这个原因! 雍正怒火来得太,加上弘历又没有准备,话又说得到了头,是以,他一直没能抓得住雍正话里重心,这会儿被这样一点,心里也通透了起来,只要不是要如同废了三哥一样废了自己就好,暗舒一口气,刚准备表一表决心,却又听到上头轻飘飘传来一句—— “但是,不安守本分奴才也不能轻饶,不然人人都如此,你这脸面是要还是不要了?就是你不要,朕还要!”说着也不管弘历面色陡然一白,冷哼一声,“禁足半年,抄宫规一百遍,让她好好学学上下尊卑,体统规矩!” “……儿臣谢皇阿玛恩典。” 看着弘历告退出去,雍正有些无力,喜欢汉女没什么,抬举个把喜欢奴才也没什么,但是不能分不清孰轻孰重!不然以后这宫里岂不是要变天了?!自己还没死,就能眼皮子底下折腾出这样事儿,闹得上上下下这样不好看,要是自己不了,没有人压着了,那不越发变本加厉,让全天下人都来戳皇家脊梁骨?! 子不教父之过。 必须得想个辙儿,从根本上把这小子给掰过来!</P></DIV> <TR> 多事的一天 暑夏午后,蝉虫轻鸣。 折腾了整整一个上午,就是昨晚睡得再好,用过午膳之后,景娴还是不免觉得有些疲,斜倚软榻上,任房内丫头一旁打着扇,带来习习凉风,舒服得将要闭上眼时候,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到近花盆底声音—— 外头日头正烈,李嬷嬷又上了点年纪,额间免不了渗出丝丝汗意,可却也来不及休息,径直走到景娴身边,声音略低,“侧福晋,早上您与福晋去启祥宫时候,赵公公曾出了乾西二所一趟。”又指了指上头,“这会儿怕是已经得到信了。” 景娴打着将昨夜之事越传越广,广到压不下,方能坐实富察氏失责和高氏逾越主意,可也没敢忘记上头那位爷是九龙夺嫡中笑到了后人,心思成算比起自己只强不弱,凭借着前一世记忆优势,她能够力将局势推到对自己有利方向,却不敢动作过大,不然免不了要被怀疑,遭了忌讳。 想要让上头知道自己有心传递出去消息,又不将矛头对准自己,唯一之计便是利用这院子里钉子,或者说是眼线—— 树大招风,树越大,风就越大。 弘历作为雍正认定继承人,大清下一任皇帝,不管是想要考察其品行雍正,还是有备无患皇后,亦或是有能力伸进手且想要探知君性子,投其所好各家族势力,都免不了会乾西二所里头插上一两个得用人。只是富察氏一向管家有道,从小教养又让她对此门清儿,是以这些个钉子并未能真正深入内院,而多是被打发外院,再加上上一世景娴刚入门就被折了面子,不免对此深以为耻,别说让众人皆知,一个人都不知情才好,如此两两相加之下,流言便被扼杀了摇篮之中。 可如今却不同! 景娴虽然不打算让人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重,可也没打算如同上一世那般忍气吞声——对于弘历,那是身份既定了,根基未稳之前只能徐徐图之,可对于其他不将她放眼里人,她就没打算就此揭过,任人她头上作威作福了,这不光是乌拉那拉家族脸面容不得如此,皇后尊严容不得如此,她乌拉那拉景娴骄傲容不得如此! 而且,既然已经跟上一世不同抱上了皇后这一棵大树,身边又有一个对各方钉子门清儿李嬷嬷,行事起来没有半分难度,不借这个机会给个下马威,还待何时?真当她是任人拿捏软柿子了? 景娴笑得很真心,“嬷嬷辛苦了。” 李嬷嬷不是笨人,或者说能宫里混得体面,又被皇后当做心腹,就不可能是个笨人——初听到皇后娘娘吩咐,她也不是没有过不甘,毕竟当奴才得不得脸面,多是要看跟着主子成不成大器,而这满宫里除了皇上身边,还有谁能越得过皇后?就算四阿哥是下任储君,这位侧福晋凭着家族身份,只要不太没脑子,也总能混到个贵妃位,可比起皇后却终究不够看。 可是随着与景娴一日日接触下来,她却发现这位侧福晋面上虽然不显,可心中竟有着大丘壑,平时虽然内敛,陡然迸发威严比起她皇后主子却也半点不逊色,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位说不定会如同皇后娘娘所说那般,有着大造化! 如此这般之下,对景娴帮持除却因为皇后娘娘吩咐外,也添上了许多真心—— “主子言重了,这是奴才应当做,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 景娴做皇后时候,句句话都离不了驭下之道,听着李嬷嬷口中变换称呼,心中便立马有了数,“你……” 话没说完,刚刚冒了个头,便被门外再次传来一阵花盆底声音打断,只是比起头先李嬷嬷,这回显然要急促得多,景娴蹙着眉抬眼望去,却只见到因为自己打算打会盹儿,便也让下去歇个晌午容嬷嬷,这会儿脸色黑得仿佛能滴出墨一般挑帘子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 景娴没来得及问出声,容嬷嬷便语气不善为她解了惑,“主子,高氏来了。” 高子吟虽然是乾西二所里为受宠女人,可是按照身份来说,却仍然只是个没品没级使女,比起景娴这般侧福晋身边头等嬷嬷,身份只低不高,只是因着弘历实偏心,底下人才多是讨好尊称一句‘高主子’,但是到了向来视景娴为心头肉,视所有惹景娴不人为肉中刺容嬷嬷这里,可就得不到什么好脸色了—— “哼!”容嬷嬷满脸愤愤,“她来做什么?嫌膈应得您不够?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 高氏是黄鼠狼就罢了,她难道是鸡? 景娴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既然入了这乾西二所,以后免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加上爷又喜欢她,万没有她都到了门口,我还晾着她道理。” 容嬷嬷犹自不忿,“可是……” “天儿这样毒,她身子又‘不好’……”景娴面带不屑,“万一咱们院子门口晕过去了,咱们不是得跟着倒霉?” 容嬷嬷虽然如景娴所说那般,极想给高氏一个没脸,但是天大地天,再大也越不过景娴,想到自家主子可能会因此被四阿哥所恼,容嬷嬷不由极敛了怒色,半带惭愧道,“主子说是,是奴才考虑不周,差点误了正经。” “嬷嬷心疼我,我是知道,只是咱们刚到这儿,脚跟还没站稳,没必要为了一时之气乱了阵脚,让人钻了空子去。”景娴抚慰拍了拍容嬷嬷手背,心知容嬷嬷跟自己前一世一般,性子太直,对上高氏说不定怎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便随意点了个小丫头,“叫她进来吧。” ---------------------------------------------------------------------------- 高氏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上头盯上了,正是山雨欲来,还十分配合印证了容嬷嬷话——半点没安好心。 高子吟请完安回到自己院子里,想着爷看到景娴便将自己抛诸于脑后样子,越发不是滋味,加上景娴话里话外都拿着她身子说事,爷又说再请其他太医来看,宫里太医虽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万一碰上个没脑子,露了馅怎么办?借着病争宠,说起来虽然不光彩,可到底没出大褶子,但若是没病装病,那就保不齐要怎么被借题发挥了…… 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高子吟心中发狠,一时半会儿之下却又想不到招,刚巧这个时候丽珠端着茶盏走了进来,让她眼前一亮——那些能让人虚弱药,是她阿玛让人掺进了茶叶里,方好带进来给她,可是若只是从外观上来看,跟一般茶叶可是没有半分区别……比起自己服药弄坏自己身体,别人下药害她难道不是为可信?一旦太医瞧了出来,自己死咬着不放,爷必然要下令彻查,如果查到自己曾去被自己‘无意’弄砸了婚之夜,极不待见自己侧福晋处请罪,那儿喝了茶水…… 乌拉那拉氏,她高子吟可不是好惹! 站景娴院子外,高子吟心中很是得意,就是头顶上方灼人烈日,也半分没能影响到她好心情——果然是个没脑子,她穿过大半个院子来请罪,现下只怕整个乾西二所人都知道了,如果现下把她晾这里晾晕了,等爷知道了,再撩拨几句,她保准爷再也不看这个毒妇一眼! “侧福晋让你进去。” 高子吟正想得高兴,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不冷不热声音,打断了她思绪,看着李嬷嬷面无表情模样,高子吟心里啐了一口,狗仗人势死奴才,等你主子被爷不待见之后,看你还怎么嚣张! 高子吟心里狠狠记上了一笔,面上却是一丝也不露,柔柔弱弱移着步子往屋内走去—— 乌拉那拉家真是好大手笔! 看着门口处用来装冰双纹福字彩釉瓷樽,屋内那足有一人高两个红珊瑚盆景,一溜儿硬木细琇雕花摆设,以及多宝格上数之不奇珍之物,高子吟眼里不由得飞闪过一丝嫉妒——高家财势并不弱,可她作为使女入宫,家中根本不可能为她添置什么嫁妆,平日里暗自帮衬着点已经算是不错,但若要再多却是不能;而她虽然得宠,吃穿用度比起嫡福晋富察氏都半点不让,可是富察明玉那个贱人为了压住她,竟是标榜什么简朴平华,方能不忘祖宗遗风,生生将自己分例减了一大半,害得她也只得跟着减分例,比起格格也好不到哪里去,哪里比得上眼前半分? 高子吟低垂下眼眸,掩去其中不甘,举手投足无不带着娇柔福身道:“子吟见过侧福晋,给侧福晋请安。” 看见你我能安才怪! “免了吧。” 景娴打心眼里不待见高子吟,却也没错过她眼中那一闪而逝妒意——上一世,慧贤是压她,至孝贤头上,乃至熹妃钮祜禄氏头上一座大山,只要有她,那位爷眼里便容不下任何人,她随意一句话,便能让那位爷对其他不假辞色,她随意一哼哼,整个太医院乃至整个后宫就要跟着波动,她一滴泪,便能够让自诩一向以孝治天下那位爷顶撞生母,不顾祖宗家法……可是如今平下心细看下来,那位爷口中纯洁善良大方高贵且唯一慧贤皇贵妃,也不过如此。 高子吟并不知道景娴心里想什么,感觉到对方目光落自己身上,却又不出声,便自觉得计,可想到此行目,又压下心中对景娴不屑,眼珠子一转,一溜儿跪下,“侧福晋,昨个儿是您婚之夜,却,却被子吟耽误了……” 没事,你耽误得挺好,下次再接再厉! 高子吟瞧着景娴仍是不说话,只能再加把劲,“底下人没眼色,竟敢将事儿报到您这儿来,子吟已经好好罚过丽珠,让她长了记性……但说到底,还是子吟没管教得好,不然也不至于如此,侧福晋要是怨子吟恨子吟,便狠狠罚子吟出口气吧,千万别憋心里,自己难受啊……” “我可没有什么可怨可恨,没有什么可罚……”景娴本来是想看高子吟一个人唱戏,可听着这话越来越不对味,以及看着对方脸上比死了爹娘还要难过表情,到底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是爷心尖子上人,身子又不好,万没有我这儿跪着说话理儿,碧如碧蓉,还不把你高主子扶起来!” 碧如碧蓉二人是景娴从家里带来陪嫁丫鬟,老实可靠之外还十分机灵,听到自家主子吩咐,便连忙三步并作俩上前,一人一边搀起高氏,如此不算,还语带恭敬‘劝慰’道:“高主子这是做什么?若是外头不知道瞧见了,还以为侧福晋要怎么着您呢,侧福晋是大度能容人,既然您不是有心,必然是不会跟您计较……” 但若是故意,那就肯定会计较到底了。 高子吟哪里听不出话里意思,脸上不由得一阵青一阵白,可语气却越发凄楚,“……姐姐这是不原谅子吟吗?” 到底有完没完? 景娴虽然经过上一世磨练,二世为人以来,脾气性子要比以前要收敛得多,极少人前表露出自己真实情绪,可是再怎么样,看着这般弱柳扶风,自我感觉良好得可以表演,却怎么都没办法像弘历那般报以欣赏,加上八月天实热得让人烦躁,一二来去之下,便有些不耐烦,可刚准备让她有事就说,没事就滚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请安之声—— “四阿哥到!” “爷……”高子吟听到这尖利叫到声,非但不觉刺耳,反而恍闻天籁,脸上尴尬神色一转,变得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又看到弘历身后还跟着一身着太监总管服侍公公,仔细一瞧,竟是皇上身边苏培盛! 人贱自有天收! 景娴眼珠子一转就知道眼下是所为何事,看着高子吟几转脸色,心中深觉好笑,你苦难才刚开始呢,“给爷请安。”又貌似无意看了弘历身后苏培盛一眼,表情有些讶然,“……这是?” 弘历有些尴尬,怎么能不尴尬?被自家老爹劈头盖脸训了一番不说,他解语花还要因此受罚,而甚是皇阿玛居然还派了苏培盛来宣旨……真是里子面子都丢了! 苏培盛不是感觉不到四阿哥怨念,虽然不想得罪了这位未来主子爷,却无奈皇命身,“传皇上口谕!”屋内人数跪下,“使女高氏不知尊卑,目无体统规矩,责禁足半年,抄宫规一百遍以儆效尤,如若再犯,必当严惩不贷,钦此!” 怎么会这样?! 高子吟被打击得懵了,她被禁足了,整整半年,还是皇上亲自下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被禁足半年,半年不能见爷,她还怎么保住自己地位?如果半年后爷瞧上了别人怎么办? 弘历有些不忍,可是看着一旁景娴,又有愧疚,终究只憋出一句,“……爷会去看你。” 要不是屋里还有这么些人,景娴真想大笑出声,老爷子真是不愧为九龙夺嫡后胜利者,居然连这么损招儿都想得出来! 高家是大族不错,高斌是高官也不错,可偏偏他们家出身包衣——包衣女子可是要入宫为宫女,宫女可是不许识字,换句话说,高氏就是个睁眼瞎,纯文盲!高氏这般从不知本分为何物,每日琢磨着搏眼珠子人,禁足半年本就已经够她受了,居然还让她这个纯文盲抄那厚得不能再厚宫规,还一百遍! 老爷子,您是真汉子! 眼见气氛越来越诡异,苏培盛一旁好不尴尬,等了好一会儿却也没见弘历发话让自己走,心里憋屈得吐血,只能大着胆子道:“……奴才告退。” 今天注定是个多事日子,弘历刚挥了挥手,苏培盛还没来得及起身退下,门外又来了一拨人,打头就是富察氏身边秦嬷嬷,一脸张慌失措—— “爷,福晋晕过去了!”</P></DIV> <TR>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爷,福晋晕过去了!” 秦嬷嬷话如同一颗尖利小石子,直接硌进了场众人心头,搅得这本就不平静池水,显浑浊—— 这又是什么戏码? 景娴感叹着今天自个儿院子里好戏迭出,高氏愤恨着富察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插一竿子,可无一例外,二人心里都有些警惕——这边前脚才过来,那头人后脚就到,若说其中要是没点子门道,谁信啊? 弘历脸色也不好,刚刚才被皇阿玛劈头盖脸训了一番,话里话外都指着他内院都理不好,还妄图治天下,心里本就憋着气,再加上自己解语花被罚,是不悦得可以,只是因着景娴良好表现,惹得他愧疚未消,他倒也难得没有将矛头对准万年黑锅王景娴,而是对富察氏生出了一丝埋怨——爷将后院交给你,你就给爷管成这样? 上上下下没一个省心! 弘历没想到自己还没去找麻烦,富察氏居然派人找上了门,看着一旁面带错愕景娴和高氏,以及眼前面色不显,却不再退下去苏培盛,神色不由得从尴尬转成了恼怒,脸上青白交错,可他到底不敢这么就将雍正话当做耳旁风,顾忌着自家皇阿玛眼睛还,硬是憋下了火,“怎么回事?” 秦嬷嬷作为富察明玉心腹,平日里对这位爷没少琢磨,听着这口气就觉得有些不好,可是想到自家主子那里情况,又极稳了下来,“回爷话,福晋这几日一直吃不香睡不稳,精神头儿也不好,本是以为暑热难耐,难免比平时要乏力些,却哪想方才午睡醒来竟是直接背了过去,奴才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但心里到底没谱儿,便自作主张来请爷了,奴才逾越,请爷责罚!” 精神头儿不好?今个儿早上不是还坐着看大戏?骗鬼呢? 秦嬷嬷这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不但将自个儿和富察明玉从效仿高氏借病争宠可能中摘了出来,还话里话外指着富察氏之所以这次有些失准,皆是因为身子不舒服,而不是有什么旁心思,可即便如此,听身局中景娴和高氏耳中却极是讽刺——真拿人当傻子呢? 弘历不傻,可是闻言却是忍不住一愣——不得不说富察氏平日里表面功夫实做得没话说,不但一碗水端得很平,从没明面上刻意为难过谁,此外是从未用过什么装病不舒服搏取同情逃过责问不入流把戏,想到福晋平日里要操持这上上下下一家子,还要照顾永琏,弘历心软了,“走,去看看。” 景娴和高氏心思不一,此时却十分默契跟着弘历起身,一群人浩浩荡荡往主屋而去——倒要看看那位玩什么花样! ------------------------------------------------------------------------- 富察明玉倒不是无事生非。 作为富察家从小花大力气培养嫡女,作为一出身就内定皇子福晋,富察明玉可不蠢,贤惠大度表象之下,心思是比起任何一个后院女人只多不少—— 打从知道自己要被指给弘历起,富察明玉便没少为自己,为家族筹谋——打听有关弘历大事小事,打听乾西二所里女人背景,打听雍正后宫里头不能小看人,打听她未来婆婆品□好……等正式入了乾西二所,成为了女主人之后,是弘历掌家两把抓,拔了内院里所有钉子,接手所有大大小小内务,抬举了向自己投诚其他女人来分薄高氏风头,又生下了嫡子永琏…… 一步一步之下,富察明玉终于乾西二所站稳了脚跟,不仅让雍正满意,皇后没话说,还得弘历敬重,下头人心悦诚服,有里里外外人哪一个瞧见了不称赞她一句贤惠大气,进退有度,颇有皇家风范?可是,向来谨慎周到她,却怎么样也没想到,临到了了竟然会一个进门丫头身上,栽这样一个大跟头! 想到早上自己被弘历几次三番拆台不算,到启祥宫又被皇后当众撂脸子,当着熹妃和景娴面出口训斥,富察明玉有点肝疼——这下可好了,她那婆婆本来就不待见她,这会儿是有足够由头让她给自己甩脸色立规矩了,再有景娴,本来出身位分就不低,皇后还这样明里暗里给她做靠山,以后对着自己,她还能有一丝恭敬?! 真是面子里子都掉光了! 正当富察明玉心乱如麻,反复思忖着怎么将被踩到地底脸面捡回来时候,底下人却来报高氏那个贱人去景娴那里了,眼底厉色一闪而过——贱人,果然是贱人!怎么?想着好人你来做,恶人我来当?要不是你干出这样不成体统事,自个儿至于跟着吃排头么? 她选择性遗忘了自己袖手旁观,想到高氏和景娴,胃里就一阵翻腾,又气又恶心,叫来可靠人刚准备嘱咐两句,想要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后,却又见到秦嬷嬷慌慌忙忙走了进来,“爷回来了,还,还带着皇上身边苏公公,像是要给高氏宣旨……” 什么?! 秦嬷嬷话如同一道响雷,直接打富察氏心头,震得她一身子一软——这皇家内院生活了整整三年,虽然作为儿媳妇跟公公不会有什么太多接触,可对于头上那位几乎成了人精老爷子,她可从来不敢掉以轻心,但老爷子与她那位爷虽是亲生父子,可是性子上却是背道而驰,要想这二位中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实是不容易,只能大褶子上不错规矩,小褶子上紧着弘历,方才没落个两头不讨好。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老爷子居然会亲自派人来传旨! 自打启祥宫出来,皇后半点面子不给发了通脾气后,她就知道这事儿要坏,也不知道那拉氏那个贱人是真傻还是装傻,居然拼得面子不要,也要将她拖下水……皇家人,大族女,没有哪一个不看重脸面,是以富察明玉心里虽然恨得牙痒痒,但对于这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招儿,也是半点无法,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还不算,眼下老爷子居然越过她这个嫡福晋,亲自朝高氏开刀了!高氏遭殃她很高兴不假,可要是这个遭殃建立她也得跟着吃挂落前提上,她就半点都喜不起来了—— “福晋!” 富察明玉被这连番变故打击得够呛,心里胃里越发不舒服,眼前一黑,险些就要栽了下去,好一旁秦嬷嬷眼疾手扶了一把才堪堪避过,可她仍是有些神思恍惚,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事儿竟到了这个地步——不就是后院吃醋么?皇后为了自己娘家人发作还合情合理,老爷子这是为了什么?再敬重皇后,再大选时候看那拉氏顺眼,也不至于这样明晃晃打她脸吧? 富察氏并不知道昨晚儿事儿景娴有意下,已经传得满后宫无人不知,仅仅以为是自己错估了景娴皇后心中分量,而皇后一直派人盯着景娴才会透了出去,是以,对于眼下情形,和雍正想得极远心思,自然是半点都猜不到,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可没等她想出个头绪,被吓坏了秦嬷嬷请来太医便已经走了进来—— “……容臣问句逾越,福晋月信儿多久没来了?” “嗯?”富察氏心中有事,虽然伸出手,却也没多上心,可听着太医这意有所至一问,眼前却陡然一亮,“……难道?太医可瞧准了?” “时日虽然尚且,却也□不离十。”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赏!”一直憋着一口气富察明玉舒坦了,天都帮着自己,其他人再蹦跶又怎么样?朝秦嬷嬷使了个眼色,“去请爷过来。” ------------------------------------------------------------------------- “福晋到底怎么了?” 弘历带着一串儿尾巴,风风火火而来,一入主屋便见到本写着方子,见着自己又连忙起身行礼太医,而富察氏则躺隔了一层帘子软榻之上,乍一看也瞧不出好是不好。 不大对劲! 比起向来少根筋弘历,和盼着瞧好戏高氏,以及眼观鼻,鼻观心,充当背景板苏培盛,二世而来景娴显然要多了一个心思,趁着福身请安当口儿,飞从屋内一一扫过——太医虽,富察氏也没起身,瞧着不像没事找事,可是,这底下人面上怎么不带紧张,反而还透着……嗯?喜气? 景娴觉得眼下情况似乎跟自己设想中不太一样,同时心里也感觉有点怪怪,总觉得好像有什么被自己给错漏掉了……就她反复回想上世记忆,脑内终于灵光一闪,让她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头顶上方也十分配合传来了太医声音—— “恭喜爷,福晋有喜了!”</P></DIV> <TR> 富察氏出手了 “恭喜爷,福晋有喜了!” 此话一出,场众人脸色顿时变得五颜六色起来——为高兴自然是弘历,毕竟皇家重子嗣,即便他年轻,仅仅两个儿子,还是难免显得膝下荒凉,惹得有心人诟病,再加上这又是嫡妻嫡子,脸上不由得笑得跟花儿一样,将原先对富察氏不满数抛之于脑后,搓着手连连叫赏。 而一旁苏培盛虽然跟这孩子没有半毛钱关系,但眼见不是他所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争宠手段,让他担心会不会说给主子爷听了被殃及池鱼,反而是件喜事,心里松了口气,面上自然就极为配合向弘历道贺,而后才躬身告退去给雍正报信儿。 这贱人怎么这么能生?! 相比起喜不自禁弘历和乐见其成苏培盛,高子吟就没那么淡定了——雍正刚刚那样狠狠敲打了她一通,这后院里人保不齐正心里怎么偷着乐呢,心里不平,可是基于对雍正威严,和惧意,却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不过人倒霉时候,就是看不得别人好,别说这好还是向来跟她不对付富察氏! 来主屋一路上,高子吟没少心里骂富察氏和景娴,可转念一想,自己倒了血霉是不错,可富察氏作为嫡福晋,袖手旁观任事态发展到如斯地步,难道就能讨得了好?心气儿稍平了点,巴巴跟着弘历,满心满眼就等着看富察氏笑话,可笑话没看到就算了,居然,居然还来了这么个噩耗! 一个两个都让她不好过! 高子吟看着帘子后面富察氏影影绰绰身影,脸都要气绿了——自己承宠多年,肚子一点动静没有不说,这个比她后入乾西二所贱人,倒是一个接着一个生,眼下是凭着肚子里这块肉免去了一场排头,还肚子里就跟自己作对,生下来了还得了?! 目光一移,转到一旁景娴身上,面色是差——自己以往用好好招儿,她身上不管用倒也罢了,因此被主子爷罚也罢了,反正自己总会报回来,只是……富察贱人有孕,自己又被禁足,且爷对她鲜感还没过,如此之下,这半年里乾西二所不是要改姓她乌拉那拉了?! 要是目光能杀死人,此时景娴和富察氏怕早就被大卸八块,扔去喂狗了。 景娴不是感觉不到黏自己身上怨恨目光,只是比起被禁足,注定未来半年蹦跶不出什么花样高氏,眼前语笑嫣然富察氏值得她上心,瞧着对方轻抚着完全还没显形小腹,景娴目光几不可见一闪—— 富察氏这肚子里是三公主和敬?唔……嗯?老二还没见影儿,怎么老三就怀上了? 景娴身为皇后,是所有皇子公主嫡母,每年相应节礼庆典,自然是得按着规矩赏东西下去,是以,她对于皇子公主们生辰年份颇为有数,只是排和敬前头二公主,因为生下来没多久就早夭,其生母大封后宫之前又已然去世,加上事隔几十年,具体年月还真是有些模糊,不过……既然排序前头,那就要么是怀得早,要么是生得早,总归跑不出两个月左右就是了—— 不知道富察格格现怀上了没有。 景娴心里这样那样盘算着,同时也没忘了自己到底身何处,并未走神太久,抬眼看去,只见这会儿富察氏身前帘子已经被底下人有眼色撤了去,而太医一旁说着孕期要注意事项,弘历则拉住富察氏手正抚慰着,气氛十分和谐,景娴来这里本来就是想要瞧瞧富察氏玩什么花样,既然看着不会再有什么幺蛾子了,自然就不准备久留。 如此想着,景娴也不耽搁,福了福了身便准备告退,“爷,福晋……” 景娴想走,富察氏却不打算放人,话才开了个头,便被打断道:“哎呀,瞧我,竟是高兴得昏了头儿,光记挂着这些,倒是冷落妹妹了,你可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福晋言重了,您大喜大安便是再好不过了,奴才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有旁什么心思?”景娴懒得跟富察氏姐姐来妹妹去叫得热乎,有这会儿工夫,还不如回自个儿院子里好好理理思路呢,“只是奴才也是没经过事,帮不上半点忙不说,还劳累福晋分神,是以……” 富察氏摆摆手,再次打断景娴话,“什么分不分神?瞧着你我便高兴,而且皇额娘也说让咱们好好处着……”面上笑得一派和气,可吐出来话却字字带着机锋,“莫不是你不愿意陪着我个无趣?” 这位究竟打什么主意? “怎么会?”景娴闻言心下一突,暗自警觉起来,“奴才巴不得能沾沾您福气呢。” “你本就是个有福。”富察氏语带深意,却不再等景娴回话,目光就转向一旁弘历,“爷,趁着这会儿您,妹妹们也都,我有个想头说来让您过过眼可好?” 弘历正高兴,哪有什么不应,“自然是好。” “按理来说,作为爷福晋,管好这内院上上下下是我本分,万没有撂挑子不管事理儿,只是这日头本就让人提不上劲儿,我又恰好赶这当口儿上有了身子,再加上平日里还得照顾永琏,真真是有些□乏术,不如……”富察氏眼波一转,“让妹妹给我搭把手?” 弘历顺着富察氏目光看去,语气有点迟疑,“娴儿?” “爷说正是。”富察氏知道弘历犹豫什么,“虽然妹妹刚刚进门,但毕竟是地地道道满洲姑奶奶,那拉家家教又一向极好,只一些有例可循事儿能出什么错?” 弘历点点头,“也是。” 是你个头! 富察明玉说得慢条斯理,可听景娴耳里,却无异于一道道响雷,让她心中警铃大作——管家理事,乍一看起来是给她实权,让她为容易乾西二所站稳脚跟,可是执掌宫闱十余年景娴哪里能不知道其中门道? 当主子管事看似极为简单,有个什么只用吩咐下去,下头人自然会依着办好,而自己顶多也就是揽个总,后过过眼便罢,可实际上哪有这样容易?若是不得人心,或是底下奴才有旁什么心思,来个阳奉阴违,那就根本别想成事! 上一世景娴身为皇后,只因为不是原配嫡妻,就是正位中宫,初掌六宫之事时,都仍有些硬不起腰杆子,说话也有不少人不放眼里,直到她硬起脾气,狠狠发作了好一些人,下头人才收敛了些……而眼下呢?且不说她身为侧室,体统身份半点不占,管起身来比前一世还要矮上大半截,也不说她刚刚入门不到一天,脚跟子都没站热,根本还没来得及拉拢一两个得用人,就是这担子是从别有所图富察氏手里递过来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她觉得糟心了—— 如此还不算,眼下正逢多事之秋,接过管家担子就等同于接了烫手山芋——富察氏有孕身,生下二公主,与她同族富察格格也差不多要有信儿了,高氏又马上要被关禁闭,一个两个三个哪一个是省油灯? 富察氏掌管乾西二所整整三年,虽然不至于上上下下都成了她人,但却也不会少到哪里去,只要自己理事过程给自己随便下点绊子,还没来得及打下根基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而二公主是个早夭,生下来没多久便折了,如果是作为同族,又有嫡子傍身嫡福晋,那还不至于受到怀疑,但若是自己,那就搞不好要怎么被泼脏水了;至于高氏,那从来就不是什么安分主,逮着空子就能给你折腾点事儿出来,就算有着主子爷口谕,不得不待自己院子里,但又不是一辈子不能出来了?要是到时候整点幺蛾子说自己亏待她,或是针对她,保不齐本就觉得委屈了高氏弘历脑子一热,就要对自己发难…… 富察氏果然不是个良善。 “能得福晋如此抬举,奴才真真是铭感五内。”景娴心里极分析了一遍,面上却半点不露,“奴才虽然家中也学过管家,只是外头小家哪比得上皇家?加上奴才又才刚进门不到一日,就是这宫里人儿都没认全呢,万一遭了什么忌讳不是让爷跟着没脸?奴才有心为福晋分忧,可若是惹出什么乱子,让福晋帮着收拾,不是为让您伤神?” “我既然这么说,就自然是对你放心。”景娴越想拒绝,富察氏就越想坐实此事,闻言脸上笑意淡了两分,“况且,我也不是全撒开了手,不理半分事,难道还能坐视不理看着你出错?”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再推辞,那就是不识好歹,让人不满了,别说此时弘历目光也随着富察氏话转到了她身上,景娴心中不悦,面上却带着笑,“如此,奴才自当力为之。” 富察氏眼中飞地闪过一丝算计,语气却越发柔和,“那便辛苦妹妹了。” 辛苦? 景娴从主屋告退而出,掩宽大旗装中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明艳眉眼之间,厉色一闪而过——我倒要看看苦是谁!</P></DIV> <TR> 这下可要热闹了 “主子,那位刚被皇上罚,爷就随着她去,若是传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弘历并未富察氏处待太久。 他自觉自个儿是个一碗水端得很平人,可他虽然没亏了富察氏,也没冷落景娴,心里喜欢却仍是高氏,是以,看着眼前富察氏有孕,满面喜色,让他有点愧疚景娴,这会儿又得了实权,变相给她拾回了颜面,抬高了身份,双双得了个好,心思自然而然就转到了高氏身上,正好景娴告退,富察氏也露出疲色,想着好好抚慰一番高氏,让她别太过难过,便也干脆起身走人。 富察氏心里不舒坦,毕竟任由谁眼见当着自己面,自家爷就这么抬举别贱人,都不可能高兴到哪里去,别说这贱人还是向来爱跟她对着干高氏……只是不归不,她却也知道昨晚儿事上,自个儿怕是已经招了弘历埋怨,加上这位爷又向来是个仅凭着自个儿性子行事人,自己要是再这当口儿上劝阻什么,肯定得不到好脸—— 不过……既然拦也拦不住,劝又劝不来,不如就干脆让那起子人可劲去蹦跶,反正她已经将管家之事交给了景娴,虽然自己担着个揽总名头儿,可要真整出了什么幺蛾子,惹了上头眼,比起有孕身,只能安心休养自己,跟高氏有着过节,又手握实权景娴,不是要倒霉? 如此想着,富察氏便很是淡定,“皇阿玛是禁了那个贱人足,又不是禁了爷足,咱们还能管着爷要去哪儿?”又挥挥手止住准备说话秦嬷嬷,“况且,先前是我思虑不周,没料到皇额娘会那般看重那拉氏,才栽了这么个跟头,眼下自然不可能再任由人将咱们院子里事儿随便传出去。” “主子说得是,竟是奴才慌了神,有些想差了。”秦嬷嬷对于富察氏手段还是心中有数,被这么一提点,倒是心安了下来,只是听到自家主子提起皇后,却又想起一茬,“如您所说,皇后娘娘还上头瞧着,您这样将管家事儿交给侧福晋,会不会……” “那又如何?”富察氏从容打断秦嬷嬷,“这天下就没有爷们儿成了年,娶了福晋,嫡母却还将手伸到庶子院子里理儿,先头是因着高氏那个贱人打了她脸,又踩了乌拉那拉家面子,闹得太不好看,才让她有了由头发作,可眼下咱们又没把那拉氏怎么着,反而让她掌管内务,她难道还能亲自上手不成?再者,若是那拉氏蠢到将咱们院子里事儿事无巨细报上去,我保准头一个得倒霉就她自个儿!” 富察氏心里算盘打得很仔细——她本来就跟皇后关系不甚亲近,若是没有旁,倒还能一直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可这会儿来了个与皇后同族侄女儿,凭着同姓乌拉那拉份上就少不了面上得照拂着点,若只是如此也没什么,反正总归越不了自己去,皇后也总归要顾忌点她脸面,可是偏偏那个贱人还得了皇后青眼,让她当众甩自己脸色来警告自己……得宠却出身低,出身高但无宠,这二者她都能容得下,可若是出身又高又得青眼还得爷们儿疼爱,那她就一百个容不得了! 不打压景娴,她位子不安稳;打压景娴,皇后又不高兴……既然两头都得不了好,那还不如选择对自己为有利,皇后这棵大树再稳,却终究年纪大了,她还不信那拉氏能靠着皇后一辈子! “那……”秦嬷嬷仔细一琢磨,深觉有理,脑筋便转开了,“要不要奴才让人给那位侧福晋下点绊子?” “何必画蛇添足?”富察氏眼里精光一闪,“用不着咱们动手,自然会有人找她麻烦。”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心里没数? 高氏那个贱人向来是个喜欢上眼药,刚进乾西二所那会自个儿也没少她身上吃亏,这会儿趁着爷她那儿,还能不可劲折腾?毕竟比起有孕身,万事撒开了手自己,跟她有过节,又刚进门鲜头儿没过去,且得了实权那拉氏,招人眼不是? 宫里女人想要过得好,虽然少不得爷们儿疼宠,上头儿青眼,可再怎么着,却也比不得肚子里这块肉可靠,而且比起这会儿去搅一棒子,养着胎看着戏不是为意?要知道管家这等事,做得好是应该,是本分,做得不好可就……不过要是不那拉氏手里出点乱子,又怎么能显得出自己好呢? -------------------------------------------------------------------------- 富察氏那头算盘拨得珠子哗哗响,这头景娴也不是忍气吞声,坐以待毙主儿—— 此之前,其实景娴并未打算要对富察氏下手,这其一是因为自己既然要扮猪吃老虎,就必然不能事事冒尖,将所有目光都拉到自己身上,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根基未稳就展露于人前,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而其二,她对于富察氏,虽然没有什么欢喜之情,但比起跟令妃庆妃一般弱柳扶风,让她颇为反感高氏,感观却是要好得多,加上上一世自己潜邸并不得宠,没招了谁眼去,是以,当时仍是由富察氏和高氏二分天下,如此,她与富察氏之间,还真是没什么太多矛盾纠葛,让她迫不及待想要将此人除之而后。 只是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 景娴不是不知道富察氏为什么对自己下手,无非也就是因为自己不但没有如同她所期望那般,与高氏斗个你死我活,惹弘历不待见,且还仗着皇后作靠山,狠狠落了她面子……可是你既然没存什么好心,又巴巴送了把柄上门,这般之下,自己不把握机会不反击,那不是傻缺么?! 景娴不是什么大恶大奸之人,可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良善之辈,不是什么隐忍不发,就此作罢脾性,富察氏既然想要赶杀绝,将她一棒子打死,她自然不会再顾忌前头所想—— 富察氏心思很细。 这个局不得不说布得很是精心,其中不光算计了弘历,利用了高氏,封住了皇后路,还逼得景娴明明心中有数,却也不得不往下跳,此外是撇干净了自己,稳赚不赔……可是智者千虑都必有一失,不用说用惯性思维谋划富察氏,哪里能想得到被自己拉入局中景娴乃是二世重生而来?还满心认为景娴不过是个十三岁出头,毛都没长齐小丫头,纯靠着拉上了皇后这张虎皮,才与自己有了一争之力,却殊不知对方加加减减之下,比此时她多了三十来年阅历,二人心智手腕根本就不一个级别之上。 景娴轻敲着桌子,心思转得飞——从表面上来瞧,眼下里管家之事确实是个吃力不讨好活儿,高氏不是个安分,富察氏是个会适当时候添一把柴,会夭折二公主也是个隐患,刚进门一天,上上下下管事下人又连个熟脸都没认过,若是真要办起什么事,说句寸步难行也不夸张……只是,凡事有利则有弊,反之也是同理,接受管家毕竟是得了实权,下头人虽然被富察氏整治了三年,多是被她拢了手下,可谁心里没有点小九九?且这些人又不是富察家家生子,再可靠能可靠到哪里去? 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 论起驭下之道,景娴手段比起如今富察氏可是只高不低,再者,既然总归要培养属于自己人,宜早不宜迟,何不干脆趁着这个机会下手,让富察氏赔了夫人又折兵? 至于那些个女人……兵书有云:以上驷对中驷,以中驷对下驷,以下驷对上驷。 富察氏作为嫡福晋,身份摆那儿,犯不着为了争宠去针对高氏,但若是有什么危及到了她身下位子,亦或是儿子,却必然坐不住—— 这并不是说景娴要对永琏下手,曾一连失了五格格和小十三景娴,深知那种锥心之痛,就是再想让富察氏得教训,也绝对不会将手伸到无辜下一辈身上,只是这两天反复整理思路之下,让她恍惚想起富察氏怀和敬时候,永琏曾大病过一场,因为是内定储君唯一嫡子,当年那会儿动静闹得不可谓不大,富察氏是日日夜夜守了永琏身边,导致劳累过度,从而生和敬时候难产,伤了身子,调养了好些年才再生下老七……若是到时候让富察氏以为永琏大病出自于高氏手笔,那么就是她再想稳坐钓鱼台,自己也不愁她不出手。 至于高氏,就为简单——后院里因为福晋有孕,得宠高氏又被关了禁闭,长期连肉汤子都喝不到其他女人没有行动才怪,弄个百花齐放,不愁怕失宠高氏不心急,到时候再添上富察格格有了喜讯这一根稻草,就是高氏不能出门,也绝对少不了小动作。 而对于后富察格格,也就是后来哲悯皇贵妃,景娴其实没有什么太过于深刻印象,唯一记得真切就是自己处境也不好时候,稍稍感叹过这后宫里头女人,谈到这位时候,只觉得她本身就短命,生个女儿又没多久就夭折,唯一儿子是因为对孝贤死不够哀伤被活生生骂死…… 嗯?不够哀伤? 景娴脑内灵光一闪,让她仿佛抓住了什么——如果说同被骂废骂死永璋不够悲伤倒还能够理解,毕竟他出生时候正好是雍正十三年,正是前朝局势乱时候,加上先帝驾崩,满月办不了,抓周办不了,亲妈位分又不高,等这档子事弄完,其他弟弟又出生了,如此之下,他便一直就没怎么被看重,别说对富察氏,就是对弘历感情,怕是都深不到哪里去。 但永璜却不同,他作为弘历第一个儿子,永琏出世之前,可谓是得了宠爱,就是富察氏进了乾西二所之后,也因为是族妹之子,颇为疼宠,还曾抱身边养过一段日子,后来哲悯死后,也对他颇为照拂……如此之下,永璜有什么理由对孝贤死漠不关心?被借题发挥?那位对着只要能跟富察氏扯上一点关系人,都极其和颜悦色,别说永璜不光养被富察氏亲自教养过,老二老七相继去了之后,还被当做亲子…… 等等! 电光火石之间,景娴脑内突然浮现起了一些,以往被她忽略了画面——她仿佛记得自二公主夭折,哲悯身子每况日下之后,永璜对富察氏就有些有意无意疏远,哲悯死后,是除了日常请安,鲜少与这位同族嫡母接触……当时不觉,自己还以为这是因为永璜越来越大,开始有所避忌,可是联系到开始想那一串儿…… 景娴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 难道……那位与孝贤同族富察格格跟前者不是一条心?或是生出了别心思?还是二人之间有什么嫌隙? 景娴有点猜不透,可转念一想,就是并非如此又如何?亲姐妹还有翻脸,别说这隔得并不近同族姐妹,加上她们又各自有子,各自有孕……嗯?对了!富察氏肚里老三都已经一个多月了,可老二那儿怎么还没有动静?莫非…… 富察格格隐瞒不报?! 景娴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却又不敢确定,招来容嬷嬷和李嬷嬷细细嘱咐了一番,见到二人神色诧异,却仍是半点不耽搁疾步而去后,才稍稍放了放思绪,靠椅背上,目光从东边转到西边,终定格了主屋方向,景娴嘴角微微上翘—— 这下可要热闹了!</P></DIV> <TR> 好戏要开场了(改乱码) “主子,该喝药了。” 富察格格看着眼前黑汁子,眉头皱了皱,胃里直犯恶心,可摸到温热小腹,又只得无奈一仰而,擦了擦唇角,“熬药时候没被人看见吧?” 双雯点了点头,“您放心,奴才一直便很小心,加上日头这样烈,各院主子也都会用些药膳,倒是不怎么引人注意。而且那位……”指了指主屋方向,“自个儿事儿都忙不完了,怎么会时时刻刻盯着咱们这儿呢?” “多个心眼总不会错。”富察格格脸沉了沉,“那位向来就是个心机深,以前我也认为就算她心里再有疙瘩,却到底不至于朝我下手,可到头来呢?” “主子……”双雯看着富察格格脸色不好,便有些着急,“太医说了您不能动怒,情绪也不能太过激烈,咱们熬了好些日子,胎才好不容刚稳下来,您可不能自毁长城!” 富察格格闻言虽然仍没开脸,可神色到底松了点,只是想起她那位族妹,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暗恨—— 她虽然与富察明玉出于同族,可是比起后者出身于嫡系,满门勋贵,她家世可就要逊色多了,再加上自己不是嫡女,又不是长女,且亲生额娘不过是个连侧室都算不上侍妾,从小到大,没得过什么宠爱不说,是受了冷落,直到雍正三年入宫选秀,家里觉得她还有一点用处,才使了点力,将她弄进了乾西二所,成了四阿哥弘历格格。 弘历是主子爷看重儿子,是下一任储君,她知道要改变自己命运,不再看人白眼,就一定要讨好这位爷,可心思虽好,做起来却实太难,作为地地道道满人,她容貌本就比不得娇媚汉女,性子上,也没得她们那般懂得奉承上意,再加上那个时候高氏已经进了门,一来二去之下,她就是心里再着急上火,却也浑身使不上力。 而就她有些心灰意冷时候,作为嫡福晋富察明玉进门了—— 她虽然不得宠爱,出身也不高,但宫里住了几年,心思到底也比以往多了起来,知道这是个自己必然得把握住机会,便不懈余力每日讨好富察明玉,且又不着痕迹将后院里其他女人事儿说给她听,让刚进门富察明玉心里有个谱儿,自己也算是卖了个好;而富察明玉也不是个蠢,既然有人投之以木瓜,自然就报之以琼玖,明里暗里让她多得了几次侍奉爷机会……如此,倒也算是皆大欢喜。 只是好景不长。 没过多久,她便被瞧出有了身孕,心里虽然高兴得要命,却还是怕惹了富察明玉眼,日日伏小作低,直到后来富察明玉也传出喜讯,才让她松了一口气,可是老天爷似乎就是看不得她好,她这头儿刚生下永璜,富察明玉那头儿却生下了个丫头,没个几天还夭折了…… 这天底下,除却自己个儿实生不出,有哪个嫡母能容得了庶长子?圣祖爷大阿哥和太子教训还没过去多久,若是富察明玉想要将隐患扼杀摇篮中怎么办? 随着富察明玉对她态度一日日微妙起来,她不由得有些着急上火,可又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用丧子之痛作为由头,将永璜从她身边抱走,看着富察明玉对永璜越来越上心,以及上头对永璜越来越看重,她日日提心吊胆,生怕招了对方忌讳,只能万事加小心谨慎,半步都不敢错……后来,富察明玉再度有了身孕,生下了永琏,她才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有嫡子傍身,且又不像仁孝皇后没有后福,应该可以饶过自己,放过永璜了罢?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想要带着儿子安安稳稳过日子,再也不搅合后院里那趟浑水,对方却不打算饶过她,居然她房里放了避孕香囊!虽然老天有眼,还是让她有了身孕,可终归是因为香囊原因,导致伤了身子,从而胎儿不稳……耗去了大半身家,又花了大功夫笼络住了刘太医,这才堪堪保住了她腹中骨肉,且将喜讯压了下来。 为女则弱,为母则强。 如果只是针对自己,她或许也就忍了,但将手脚动到了她孩子身上,她就没法淡定了,何况富察明玉今日能将手伸到自己没出生孩子身上,保不齐来日就能将心思动到永璜身上……既然安安分分都讨不了好,咱们何不干脆斗一场? 从世祖朝开始,大清就没有过嫡子继位先例—— 世祖那会儿是打心眼里就没待见过他那两位皇后,蛋都没让她们落下一颗,圣祖倒是有嫡子了,还眼里手里捧着,从小带身边教着,可临到了了,不还是废了?当今主子爷不也是生母家世不显庶子? 她们同出于富察家不错,利益共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错,可是富察家能出一个母后皇太后,难道就不能再出一个圣母皇太后? 富察格格这样想着,脸色不由慢慢转好——谁能笑到后还未作得准呢! -------------------------------------------------------------------------- 富察格格那头有了成算,这头听着信儿景娴却很意外。 “你说她除了每天给福晋请安那会子,平日里几乎不去主屋?” 容嬷嬷和李嬷嬷动作很。 容嬷嬷虽然是跟着景娴头一遭入宫,乾西二所里头没有什么人脉,可既然能让那拉夫人放心让自家女儿带入宫,她自然不可能没有两把刷子,就是性子过直,心里成算也不会少到哪里去;而深宫之中浸润了这些年李嬷嬷,就加不是什么无能之辈,此外,再加上皇后有意帮持,景娴备嫁三个月里,早就将乾西二所先摸了一遍底,是如虎添翼,即便不可能一下子就将底下人数拉过自己这边,可要撬开几个人口,得些并未涉及阴私消息,却是易如反掌。 如此之下,景娴并未等上几日,想要消息便数传了过来—— “正是呢!”容嬷嬷应着声,“听说以前那两位走得还算近,可是自打大阿哥出生后,就不知道怎么,突然淡了下来,虽然面上瞧着还好,但私下里联系却比以前要少了去了。” “这可就奇了怪了……”景娴眉头微蹙,“都出自于一门,平日里不互相帮衬都有些不理了,怎么竟越发生分了起来?” 一人势低,二人势涨。 朝为官,就是清流汉官,也少不得要分门别派;一般世家大族,就是没有什么旁心思,也少不得要各自为营;而后宫女人,虽然为着圣恩子嗣,注定了不可能对他人掏心掏肺,但无论是因为境遇不佳,抱团取暖,还是敌人敌人便是朋友,同仇敌忾,亦或是什么旁由头,也都免不了划分出各自势力,别说本就出自于同族,利益共通大小富察氏。 但是过犹不及,事缓则圆。 景娴虽然打定了主意不能让这二人拧成一股绳,给她添不自,却也没打算操之过急,毕竟富察氏不是个任人拿捏简单角色,就是凭着上一世记忆对许多事有了先知,她也不敢太掉以轻心,随便出手,便打算徐徐图之,慢慢离间这二人关系,反正怀胎十月,日子长着呢,那二位这么一前一后…… 嗯?一前一后? 这几日景娴脑筋动得多,心思便转得极,想着想着,便不由得灵光一闪,“李嬷嬷,你可记得大格格是什么时候出生?” “大格格?”李嬷嬷对于景娴突然跳到这上头,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仍是仔细想了想,“当初福晋有孕,宫里也算是大事,奴才记得仿佛是雍正六年十月初二……” 雍正六年? 景娴眯了眯眼——她要是没记错,永璜也是雍正六年出生,只是早了几个月,然后到了眼前,这二位又一前一后赶一起了?头一回撞一起是孝贤大格格夭折,这一回却是哲悯二格格夭折…… 这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容嬷嬷……”景娴心里有了猜测,“你说那两位是从大阿哥出世后开始淡了?” “正是呢!”容嬷嬷来了劲,将听来消息如同倒豆子般数讲了出来,末了又说,“奴才想着,那位怕不是以为福晋要跟她争儿子,心里不痛,惹得福晋不待见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永琏出生之后,总该缓和些了吧?”景娴轻敲着桌子,“万没有僵到明知掩着喜讯会惹人不待见,却还隐瞒不报份上。” “……您是说?”容嬷嬷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那位是因着福晋才不得不隐瞒?” “八/九不离十。” 景娴先前就猜测过哲悯跟孝贤怕不是一条心,只是弘历正值壮年,后院女人不多却也不少,可不说那些平日里就不怎么得宠,就是高氏也是到死都没蹦下个蛋,反而是这落于其后二人一个接着一个生,若是其中没有猫腻,或是这二人没有互相帮持,那就是见了鬼了! 有着这般惯性思维,景娴便一直觉得哲悯和孝贤是一条船上人,再加上哲悯她印象中,向来十分低调,鲜少招过什么目光,且还死得早,根本没有搀和进后头争斗之中,便将此人生生忽略了过去……直到这几日反复思忖起过往之事,连同二格格又迟迟没有动静,让她存了疑心,这才一下两下串了起来,让她陡然意识到—— 原来内里斗早就开锣了! “那咱们要不要将那位有了喜讯消息给透出去?”容嬷嬷来了精神,“那二位既然有疙瘩,咱们何不将这个疙瘩给它放大再放大?咱们不也好趁乱收网?” “不妥。”李嬷嬷深宫中这么些年,知道弯弯绕绕到底比容嬷嬷要多,“咱们现手底下能用人本来就不多,加上那位福晋又不是个笨,这会儿肯定眼睛不错儿盯着主子,要是消息是由咱们透出去,即便坐实了,脑子里也少不得要转几个圈,到时候咱们保不齐得蚀了人,这可不划算。” “嬷嬷你别急。”景娴安抚了下容嬷嬷,也同意李嬷嬷话,“她如今虽然瞒着捂着,但难道还能瞒十个月?总归出不了这个月,她就得自己想法子给捅出来……” 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顺带攀拉上富察明玉,不然可就真有好戏看了。</P></DIV> <TR> 孝贤vs哲悯 正如景娴所想那般,富察格格并不打算拖太长时间。 毕竟刘太医虽被收买,暂时闭紧了嘴巴,但她肚子里毕竟是有块肉,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自然就会慢慢显出形,而后院女人又一个比一个精,富察明玉眼睛即使没有时刻盯着自己,却也不会放任自流,到时候便免不了要陷入被动,给她扣上一顶知情不报帽子。 此外,再往深了想,富察明玉既然她房里放了避孕香囊,那就摆明了是不希望她再有身孕,要是知道了自己有了身子,且还一直防备着她,就是不至于明目张胆将手伸到她肚子上,却也少不得会有旁心思……再加上刘太医如今虽然被她暂且用金银安抚住了,可到底不是自己人,又向来是个两边倒墙头草,要是什么时候将她胎不稳事儿透给了富察明玉,作为嫡福晋后者,就是不亲自动手,也多是办法将隐患扼杀于摇篮之中!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既然早捅晚捅总是要将有身孕消息捅出去,自己跟富察明玉又早就不是一条船上人,作为一个不受宠势不大格格,就是小心翼翼也不可能防住所有暗箭明枪,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攀拉上对方一把……只有让所有人都知道富察明玉与她有疙瘩,且疙瘩大到了她一旦出事,就立马会疑心到对方份上,她胎才有被保住一丝可能。 宜早不宜迟,打定了主意,富察格格便不再耽搁,飞地动作了起来—— “主子,奴才已经按照您吩咐,将那些物件儿都准备好了。” 富察格格看着双雯手中托盘,眼中飞闪过一丝算计,招了招手,“拿过来我瞧瞧。” “是。”双雯乖巧将手中香囊递了过去,“奴才是照着先头儿那个一针一线做,大褶子上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香囊荷包这等玩意儿,无论是皇家,还是大族亦或是一般普通人家,只要会女红,又得闲暇女子,都少不得会做上一些,并不而眼前这一对,看着虽然颜色不错,比起一般人家所用面料也要上乘许多,绣工是算得上精密,可这所用之物样样儿华贵大气宫里,终究还是显得太过于普通—— “是做得不错。”东西虽然普通,富察格格却看得仔细,抚摸着手下浅蓝色丝绸料子,又细看了上头针脚缜密兰草图样,还拿近拿远反复瞧了瞧,方才点了点头,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厉色一闪,“里头东西可换过了?” “主子放心。”双雯见富察格格面色紧了紧,连忙道:“奴才比照着做好之后,就将先前那些绞了烧了,万不会再出什么差错,只是奴才估摸着这味儿不能差太远,便仍是寻了些安神药草放进去,闻着应是差不多。” “嗯。”双雯是她从娘家带来丫头,富察格格闻言便放了心,“做得不错。” “大阿哥……” 刚想再嘱咐点什么,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闹腾,抬眼看去,就只见永璜磕磕绊绊走了进来,吓得富察格格连忙丢开手里东西,起身三步并作俩将永璜抱了起来,“你这小子又捣什么蛋呢?万一磕着了怎么办?” 双雯看着自家主子动作,吓得心里一紧,,可当着这么些人,也不好问出口,只得将眼刀子甩向身后跟着乳母丫头,“你们作死啊?也不仔细看着点,万一磕着小阿哥,就是你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 “额娘……” 富察格格脸色也不好,甭管肚子里这个是男是女,就是顶了天去,也越不过养身边心疼肉疼了这么久永璜,可还没来得及将训斥话说出口,便感觉到怀里小子不安分起来,低头一看,只见他想去够被她扔一旁桌子上香囊,心里一突,下意识就想拦,但手还没抬起来,却又转而想到香囊里头东西已经被掉了包……看着永璜乐不可支将香囊抓手里,玩得乐呵,富察格格瞧眼里,心里不由划过一丝算计—— 将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岂不是加痛? “走,咱们给福晋请安去!” -------------------------------------------------------------------------- 那头富察格格正满怀算计出了门,这头正院主屋里,也是十分热闹。 “平日里分例,先头儿都有例子,奴才虽然愚钝,可照着福晋来,却总归出不了错,只是……”景娴从李嬷嬷手里接过一叠册子,“奴才虽没经过什么事儿,却也听奴才额娘说过,有了身子便是经不住热,加上眼下日头这样烈,您这儿冰例是不是给多添上一两成?” 景娴这话儿虽说得好听,可话里话外意思却也不少—— 管家事儿虽然到了我手里,可我却半点不敢逾越,凡事都照着福晋您先头儿例子来,若是这样还出了茬子,那就怪不得自个儿了,毕竟福晋您以前也是这样做不是? 而其二,有眼睛都知道富察氏为何要减压自己分例,思来想去,无非就是想压住高氏,可是富察氏这会儿有了身子,要是出了个好歹,她倒是撇得干净,还能放个马后炮,可自己却得吃不了兜着走,景娴又不是个傻得,干脆直接将球踢回去—— 想要压住高氏呢,您就得自个儿亏待自个儿,顺便委屈肚子娃儿;可自己想好过点儿呢,就只能便宜了高氏,让那位万事比照着您来也涨了分例……您呀,还是自个儿掂量掂量吧。 倒是算计到她身上来了! 富察氏本就是个心思多,加上深谙此道,哪里会听不出话中深意?心里憋着气,面上却半分不显,且还亲热拉起景娴,脸上笑得很是和气,“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既然这管家之事我都交给你了,哪还会有什么不放心?” 理是死,人是活,就是这宫里有人出了什么错,却也都只见过责罚人,难道还会去责怪定宫规?换言之,你虽然是按着例子来,可这事儿总归是过了自己手,想要撇干净……没门! 想偷换概念?想打太极? 咱功夫可比你多得多!景娴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却十分恭敬,“福晋看重奴才,将管家事儿交给奴才,奴才无以为报,只能时时刻刻想着要要如何为福晋分忧,可是……奴才是个蠢,也不敢单专,且还入门不久,对内务不怎么上手,只得万事照着福晋来,方能不出什么茬子。” 管家事是您扔过来,自己一没逾越,二不是熟手,且您还揽着个总,凡事都过了趟眼,这会儿,或是以后出了什么茬子……要么就是你以前例子做得不好,不然怎么照着你来还能出错?要么就是你明知道有问题,却不出声,内里藏奸! 富察氏被景娴慢条斯理话,噎得半天出不了声,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却还只能硬憋着,“……你做得很好。” 真当她是好捏软柿子? 景娴看着富察氏憋屈,心里很是舒坦,“奴才只是凡事按着章程来,当不得福晋如此称赞。” 富察氏被景娴这般顺着绳子往上爬话,弄得彻底不出声了,只僵硬着点了点头便算罢。 “福晋,富察格格来了。” 富察氏脸上不好看,景娴说完就退一旁充当背景板,底下女人虽然也不见得多待见景娴,可是比起之前富察氏和高氏平分秋色,压得她们都喘不过气,眼下却是要好太多了,加上景娴和富察氏位分都要比她们高,一方吃瘪,对她们都是有益无害,是以,看戏也看得十分高兴,只是这会儿眼见上头二人都不出声了,连忙乖觉敛了神,生怕遭了谁眼……厅里气氛便有些凝滞。 而这个时候进来双云,便刚刚好打破了这一室僵硬—— 富察氏松了一口气,“叫进来吧。” 景娴不像其他女人那般只图看戏看个热闹,也不像富察氏那般乐得揭过这个话头,加上她一直眼珠子不错盯着富察格格,而后者又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按点请安,按点告退,今个儿来了大半天,都还没看见人影,就已经让景娴颇觉奇怪,如此之下,闻言便不由一边转着心思,一边将朝门口看去—— “奴才见过福晋,给福晋请安。” 富察格格仍是循规蹈矩,进来也不到处张望,老老实实福身,可身子还没完全福下去,却又见她身边侍女抱着永璜跟着走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夜里头没睡安稳,今个儿早上起身时候,永璜有些闹腾……望福晋恕罪。” “永璜见过大额娘,给大额娘请安。”一旁永璜虽然年纪小,可是小孩子是为敏感,看着平日里为心疼自己额娘这样,便连忙扑哧扑哧从双云怀里挣扎落地,眼巴巴看着富察氏,“都是永璜不乖,大额娘不要怪额娘好不好……” “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好恕罪不恕罪……”富察氏虽然觉得这位族姐给自己解了一时困窘,可是对于她迟来,却也不高兴,可暂且不说这个理由确实说得过去,富察格格也不是仗着有儿子就不把任何人放眼里人,就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儿,她也不可能太计较,不然不是打自己贤惠大度招牌吗? 富察氏心里有疙瘩,面上却含着慈母笑意,朝永璜招招手,“来大额娘这儿。” 永璜是雍正六年出生,现刚好虚年四岁,正是为讨喜年纪,听到富察氏话,也不让旁人帮忙,迈着小步子就朝主位走,可走到跟前却又陡然停住,小脸皱了皱,“额娘说大额娘肚肚里面有永璜小弟弟,不准永璜调皮……”富察格格将儿子教养得极好,“永璜是哥哥,要照顾小弟弟!” “哎哟,永璜真是个好孩子。”富察氏虽然有点不待见富察格格,因着永璜是庶长子,也多少有点不喜,可不说如今永璜还是个糯糯小小人儿,以后多得是机会拔掉这根刺,就凭着永璜这样乖巧,也得将面上姿态作足,省得落了旁人闲话,“小弟弟是大额娘孩子,永璜难道就不是了?过来,让大额娘看看你重了没有。” “永璜有好好吃饭,阿玛说只有吃多多,长高高,力大大……以后才能当巴图鲁!” “好好好,当巴图鲁……”富察氏眼底不悦一闪而逝,刚要说什么,却见到永璜手里头抓着个淡蓝色香囊,让她仿佛觉得有些眼熟。 “大额娘喜欢这个?”永璜见富察氏说着说着没有了声音,不由得抬起头看了过去,却只见富察氏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看,便将手中香囊递到富察氏眼前,面色有些犹豫,“这是永璜额娘房里拿,已经被永璜玩过了……永璜下次再送个好看给您,好不好?” “福晋!” “大额娘!” “主子!” 富察氏对永璜话充耳不闻,只直勾勾看着眼前香囊,眼睛越瞪越大,心里一突,手一抖,差点将永璜摔到地上,而永璜却本能抓住了富察氏衣服,人虽小,力气也不大,可富察氏却是没有防备,电光火石之间,竟是被带得身子一晃—— 顿时,整个厅里都乱了套儿!</P></DIV> <TR> 聪明反被聪明误 “福晋!” “永璜!” 眼见着富察氏被永璜扯得就要从椅子上栽下来,一旁双云下意识就想要冲过去,却无奈隔得有些远,只能眼睁睁看着富察氏身子慢慢往下倒,心都提到了嗓子处,而就这众人无不被吓得魂飞天外,却又不知所措关头上,心知永璜正是调皮捣蛋年纪,又记挂着富察氏有了身孕,从而眼珠子都没敢错一下秦嬷嬷,刚见到苗头不对,便连忙动作了起来,也压根顾不上脚上还踩着花盆底,富察氏马上就要栽到地上前后一刻,眼疾手朝主座下一扑—— 而与此同时,富察氏手一抖,险些将永璜摔到地上时候,富察格格也被吓得腿一软,她是想着要给富察氏一个教训,却没打算将儿子也攀扯进去,心下懊悔得要命,眼睛是急得充血,顾不得富察氏那里乱成了一团,也顾不得自己肚子里还有一块肉,三步并作俩就冲了上去—— “福晋您怎么样?” “永璜你怎么样?” 富察氏被突如其来变故,惊得大脑一片空白,就是被秦嬷嬷充当人肉垫子得了一丝缓冲,没有真正伤到,却也半天提不上力,脸上是一片苍白可怖,吓得刚冲过来双云等丫鬟再度变了脸色;而一旁永璜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摔下来之前,本能借了富察氏力,仅仅摔了下屁股墩儿,而后又被富察格格揽怀里,好声安抚着,但毕竟年纪太小,被这样一吓,便仍是忍不桩哇’一声哭了出来……整个大厅乱成了一锅粥! “慌什么慌?赶紧将福晋扶起来!” 景娴也被惊得够呛,但眼见着这厅里头,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都跟无头苍蝇一样,知道瞎添乱,而自己又是场里面位分高,又是有点着急上火,顾不得喧宾夺主,拍着桌子便吼了起来,“赶紧上太医院叫太医过来,再让前头人去看看爷哪里……” 一帮没脑子! 看着着底下人闻言如同找着了主心骨一般,各自动作了起来,那边两位也被相继搀起来坐下,景娴心里暂且松了一口气,脸色却仍是阴沉,目光富察氏和富察格格二人身上来回转了几圈,心下恼怒得可以——她是想鹬蚌相争不错,她是想看两虎相斗不错,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个两个会蠢到这个份上! 事极反常便为妖。 看着富察格格今个儿举动,又联系着先前猜测,景娴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位是想干什么,无非是想捅出喜讯,再借机黑富察氏一把,心里有了数,她便一直站旁边静观其变,想要瞧瞧富察格格到底有几斤几两重……可哪里想得到花还没瞧出一朵,眼皮子底下就闹腾了起来——这个蠢货,竟然将儿子也搭了进去,难道不知道弘历那厮是个爱迁怒爱连坐?还是以为自己是高氏,能有那个本事扭转乾坤?真真是个扶不起墙! 眼光转到落地上淡蓝色香囊上。 富察氏也不对劲,就凭她前一世生前死后享尊荣,她就不是个笨,就是再防备着富察格格,也怎么都不至于被个香囊吓成这幅德行,难道这个香囊有什么问题? 不可能! 富察格格就是恨极了富察明玉,恨不得能吃其肉饮其血,就不可能当着这么多面闹腾,而且单看着她那般用心教养永璜,就知道是个疼儿子,哪怕存了玉石俱焚心思,也万不可能为了害富察明玉,就让儿子揣上莫大风险……再者,退一万步来说,富察氏就是个再厉害,也不可能一眼就瞧得出什么东西有问题罢? 景娴虽然动了手开始培养根基,但时日不长,不说收买多是些无足轻重角色,就是有好一些,也不可能这样就打入了内部,是以,她对于富察明玉与富察格格之间弯弯绕绕并不知情,此时便有些想不通,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她去琢磨—— “主子,太医来了。” 景娴被打断了思绪,干脆懒得再想,毕竟应付住眼前事儿为紧要,这二位要闹便随她们去闹,她们坐住了,太医也来了,再怎么都牵扯不到自己头上……打定心思,景娴便敛了敛思绪,抬眼朝门口望去,可看着进来人,目光却几不可见闪了一下—— 嗯?怎么不是刘太医? 太医十天一沐休,可因着平日里各人负责脉案均是不同,有是宫妃,有是皇子公主,有是宗室贵族……是以,若是一直由自己照料主子出了什么事儿,无论当不当值,都仍然得马不停蹄进宫,但其中这个空档里,也会有其他太医先来瞧上一瞧,以免出了什么大褶子。 难道还有什么后手? 景娴这里心思转得飞,联系着先头事儿,不由得有些草木皆兵阴谋论起来,再加上乾西二所脉案向来是由那位姓刘负责,换句话来说,也就是对这厅里头女人情况,心中是有数,可眼前却好死不死刚好沐休,不宫里……这是真巧合,还是有人特特拣了这个当口儿生事?目光不由得往一旁刚刚安抚好了永璜富察格格身上看去—— “福晋这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却并未伤到根本,腹中胎儿也很稳。”太医收回垫枕,“但若是不放心,倒也可以用上一两帖安胎定神方子,若是不想用,也没关系,只安心休养便可。” 来了! 景娴并没把心思放富察氏这边,毕竟她也是做过额娘人,知道什么情况才算是紧急,加上富察氏被秦嬷嬷那样一垫,根本就不会真伤到,顶破天就是被吓到了,便压根没听太医说什么,反而一直盯着让她为没谱儿富察格格,怕再闹出什么没法收拾事,是以,看着富察格格起身,心里就不由得一咯噔—— 富察格格倒是没再打什么歪主意。 打一开始,她就只想着让富察氏看到那个与自己房里掺了避孕药,一模一样香囊,从而让她心里警醒点,再趁着她失态,且深知自己情况刘太医不时候,捅出自己有了喜讯事,毕竟刘太医是个有眼色,只要富察氏起疑之前,坐实了这档子事,就绝对不会再吃力不讨好让自己背上个知情不报名头,必然会闭紧了嘴……敲山震了虎,又顺水推了舟,且还消除了个隐患,岂不是百利而无一害? 设想虽好,现实却是措手不及。 看着眼前情况,跟自己设想得完全不一样,甚至越闹越大,再加上她本来也没计算得太过缜密,富察格格不由得有些慌了神—— 虽然眼下里怎么瞧,这事儿都只能算作是意外,可爷毕竟是上头那位亲自教养,又圣祖世就这深宫中摸爬滚打,保不齐就会往深了想,要是心里给自己扣上一顶谋害皇家子嗣,内里藏奸帽子怎么办?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不至于,但如果因此恼了永璜,从而一棒子打翻了她们这一船人又怎么办? 如此想着,又加上永璜安静了下来,富察格格便再也坐不住了,顾不得自己胎还不算太稳,顾不得之前刘太医嘱咐,满心满眼只想着哪怕豁出去了也不能让爷给她和永璜记上一笔,不然就是生下个阿哥也绝对得不了便宜! “奴才真是罪该万死!”慌忙起身跪下,“奴才明知道福晋有了身子,永璜又正是调皮爱动年纪,却还眼睁睁看着闹出这么些事,险些就伤到了福晋,伤到了小阿哥……奴才心里惶恐难安,望福晋处罚!” 永璜也是个乖觉,见着自己额娘跪下请罪,也一溜儿跪地上,眼圈一红,“永璜明明知道大额娘有了小弟弟,却不光没有照顾小弟弟,还给大额娘添乱……”抽了抽鼻子,“永璜愧对大额娘平日里疼宠,愧对阿玛教导,呜呜……永璜知错了,大额娘,大额娘您一定要好好……” 处罚个头! 富察氏知道这其中少不了富察格格手笔,也知道后者肯定发现了避孕香囊事儿,刚才是被突然吓到了,现回过神来也知道那贱人只是想给自己敲个警钟……可是不说香囊事儿绝对不能捅出去,不然头一个被开刀就是自己,就是瞧着这一个两个配合默契样子,她也不能当场发作,富察格格也就算了,难道她还能罚一个不懂事稚子?! “大额娘怎么会怪你呢?”富察氏心里气得吐血,可想着爷平日疼宠永璜样子,又不得不生生咽了下去,逼着自己缓了缓脸色,还扯出一丝笑容,“你一向乖巧听话,刚刚不过是个意外,大额娘还担心你有没有被吓到呢。” 永璜被富察氏叫人扶起了身,小脸却仍是皱着,“永璜没事,就是担心大额娘和小弟弟……” 富察格格知道富察氏是故意晾着自己,身子虽然觉得不太舒服,姿态却是低了再低,“福晋宽大仁慈,是让奴才心里有愧了……奴才自请禁足半年,为福晋与小阿哥祈福!” 算你有眼色。 终于聪明了一把。 富察氏和景娴心中不约而同一动——富察氏这些日子被景娴进门,高氏禁足,自己有孕,折腾得半点心神都分不出,压根就没注意富察格格是落套,看着她这般上道,虽然没有大度到既往不咎,却到底心气平了点;而景娴却是知道富察格格是想借着后机会把喜讯捅出来,顺带禁了自己足……这样若是还胎儿不保,就不得不让人把疑心打到富察氏身上了,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倒总算是没蠢到家。 “咱们毕竟是自家姐妹,这事儿也怪不到你身上,你大可不必……” “福晋不与奴才计较,是福晋宽大,但奴才却不能将这份宽大当做理所当然……”富察氏端着姿态,富察格格却也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富察明玉这是想要她再推一把,省得自己被人猜度是不是借机发挥,便又忍着不适,叩了个头,“望福晋成全!” 话儿说到这份上,面子里子都收了,富察氏便不再故作姿态,自以为大方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这样坚持我若还不肯,怕是要让人以为我存心不让你好过了。” “奴才万不敢有这般心思!”富察格格又叩了一叩,“只有福晋与小阿哥好了,奴才这才能心安,毕竟……啊!”话还没说完,富察格格却突然感觉到腹内一抽,身下也有些濡湿,心里暗叫一句不好,可还没来得及被人搀扶着起身,就眼前一黑,整个人栽了下去—— “主子!” “额娘!” 看着这急转直下情形,和再度乱成一团大厅,本来很淡定看着戏景娴,到底忍不住抽了抽眼角——还真是没完没了了!</P></DIV> <TR>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弘历近来心情甚好。 富察明玉和高子吟是整个乾西二所里头,得他心意两个女人,一个贤惠体贴,一个娇柔可人,可谓是让他享齐人之福,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跟他作对,先是高氏被禁了足,后又是富察氏有了身孕,而再将主意打到刚进门且又姿色明艳景娴身上呢,又因着景娴本就对他打心眼里不待见,为着梳理刚到手内务,趁机培养根基,也没心思没功夫招待他,除了十日里占了一二,以示自己并未失宠外,是又将他打包往外送—— 被转了几道手弘历心里很郁卒,可好后院里受冷落已久其他女人,并不像前两者那般身不由己,也不像后者那般面热心冷,除了有了身孕富察格格有所顾忌,并未行动外,其他女人无不趁着这个机会,使出浑身解数来争夺宠爱——一边是身心寂寞,一边是有意讨好,二者一拍即合……空虚已久弘历终于再度感受到了春天般温暖,不由得走路都带着风。 “好了,你下去吧。” 想到乾西二所里千娇百媚,弘历有些飘飘然,再加上这一阵子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终于好不容易得了皇阿玛一个好脸,心里是舒坦,“儿臣告……” “皇上,四阿哥那里来人了,说是乾西二所出事了!” 告退话还没说完,苏培盛却突然从门外恭敬地走了进来,同时还抛下了这样一道响雷,直接震得殿中气压一低,弘历脸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笑意,是顿时僵住—— 爷怎么就是过不了几天安生日子? 感觉到转到自己身上目光越来越锋利,弘历心里淌着血,连忙一溜儿跪下,口中是习惯成自然请起了罪,“儿臣治内无方,请皇阿玛恕罪。” 这小子果然是个给不得好脸色! “让人进来!”雍正冷哼一声,口气很是不好,却到底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拿弘历撒气,“朕倒要看看又闹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乾西二所总是一茬接着一茬,没个太平!” 弘历虽然打心眼里认同自家皇阿玛话,可是悄悄打量着雍正一刻差过一刻脸色,以及明晃晃写着‘如果是你这小子不着调,看朕怎么收拾你’目光,又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心里是飞转了起来——子吟跟福晋平日里虽然有些争风吃醋,可是从来也没出个大褶子,而且现又一个禁足一个养胎,唔,肯定不是她们;而景娴,也向来是个贤惠大方,进门以来就没闹过事,还将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个好……唔,难道是近宠爱那几个?因为得了点颜色,就恃宠而骄了? 弘历还想出个所以然来,来人却已经入了殿—— 养心殿不是什么没品级奴才都能进,加上李嬷嬷向来是个有主意,知道不能挑个太没本事,不然得见龙颜被吓得说不出话倒罢了,万一找了个富察氏人,顺道黑自己主子一把,那才叫坏了,如此这般之下,便干脆让雍正放乾西二所里眼睛,外院管事太监,赵进忠来回话。 果不其然,雍正见着是自己人,脸色稍微缓了缓,“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进忠打心眼里就不想搀和这趟浑水,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能不知道雍正向来是个喜怒不定?万一这位主子爷心里不舒服,自己少不得要被殃及……而且,四阿哥还下面瞧着呢! 赵进忠心里流着泪,却无奈上头已经发了话,只能量将话说得简单再简单,“回皇上话,本来四福晋正跟后院里各位主子说着说,然后富察格格带着大阿哥来了,福晋便抱着大阿哥说了会儿话,可也不知道怎么,大阿哥就突然摔了下来,连带着福晋也没稳住,差点倒了下去……”感受到周遭气氛一变,赵进忠是不由得将自己存感减到低,“但幸好底下奴才们都是有眼色,接得很是,并未没闹出什么大事,奴才过来时候,侧福晋已经叫太医过去了。” 不是糟心事就好,不是糟心事就好。 弘历听着没闹出什么事,且又纯粹是意外,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讨好,干干笑着,“永璜……永璜正是皮实时候,儿臣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训他……” 教训你个头! 雍正可不像弘历,作为九龙夺嫡后胜利者,脑子里弯弯绕绕谁都比不上,听着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什么叫不知道怎么,大阿哥就摔了下来? 富察氏是当额娘人,难道连个孩子都抱不住?而且永璜再是皮实年纪,平日里也素来是个知礼知进退,难道还能明知道自己大额娘肚子里有孩子,还特特不老实?难道永璜他额娘内里藏奸……不对,就是蠢得没边了,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面,拿着孩子作伐子。 “苏培盛!”狠瞪了下头向来说话不过脑子儿子一眼,没理出头绪雍正一拍桌子,“你跟着老四去乾西二所看看,瞧瞧究竟怎么回事。” ----------------------------------------------------- 弘历那头着急上火,景娴看着眼前情景也有点想吐血。 她虽然一直关注着富察格格动静,可是毕竟刚接手内务,就是收买了几个人,也多是小鱼小虾之流,哪怕好一点,也不至于这么能打入对方内部,是以,景娴对富察格格胎不稳事儿压根不知情,一直以为对方想要以退为进,还觉得这女人终于聪明了点……可是刚刚太医怎么说? 气血瘀滞,胎气不稳,恐将小产! 看着富察格格裙摆上一两点殷红,景娴脑仁一突一突疼——身子不好居然不用心将养,还唯恐天下不乱出来搅事,捅出喜讯倒也罢了,明里暗里想攀拉上富察氏一把也就算了,怎么还蠢到不拿孩子当一回事?难道是看着富察氏遭了难,怕被扣上屎盆子,就干脆顺水推舟把自己闹得严重? 要是真蠢成这样,那就怪不得会是个早死命了。 弘历向来就是个自作聪明,有没有那个脑子能往深了想,还是个疑问,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不想让自己被惦记上,多是法子,只要生个健健康康孩子出来,还怕以后没得机会?况且现下里弘历儿子不多,女儿是没有,这般情形之下,难道想不到多个孩子能占多大便宜?别说永璜向来是个得宠,不光得弘历宠,还得上头宠……谁还能硬将罪名往个虚年才四岁孩子身上扣?自己再失宠,只要有个得宠儿子,还愁什么劲? 活该! 景娴看着富察格格一副受了天大打击,靠椅背上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想到自己早夭五儿和小十三,再看到这种不拿孩子当回事女人,心里厌恶之感陡升,无力地挥了挥手让底下人再去报信后,不管若有所思富察氏,也懒得理厅里其他女人反应,坐椅子上再不出声—— 如此这般之下,弘历领着苏培盛到了乾西二所,还没来得及走到主屋,就迎面撞上了第二波报信小太监。 怎么爷这里糟心事,回回都让皇阿玛知道了? 本来听着后院里多了个女人有身孕,弘历心里还很是高兴,一旁压根不愿意见到半点阴私之事苏培盛也松了口气,却不想这小太监说话还大喘气,又抛出个孩子很难保住消息,于是弘历脸沉了,苏培盛也苦了脸—— 得,又少不了吃排头了! 得,皇上又会要发火了! ----------------------------------------------------- “主子,那二位事儿,咱们还管不管?” 弘历几次三番当着苏培盛失了面子,被雍正翻后账,脸色自然不可能好,入了殿对谁都没有好话,让富察氏安心将养,富察格格边禁足边养胎,又将其他女人数数落了一遍才算罢……景娴却很是淡定,这一是因为早就对弘历这般雷声大雨点小,纯属找由头撒撒气戏码已经烂熟于心;二则是这人不是她撞得,胎不稳也不是她下黑手,闹成这样不是她推了波,助了澜,她有什么好慌? 再者,景娴从一开始,就打着让后院里这几位闹起来,叫她们搅浑了这一池子水,从而让富察氏没空闲来盯住她,她才好趁虚而入主意,而眼下里虽然闹得有些不入眼,单归根结底来说,还是让她达到了自己目,只是除了意之外,景娴心里还有一丝晦暗不解—— 自己上一世就栽这么些蠢货手里?究竟是她们不聪明,还是自己也笨到家了? “让她们去闹……”这是个没有答案问题,加上又被李嬷嬷打断了,景娴干脆抛开不再想,轻敲了敲桌子,“咱们动都没动,她们都可以把自己折腾称这幅德行,既然她们想自寻死路,咱们又何必再去惹一身腥?” 李嬷嬷深有同感,“那……” “主子!” 话还没说完,就只听到门外传来‘笃笃笃’花盆底声音,似是十万火急,景娴诧异抬头看去,却只见容嬷嬷带着一脸贼兮兮笑意,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高氏那边闹起来了!”</P></DIV> <TR> 高氏坐不住了 高子吟日子不太好过。 初入宫时候,她虽然心有所图,到底还算是谨慎,远不像如今这般,干明里暗里挑衅富察氏,那时候年贵妃还世,她忽略了当时年家如日中天,忽略了那实打实从龙之功,满心满眼里只看到了那位贵妃如何宠冠六宫,如何压过了正位中宫皇后,如何生尊死荣—— 富察氏那个贱人虽然出身高贵,可到底比不上陪伴皇上四十载皇后娘娘,而自己虽然出身包衣,可娘家却也不是没有得用人……那么,她为什么不能成为第二个年贵妃呢? 压住了先进门富察格格,风头盖过了身为一家主母富察明玉,打压了其他意图与她分宠女人,夺来了属于那拉景娴婚之夜……每一步她都走得很是顺畅,却万没有想到还没来得及窃喜,就惹了上头眼,一道旨意将她困了这东厢小院之中,日日只能与宫规女诫为伴—— “丽珠!”看着那费了好些日子,却连一遍都还没抄完书册,高子吟恨得咬牙切齿,正当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是让她倍感烦躁,“这吵吵嚷嚷闹什么呢?” 高子吟住院子就主屋东面,虽不算很近,却也不远,加上主屋里一团乱,奴才太医一**往里涌,且丽珠作为下人,又并未被一起禁足,自然是不可能没听到风声,只是听着自家主子不耐烦口气,怕说出来会惹她加生气,便有些踌躇之色,“没,没什么……” “怎么?看着我如今虎落平阳被禁了足,你也跟着那些贱人不待见我来了?”高子吟虽然没学过什么驭下之道,可丽珠是日日待她身边人,她还能听不出这话是真是假?心里是恼怒,“竟是把我当傻子哄呢!” “奴才万死也不敢这般!”这话说得很重,一个不小心就得被扣上个奴大欺主帽子,高子吟表面上虽然宽和温柔,可实际上却是个为睚眦必报人,想到自家主子对付底下人手段,丽珠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再不敢隐瞒,“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仿佛听到说福晋和大阿哥险些摔了,怕有什么不好,侧福晋就赶忙让人传太医了……” 富察氏那个贱人摔了?! 高子吟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却也知道若只是如此,丽珠绝对不会这般难以启齿,又皱了皱眉,“还有呢?” “还有……”丽珠心里没底,可感觉到落自己身上锐利目光,又不由得一抖,一咬牙,干脆豁了出去,“富察格格也有了喜讯!”感觉到压力顿减,丽珠悄悄松了口气,偷偷抬眼望去,却见到自家主子脸色一片苍白,又急了起来,“主子您别伤心,据说富察格格胎不稳,保不太住呢……” 什么?! 高子吟完全没听到丽珠后头补充话,只觉得心里一阵发紧——富察氏有了身孕已经够让她糟心了,毕竟就算生下来只是个丫头,那也是嫡女,还是嫡长女!再加上爷现膝下荒凉,这么多上一个孩子,富察氏位子不就稳当了? “主子……”丽珠看着高子吟沉得仿佛能滴出水面色,有些害怕,“爷,爷向来是为疼宠您,虽然如今……但等您可以出门了,谁又还能越过您?” 还等半年?自己不早就被忘到旮旯角了? 她不是没想到那帮贱人会趁着她禁足时候,想方设法勾引爷,但是却怎么都没料到这么就再整出了个孩子……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没有消息,而那个平日里从未让自己瞧得上眼,还有着大阿哥傍身富察格格却再度传出了喜讯,高子吟坐不住了—— “你说,福晋和大阿哥差点摔了?” 丽珠点了点头,“听说是福晋抱着大阿哥没抱稳,然后就……” “没抱稳?”哄鬼呢?高子吟嗤笑一声,眼中却厉色一闪,“福晋本来就没多待见这个庶长子,这会儿还差点伤到了腹中疙瘩肉,你说……她会不会连本带利一报还一报呢?” “主子!”丽珠大惊失色,“您……”想做什么? “阿玛不是给了咱们几个人吗?”高子吟说得轻飘飘,听丽珠耳里却如同雷击,“此时不用,待何时呢?” 自个儿这苦兮兮禁足抄书,那些个贱人却风生水起好不活……怎么都不能便宜了她们,绝对不能! -------------------------------------------------------------------------- “哦?” 景娴虽然手底下没有什么太得用人,富察氏那边又严防死守,让她无从插手,可高氏这儿却不一样——高家虽然是内务府世家,内务府里头能用得上人极多,可是这一点高氏知道,景娴知道,后院里有点脑子女人也都知道,作为嫡福晋富察氏自然不可能不防范,于是打一开始就隔绝了内务府有心人与高氏接触,如此之下,高氏身边真正能用人,实没得几个。 而此外,皇家,且又是皇帝亲自下旨禁足,可不是让人乖乖呆院子里不出来便罢,必然要加派人手,弘历虽然心疼,可是被景娴拿着‘若是再闹出这样事,怕就不止是禁足’话一噎,便也只能撒开了手……这样白送机会,景娴自然是不会错过,连忙拨了几个人塞住窟窿眼,同时,容嬷嬷也眼珠子不错盯着,就盼着东厢里闹出点什么动静,能为自家主子好好出口恶气。 如此这般之下,再加上丽珠虽然十分小心谨慎,联络人手时候也异常低调,可到底是心里发虚,不经意间还是带出了几分不对劲,于是这一举一动便全落了景娴人眼里,转过头又数传入了她耳中—— “她倒是个性急……” 景娴想把这后院里水搅浑,让富察明玉、高氏以及富察格格这三个不省心去闹去斗,可也没想到富察明玉跟富察格格那样能折腾,斗过了头不算,闹得两败俱伤也不说,居然还惹了上头眼……景娴不想被上头惦记上,不想被记上一笔,再加上高氏虽然不安分,但毕竟禁足,自己看得死一点,便也打算就此罢了—— 可是她准备放高氏一马,高氏却显然并不领情。 “可不是?”容嬷嬷脸上透着兴奋劲儿,声音却越压越低,“奴才冷眼瞧着,丽珠那丫头先是跟福晋院子里小丫头磨叽了会,然后又去了富察格格那,跟大阿哥身边一个二等嬷嬷套了会儿交情……这一个一个都有了身子,那位可不就坐不住了么?” 上一世,景娴是输了起跑线上,根本不像如今这般能够与富察氏和高氏平分秋色,后院争斗鲜少便能够插得上手,如此之下,对于几乎没有过什么正面交锋高氏,景娴印象就只停留了宠冠六宫,风头过人之上,虽然看不上那副弱柳扶风样子,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算是个妙人……可是经过了后来性子与高氏如出一辙,且个个没少给她下绊子嘉妃、庆妃、和令妃,以及被软禁翊坤宫之后,对于这些年来种种反思,她又怎么会还看不透? 面上一个比一个单纯无害,暗地里手段却一个比一个下作! 眼中厉色一闪而逝,“高家倒是个有本事。” “再有本事也耐不住高氏蠢啊!”容嬷嬷脸上笑意越扩越大,“也不知道那脑子怎么长,居然把心思动到了阿哥们头上,这要是被发现了……”这可是个天上掉下来好机会!眼中精光一闪,“咱们要不要想法子给她推上一把?或者……透点口风给爷?” 作为曾宫里生活了那么些年,且还执掌过凤印人,就是再不曾用什么下三滥手段去害人夺宠,其中弯弯绕绕,景娴却到底不可能心中没数,一听这话就知道容嬷嬷打什么主意—— 她确实是想过如果永琏病了,就将这盆脏水顺水推舟泼到高氏头上,只有闹人多了,才能方便她把自己摘个干净不是?而眼下里,那边自己坐不住先出手了,显然是个很好拿捏机会,只是,这高子吟向来是个心思重,万一想唱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后戏呢?既然她这般自觉走进了自己计划之内,自己还有什么必要去推一把?要知道自己现可管着内务,不动不做,多就是个失察,可要是做得多了,倒反而不美…… 至于弘历。 景娴心里冷笑一声——高子吟可是那位爷疼爱解语花,就是眼下里自己并未惹得那厮不待见,可是比起高子吟,却还是拍马都赶不上,那自己白白去讨这个嫌做什么?而退一万步来说,就是真踩下了高氏,但凭弘历那个不管不顾爱迁怒性子,自己也绝对落不得好,到时候不便宜了富察氏? 如此,倒不如坐视不理,任高氏可劲蹦跶,逼得富察氏不得不出手。 要是自己看重福晋毁了那位爷为疼宠高氏,要是那位爷发现自己心中为善良,为纯洁高氏,也并不像想象中美好,反而毒如蛇蝎……那可就好看了!</P></DIV> <TR> 九月里的大事 九月里乾西二所,出了两件大事。 如同景娴之前就想过那般,先是刚出生没几个月大二阿哥永琏发了急病,惊动了整个太医院,却只说是小儿身子虚,耐不住这天儿,过了暑气,可是想了法子,都始终没让永琏好起来,以至于让帝后二人也着急上火起来,亲自派了御医[注1]过来,又将无数稀罕珍贵药材流水一般往乾西二所里送,忙活了好一阵,才将将退下了热,逐渐稳定了下来……可是这头刚好,富察明玉却又因为日夜照看儿子,劳累过度,从而见了红,再次闹得整个乾西二所人仰马翻—— 景娴面上焦急万分,跟着忙上忙下,心里却算盘珠子拨得哗啦啦响。 事儿刚闹出来时候,她也不是不觉得奇怪,毕竟富察明玉那边防得紧,特别对于高氏,那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严加防备,就是没料到她院子那个小丫头是高氏人,但就凭一个并未被多看重二等丫头,难道还能翻了天去? 只是,这些景娴能够想得到,乾西二所生活多年,且还能一直荣宠不衰高氏,自然也能想得到。 是以,打一开始她就压根没打算拿富察明玉开刀,反而干脆将手伸到了富察格格身上,打算事发之后,再将脏水泼到富察氏身上……让前者失了孩子,再给后者套一顶谋害皇家子嗣,怎么看都是如意算盘不是? 可是千算万算,她却没有想到富察格格也不是个任人拿捏软柿子。 正如没人能想得到平日里贤惠大度富察明玉会暗地里将手伸到皇家子嗣之上一样,这后院里怕是也没人能想得到,一向怎么低调怎么来,大气都少出富察格格会是个心思极深——她出身比不得富察明玉,却到底是出于大族,该有心思手段是一分都不少,且生下了得宠永璜之后,身份又跟着水涨船高,娘家那边自然少不得会帮持一两分,如此之下,即使不至于到了后院之事皆心中有数,但要把握住自个儿院子里这一亩三分地,却也易如反掌,再加上高氏一向高调,几乎拉走了后院女人所有仇恨值,且她又向来低调,是做得不显山不露水。 而此外,她心知先前事儿有些脱离掌控,就算后被自己勉强圆了回来,却到底是招了人眼,趁着她如今禁足,保不齐就有那坏心会朝自己下手,面上虽不显,可暗地里却到底加强了防范……如此之下,当高氏那边人刚有了动作,富察格格这里转头便得到了消息,打起了主意—— 机会从来是留给有准备人。 历来后院里都是一片看不见硝烟战场,这一点她还家中之时,便已有所察……小小佐领内宅都你来我去好不热闹,那么天家皇子后院又能平静到哪里去?如此,趁着自己进门得早,现女人还多是没入门,徒有一个高氏蹦跶时候,她便开始未雨绸缪,提前一步培养起自己根基,就是后来富察明玉进了门,把她扯上了同一条船,该有警醒便仍然没少——比如,富察明玉那里就有着她一早埋弘历身边,后来却阴错阳差进了主屋院子人。 如今她腹中胎儿不稳,虽然跑不了自己责任,可是归根结底,却总是因为富察明玉先对她下了手,否则怎么会跪了片刻就见了红?只是她知道富察明玉不是简单角色,现下里又肯定将眼珠子盯着自己,是以,心中虽然怨怼,却也没打算主动出手……但是眼瞧着自己瞌睡便有人送来了枕头,那么何不将计就计,来一招祸水东引呢? 富察格格这一手玩得很是漂亮,而眼见着结果与自己想象中大相庭径高氏却有些慌了神—— “贱人!”把桌上所有东西扫到地上之后,高子吟仍觉得心气难平,“居然敢把手伸到我头上来了,真以为我禁了足就再没有出头之日,可以任她们拿捏了?” 高氏暗自咬牙——她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就是打定了主意,也都先将每一步算了个仔细,一步步也都走得小心谨慎,用人是阿玛给,内务府里办事放得心老人……想来想去,唯一让她错漏了,就只有那个面上本分老实富察格格了! “她倒是有本事!”高子吟气得肝疼,“平日里瞧着老老实实,却不想是个内里藏奸,让我栽了这样一个跟头……这富察家果然是上上下下没个好东西,都跟我八字犯冲!” “主子……”丽珠打一开始就觉得自家主子太大胆了,要知道这谋害皇家子嗣,可是抄家灭族死罪!退一万步来说,若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倒也罢了,但眼下里居然出了这样篓子……想到后果,丽珠只觉得浑身冰凉,“咱们,咱们该怎么办?要么……要么奴才去放点风声,把矛头指到那位头上去?” “蠢货!”高子吟冷哼一声,“那个贱人既然这么做,肯定不会没想到后果,保不齐就还有什么后招,本就不知道那贱人究竟有几斤几两重,难道还傻愣愣往上头撞个头破血流,争个鱼死网破?”那自己爷里心里印象可就全毁了! “那……”丽珠面上惊疑不定,“难道咱们就坐以待毙,等着福晋查到咱们这儿来?” 怎么可能? 高子吟冷笑一声——那个贱人倒是打好主意,整个儿乾西二所都知道她与富察明玉不和,这般招眼之下,应该怎么都不至于主动伸手,却没料到这贱人居然反其道而行之,还料定了自己不敢这个时候把这盆脏水给泼出去,不然且不说会不会有人信,自己说不定还要被反咬上一口,毕竟她们闹起来,这后院其他女人可得不到什么实实好处,唯有自己…… 嗯?后院其他女人?实实好处? 高子吟想着想着,眼里突然精光一闪,“你说,她们要是两败俱伤,这后院里谁会渔翁得利?” “……主子?” “我眼下里可是被主子爷关着禁足,抄书都抄得缓不过神来了,这后院里水再浑,干我什么事?”高子吟目光冰冷,“如今掌事可是那位样貌出身样样不输给福晋那拉氏,你说,她就真甘心屈居于人下?” “……您是说?” “就像你说,把风声给放出去。”高子吟点了点景娴院子方向,“但不泼到富察贱人身上,送给那位……” 顺水推舟,祸水东引,谁不会?后谁胜谁败还未可知呢! ----------------------------------------------------------------------------- “主子,福晋那边下令要彻查二阿哥事儿了!” “哦?”景娴翻着账册手一顿,抬起头来看着李嬷嬷,面上却不带半分波澜,“查得怎么样了?” “主子!”容嬷嬷一旁看得着急上火,“您怎么能不当回事呢?外头都传……” 传是我下手。 景娴心里将容嬷嬷话补了个全儿——上一世永琏病时候,整个乾西二所也像如今这般风声鹤唳,但那时她不得宠也不掌权,除了躲不了几句场面话,则多是窝自己院子里避风头,自然就不曾沾惹上什么,可是眼下里却不同……虽然风头没有盖过禁足前高氏,却到底算是得宠,且又爷们儿,乃至后宫之主面前都说得上话,另一边还牢牢把着实权,慢慢站稳了脚跟,隐隐成了势,便是她再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些子人却也容不下了。 只是事缓则圆,事急则乱。 高氏到底是急着撇清自己,没理清路子,又跟先头富察格格一样,想要顺带攀拉上个替死鬼,居然忘了物极必反,过犹不及道理—— 富察格格流了胎,富察明玉跟着背黑锅,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其中是她得力大,可既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说现长多了几个心眼自己,就是被情情爱爱蒙了心上一世,她也不会蠢得无所觉……只是这样也好,若没有这画蛇添足一笔,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把脏水引导自个儿这里来,方便唱下一出戏。 “容嬷嬷你……” 话刚开了个头,还没来得及往下说,景娴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花盆底声音,屋里人跟着抬眼望去,却只见到碧蓉面带慌张走了进来—— “主子,爷往这边来了!” 注1:太医院是为皇家服务机构,范围包括皇子公主,宗室贵族,偶尔还要受皇命看得宠大臣;而御医则是只负责帝后和太后,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请到。</P></DIV> <TR> 富察明玉的小算盘 富察明玉不是个蠢。 当年她刚进乾西二所,正是高氏风头甚时候,她不得宠又脚跟不稳,竟是只留了个嫡妻正室名头,才不至于落光了脸面,后来循序渐进一点点收紧手中权力,且又将她那位族姐绑上一条船上,情况终于眼见着好了起来,可去没料到自个儿这头翻了船,对方生下了庶长子,而她却得了个落地不到几日就夭折丫头—— 富察明玉心里帐算得分明,她对弘历确实是有情,可是因着从小教养,却从不曾因情乱智,毕竟君恩凉薄,他今日能够将你捧上天,说不定来日就会将你踩入地,身份荣宠哪能全部寄托这样一个说不准变数之上?况且,她虽然贵为皇子福晋,爱觉罗家也从来不会没有因为嫡妻无子就勒令下堂先例,可是无子傍身,却终究让人挺不起腰杆……如此之下,对于好不容易得来儿子,富察明玉自然是眼里肉里事事上心。 可是人心统共只有这么点大,被另一头分薄了些,这一边占便也就跟着少了些—— 先是高氏要被超拔为侧福晋,虽然无疾而终,却来了个让她警醒那拉氏,且婚之夜出了乱子,让她跟着吃了顿排头,而后还没匀过气,又有了身孕,连忙将管家事儿甩了出去,想要安心养胎照看儿子,再一旁瘦瘦渔利,却没想到一向不出声不出气儿族姐这当口儿插了一竿子,末了还传出了喜讯……这一茬儿连着一茬儿,让富察明玉喘口气时间都没有,对于永琏那头自然就放松了些,却怎么都没料到就是这么一眨眼功夫,竟然就让人钻了空子! 富察明玉恨得牙痒痒。 永琏刚发病时候,她心乱如麻,一心只记挂着怎么让儿子好起来,加上肚子里肉也跟着不消停,是来不及去思忖其它……可是随着永琏稳定下来,她又回过气来,得了时间慢慢理清思绪之后,富察明玉觉得不对劲了—— 树大招风。 满人不看是嫡是庶,单看本事,可自从圣祖朝两族文化融合,嫡庶变得泾渭分明,底下风向自然也跟着变了起来,如此之下,自打作为嫡子永琏出世,富察明玉就没敢错一下眼珠子——无论是永琏房里奶娘丫头,还是平日里吃穿用度,乃至于太医院日常脉案,她都要一样一样过了眼,做到心中有数……而这一回,虽然外面日头烈,小儿又不耐热,顾忌着孩子太小,怕让儿子受了凉,她没敢用永琏房里放太多冰,可是能让她放心放自个儿儿子身边,可都不是什么蠢人,哪能没眼色到让永琏生生背了暑气? 查! 若是后院争宠,耍耍手段闹闹是非,富察明玉再不悦,也能稳得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法子多得是,可是一旦将手伸到她儿子身上,富察明玉就没法淡定了—— 底下人动作不敢不,这其一是因为当奴才一切荣辱全都系了主子身上,且皇家女人不论地位多高,后台多扎实,无子傍身始终是个硬伤……好不容易自家主子争气生下了小主子,要是临到了了被这一棒子翻了船,那可就谁都得不了好了;而其二,四爷到如今统共就得了两个儿子不说,病了这个还是嫡子,上头主子爷,主子娘娘无一不盯着,要是不把自己撇干净,这底下伺候哪个能逃了去? 富察明玉听着得来消息,只觉得血气上涌。 无论是多么高明法子,只要想将手伸到永琏身上,那就免不了要踏进她院子,底下人都不笨,想到这点就知道自己人里头肯定混进了别人钉子,可是不得不说富察格格表面功夫做得极好,加上埋了这么久人又一直没有动过,先入为主之下,富察明玉便把此人给忽略掉了,毕竟,且不说后院里有眼睛都知道她们二人之间有嫌隙,也不说那头刚禁足,自己这头就出了事,跑不了要被疑心,就是她能有这种手段,可以将人插到自己这里来话,又怎么会蠢得连自己肚子里肉都保不住? 从根上摸不出究竟,就只能朝旁下手。 如高氏所想一般,富察明玉头一个就想到了景娴,这倒不是说其他人就没有了嫌疑,只是比起那些出身不显,且位份又不高汉女,自己折了筹码情况下,景娴能得到利可要多得多,但想是这样想,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富察明玉到底不敢拍棺定论……果不其然,没等多久,东厢那头就有了动静。 这一帮子贱人! 高氏倒是打好主意,想要凭着那点子雕虫小技,就让自己把炮火对准那拉氏,预备从中得利……我呸,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至于那拉氏,也是个心思不小,明明掌管着内务,却听到了风声也不压下去,反而任由它闹得人皆知……怎么?还打着上次主意?也不怕折了福分! 心里气得要吐血,可是越气心思就转得越,等到弘历到她这里时候,她计划便已经成型—— “爷……”富察明玉抹着眼角,“我不是个好额娘,若是我平日里上心点,事事谨慎些,万不至于让永琏遭了这样罪……” 再度被雍正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弘历心里不舒坦,可是看着自家福晋这样,却也不好受,“你不要这样,御医不是说永琏已经大好了吗?这宫里什么好药材没有,以后细心着点,还怕将养不回来?”声音放柔了些,“你刚有了身子,先前为了照顾永琏又差点不好,眼下里再不要伤神了,听太医话,安心调养才是正理。” “爷……”富察明玉眼圈儿一红,面上带着万分感动,“有爷这番话,我真是……” “好了好了……”弘历心里熨帖,态度就是柔和,“你我夫妻一场,不过几句体恤,何至于此?” “倒是我失态了。”富察明玉轻靠弘历怀里,面上一片温柔小意,可口中却微叹一声,“哎,永琏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一向身子骨都极好,这会儿竟是耐不住热,闹成得上上下下都跟着着急上火……” 嗯? 弘历从小就女人们争斗圈子里长大,虽然因此不喜欢女人心里主意太多,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一肚子坏水,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知道其中弯弯绕绕,何况眼下他并未登基,且雍正又还上头压着,就是再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时却到底没完全昏了头……之前是没往那上头想,这陡然间被一提醒,便开始忍不住阴谋论了—— 永琏是足月儿出生,如今虽然才几个月大,身子骨却一向壮实,从未闹过什么病不说,就是这天再热,小孩子有些受不住,可是放永琏身边可都是有经验老人,难道还会不知道冷热?再者……高氏那边放消息虽然放得小心,并没有直接传到他这里,可是这满后院里人都心中有数了,作为当家主子弘历又怎么会没有耳闻? “怎么?”脑补了一场下来,弘历脸色有点黑,声音也沉了下来,“你听到了什么?” 富察明玉跟弘历身边虽然不长,可是却向来上心,哪里会不知道这位爷跟上头老爷子一个样?别人说可能还要过一过脑子,可若是自个儿想到,那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看着弘历反应,富察明玉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却是苍白中带着慌乱—— “爷,爷这是说什么呢?”语气有些惶恐,“自打这内务之事交给娴妹妹之后,不光咱们这乾西二所越发井井有条起来,后院里各位妹妹也都很是安分,让我很是放心,又怎么会,怎么会……”越说却像是越心虚。 嗯?怎么?连福晋都怕了那拉氏了? 富察明玉越是不敢说,就越是激起了弘历左性,越发让他不,可看着自家福晋托着肚子一副不敢开口委屈样子,又不好再问,怕逼过了头,适得其反,便干脆将枪头转向了一直站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秦嬷嬷—— “你来说!” 秦嬷嬷是富察明玉身边老人,而且早弘历来之前,就跟自家主子谋划过一二,此时哪里会不配合?面上欲言又止,“……这?” “让你说便说!”对待下人,弘历可没那么好脾气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奴才不敢。”秦嬷嬷慌忙跪下,惊恐万状,犹豫难决,愤愤难平等神色一一面上闪过,后又一咬牙,一副豁出去了样子,“先前二阿哥病了,主子心里着急上火,整宿整宿睡不好,这会儿终于熬过来了,可是,可是没几天,底下人又议论起来,说是……”偷偷觑了眼弘历,见对方面色不善,又连忙低下头,只语速,“说是二阿哥这病得不寻常!” 抛下这么道雷之后,屋里静得有些渗人。 可是上头没发话,秦嬷嬷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这话刚出来时候,福晋也是一万个不信,毕竟这院子侧福晋手里管得很是妥帖,侧福晋对福晋又向来敬重,怎么会容忍眼皮子底下出这等事?再者,就是侧福晋刚理事有个拿不定主意,且不说主子,就是皇后娘娘也不可能眼见着出了这样事儿不管……可是,可是二阿哥身子一向极好,如今这般,实是引人疑窦!” 秦嬷嬷这话说得很妙,表面上一句都没有说景娴不是,反而句句是夸赞,可是到了人耳朵里,又觉得怎么都不对味——按着这话里意思,往深了想,那便是内里藏奸,罪大滔天,就是往浅了想,那也跑不了一个袖手旁观,心思不正……无论怎么想,总归都是个套儿。 没有哪个男人不希望妻贤妾美,没哪个男人希望内宅不平,整天鸡犬不宁,没哪个男人想看到自己喜欢小老婆害自己看重嫡子…… 弘历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咬牙切齿憋出了句,“她倒是个好!” 富察明玉下意识抬头,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只见到弘历拂袖而去,徒留下院子外头传来一阵奴才们恭送声—— “主子?” 富察明玉没有任何被甩了脸色不悦,搭着秦嬷嬷手从容起身,拨了拨手中金镶玉护甲,脸上一片难有明艳笑意,可目光中却透着冷意,“你说这后院里女人都想什么,竟是一个两个都当我是死……”护甲重重硌上桌案,带出了一道深深刮痕,“这一回就让她们长长教训,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做上下尊卑!” ------------------------------------------------------------------------------ 富察氏主意打很好,想要让景娴顶了黑锅,再让她将炮火对准高氏,不光把自己撇了个干净,还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可是她却不知道重生而来景娴本身就是一个大变数—— 景娴规规矩矩福身,“给爷请安。” 弘历难得没有因为景娴绰约风姿而迷了眼,也没有因为景娴规规矩矩而平了些怒气,反倒看着对方这幅气定神闲越发胸闷—— “那拉氏,你倒是个有本事!”</P></DIV> <TR> 景娴的逆袭 “那拉氏,你倒是个有本事!” 弘历满带火气怒吼声,打破了这一室宁静,提起了容嬷嬷李嬷嬷等一干下人忐忑,也恍惚了景娴心神,听到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称呼,那些原本被她刻意压下不去回想画面,这一瞬间,破牢而出—— “那拉氏,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来挑战朕耐心,朕可以看皇额娘面子上忍让你一二,却也不是拿你没办法……这宫里不缺便是失宠女人!” “那拉氏,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指责朕?你就算是皇后,也不过是皇家奴才,朕能抬举了你,同样就能废了你!” “那拉氏,你既然当不起这个皇后位子,便干脆退位让贤……来人,将凤印送到延禧宫去!” “那拉氏,你看你教好儿子……混账东西!” “那拉氏……” 景娴不是不知道弘历这番前来是要兴师问罪,也不是不知道后院里女人一个个都等着看自己笑话,加明白眼下里不能够顶撞回去再惹怒了对方,应该曲线救国……可是她却被弘历这番话刺中了心中深疤痕,就是经过这么长时间冷眼旁观,早已自动愈合,仿佛变得刀剑不侵,但随着脑内一幕幕闪现而过画面,以及萦绕耳边一道道回声,景娴却只觉得心底里愤怒一重盛过一重,双眼也被逼得满是通红—— 双手不自觉收紧,尖利指甲直直掐入了掌心,引起一阵刺痛,才将她从有些不受控制情绪中拉出来,可即便如此,要是还想让她再跟预想中一般,心平气和和弘历打太极,却是怎么都不能。 挺直了脊梁骨,景娴面无表情,“不知道爷这是何意?” 不见棺材不掉泪! 上头还有雍正压着眼下里,弘历到底还没有偏听偏信到了盲目程度,不至于为了他人一番话,就不分青红皂白拍棺定论,只是这话若是别人说,他可能还要过一过脑,但是富察明玉——她作为嫡福晋,高氏那般受宠也不见她起过什么坏心思,玩什么下作手段,且对于后院之人也一向是贤良大度,一碗水端得很平,对于刚刚进门没多久景娴,她有什么必要为了子虚乌有事来诬陷景娴?况且底下人传出动静……就是空穴来风,也未必无因。 弘历压根没想到他心中一直贤惠大度富察氏,温柔可人高氏,没什么存感富察格格会合起伙来摆了自己一道,还觉得自己想得很是有理,如此之下,对待刚进门没多久,感情累积得还不够深景娴,自然就没了什么好态度,虽然看到对方眼圈儿一红时候,心里软了一下,可紧接着却又被对方那生硬语气给噎到了,心里便是恼怒—— “怎么?还跟爷揣着明白装糊涂?” 景娴面色冷,“请爷明示。” “好好好,福晋说得果然没错,那拉氏……好一个那拉氏!”弘历被景娴没有半分愧疚表情,激得越发怒上添怒,“你掌管着内务,难道没听到底下传言?难道你不打算解释一二?还是说……你默认了?或是你本身就是个内里藏奸,得了一两分宠爱,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东西?” 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何须再忍?! 景娴从来就不是任人搓揉性子,就是二世为人以来,棱角被磨平了许多,也绝对不是逆来顺受主儿……若是弘历一开始就好声询问,她或许还能按着计划,一步步循序渐进,可是对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戳她伤疤,如果说这事儿真是她做下倒也罢了,可既然不是,要是再能吞下这口气,她就不是乌拉那拉景娴了! 弘历没有叫起,景娴便只能一直保持着半蹲姿势,本来就窝着火,此时听着这话,就是顾不得是不是不敬,唰直接站了起来,“清者自清,我行正坐得直,有什么好解释?还是说无论底下人编排了什么,主子都得出面澄清一二,方才算有理?” “……你!” “何况,您觉得我有什么理由要那样做?”景娴被戳了几下肺管子,压根不打算再让弘历开口,“为了宠爱?为了权柄?亦或是图谋将来?” “若是前者,我难道不应该本分做事,小心做人,让爷加舒心,才能够讨点子喜么?还是说我竟是蠢得以为只要将后院里人都抹平了,就能够独占鳌头?” “其次,这管家之权既不是我争来,也不是我抢来,不是我夺来,我也曾说过我进门不久,对内务之事颇不熟悉,恐防出了差错,可是福晋发了话,难不成我还能不识抬举去推辞?退一万步来说,就是我瞧见这权利好处了,一时想不开了,首当其冲不是应该先将手中权利抓紧吗?况且甭管事情大小,只要是闹出了点幺蛾子,掌家理事能得什么好?再轻也得是个失察失责,我不每日眼里心里期盼着院子里日日安宁就罢了,怎么会蠢得还给自己拖后腿?” “此外,不说我如今没有传出喜讯,就是有了身子也不知道生下来是男是女,哪怕真得了个阿哥……庶子还能越得了嫡子去?好,爷若是觉着就是因此我存心不良了,可是就为了这八字还没有一撇事儿,我至于这么着急么?我是不怎么聪明,却也到底不傻好不好?这宫里太医御医哪一个是吃素?若是真这么做了,败露出来就是一会儿工夫事儿,再加上二阿哥向来得宠,不止您,不止福晋,就是主子也和主子娘娘也都是当成眼珠子疼着宠着,若是二阿哥有个什么好歹,哪一位会善罢甘休?还是爷觉得我本事竟大到了能这之下瞒天过海,全身而退程度?” 皇后这个位子看起来风光,可实际上就是个身份高一点管事,主子醒神就罢了,碰到个昏庸一点主子,就是如履薄冰都得不了什么好,如此经历了那么些年,且又得了个那样下场,景娴虽然不至于将性子全改了,到底比以前懂得拿捏分寸,是以,打断完弘历,气话冲口而出之后,便陡然警觉了起来,连忙将话头一转,朝自己之前预想上头移—— “爷……”强忍着不眨眼,生生将眼睛憋得通红,同时语气里也少了刚硬,带上了一丝委屈,“阿玛从小就教导我们兄弟几个,什么叫做规矩体统,什么叫做上下尊卑,什么叫做安分守己……虽然我脾气是直了点,可是这些话却从来都不敢忘,加上选秀时候出了那件事,险些就将清誉毁了个干净,便是要强,事事都想要做得好……只是如今看来,我确实是个没本事,不光没将院子管好,让福晋觉得安心,就是这做人也做得不怎么样,不然何至于爷不疑心别人,独独疑心了我呢?” 弘历被景娴这一连串连消带打话弄得有些回不过神。 说实,弘历对景娴感官并不差,且景娴又一向有意为之,将扮猪吃老虎战略方针,贯彻得很是到位,是以,弘历印象里,景娴便如同方才她自己所说那般,是耿直中带着点憨气,虽然不傻,却也显然没聪明到哪里去……弘历初被打断了话,确实是气得肝疼,毕竟这天下除了皇阿玛之外,又有谁敢这么对他?可是没有说话机会,被逼着一大串听下来之后,又觉得有点道理,加上对景娴印象,弘历心里怒气便减了一两分,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出声,景娴又来了招以退为进,故作委屈将了他一军,进一步让他动摇了起来—— 难道真是爷错怪了她? 同枕三十年,景娴怎么会看不出弘历心思,根本不给对方多加思忖机会,就跪了下来,打断了弘历思绪,“这底下人传出来话,我并不是没有听到,只是这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且我又自觉无愧,便一直没有放心上,却怎么也没想到……既然爷已经知情,而我又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便大胆请爷作回住,也好给福晋一个安心,顺道还我一个清白!” 弘历心又偏了一点点,“这……” “这次二阿哥出了这样事,不管是天灾还是**,总归跑不了我一个失察失责,实是愧对了爷和福晋信任……请爷免去了我襄理内务事,以儆效尤!” “你……”弘历此人就是这样,人家越逆着他来,哪怕说是对,那也听不进一句,可若是对他示弱,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就算明摆着是个套儿,他也钻得心甘情愿,“你很不必这样,是爷,是爷冲动了……” “爷!”景娴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一副惶恐不安,眼圈儿是一红,“本就是我不是,又,又哪里当得了爷这样说……” 弘历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不先把事情查清楚了再发作,这下子可好了吧? 心里郁卒得吐血,面上却勉强维持着镇定,“你放心,若是真……爷不会让白白受了委屈。” “谢爷体恤……恭送爷。” 比起来时气势凌人,弘历这会子显得有点落荒而逃,景娴看着那张慌背影,嘴角带笑,搭着容嬷嬷手慢慢起身,视线却望向李嬷嬷,“都安排好了吧?” “主子放心,一切都顺利着呢……这会儿,那赵进忠怕是已经到了养心殿了!” “很好!”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 自己现虽然是拿弘历没办法,可也不是没有治得了他人……景娴任容嬷嬷帮她揉搓着膝盖,闪着精光双眼微微阖上——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P></DIV> <TR> 28雍正出手 “皇上,赵进忠求见。” 嗯? 雍正跟大多数皇帝一样,生性多疑,再加上从九龙夺嫡中走过来,让他亲眼目睹了手足兄弟为了皇位如何算计,如何互相下绊子,如何糊弄老爷子,就算再不认为自己儿子有那个雄心豹子胆敢做出什么违逆反上事,仅凭着弘历是他内定下任储君这一点,就免不了要多上几个心眼。 如此,弘历刚搬入乾西二所之时,作为雍正眼睛赵进忠便跟着开始发挥作用—— 对于弘历一举一动,雍正心中颇为有数。 这小子平日里理政处理事务,勉强也算得上是面面俱到,即便不指着他做什么不世明君,开疆拓土,但做个守成之君应该不成问题……可是没等雍正松口气,这他眼里勉强合格了儿子,却从成年知晓人事之后,慢慢显露出了那昏头性子—— 先是宠幸高氏,容着那包衣奴才跟自己为他千挑万选嫡福晋平起平坐;再是后院里除却富察家二人,几乎全是汉女,指了个跟自己皇后同族侧福晋过去,刚进门便又被落了面子;然后那狗奴才被自己禁足,富察氏又有了身孕……眼看着安稳下来了,那个富察格格又折腾了起来,紧跟着永琏也病了……这一桩连着一桩,让雍正好不发愁,可将弘历提溜过来训了一遍又一遍,那后院却仍是鸡飞狗跳一团乱。 “让他进来吧。” 雍正既然重用赵进忠,就自然不会不知根知底,看着平日里鲜少主动来求见赵进忠,这会儿急急忙忙过来,不用多想就立马猜到是弘历那儿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面色忍不住一沉再沉—— 赵进忠心里流着泪。 他是被雍正派过去盯梢不错,是为了让雍正对弘历情况了如指掌也不错,可是不管怎么着,作为奴才,他都不想一次又一次去顶着天下尊贵两父子炮火啊……但是,如果这回出事是别人倒也就罢了,压它一阵,缓它一时都没什么大不了,可好死不死,这位偏偏是皇后娘娘族侄女儿!自己要是知情不报,虽然是讨好了四阿哥,但主子爷和主子娘娘能饶了他去? 四阿哥,不是奴才不帮您,实是奴才无能为力。 抱着横竖都是死,干脆破罐子破摔心态,赵进忠抖索着腿进了养心殿,“奴才参见主子爷,给主子爷请安。” “起来吧。”雍正无力挥挥手,“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您也知道四阿哥那不是个太平地儿啊? “回主子爷……”赵进忠苦着一张脸,一边偷觑着雍正,一边将话斟酌又斟酌,“这一阵子因着先后出了那么些事,二阿哥那儿刚稳下来,福晋也不太好,院子里头倒还算得上平静,没人敢去撞枪口,可,可是今个儿不知道怎么了……听底下人说,似乎是四阿哥从主屋出来之后,脸色就极为不好,然后,然后就直接往侧福晋院子去了,对侧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话里话外意思竟是指着,指着二阿哥病得寻常,似乎……似乎说是侧福晋下手!” “什么?!” “侧福晋似乎也是恼极了……”赵进忠看着雍正猛地一瞪眼,不由得一哆嗦,连忙将听来景娴回话,一五一十讲出来,末了又小心道:“四阿哥似乎是听进去了些,言明一定会彻查此事……但奴才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只能斗胆求主子爷示下。” “彻查?”雍正怒极反笑,“现才想起来彻查?!” 雍正作为皇帝,虽然处理政务门清儿,可是对于小儿之事,知晓得却并不多,加上自己先头几个儿子都是夭夭,折折,便压根没往深了想,刚一听到自然很是震惊,可是比起弘历,雍正毕竟要老练得多,没等到赵进忠详细说明,就已经想到这事儿不可能是景娴下手,原因无它,无非就是认为皇后家侄女不至于大胆到这个程度,单看大选那日机灵,也不至于蠢成这样……听完赵进忠话,便是确信这一点。 正如景娴所说,雍正实不相信会有人蠢到刚接手内务没几天,出了事必然跑不脱当口儿,就急不可待下黑手,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是想要反逆其道而行,可那拉氏如今一无子嗣,二无身孕,三无根基,何苦要冒这么大风险?而除此之外,,这那拉氏是皇后族侄女儿,哪怕血脉不是很亲近,可凭着皇后性子,若那拉氏真是个内里藏奸,那皇后绝对不可能不管不问,任由她乾西二所里头搅风搅雨……是真有人作怪,还是弘历那小子又昏头了? 雍正黑了脸。 其实这后院之事,只要没弄到满朝皆知,折腾得皇家颜面扫地,他并不意那拉氏得宠不得宠,也不意弘历后院里女人为了争宠玩玩无伤大雅手段,不意弘历平日里多宠哪个女人一点,可眼下里竟有人敢拿着皇家子嗣大做文章,就让他不得不上心了—— 面色不善一拍桌案,目光一冷再冷,“到底怎么回事?!” “回,回主子爷话……”看着雍正火气越来越大,脸色也跟着越来越难看,赵进忠腿肚子忍不住抖了一抖,“自打福晋传出了喜讯之后,这内务之事便多是由侧福晋处理……不过这位侧福晋倒不像是个想要趁机夺权,每隔上两三日便会传奴才并其他几个管事去问话,内院里头事儿,奴才虽知道得不多,但冷眼瞧着,却也多是一碗水端得平,并不曾暗地里下什么绊子,只是,想来是这位入宫时日尚浅,对下头人有些拿不住,二阿哥那头刚好起来,院子里刚安静了没几天,这头矛头就往侧福晋身上指了去了……这话既然底下都传开了,奴才想着,福晋怕是也免不了上心……” 嗯? 雍正听耳里,记心里,目光微微一闪,“难道弘历去那拉氏院子里时候,你也?” 这是什么意思?主子爷是疑心侧福晋还是疑心自己? “……是。”赵进忠心里一咯噔,身子跟着一震,心里是一惊,张口就想撇清自己,“侧福晋虽然接手了内务,许多事儿前头也有定例,可是毕竟如今乾西二所里头有两位主子有了身子,福晋那儿又不太平,压根没有心神来管事,四阿哥便让奴才等其他几个管事帮着看着点,怕侧福晋手生闹出了什么大茬子……” “你那拉氏院子里待了多久,弘历就到了?” “回皇上话……”赵进忠头上冷汗涔涔,“奴才并其他几个管事,刚到侧福晋院子没多久,侧福晋还没过来问话,四阿哥便过来了。” “哦?”雍正眼里精光一闪,“弘历去之前可有通禀?” “据底下人说,四阿哥是临时起意朝侧福晋院子去,未有人提前过来传话。”赵进忠有些心慌,“平日里侧福晋传奴才几人过去,也多是爷去别主子院子时候……今个儿刚好是十五,按规矩四阿哥是得歇福晋院子里,虽然福晋如今身子不便,可之前初一时候,四阿哥也是独自歇书房,是以……奴才句句属实,就是有天大胆子也万万不敢糊弄主子爷,求主子爷明鉴!” 雍正倒不至于认为赵进忠有那个狗胆,敢糊弄自己,只是对于事情撞得如此凑巧,才不由下意识生出了疑心——他是想看皇后面子上多抬举乌拉那拉家一二分,加上景娴大选时候表现,确实让他满意,他就也不介意弘历满后院都是汉女情况下,多给景娴一点体面,可是即便如此,却不代表他能够容忍景娴拿自己当枪杆子使,且还使了一次又一次。 雍正虽然就见过景娴一次,可初次印象很深刻,他心里印象,景娴是个极为知进退,识大体人,大选之时,还曾为此赞过皇后一门,自然就不愿意被自己称赞过人摆上一道,不然岂不是自己识人不清?而再者,他也不愿意相信一个侧福晋能有那般大胆子,居然敢算计到他头上来,再加上赵进忠一向都不是他摆门面上人,就是传过来问话,也多是做了遮掩……他能用暗地里人挟制朝臣,盯住宗室贵族,自然就不认为刚进宫两月不到景娴,能够有那般通天手腕。 “罢了,朕也就是随口问问。”雍正挥了挥手,止住了表忠心赵进忠不停磕头,揭过了话头,“给朕好好查查,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作怪,闹得朕这紫禁城成天见得不安宁!” “奴才遵旨!”赵进忠松了一口气,心里便发起狠来,“奴才必定把这件事给查得一清二楚,必定不负主子爷期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买V支持我菇凉,一章会比一章精彩说,埋了好久伏笔要触开了哦!跪谢支持,鞠躬!</P></DIV> <TR> 29皇后拆招 相比养心殿那边低气压,这边启祥宫要轻松得多。 “哎呀,外面日头那样烈,走了一路过来累坏了吧?”皇后看着袅袅走入殿中景娴,笑眯眯招手,“就咱们娘两个儿,还闹什么虚礼?” 深宫寂寞。 随着年岁一日长过一日,且又无子无女,没人承欢膝下,即便尊贵如一国之母皇后,也终究免不了感到内心空虚,而恰好这个时候,景娴出现了—— 刚开始时候,对于景娴,皇后是没起过什么旁心思,毕竟不是嫡嫡亲侄女,即便打定心思要帮持一两分,却也没太过放心头,可是随着一日日接触,李嬷嬷隔三差五禀报,和乾西二所接连不断闹出来动静……皇后却仿佛景娴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影子。 当年她刚进皇上潜邸时,比景娴还要小,不过是十一二岁年纪,大族培养出来心思成算虽有,可身子骨却到底没有长开,不仅比不得皇上第一个女人宋氏,比不得入门以来就一直颇受宠爱李氏——即便她们没那个胆子敢公然跟圣祖亲赐自己唱反调,皇上也不似弘历那般无视规矩,可是私底下却也没少被下绊子,争宠夺爱手段没少她眼皮子底下使……为了牢牢坐稳嫡福晋位子,为了不沦为其他妯娌笑柄,为了不让家族跟着蒙羞,当年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 时光荏苒,如今她终于坐稳了这中宫宝座,可这命运齿轮却像是不肯放过她们乌拉那拉家一般,再度转到了景娴身上,只是比起有着祖宗家法护身自己,身为侧室景娴是处境为难——先是入宫大选遭了黑手,若不是得救及时,怕就就此背上了洗不干净黑锅,从而连累到乌拉那拉家整整一族;进了乾西二所门,屁股墩儿还没坐热,又婚之夜被撩了面子,弄了个里里外外不是人;好不容易安定了点,掌了内务,得了点实权,可得用人还没培养出几个,又被泼了好大一盆脏水……她们乌拉那拉家人就这样好欺负? 不管是出于合了眼缘,还是同族连枝,亦或是同病相怜,总之这一桩连着一桩不太平之下,皇后对于景娴,除了事关家族利益帮持之外,多了几分真心—— “还不赶紧过来?” 景娴有着前世阅历,和李嬷嬷提点,自然不会猜不出皇后心思。 虽然经过了上一世悲凉之后,让她她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人无伤虎心,虎欲夺人命,再没可能如同以前那般单蠢可笑,对于曾经付出过真心弘历,不会再有一丝别样情感,该图谋就图谋,该算计就算计;对于曾经诚心尊敬骨偶富察氏,不会再有半点臣服,该果断就果断,该反击便反击;对于曾经称赞过妙人儿高氏,也再没有一点艳羡,该出手就出手,该狠心就狠心;对于其他那些表面无争后院女子,是再不会像以前那样生出什么同是落魄人可笑怜悯之心……可即便如此,她却也不会让自己因此被迷了神智,从而草木皆兵—— 谁内里藏奸,谁满肚子坏水,谁看不得她好,谁想利用自己,谁是真情,谁是假意……景娴分得很是清楚。 上一世会落得那般下场,虽然少不了有心人背地里下绊子,可是她也明白一个巴掌拍不响,若不是自己刚直到单蠢程度,也不会如了那些人意,想起自己那时性子,景娴很能理解为什么皇后不愿出手扶持——毕竟没有什么靠山情况下,自己就敢一而再再而三自愿当那个枪杆子,屡次去戳那人肺管子,闹得家里跟着自己倒霉,如若还有着皇后撑腰,说不定会越发不知道分寸去忠言逆耳,从而让那位彻底恼了乌拉那拉家一门…… 而且,话又说回来,如今她虽然吃一堑长一智,脑子清楚了,醒神了,对于很多事情也有着先知,能够起上一两分作用,可是这势力盘根错节宫里,若是没有皇后屡屡帮持,哪怕她脑子再好,也绝不可能事事顺畅如斯。 如此,皇后示了好之下,景娴自然懂得投桃报李,一来二去之下,二人关系便紧密了起来—— “姑爸爸就不怕宠坏了娴儿?”景娴仍然行了个礼,而后才就着皇后指着下手坐下,语气却十分轻松,还带着少有调皮,“万一娴儿是个不懂分寸,仗着姑爸爸宠爱,成天见得给您惹事,您可就有得烦了……” “你呀……”皇后虚空一指,笑得很是开怀,“就你这么个鬼灵精性子,才用不着我烦呢!” “那是!”景娴也不矫情,“我可是乌拉那拉家姑娘,哪怕比不得姑爸爸,难道还能蠢到哪儿去不成?” “娘娘……” 二人正谈笑着,殿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清脆花盆底声音,伴着这‘笃笃笃’声音,抬眼便只见到一身着红褐色宫装嬷嬷步走了进来,熟练了行了个礼之后,也不等上头发话,便不慌不慢地抛下道雷—— “主子爷那边有动静了!” 景娴是个有眼色,看到皇后人过来回话,便准备告退,“姑爸爸,娴儿……” “有些事你总归要做到心中有数,坐下一起听着。”可话刚开了个头,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皇后拉住,说罢也不等景娴作何反应,直朝底下人扬了扬下巴,“说吧。” “回娘娘话……”方嬷嬷十分恭敬,“一个时辰之前,赵进忠曾进了养心殿,大约跟主子爷说了两刻钟话,回到乾西二所便开始调动下头人查二阿哥事儿,想是主子爷那头上了心,要整治一二了……” “嗯……”皇后敲了敲扶手,眼锋一扫就知道话还没说,“还有呢?” 方嬷嬷有些为难朝景娴方向看了一眼,“这……” 皇后将方嬷嬷眼神收眼底,却丝毫不动,“本宫既然让你说,你便放心大胆说,这启祥宫里头儿都是自己人,难道还有什么好忌讳不成?” “娘娘说是……”方嬷嬷收回目光,再度垂下眼眸,“听传来信儿,说是主子爷不知怎么,似乎是有些疑心侧福晋,但后来却又没说什么,问了几句便将话头揭过了,后来也只让赵进忠好好查查这事儿,并未再提及侧福晋。” 嗯? 皇后和景娴同时心里一咯噔,可到底是皇后要比景娴了解雍正性子,也比景娴要稳得住阵脚,“你找个时间去问问苏培盛,问问当时皇上到底问了些什么……”说着又顿了一顿,“也别太着急了,缓个一二日,别让皇上看出了不对来。” “嗻!” “还有……”皇后目光一闪,“让底下人帮帮赵进忠,不着痕迹把老四福晋也攀拉上,也不用捏造什么名头儿,就把先前那档子破事给捅出来就行了!” “那……”方嬷嬷心领神会,“那那位富察格格呢?” “既然他们富察家胆子一个大过一个,万一以后有哪个挡了她们路,这宫里岂不是要闹翻了天去?”皇后老神,“让皇上顺着查下去便得了,咱们费个哪门子神?” 等方嬷嬷领命退下之后,启祥宫里恢复了平静,可景娴却再分不出半点心思来谈笑。 她跟弘历毕竟相处了那么年,对于弘历性子弱点是一拿一个准,对应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可对于雍正,那就是两眼一抹黑,半点都拿不准了—— “姑爸爸……” 可正如景娴了解弘历一般,与雍正夫妻四十余载皇后又怎么会不了解雍正性子? 雍正此人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事事要遵循规矩,半点不能错了体统人,同时性子也较为偏激,若是你让他心里添了堵,让他脸上不好看,哪怕一时收拾不了你,远了却必定会让你不痛,可任何事情都不能单看一面,从另一面来说,只要你没出了大褶子,小打小闹什么,他都不会放心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这深宫里,谁没得点心思手段成算? 乾西二所里头儿糟心事,皇后皆是心中有数。 近闹出来幺蛾子,眼瞧着确实是桩桩都攀上了景娴,事事没离了景娴去,可是一旦往深了查,却会发现景娴多也就是如她自己所说那般,占了个失察失责名头,毕竟这一件两件可都是不能管,管不了,且没法管事儿,当家主母出了手,有了身孕也不安分,得宠是不省心……她一个刚进门没多久侧福晋能怎么办? 皇后笑着拍了拍景娴手背,话中却带着深意,“你说,比起你那点压根当不得什么事儿,谋害皇家子嗣,不让后院女人绵延子嗣,公然违反皇命以下犯上……哪个会让皇上上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精彩!</P></DIV> <TR> 30雍正的决断 赵进忠动作很,可越查却越是心惊。 作为能被雍正瞧得上眼人,赵进忠自然不是什么庸才,即便富察氏限制下,并未身内院,能够精密捕捉内院每一点风吹草动,可一旦上了心探听,加上皇后又派人故意露了点蛛丝马迹出来,顺着这点子踪迹摸下去,事情大概轮廓却也很显了出来—— 赵进忠打一开始就不认为是景娴下黑手,这倒不是说他相信景娴为人,亦或是旁什么虚,只是觉得这宫里女人可没哪个是傻,暂且不说乌拉那拉家教得如何,单凭着有皇后娘娘这个靠山,就怎么都不至于鼠目寸光到如斯地步……不过,若不是她,那会是谁? 福晋?高主子? 一想到这人这般处心积虑往景娴身上泼脏水,赵进忠便心思念转之间想到了富察氏和高氏,毕竟这乾西二所里头,只要不是蠢到家人,都能够看得出这三人互相不对付,而暂且不说富察氏跟高氏之间恩恩怨怨,就说景娴,这二人也都跑不了嫌疑—— 这满后院,乃至满后宫里头儿,有哪个不知道景娴刚入门那天,高氏就迫不及待耍了手段,闹得上上下下都跟着没脸,从而被雍正狠狠罚了一顿,至今还禁足;而富察氏表面上似乎是对景娴和气得很,可启祥宫被皇后娘娘折了面子事儿,稍稍打听一下,也不是没人知道,况且那事儿虽然是高氏做下,但富察氏掌管着内院,难道其间还能得不到一点风声?有点子脑子人一想便能想明白,无非就是这位想坐山观虎斗,却没料到虎没都起来,自己反倒被咬了一口,闹得颜面失,若不是刚好传出了喜讯,怕也得不了什么便宜。 赵进忠虽然看得通透,可心里却犯着难。 若是什么旁没上名牌女人,揪出来一两个平了上头怒火倒也罢了,可偏偏这一个是福晋,一个四阿哥宠爱女人,得罪了两头都落不着什么好,可是主子爷上头等着,皇后娘娘也一旁冷眼瞧着……赵进忠心里打着突,却到底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查,只是同时却无不期盼着这两位多就是闹点争风吃醋,散散谣言,千万不要折腾出什么大事,让自己里外得不了好……不过期盼是好,现实却是残酷,老天爷不知道是看他不过眼,还是想要真相大白于人前,看到查出来结果,赵进忠彻底傻眼了—— 怎么会这样! 先是福晋富察格格房里放了避孕香囊,然后是仍然意外有了身孕,胎却不稳富察格格刻意隐瞒了喜讯,等到要瞒不下去了才想着捅出来,趁机打福晋一耙;跟着高主子听到接连传出喜讯,便想浑水摸鱼下一把黑手,却没料到富察格格玩了手祸水东引,后让二阿哥担了这份罪……事出于福晋,又终于福晋,难道这就是所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赵进忠想死心都有了。 当奴才不怕伶俐,不怕机灵,也不怕手头上功夫了得,不怕办事办得让主子满意……可怕就怕自己知道事儿太多,遭了上头忌讳,而其中怕就是这皇家阴私之事,一个不小心就是灭口封嘴下场! 赵进忠骑虎难下了,一边恨后院这帮子女人恨得咬牙切齿,一边又害怕得要命,可是他身为雍正人,却也不是不知道雍正对于敢欺上瞒下之人手段,况且这事儿自己既然能查得到,若再派了人来就必然也能查到,既然横竖都是死,干脆一咬牙,一闭眼,豁出去算了……老子得不了好,你们也就甭想着两只手撇个干净! 抱着这样破罐子破摔心态,事情始末便被赵进忠直接捅到了雍正眼前—— “混账东西!”雍正多年养气功夫瞬间崩塌,气得额上青筋都暴了出来,“这一个两个是想要做什么?真是反了天去了,这紫禁城里头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规矩了!” 偌大养心殿里头鸦雀无声,只听到雍正一重胜过一重怒骂,话里字眼也越来越诛心—— “嫡福晋居然给低位分屋子里放避孕香囊,难道不知道皇家重要就是绵延子嗣,香火鼎盛?格格侍妾之流居然敢因此就把心思动到了皇家子嗣身上,难道不知道这是抄家灭族大罪,视为谋逆?还有居然敢公然无视朕禁令,禁足其间就敢这样不安分,竟然敢趁着乱就这乾西二所里头搅风搅雨,兴风作浪……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一个包衣出身死奴才,居然敢三番四次挑衅朕,视朕话为无物,高斌真是养了个好女儿,高家真真是个好样!” “还有富察家!一个两个都内里藏奸,一肚子坏水,表面上一个比一个忠厚老实,背地里竟然这样下作,居然还敢哄骗朕,让朕以为她是个好,特特指给了弘历,到头来竟是比谁都要心思歹毒,这是想要让爱觉罗家绝后吗?还是想要这天下变成她富察家?实可恶,可恶至极!” “弘历……”雍正骂着骂着,突然想起了他那个做混账事,连累着他这个做老子天天帮着擦屁股混账儿子,猛地一捶桌案,“让那个混账东西给朕滚过来!” ----------------------------------------------------- 弘历自打从景娴院子里落荒而逃之后,就打算着手开始彻查,只是他手里头虽然有些得用人,按理来说,查这些个事应该不成问题,可是这些人要么是各自为营,要么是不想插手这皇家污糟事,要么是摆了门面上……压根就不像雍正和皇后人那般心中有数,是以,等到苏培盛满脸同情来找他时候,他完全没什么头绪,还以为是错怪了景娴,惹恼了皇额娘,让皇阿玛也不舒坦了—— 其实弘历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哪里会不知道景娴受着皇额娘庇护?只是他一是不认为富察氏会骗他,二也不觉得富察氏故意找麻烦,三是加上了自己脑补得过了头,便一心认为皇额娘也被蒙蔽范围之内,而自己却占着真理,根本不需要顾及什么,才敢那般口无遮拦发作景娴……直到被景娴连消带打挤兑了一番之后,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好像闹了个乌龙。 只是那之后忙着彻查真相,弘历便将皇后那头给忘到了角落里,一心想要好好立一次规矩……于是,等到了苏培盛出现他面前,面带怜悯跟他说‘皇上宣召’,而他下意识反省自己时候,才陡然想起来这档子事,心里暗叫一句坏了—— “儿子,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弘历来养心殿一路上,没少琢磨着怎么认错才能够短时间内让雍正消气,可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想到自家皇阿玛吃哪一套,便想着反正态度诚恳一点总归出不了错,可进了殿刚跪下请安,还没来得及请罪,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下意识一闪,再一抬眼却只见一个景泰蓝茶盏碎了他方才跪着地方,而伴随着这‘啪’一声而来,还有头顶上方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满是火气怒吼声音—— “安什么安?朕有你个这么个混账儿子,没被气死都算是朕命大,还安个什么劲!” 弘历满心请罪话,被雍正这毫无征兆发作给吓得硬生生憋了胸腔里,整张脸变得又苍白又错愕,“皇,皇阿玛……” “混账东西!”雍正越看着弘历脸,就越是来气,骂了一声也懒得再说什么,就直接将桌案折子劈头盖脸扔了过去,“你给朕仔细看看,看看你宠幸都是些什么东西!” 弘历不知道为什么皇阿玛会发这样大脾气,直被吓得六神无主,浑浑噩噩捡起被雍正丢面前折子,一眼看过去,却只见他满眼不可置信猛然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 福晋不是一向为贤惠大度吗?怎么会背地里做出这样事情?子吟也向来是个温柔小意,从来都娇弱得像菟丝花一样,只能依靠自己,怎么可能会下手害人?还有,还有那个平日里并不被自己多待见富察格格,他印象里也一直是个老实本分过了头人……可永琏病竟然是她下手?! 随着折子一页页翻过,弘历面色精彩极了,先是从白转到青,又从青转到黑,双手也用力到将折子边缘掐出了几道指痕,心里是一边觉得荒唐,一边觉得她们不会这样,一边又觉得皇阿玛不会拿这样事骗自己…… “看明白了?” 正当弘历有些接受无能,有点崩溃时候,头顶上方再度传来了雍正冰冷得彻骨声音,弘历身子一抖,眼睛却充血充得一片通红,声音也是一片嘶哑颓唐,“儿,儿子看明白了……” “哼!”雍正看着自己儿子这般大受打击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不经过这一遭,怎么把这性子扭过来呢?心里虽然仍是气,可话却留出了点余地,“那你说怎么办?” 弘历心如乱麻,一边觉得这些人实可恨,就是再怎么罚都不紧要,一边想起富察氏和高氏脸,又觉得会不会如同自己冤枉了景娴那般,也错怪了她们,话到了嘴边,到头来竟是只憋出了一句,“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雍正瞪大了眼睛,他虽然没打算明着处罚这些个人,以免闹得天下皆知,让皇家面上不好看,可也万万没料到,所有证据都摆了眼前,这小子居然还会犹豫……这真是自己看重儿子? 养心殿中气压一低再低,就是反应迟钝弘历也被压得回过了神。 看着上头面色不善盯着自己雍正,弘历心里猛地一颤,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那句‘朕可不独独只你一个儿子’,脑子猛然间警醒过来,连忙叩了一叩,“儿子意思是说,现富察氏二人都有了身孕,无论她们有再大罪,总归都不可能这当口儿处罚她们,毕竟儿子膝下……况且,若是富察格格也就罢了,虽出身大家,毕竟家世不显,但嫡福晋和高氏眼盯着人太多,到底不能让旁人瞧了皇家笑话去……” 雍正脸色好看了点,“那你意思呢?” 弘历这回学聪明了,“高氏和富察格格还是先照样禁足,嫡福晋不好如此,且富察家确实还能起到些作用,便先夺了她掌家理事之权,待她生产之后再做打算……皇阿玛觉得如何?” “先这么着吧。” 雍正目光深远,口中却没再多说什么—— 这其一是因着弘历话确实有道理,皇家想要处置一两个人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是现就将这些个人连根拔起,那么整个后院里,就会变成那拉氏一家独大,这不是他所想看到,而即便可以等到到下届大选,着意多添上几个人,但毕竟自个儿年纪大了,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到底说不准几年后事,不能够留下这样一个不知道等不等得到变数;而其二,到时候君登基,确实免不了要借富察家势来打压一番不安分人,毕竟乌拉那拉家虽然势不弱,但这一辈里头得用人却不多,而钮祜禄家能人虽多,却终究不是熹妃嫡枝,不见得就会甘心情愿下死力帮手…… 即便如年羹尧、隆科多这般角色,他都可以隐忍那样久,再来一个富察家,也不是不能徐徐图之。 雍正心思向来深,为着大利益,眼下忍他一二也不是什么了不得大事,而真正让他忧心,是弘历——他之前不是没想过努力把他给掰过来,可是眼瞧着自己眼皮子底下,这小子都能够几次三番这样拎不清,那么等到自己不了,不是加变本加厉?退一万步来说,就是自己临终之前,把这些个隐患一一解决掉,可是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再来几个内里藏奸呢? 雍正第一次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要将弘历面前障碍一一铲平……没有经历过磨练,什么东西都得来太过容易,心智便不会坚定,容易耳根子软,被他人左右。 弘历告退之后,雍正一个人养心殿枯坐了很久,久到身边人都以为他不会再出声时候,却突然听到他嘶哑着喉咙说了句—— “苏培盛,搬梯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都知道搬梯子是啥意思吧? ps,今天还有一,不过会稍微晚一点说,感谢支持!</P></DIV> <TR> 31女人们的心思 “主子,出大事儿了!” 景娴不是什么笨人,加上启祥宫得了皇后指点,知道这乾西二所后院,这回儿算是彻底被老爷子给记挂上了,即便按着老爷子性子,不至于大张旗鼓整治什么,闹得上上下下不好看,可那几位却也决计得不了好,如此,她便实没必要赶这当口儿上再去痛打落水狗,反招了如今紧盯着乾西二所那位眼,那才叫不美……如此,从启祥宫回来之后,景娴便一直待自个儿院子里,准备嗑嗑瓜子,瞧瞧好戏—— 果不其然,还没歇上一会儿,外头就闹腾开了。 看着容嬷嬷踩着花盆底,急匆匆步而来,景娴自以为是老爷子动了手,虽然觉得得有些出乎自己意料,可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态,仍是嘴角噙着笑,无所谓挥了挥手,“你慢着点,什么事儿竟当得你这样,摔着可就……” “这都什么时候了,主子您还记挂着这些有没有,火都烧到眉毛上了!” 呃? 景娴被容嬷嬷陡然打断了话,且看着对方面上不光没带着一丝应有喜意,反而一副十万火急模样,不由得有些错愕,可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被容嬷嬷抛出来炸雷,弄得一愣—— “爷外头背了气晕过去了,这会儿吴书来刚刚把爷给抬回来,整个儿院子里都闹翻了!” 这是闹得哪一出?! 景娴所料得皆不错,虽然雍正因着这样那样原因,并不打算一时半刻就拿那些个人开刀,反是准备徐徐图之,可说到底,得利还是她,自然就犯不着跟着着急上火……只是她这千算万算都算无遗漏,却偏偏忘了一样,这俗话虽是说子肖父,可那位爷却不像他老爷子那般耐得住—— 从养心殿回乾西二所一路上,弘历没少脑子里回想那折子上一字一句。 其实他不是不明白他皇阿玛虽然向来严苛,眼底里容不得沙子,可即便再看不惯他平日里行事,却也万不会不分青红皂白教训自己,没必要空穴来风去整治自己后院……但是与此同时,他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会那样有眼无珠,会那样识人不清,不愿意相信一向被自己疼宠可人儿会是那副模样……这样两股全然不同思绪他脑中不停对撞,冲击,让本就大受打击弘历,是觉得浑身上下难受,如此之下,竟是还没等他想个清楚,问个明白,还半路上,便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这一时半会儿,奴才也探不到具体,只知道四阿哥从养心殿出来之后就面色不好,然后就……” “罢了。”景娴一边换着衣裳,一边听着李嬷嬷刚打听来消息,忍不住打断了话头,抽了抽嘴角,“咱们还是去看看吧,省得让人落了话柄。” ------------------------------------------------------------------------------ 后院里女人都不是笨人,只是比起这些个想着争宠卖好,来得飞女人们,富察明玉心思显然要深—— 她既然敢仅凭着底下一点子风声,就明目张胆弘历面前上眼药,自然不会是只因为一时冲动,亦或是气急败坏昏了脑子……永琏发病,自个儿跟着累倒,这一串一串儿无论放哪儿去说,她都是受害这一方,作为被下头人戳肺管子当家主母,作为心疼儿子受难生身额娘,即便是捕风捉影,即便是没凭没证,难道还容不得她诉诉苦水? 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就是她故意为之了,可知道这一连串事儿是高氏那个不安分贱蹄子招惹出来之后,即便是心里恨得牙痒痒,却到底没有插过半点手,无论怎么查怎么揪,可半点都牵连不到自个儿身上……反倒是那高氏,竟一门心思想要一棍子打翻两船人,这才真真是居心叵测,目中无人! 富察明玉主意打得很好,却没想到这事儿会一而再再而三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富察家势力不小,即便这皇家深宫内院里头不能够全力施展开来,可到底要比他人要根基深厚得多,底下没摆明面上得用之人就自然不少,如此之下,弘历扬言要彻查之时,富察明玉虽然觉得攀拉不上自己,可出于谨慎,为防再有人其中下什么黑手,再把矛头给扭过来,让自己措手不及,便到底多长了个心眼,仍是叫人盯了梢……可是她却怎么都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盯,却盯出来了大问题! 什么叫做除了爷之外,还有两批不知道背景人马也彻查此事?什么叫做不光是二阿哥发病一事,似乎是连以往院子里头出事都被顺藤摸瓜摸出来不少? 富察明玉脑子转得很。 她知道自己这样明着打压景娴,必然会招了中宫那位眼,可是说到底,这其一她并未想过拿着这样小把戏让景娴伤筋动骨,只不过是想下剂猛药,逼得对方不得不为了把自己撇干净而将高氏给拱出来,这样一来,那两头就都得不了好,她也算出了口恶气……而其二,凭着先头所想,她也不认为有什么把柄让人说三道四,毕竟她可没从中作梗不是? 她不怕皇后不待见自己,就算皇后存着让乌拉那拉家出两任皇后心思,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将自己往死里头整,毕竟皇家出过扶正皇后,却鲜少有扶正嫡福晋……再者,经过九龙夺嫡时期,对朝中势力门清儿皇后,不会不知道想要抬举自家侄女儿,就必须得让爷登上皇位,而若是要让爷坐稳位子,就少不了她富察家出一二分力……而就是退一万步,皇后真想要把自己拉下马,主子爷去不会坐视不理……只是她万万没有料到,主子爷也动手了!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富察明玉知道,这个时候保不准主子爷已经对她之前做下事,心中有数了,可主子爷虽然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她这位爷性子却要软和得多——她们富察家如今毕竟还有点用处,不说远了,至少君登基,朝政未稳之前,自个儿都能稳稳地,而等到一切安定下来之后,主子爷也早就不了……那么,只要稳住了这位爷,又有什么不能挽回来? 富察明玉心里算盘珠子拨得哗哗响,以至于就算看到了视为命里克星景娴,以及早就相互不对付富察格格,也没有刻意刁难什么,却不知道她那头心思转得飞,富察格格这里也没少思忖—— 她知道自己这回儿算是阴沟里翻了船。 富察格格手下能用人比不得富察明玉,也比不得有皇后做靠山景娴,可是好些年如一日经营之下,虽然得不到第一手消息,却也能隐隐约约摸着点风……她不像富察明玉那般,有个那样硬后台撑着,她阿玛不过一个小小佐领,就是踩死了她们这一门,也不会朝里掀起什么浪—— 但是好自己现有了身孕! 富察格格知道,这档子事源头虽然是从富察氏开始,自己这也只是一报还一报,且还没下什么重手,不过是顺水推舟之举,可是谋害皇嗣就是谋害皇嗣,绝对不会因为事出有因就对她有半点宽恕……既然如此,倒不如趁着眼下还有点时间,好好为着永璜和肚子里肉好好筹谋一把! “福晋,高主子身边丽珠求见。” 富察明玉和富察格格心底各自为谋,其余女人翘首企盼着御医信儿,景娴则淡定坐一边,将众人表情收眼底……可这份子安静到底也没持续太久,便见到富察明玉身边双云进来回话—— 她来做什么? 这几乎是屋里所有女人有志一同心声,而随着丽珠慢慢走进屋里,她们疑惑便得到了解答,“主子听到了爷病了消息,心里万分着急,可同时却也不敢无视主子爷禁令,只能佛堂里头跪着为爷祈福,且大着胆子打发奴才前来看看……望福晋能够体谅奴才主子一片赤诚之心。” 这贱蹄子也收到了风声,想要跟着自己稳住爷? “……她倒是个有心。”富察明玉面上不显,可心里却嗤了一声,满肚子邪火是终于找到了出气地儿,“等爷醒了,我自然会叫人知会你主子一声,眼下里,这当奴才就别跟着裹乱了。” “可……” 这话说得便算是有点重了,只是丽珠虽然比高子吟要懂分寸得多,可到底也知道这回事关重大,若是不能将爷拉到自己主子这边来,搞不好这禁足就得一直禁下去了,到后是跑不了要倒血霉,自然就想再争取一番,可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只听到哗啦一阵帘子被挑开声响—— “爷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退进度,加精彩! ps,上班伤不起,还是算做到了四吧?虽然晚了点QAQ</P></DIV> <TR> 32弘历的心境 外面女人,一个个都心怀鬼胎,小算盘打得飞,而正处于昏迷中弘历,也没闲着。 刚两眼一黑昏过去时,弘历确实是只觉得陷入了漫无边际黑暗之中,浑身没有一点知觉,可随着时间逐渐推移,慢慢,耳边却开始传来一道道或熟悉或陌生声音,同时眼前也出现了一幕幕或模糊或清晰画面,如此之下,一时之间,竟是让他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给朕好好看看,看看你所宠幸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不,儿子没有……” “嫡福晋善妒不容人,格格一肚子坏水,使女胆大包天……为上不正,为下不良,你是不是也跟这些个东西一样,一样包藏祸心?!” “皇阿玛……” “朕可不独独只有你一个儿子!” 弘历被吓得心胆俱裂,可还没等他再度开口辩解,耳边本还残余着怒吼声却突然消失殆,眼前那抹明黄色身影是陡然一晃,变成了一道大红色修长身姿,面上却泫然欲泣—— “爷,每每看着永璜,我就忍不住想到我们那短命女儿……若是她还,怕是也会像永璜这般,这般聪颖可爱吧?” “爷,我是一个没用额娘,身为您妻,却……你会不会,会不会因为我没能为您留下一儿半女,从而就厌弃了我?” “爷,我好羡慕富察格格,好羡慕好羡慕……哪怕,哪怕让我跟孝诚仁皇后一样,我也想为您留下一个念想,留下属于我们生命延续……” “爷,没有永琏之前,我难过,可是有了永琏,我又好害怕,害怕他和永璜会像圣祖二阿哥和大阿哥一样……如若真是如此,您会怎么办呢?” “爷……” 弘历听着那平日里显端庄,可此时却掩不住哀伤声音,下意识就想要抚慰一二,还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眼前身影却又渐渐模糊起来,变得有些柔弱,耳边也随即响起了轻轻啜泣之声—— “爷待子吟这样好,真是让子吟又感动又伤心……感动是爷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即便没有高高上位分,子吟却仍觉得自己是世界上幸福人,可子吟伤心,却是自己从未为您做过什么……” “这么多年下来,子吟一直未能传出喜讯,怕是……不过,不过眼下里好了,有了大阿哥,二阿哥,妾身,妾身恭喜爷终于当阿玛了……” “爷,等到子吟年老色衰了,人却一个比一个娇艳如花时候,您还会待子吟这样好么……” “爷,您真认为子吟是您心中无可替代唯一吗?” “爷……” 弘历看着面前那弱柳扶风,且还频频拭着泪人影,心底怜惜感大盛,三步并作俩就想上前拥住对方,可真走上前之后,却发现身眼前并不是自己心心念念解语花,而是一个抱着婴孩,姿色并不算出众宫装女子—— “爷,这果然是父子连心呢,刚刚还眯着眼打盹儿,看到您来了,就立马睁开眼睛了,您看着小模样多可爱……永璜,叫阿玛。” “爷,奴才比不得福晋贤惠大度,也比不得高姐姐温柔可人,可是对您仰慕和深情却从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爷,奴才好开心,真好开心……虽然奴才知道自己不是爷心中一等一合意人,可是只要能为爷诞下子嗣,为您延续香火,能这偌大后院占上一个角落……奴才就已经很满足了。” “爷……” 这三道不停重复循环闪现于他眼前身影,和那不绝于耳声声软语,如同一把重锤,狠狠捶了他内心为柔软那片角落,让他莫名通体舒畅了起来……而连他自己都无所觉之下,原本那道让他胆战心惊,带给他无压力明黄色身影,也渐渐消散而去,徒留下眼前这一片温语柔情,牵扯起被他藏心里深处那抹思忖,二者一拍即合—— “爷,您醒了!” “阿玛,您终于醒来了!” “上天保佑……” 弘历怀揣着一副后院琴瑟和鸣,温香蜜意美好画卷,悠然转醒,而刚睁开眼,还没看清楚头顶床帐花色,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比一道着急上火声音,心里不免很是熨帖—— “爷感觉可还好?可还有什么地儿不舒坦?” 富察明玉将弘历表情收眼底,看来还没像自己想象中那般不可收拾,心里大松一口气,面上却为殷勤,“刘太医,你再仔细为爷瞧瞧……” “让你费心了……”比起养心殿严寒彻骨,眼前一切,自然让弘历觉得倍感温暖贴心,看见富察明玉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撑着床沿小心却不乏焦急看着自己,是觉得心里暖洋洋,拍了拍对方手背,“底下人怎么这般没眼色?难道不知道福晋有身子不能久站?” 她倒是会把握时机! 富察格格看着富察明玉得逞,眼底里速划过一丝厉色,可手下动作却不慢,一边将永璜往前推了推,一边微曲□子,跪了弘历床前脚踏之上,“爷可是醒来了,奴才向来是个蠢得,眼见着这般,竟是帮不上半点忙,只能旁边跟着着急上火,恨不能以身代之……” “阿玛……”永璜也很是乖觉,富察格格提点下,蹒跚着小步就蹭到弘历身边,“永璜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不让阿玛为永璜操心,阿玛一定要好起来!” “乖。”弘历对富察格格不像对富察明玉那般感情深,可是鉴于刚刚梦境,和眼前情景,却到底心下舒坦,摸了摸永璜小脑袋,又赞了一句,“你将永璜教得很好,也别跪着了,小心身子。” “爷……”富察格格受宠若惊一抬眼,却还是弘历目光中乖觉起了身,“只要爷能好起来,奴才就是舍了这条命去,又当得了什么?” 主子说得果然没错! 丽珠看着眼前这一个接着一个卖了好,心里不由焦急万分,生怕落了人后,富察格格前脚刚落座,后脚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主子得知了爷病了消息,真是急得不得了,可是碍于禁令,却也只能佛堂反复为爷诵经祈福……主子若是知道您大好消息,肯定要高兴坏了!” “她身子本就不好,你过去让她赶紧起来,别爷好了,她又病了……爷过几日去瞧她。” “是,奴才代主子叩谢爷体恤。” 弘历并没有看到自己说过几日去看高氏时候,富察明玉和富察格格眼中一闪而逝厉色,以及景娴嘴角浮起嘲讽,反而感受着这接二连三小意温情,心底有些飘飘然——他虽然雍正一通棒喝之下,有些拿不准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也第一次怀疑起自己往日里所看到究竟是不是真如他所想那般美好,可是潜意识里,他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相信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清。 于是他本就先入为主,且这些个人又刻意为之情形下,便是让他认定了心中所想——这些个女人无非是太意他,怕失去他,这才会一时昏头做些糊涂事……自己怎么可能会像皇阿玛所想那般忠奸不辨? “刘太医,爷可还有什么大碍?” 景娴自入了寝殿之后,就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出接着一出大戏,看着弘历知道了先前那一连串事儿前因后果之后,对着这些个女人居然不怒反而感动样子,若是雍正那样人,她可能还能说是为了利益所趋,逢场作戏,但对于向来看到女人就有些脑子不好使弘历,景娴便只感觉像是吞了只苍蝇一般,倍感恶心,可恶心归恶心,女人们一个接着一个表完忠心之后,她却也不能傻站着不动,只是到底不想搭理眼前这个比自己印象中还要色令智昏渣人,便将目光移到了一旁刘太医身上—— “回侧福晋话,四阿哥不过是一时气血不畅,加上日头又烈,两两相加之下,才会背了过去,如今缓上这么些功夫,已经好了许多了,再加上四阿哥一向身子骨好,若是不放心可以用上一两帖祛暑汤药,若是不用,却也无妨。” “娴儿……”弘历心里为自己女人们所作所为都找到了‘合理’借口,对于被自己错怪了景娴,自然倍感愧疚,加上眼见着自己那般不分青红皂白发作了她,可对方仍是一如既往这样关心自己,便是觉得感慨,“之前……委屈你了。” 景娴强忍心中恶心,面上却万分惊讶,“……爷?”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弘历此话一出,富察明玉和富察格格二人面色陡变,可弘历却并未就此作罢,挥了挥手,止住了景娴话,再度抛下了一道响雷—— “以后这乾西二所内务还是交给你吧,你向来是个好,交给你我很是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才不会给他重生,重生给他洗白咩?窝才没那么好,虐死他才算完~ ps,受寒加落枕,扭到了脖子,还要生不如死加班,我怕小钳子没被虐死,我先被虐死了……</P></DIV> <TR> 33幺蛾子齐飞 年过中秋,月过半。 对于弘历对富察明玉等人态度,铺好了后路雍正心中恼怒,却隐忍不发,心有成算皇后也静观其变,把着内务正一步步打着根基景娴是冷眼旁观得好不热闹;而至于难得有志一同富察明玉三人——高氏是一边禁足一边施展柔情攻势;富察明玉是一边照料永琏一边跟家中互通消息;富察格格则一边养胎一边悉心谋划…… 一来二去之下,时间过得飞,雍正八年一晃而逝—— “主子,这是这个月账册。”容嬷嬷翻着手里蓝皮小本儿,“各位主子那儿分例奴才都已经对过一遍,没有什么问题,有了爷话,底下人也算是乖觉……您要不要再过过眼,省得奴才有什么没顾忌到地儿,让人寻了错处去。” “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景娴拍了拍容嬷嬷手背,“先前你便做得很好,若是没得你们帮衬,我少不得要累散了腰去……” 随着雍正九年到来,首当其冲自然是那章程繁复大年节。 作为景娴进宫以来第一个年节,也是掌管内务以来第一个年节,虽不必要要这上头去搏什么彩头儿,却总归不能出什么大褶子,惹了上头不待见,而对于当过皇后,且将那偌大东西六宫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与诸多宗室命妇交际多年却从未出过半点差错景娴而言,这些个上上下下迎来送往,孝敬打点,按理来说,不至于让她费劲心神,但侧福晋到底比不得皇后之位,加上初一上手之下,便还是忙了个手忙脚乱……好皇家年节虽然盛大热闹,但一进一退之间却皆有章程,同时也压根不会有哪个不长眼会这当口儿上惹事,倒是无风无波揭了过去。 只是这一茬刚折腾完,还没等她来得及喘上口气,下一茬又紧接着而来—— “主子,那二位产期眼瞧着便近了,咱们……” 景娴日子比起那些个要么中了明枪要么吃了暗亏女人,显然要好过许多,只是事有相对,不能仅看一面—— 她进宫时日尚浅,却是先靠上了皇后这棵大树,赢得了雍正好感,且摆平了打心眼里不待见弘历,看起来是这乾西二所之中初步站稳了,可是高氏禁足,富察明玉韬光养晦,其余女人皆不欲顶头情形之下,到底有些招人眼……而此外,景娴心里不是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这一步接一步,走得如此顺遂,除却免不了几十年来对于弘历了解,以及皇后明里暗里帮持,剩下便是凭借着二世为人而来所掌握先知。 如刚进门那晚高氏耍小把戏,富察明玉小心思,以及后来接二连三套儿,还有富察格格并未外传喜讯……这一件一件儿,景娴虽不至于能做到事事皆心中有数,却到底能依照记忆临摹出个十之**,可随着眼下里情形慢慢偏出了原先轨道,就是表面上对自己再有利,暗地里却让她不得不警惕再警惕—— “接生嬷嬷奶嬷嬷内务府早就备下了,什么旁咱也大不必要去插手,但就分例这一项……”景娴揉了揉眉角,“用穿都紧着好给她们,吃喝让刘太医当着她们面儿验过之后再给她们送去,万不能这当口儿上让人钻了什么空子去,不然甭管之前咱们做得再好,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奴才醒得。”容嬷嬷应了一声,却又道:“若是主子实放不下心,不如去请皇后娘娘派几个人过来瞧着点?” “娘娘身为嫡母,如此虽是没错了规矩去……”李嬷嬷皱了皱眉,“只是如今这宫里谁不知道主子是娘娘照拂着人,若是没出事倒也罢了,万一真出了什么褶子,搞不好会连累得皇后娘娘一起不得好……” “……那?” 景娴是打心眼里不想揽下这么些糟心事,毕竟那富察家两姐妹,可都不是什么会吃了亏就作罢安分主儿,搞不好还越挫越勇,趁着这生产关头闹出点什么动静——按照自己记忆,这二人确实都生产得不顺利:一个难产,伤了身子;一个生得倒顺畅,但女儿又折了…… 而且,先不说按照她先前推测来看,是不是真有人从中作梗,就说自己若是处她们这般接连栽了跟头,进又不是,退又不得两两得不了好情形下,搞不好也会兵行险招来挽一挽局势……景娴正这般思忖着,尚未拿定主意,可老天爷却似乎是等不及要看戏了一般,只听到外头突然间闹腾了起来,一阵匆匆忙忙脚步声也极由远到近而来—— “主子,出大事儿了!” -------------------------------------------------------------------------- “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听着里面传出来一声尖利过一声叫声,坐外院里景娴脸上很不好看,锐利目光从跪下头每一个人身上扫过,面色沉了再沉,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好好你们主子会突然动了胎气?” “奴才们……” “主子……” “还有没有规矩了?一个不醒事,两个不抵用,你们这么多人伺候一个人还伺候不好?伺候人不会,难道话都不会说了?”底下人被景娴气势一压,生怕跟着吃挂落,连忙七嘴八舌辩解起来,本就怒极了景娴,听耳里,火心里,猛地一拍桌子,“贴身侍候人呢?还等着我请呢?” “奴才,奴才……”双雯颤颤巍巍出列,“奴才给侧福晋请安……” “安?”景娴怒极反笑,气场全开,“我一个不留神,你们就给我捅出这样事儿来,我还安什么安?”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双雯被吓得一激灵,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即便是面对富察明玉之时,也从没有过惧意,“主子,主子说产期将近,怕到时候不好生产,每日用过午膳便要院子里走上一走,奴才一直小心照看着,平日里从未出过什么茬子,只是,只是今个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刚走上没几步,主子就嚷着肚子疼……奴才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肚子疼? “嗯?”景娴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面上便也不掩饰,眼锋为凌厉一扫,“你可不要为了把自己撇干净,就将事儿给数推出去……主子受了难,当奴才再怎么着也跑不了一个伺候不周罪,若是被我查出来,实情并不像你说,那便是罪加一等……你可明白?” “奴才,奴才不敢有半句虚言!”双雯身子猛然一震,也不知道是她心里有鬼,还是景娴目光太过锐利,一时之间,竟是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像是被看了个穿,连忙垂下头,掩去了眼中慌张,“奴才仔细瞧了一遍又一遍,那路上没有任何硌脚物件儿,而回到院子之后,又将主子吃剩下还未来得及收拾饭食让太医验看了一番,也并无异状……求侧福晋明鉴!” “哼!” “侧福晋!” 景娴冷哼一声,可到了嘴边话还没来得说出口,就被突然而至一道慌慌张张女声打断,窝着火抬眼望去,却只见是富察明玉身边双云,而还没等她憋住火气问话,双云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一片苍白—— “侧福晋,我家主子听闻富察格格这儿动了胎气,一时激动,也要生了……您,您去看看吧!” 什么玩意儿,生孩子也要争?! 景娴心里火气一重胜过一重,可到底保留了后一丝理智,知道眼下里可不能自乱阵脚,权衡片刻,虽然打心眼里不待见这个爱忙里添乱主儿,但到底知道富察明玉要比富察格格重要得多—— “李嬷嬷你留这里盯着,让底下都给我精心着点,这事儿不算完,富察格格若是没事,我尚且当你们将功补过,记下这一回,若是……哼!”景娴脸色冷得出冰,“有什么事赶紧让人来给我回话,容嬷嬷跟我一起去福晋那儿!” ------------------------------------------------------------------------------ 富察明玉好像是难产?难产了一天一夜? 步往主屋去一路上,景娴没少心里翻腾上一世记忆,可还没等她想个明白,富察明玉惨叫声便已经冲进了耳内,乍然听起来,竟是比富察格格那儿还要显得凄厉—— “接生嬷嬷都是死啊?这会儿都叫完了,待会还有什么力气生孩子?”一而再再而三,景娴也没有了耐性,“让人赶紧去切了参片含着!” 伴着屋内稍稍减弱了些叫喊声,景娴烦躁来回踱着步—— 这是真撞巧撞上了,还是内里有什么玄机?怎么那头刚闹上,这头又折腾起来了?听闻那头动了胎气,一时激动?一个格格动不动胎气,关你一个安心待产不管事福晋什么事儿?嗯?等等……难道说是富察明玉下手?不对,她不至于蠢成这样,明明知道前些时候风头还没过去,老爷子一定还眼珠儿不错盯着这儿,而且富察格格就是生再多,也比不过她生嫡子嫡女,至于这么顶着风头行事么?怀孕怀得人都傻了 “侧福晋……” 景娴心里一个疑问接着一个疑问,想了半天,不光是没理出个头绪,反而越发不明白起来,可还没等她再琢磨上一二,却只听到寝殿大门被‘吱呀’一声拉开了一道容一人通过缝儿,然后紧接着又瞧着一个身着深褐色宫装嬷嬷从里步走了出来—— “福晋有些胎位不正,迟迟生不下来,若是这样下去,怕,怕是会难产啊……” “什么?” 饶是景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么个准信儿,还是忍不住一踉跄——这规矩森严紫禁城里生活了整整三十多年,景娴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一般这样话儿后头紧接着就是‘保大还是保小’? “我不管你用什么样法子……”景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总之一定要让福晋母子平安!” 这倒不是说景娴还善心得希望富察明玉母女平安,有着接生嬷嬷‘胎位不正’定论,她也不怕再被反泼一身脏水……只是再是按照皇家规矩是保小不保大,可是自己为侧,嫡福晋生死哪能从自己口里说出来?万一真被自己说死了,那自己保不齐要跟着吃挂落,顶了上头怒气,而退一万步来说,就是万事大吉了,这事后也怕是少不了要被算账!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景娴眼中厉色一闪,“你只用给我记住,福晋生,孩子生,你生,而反之,只要其一有个什么不好,你便跟着一起去!” “……是,是!” 人生命受到威胁时候,便会迸发出惊人能力。 景娴深知这样道理,才会如此步步紧逼,可看着接生嬷嬷急急忙忙再度入了寝殿,她心里却仍然有些不安——按照上一世记忆来看,富察明玉虽然生产得十分艰难,从而伤了身子,但后却还是母女平安……只是上一世自己没曾靠上皇后,如今皇后却对自己照拂有加;上一世高氏一直活得风生水起,如今却正禁足;上一世富察格格从未怀胎不稳,如今却很早就见了红……那么这位明明还有十几年好活孝贤皇后,眼下里会不会也…… 景娴心思转得飞。 如果富察明玉真被自己不幸言中没了,按照上一世弘历曾公然说过曾把永琏名字放入正大光明情形,那么永琏不就是活生生第二个圣祖朝太子?再加上如今老爷子似乎也察觉到弘历这厮后院里贵女太少,若是富察明玉真没了,绝对不会整一出扶正,而是指一个家世好大家之女来当继福晋……景娴思绪越拉越远。 “主子!” 等景娴回过神来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子擦黑了,可叫了这么些时候,屋内那叫喊声竟是还没停,只是哑了些,弱了些,听起来只觉得为刺耳,景娴皱了皱眉,望向了疾步而来李嬷嬷,见对方面色尚可,想来不是什么坏消息,神色到底松开了些—— “富察格格那儿如何了?” “回主子话。”李嬷嬷面上带着松了一口气笑,“生了个格格,太医也看过了,说是虽然胎里虚弱了些,可是好好调养一二,倒也养得回来。” 嗯?二格格竟然没折? “那便很好。”景娴稍稍惊讶了一下,却还是很了反应了过来,“按着分例赏下去了没有?等爷回来再好好查……” “等我回来做什么呢?” 弘历这些日子心情很好,先是年节孝敬上去节礼合了雍正心意,难得得了点好脸子,而这几日政务也算处理得恰当,虽然雍正口头上并未说什么,却赏下了好些东西,倒也算是褒奖了,转头自个儿院里福晋格格又要生了,不是双喜临门? 笑呵呵挥了挥手,让景娴等人起身,“眼下里什么情形了?” “刚想着人去找您了,您就眼巴巴自个儿回来了,果然是父女连心呢。”对于弘历这厮时不时来一脑子不通禀入内,景娴已经从初无语,到现慢慢习以为常了,神色很是淡定,“富察格格刚刚生下个小格格,据说小模样很是俊俏呢!” “小格格?”弘历孩子虽然不多,但先前都是儿子,这回得了女儿,便很是稀罕,笑眯眯搓了搓手,“格格好啊,大大有赏,哈哈哈哈……” 对于这种站自家嫡福晋院子里,且嫡福晋正里头要死要活生产,这人却大喇喇赏着其他女人行为,景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强逼着自己道了句贺,“真是……” “哇——” 话还没说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富察明玉屋里听到了弘历这厮无所顾忌笑声,从而受到了刺激,原本应该折腾个一天一夜生产,竟是景娴恭喜话还没说全儿时候,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声婴儿啼哭声,然后紧接着产房大门就被大力打开了来—— “恭喜爷,福晋生了个粉雕玉琢小格格呢!” 这富察明玉是跟富察格格卯上了? 景娴心下觉得好笑,可面上却不显,一副很是高兴模样,“这下好了,爷可是儿女双全了呢!” 对于格格生是男是女,已经有了儿子弘历并不是特别意,可是对于身为嫡福晋富察明玉,见她生也是女儿,心里便还是忍不住小小失望了一把,毕竟谁会嫌嫡子多啊? “说得不错……”景娴话说得很是好听,加上想到自己着实年轻,弘历心底那一丝失望来得散得也,合掌笑道,“可不就是儿女双全了么?” 景娴一边附和着,一边正准备叫人去给老爷子和皇后娘娘,还有熹妃报个信儿,想着今天这一摊子乱可算是折腾过去了,但手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出声,却见到开始还面带轻松李嬷嬷,一脸凝重步走了过来—— “不好了,二格格折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够肥了吧!下一章会精彩哦~~乃们脑回路那么给力,应该能够猜到其中有神马联系吧,咳咳……熬夜党匿</P></DIV> <TR> 34因果报应 “不好了,二格格折了!” 这短短八个字,犹如一道响雷,直接劈了这主屋院子之中,炸得这原本热闹非凡,喜气连连主屋大院,顿时气氛一滞,变得一片寂静—— 底下得了赏,本还乐呵着奴才们,顾不得怨念还没到手就飞了赏钱,无不战战兢兢量减低着自己存感,生怕招了主子眼,这当口儿被当了出气筒去……而前一刻还合掌大笑,连连要赏弘历,表情也跟着陡然一变,脸色很是难看。 这是怎么个回事? 景娴虽然按照上一世记忆,打一开始就做好了二格格要夭折准备,可是因着先头消息实是出乎了她意料,是以,她便自然而然以为其中已经发生了偏差,下意识撇开了先前所想……如此之下,再听到二格格折了消息,景娴不光没有觉得果然如此,反而也是十分错愕—— “李……” 景娴想不明白,加上碍着身处地儿也不能再多想,便干脆先甩开了手,准备先按着章程,该安抚安抚,该收敛收敛,可到了嘴边话港蹦出来头一个字儿,那原本已经太平下来产房里头,却再度传出来一道凄厉中透着嘶哑叫喊声,彻底打破了这后院里一片寂静—— 这又是怎么了?! 听着富察明玉显痛苦叫喊声,众人不由得浑身一激灵——弘历虽然不至于对那个还未曾见过二女儿生出什么玄乎父女之情,但正兴头儿上,却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心里自然不舒坦,这会儿眼见着自个儿福晋又闹腾了起来,自然就有些着急上火;而景娴虽然打心底不待见富察明玉,可是却也不希望对方这当口儿闹出个什么好歹,连累着自己吃挂落……如此之下,二人倒是难得有志一同起来。 “到底……” “来人……” 弘历和景娴几乎是同时出声,可还没等他们各自把话说全,产房大门便陡然被打开……仍是那个身着褐色宫装接生嬷嬷,只是比起先前,她此时神色明显要加慌乱惊恐—— “不好,不好了,福晋肚子里头还有一个!” 什么?! 此言一出,不光是底下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心里就着急弘历跟着脸色大变,就是景娴也被这全然意料之外信儿给惊得一个踉跄—— 怎么会这样? 皇家是讲究子嗣延绵,香火鼎盛不错,孩子是越多越好也不错,可是暂且不说这天家规矩本来就多,就是平民百姓之中,这双胎也不是什么顶好事儿……毕竟女人生产便如同是进了一趟鬼门关,即便上上下下皆有打点,却仍是少不了就此送了命去,一次生一个是如此,一次生两个不是为凶险? 景娴虽然不想让富察明玉死这当口儿上,但对于这般命里既定,跟自己半分都攀扯不上情形,却也不至于太过着急上火,而之所以会如此惊愕,只因着这双胎若是诞下来是一男一女,便是对应着龙凤呈祥大吉意头,身为额娘富察明玉便势必会跟着水涨船高,加上老爷子又是个为相信祥瑞天意性子,自己保不住就会处境艰难起来……而若是反之,生下来皆为同性,虽然是免了她为难,却是再坏不过大凶之兆,这乾西二所上上下下怕是也得不了好—— “现情况怎么样?” 弘历虽然遇上女人就有点脑子不够使,可是这般显而易见道理,却也到底不至于心里没有一点分寸,虽然也怕自家福晋一个不好给自己折腾出个大凶之兆,连累着自己吃排头,可又到底不像景娴那般左右为难,上下顾忌……一想到兴许能来个龙凤呈祥,让皇阿玛高兴高兴,自个儿也跟着得点好,便不由得上起心来—— “福晋眼下里怎么样了?另一个可瞧得出是男是女?” “回,回爷话……”接生嬷嬷哪里会不明白其中门道,可虽然不想扫眼前这位爷兴,但屋内情形又实算不得好,权衡半晌,也到底只能干巴巴憋出一句,“福晋之前生小格格耗去了太多体力,如今虽然还咬牙撑着,可精神头儿却越发不好了,有些使不上力……奴才出来时候,小主子头还没,没见着呢……” “什么?”弘历猛地一瞪眼,“那你还这折腾什么,还不滚进去帮手,还等着爷请你呢?要是福晋和小主子少了一根汗毛,爷拿你是问……” 问你个头! “爷!”景娴虽然心乱如麻,可看着弘历这帮倒忙帮得起劲,接生嬷嬷直接被吓得瘫软地上,动都不敢动,却到底不得不出声了,“之前备着参汤呢?赶紧让福晋喝下去,补些子力气,再让人叫太医隔着帘子瞧瞧,实不行便只能用催产药了……” “对对,你说得很是。”弘历这上头全无经验,听景娴说得头头是道,便觉得找到了主心骨,连忙附和道:“没听到侧福晋话?还不赶紧?” 这等人生产滋味着实不好受。 伴着产房时不时闹出来一两声动静,和富察明玉就没听过叫喊声,景娴只觉得脑袋瓜子突突疼……可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就想耍着他们玩,还是富察明玉真力有不逮了,底下参汤是煮了一碗又一碗,惊动了老爷子和皇后娘娘,打发来探信人也来了一拨又一拨,可等到天色黑了,这里头却始终没能传出什么准信儿—— “爷……”景娴看着面前不停转着圈儿,晃得自己越来越头晕弘历,心里很是烦躁,面上却是不显,“福晋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会儿,等会儿一有了消息我便让人去回报您可好?” “不必了。”弘历满心满眼都只想着富察明玉帮自己生下个龙凤呈祥儿子,哪里还顾得上休息,可转眼看到景娴脸色不好,到底还是关心了一句,“倒是你这里也折腾了一整天了,眼下里有我瞧着,不如你回院子里歇歇吧……” 歇你个头! 景娴其实也没多想留这里,只是这当家主母里头拼了命生产,外头又有爷们寸步不离守着,无论放到哪儿,都没有掌管着内务侧福晋这当口儿上拍屁股走人理儿,不然岂不是上赶着给人送把柄? “谢爷体恤。”景娴抽了抽嘴角,强压下心中对对方鄙视,“只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终于开眼了,不欲让她留下再受那魔音穿耳折磨,话还没说完,屋内却突然传来乒乒乓乓一阵响动,与此同时那紧闭着产房大门也终于打开了,可没等景娴送上一口气,随着声响抬眼望去,却只见到那接生嬷嬷和富察明玉身边秦嬷嬷一副如丧考妣模样,虚浮着脚步走了出来—— “小,小阿哥没了……” 虽然先前这边和敬刚出生,那头原本半点事儿都没有二格格就跟着后脚折了,可皇家夭折孩子毕竟不少,刚刚出生便折了也不算稀奇,加上这嫡女到底要比庶女尊贵得多,就是这意头说起来不吉利,却到底不至于让人觉得不祥……但到了眼前这比嫡女尊贵了不止一点,且还是龙凤双胎中嫡子之时,却就大大不一样了—— 龙死凤生,视为大凶! 这八个大字犹如一个紧箍咒,将弘历满心期盼箍了个粉碎不说,还逼得他不得不面对这比原先所想到坏可能,还要坏上一万倍情形……弘历眼前一黑,身形是跟着一晃。 “爷!” “主子!” -------------------------------------------------------------------------- 富察格格双目无神看着头顶上方雕花床顶,即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花盆底声音,也仍是没有半点动作。 “主子,主屋那边可闹腾起来了!” 那又关自己什么事? 富察格格想要自嘲笑上一声,浑身上下却提不起半点力气——自从知道了富察明玉那个贱人自己屋内放了避孕香囊,自己却仍然有了身孕,从而使胎儿不稳以来,她就无时无刻不恨着那个高高上福晋,那个明明自己已经避其锋芒,却仍然不放过自己毒妇…… 而那个贱人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克自己一般—— 她想要趁着喜讯倒打那个贱人一耙,让她也尝尝吃亏滋味,从而醒醒神,却不想反而伤了自己孩子;她想要借高氏手,来一招祸水东引,好好出一口恶气,却被那个贱人蠢到没边烂招,连累得惹了主子爷眼;她战战兢兢再不敢动作,只想好好保住孩子,却没想到临到了了,自己女儿会被那贱人生贱丫头给生生克死! “……主子?”双雯看着自家主子脸色越来越差,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毛,可想到主屋那边闹出来事,又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您可是不知道,福晋怀是双胎,又生了个小阿哥……” “什么?!” 原本听到那个贱人怀是双胎,富察格格眼里还闪过了一抹幸灾乐祸,可再听着生下居然是个阿哥,脸色又陡然一变,猛地打断了双雯下文——自己那刚刚出生,还没得及见上爷一面,得个名儿女儿,那贱人生下女儿以后,就突然不好了起来,后来是一炷香时间还没到,还没等到全被主屋唤去太医过来瞧上一眼,就自己怀里去了……这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自己落得这般田地,那个贱人却能够龙凤呈祥好不得意?! “主子您别着急,奴才还没说完呢……”双雯一看富察格格样子就知道对方是想岔了,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连忙打断了自家主子脑补,“虽然生是生了个阿哥,可是啊,那小阿哥刚生出来便断了气,爷气得晕过去了不说,就是主子爷和主子娘娘都惊动了,大发雷霆呢!” 刚出生就断了气?龙凤双胎竟然龙死凤生? “哈哈哈哈哈……”富察格格一边拍着床榻,一边忍不住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善恶到头终有报,她伤了我身子,害死了我女儿,可她怕是怎么都没想到那个拼了命生下来贱丫头会克死了她兄弟命,折了她福分,还惹了上头不喜吧?” “可不是?”双雯极是有眼色,看到自家主子缓过神来了,便连忙附和道:“可不就是老天爷也看不过眼,容不下她得意了么?” 随着大笑出声,富察格格心中怨恨不由得去了大半,原本一片土色脸上也跟着慢慢红润了起来,看向主屋方向,眼睛是绽放出了一抹少有神采—— “哼,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富察明玉,你也有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ps,乃们猜到了咩?下一章精彩~</P></DIV> <TR> 35这事儿不算完 为什么会这样? 富察明玉浑身无力躺床榻上,听着外头传来动静,脸色一片苍白,脑中是忍不住回想起这些年来点点滴滴——身为富察家唯一女儿,她生来便被当做掌上明珠,虽然跟着教习嬷嬷学规矩时候也曾吃过苦头,却到底没受过什么真正意义上委屈;而后进了宫,虽然刚开始时候,一边收紧权利,一边博取宠爱信任,一边打压风头太甚高氏,也是好不折腾,可是毕竟家世那里,身份那里,加上她心思成算,一路下来到底也算得上顺畅;后来一步步稳扎稳打,虽然子嗣上落了富察格格一步,却也到底生下了嫡子,坐稳了位子,再也没人能越得过她去……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一切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呢? 都是那拉氏这个贱人! 自从她进门开始,自己就没走过好运,先是被皇后当众折了面子,弄得上上下下人都跟着瞧自己笑话不说,还差点招了爷不待见,将经年累积毁于一旦,好自己肚子争气,降降避过了这一劫,可还没等自己松一口气,找回场子,满心满眼疼着永琏却又遭了黑手……她是存了坏心,想要给那拉氏一点教训不错,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不光是没有教训到对方,自己反倒是惹了上头眼! 富察明玉不蠢,知道这个跟头栽得有点大,若不及时挽救,可能会酿成大祸,但她了解弘历心思,也清楚老爷子意图,是以,即便是被爷一时疑心,被老爷子明里暗里削了面子,夺了掌家权儿,她也不着急……她不像富察格格那般无能,除却能够依仗那个毛还没长齐小子外,就再没其他本事,也不像高氏那个光会图谋宠爱蠢货,把自身荣辱全寄托这世间不可信任男人身上……只要富察家一天不倒,肚子里肉一日未尘埃落定,她便有是机会翻盘! 她避其锋芒,韬光养晦,一边稳住弘历,一边与家中通信两两施力,然后满心满眼等着孩子出身,再给自己这边添把柴禾,加把势儿……可是她算准了开始,却没算到结果,斗得过人为,却强不过天意。 “哇……” 想起那刚刚落地便没了呼吸失了心跳,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便已然离世儿子,富察明玉只觉得一片天塌地陷,加上本就被折腾了整整一天,耗力过度,遭到这番打击,便是头晕目眩,而正此时,一旁和敬却闹腾了起来—— “哭什么哭,克死了自个儿兄弟,给你额娘招来这样大灾祸,你还有脸哭?!” 富察明玉被这一嗓子环回了心神,可转头看去,眼里却没有一点儿怜惜,反而只觉得脑袋瓜子被吵得发疼,加上想到如今处境,说起话就便是没了好气—— “福晋!” 秦嬷嬷知道但凭着今个儿生出来事端,这小格格往后里便决计得不了宠去,若不是自家主子是上了玉牒,明媒正娶嫡福晋,保不齐也得跟着倒大霉,只是听着自家主子这般毫无顾忌骂出声,却到底还是被吓了一跳—— “主子您这是做什么?”秦嬷嬷到底旁观者清,“奴才知道您心里不痛,这事儿也着实犯忌讳,但是只要这小格格一日记您名下,您和她命便栓了一块儿……您可不能犯糊涂啊!” 富察明玉自觉自己算是一个称职额娘,虽然身皇家,儿子比女儿重要得多,却也从未有过要冷落女儿念头,只是看着眼前那粉雕玉琢,长得好不可爱婴孩,却打心眼里,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主子!”秦嬷嬷看着自家主子脸色仍然不好,不由得有些着急了,“奴才斗胆说一句,这龙死凤生虽然是个大凶之兆,可是让上头不喜却是那凤噬龙运,和生母克子寓意,且不说二阿哥您膝下养得好好,就论眼前……若是您也被一起‘克’了,光克子这一条不就破了么?” “……嗯?”富察明玉不蠢,先前是当局者迷,才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弯儿来,这会儿被一提点,不由陡然回过神来,目光转向一旁女婴,“你是说?” “奴才正是那个意思。”秦嬷嬷看自家主子心思转了回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说起话来也为顺溜,“只是小格格却也不能就此舍弃,不然……奴才不了解爷,难道您还不了解么?” 富察明玉眼中精光一闪。 乾西二所里这么些年,她也不是白过,哪里会不知道弘历弱点?高氏不就是一直拿捏着这一点才一直风头不减么?自己不也是拿捏着这一点,才躲过了之前那实打实,极度不容忍名头么?反正眼下里再坏也就是如此,倒不如再谋上一谋! ------------------------------------------------------------------------------ “主子,主屋那边又闹腾起来了!” 景娴被这后院里两个女人,前脚跟着后脚生产,闹得折腾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两边都尘埃落定了,却弄出了个大凶之兆,把上头都惊动了不说,自个儿院子里这位爷也跟着受了刺激差点厥了过去,又是一通好忙,累得头晕眼花终于将上上下下都打点明白了,刚回到屋里子喘上一口气,容嬷嬷却又风风火火走了进来,抛出这么个消息—— 景娴有气无力揉着额头,“又怎么了?” “那头收拾完了便例行传了太医,可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却吓一跳,竟是说先头生产得太过艰难,伤了身子,近几年之内怕是难有身孕了呢!” 容嬷嬷跟着折腾了一天,累得够呛,可这会儿脸上却透着幸灾乐祸,“那位本来就折腾了一天,听了这话儿,可不就直接厥过去了么?” 还是伤了身子? 景娴皱了皱眉,倒不是疑心容嬷嬷话,只是比起记忆里那般难产了整整一天一夜,差点就此没了性命来看,富察明玉这一回儿实算得上是顺利得多了,再加上上一世她可是生完就直接厥了过去,哪像眼下里竟是还撑着听完了太医信儿……不过如今许多情形虽然是跟记忆中有了出入,可是后拐个弯却又转了回来,加上实不认为富察明玉有必要这上头捏事,又实累得慌,景娴便也不打算再多想,挥了挥手便准备让容嬷嬷备点东西去慰问一番就算完。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命硬,但到底没这般……”可还没等她出声,容嬷嬷却先耐不住了,“这冷眼瞅着,那位小格格可不光是克没了自个儿兄弟,就是连福晋这生身额娘竟是也没讨着好,爷都被吓了一跳,赶忙打发人去瞧了,主子,您看咱们……” “等等!”景娴知道容嬷嬷喜欢唠嗑这些,开始倒也没往心里去,可听着听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起来,脑中是灵光一闪,“你刚刚说什么?” “……呃?”容嬷嬷突然被打断了话,不由得一愣,可反映到底算,“奴才说,说那位小格格不光是克,克没了自个儿兄弟,就连福晋……” 景娴本来就不是个蠢,加上二世为人以来,看事比以前要深入得多,脑子自然就为灵活,再加上她一直就知道富察明玉不是那般坐以待毙性子,之前捅出那样大篓子,都从未有过半分听天由命姿态,如今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自暴自弃?察觉出容嬷嬷话中不对,前后飞这么一琢磨,景娴很便反应了过来—— “她倒是打好主意,竟是想要来一招以退为进呢!” “……主子?”容嬷嬷心思虽然没景娴转得,可是却容不得眼皮子底下出现半点对自家主子不利火星子,一听这话,脸上不由得一肃,“那咱们要不要来一个先下手为强?” “不必多此一举。”景娴看着容嬷嬷略带疑惑表情,不由得拍了拍对方手背,“这龙死凤生虽不是出自我肚子,但总归是落了乾西二所头上,咱们既然身这院子里,自然也就跑不了这个霉头去……如此,与其让上头一再不喜,闹得大家都得不了好,倒不如让她折腾一二,若是成了,上头开了脸,咱们跟着一起好,若是不成,追究下来,也碍不上咱们什么事儿。” 话是这么说,可想到富察明玉这一回蠢过一回招儿,又忍不住顿了顿,加了一句,“还是让底下人盯着点,可别让那位一时糊涂,再折腾出什么烂摊子……”望向东厢方向,“还有,那位禁足也出来了,别让她这上头闹腾,弄得大家都吃不了兜着……” 景娴想要撩开手让富察明玉去挽一挽这败局,可老天爷却似乎是不打算让这事儿就此作罢,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花盆底声音,那‘笃笃笃’声响这夜里头显得格外突兀,惹得景娴和容嬷嬷不由得对视一眼,可还没等她俩交换完眼神,屋里帘子就猛地被挑了起来,抬眼望去,却只见一向沉稳李嬷嬷面带着万分焦急—— “主子,皇后娘娘那儿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被大姨妈虐得要死要活,请假家里蹲了一天,还是没缓过来……要命啊QAQ</P></DIV> <TR> 36皇后的心结 该死,她居然忘了这一茬儿! 自打雍正九年开年以来,景娴就一直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可因着筹备年节忙了个人仰马翻,好不容易这一头刚揭过,乾西二所又闹腾了起来,让她根本没那个空档去仔细琢磨,直到听到李嬷嬷这一嗓子,才浑身一震,猛想了起来——皇后可不就是雍正九年去么?! 景娴慌了。 重生而来,对弘历再无半分情感之下,她可以不乎高氏如何处心积虑想要夺宠爱;有着上一世记忆做攻略之下,她也可以不乎富察格格如何暗地里图谋想要分去一杯羹肴;一步步稳扎稳打早已将眼前局势颠覆得跟以往不同之下,是可以不乎富察明玉一步步紧逼……甚至雍正她意料之外对她生出了疑心,初慌乱过后,她也还是能够冷静下来思考,但皇后却不同! 她自觉是一个爱恨泾渭分明人——对于高氏,她冷眼旁观着对方一步步自作聪明走入牢中;对于富察格格,她袖手旁观任由对方一步步走向颓势;对于富察明玉,她备好了一个又一个套儿,却不给对方一个痛,让对方仍然坐着嫡福晋位子,却再不复前世荣光……对于曾给自己悲凉添砖加瓦过任何一个人,她发誓要一个一个连本带利讨要回来。 而反之,对于自己落魄时候,仍然对自己不离不弃人,就是拼这偷来一世时光,景娴也打定主意要护得他们周全,如无论荣辱都始终陪伴自己左右容嬷嬷,如为自己操劳了一世,至死都不放心阿玛额娘,如被自己连累得一生郁郁不得志,却从未有过半点怨恨兄长……皇后上一世是不曾扶持过自己,可是同样是做过皇后人,景娴怎么会不知道身这个位子之上艰难?这橄榄枝又哪里是说抛便是能够抛?哪一步不需要仔仔细细考虑? 此外,重生而来之后,虽然刚开始是由景娴主动示好,这才一来二去与皇后搭上了关系,可是自进宫以来这几个月,皇后为她所做点点滴滴,景娴却都是看眼里,记了心里,正如同皇后对她也用了真心一般,她自然不可能毫无感触—— “姑爸爸,姑爸爸她到底怎么了?” 景娴声音有些颤抖,不是她想将事情往坏地步想,只是眼下里这一件连着一件,虽然内里情形早已她推波助澜之下,变得全然不同,可明面上却仍是莫名其妙殊途同归,走上了与上一世同样轨迹——想到本来大好二格格到底还是夭折了,想到富察明玉没有难产一天一夜,后却还是传出被伤了身子……‘雍正九年九月’这几个大字便如同魔咒一般萦绕景娴脑内,让她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 “说是积劳成疾,且开春又是多病时候,再撞上福晋这档子事……”李嬷嬷脸色也很是不好,“几几相加,便发了出来……” “那御医怎么说?”景娴眼前一亮,话语中带上了几分希翼,“宫中珍稀之物甚多,若只是劳累成疾,想必总有法子能调养得过来吧?” “眼下里各宫各院都已经上了匙,因着福晋生产,底下人免不了要走动,奴才这才隔着缝儿得到了点子信,可再详细却也没有了……”李嬷嬷也想附和景娴说上一两句,既安慰对方又安慰自己话,可到了嘴边,却是一边干涩,“只是奴才瞧着不光惊动了整个太医院,就是主子爷也特特赶过去了……怕是情形不甚乐观。”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景娴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听着这话,却仍是忍不住一个踉跄,好一旁容嬷嬷眼疾手,才没一头栽下去,但眼下里,她却没有那个功夫去松一口气,反而只觉得像是有一双无形大手,不停揪扯着她心脏一般,让她为难受—— 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景娴心乱如麻,容嬷嬷着急上火,李嬷嬷双眼通红,可无一例外,三人都因着这样消息沉默了下来,屋内烛光还不断摇曳,可气氛却一点一点冷了下来,后归于一片死寂……比起平日,这样夜晚显得尤其漫长。 ------------------------------------------------------------------------------ 景娴那头是心急如焚得彻夜难眠,而被记挂着皇后这边也很是不太平。 “主子,您可别自个儿为难自个儿,您是皇后,正位中宫,是天下之母,就是,就是……又有谁能越得过您去?”方嬷嬷看着皇后一脸颓色躺床上,急得嘴上都冒出了泡来,“不说宫里,就是宗室王爷家福晋,得圣上亲眼内眷命妇,哪一位不对您打心眼里恭敬?您,您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是啊,她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皇后知道方嬷嬷话不错,知道自己这样是为难自己,知道自己这样,除了委屈了自己,让自己加不好受之外,不会再有任何其他意义,只是人有逆鳞,触之即伤,想着那仿佛还萦绕耳边话,她实无法控制住自己心绪—— “皇后,你可知道,朕弘历身上费了多大苦心?” “朕看着他一日一日长大成人,以为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却不想他越大倒是越出息了,喜欢哪个不好,竟是独独喜欢个包衣奴才,这也就罢了,后院里一团乱朕也忍了,可是那些个混账东西心思都动到他儿子身上了,他居然还能坐视不理……不管富察氏怎么样,可那毕竟是他嫡子!” “朕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竟得了个这样混账东西?!” “这小子……不提也罢,可他那后院竟是一茬连着一茬儿,闹得没完,眼下里还弄出了龙死凤生凶兆,真真是想要气死朕才安心么?!” 看着雍正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样子,皇后心里略有不忍,可是还没等她到了嘴边安慰话说出口,却又被这一句句话,陡然勾起了那硬是被她塞入心底,全然不敢触碰,半点不忍回想伤疤,附和着这一声声恨铁不成钢,竟是意外嘲讽—— “额娘,阿玛一直说儿子字没有半点风骨,儿子虽然不聪明,却记得师傅说过勤能补拙,您看,这是儿子今个儿描字,是不是比以往要好上许多了?” “额娘,阿玛说儿子文章做得不够好,儿子昨晚熬了一宿终于给改好了,可是,可是现下却提不起精神了……儿子能不能晚起一会儿?” “额娘,您不要怪阿玛,也不要难过,是儿子不该坏了规矩,儿子认罚……” “额娘,儿子没事,不过是受了点风寒,哪里就那般弱不禁风呢?” “额娘,儿子,儿子不孝,怕是不能侍奉您身边了,若是……若是下一世还能再做额娘儿子,儿子一定会加倍努力,不再让阿玛失望,不再让您跟着不得好……” “额娘……” 嫡子?你还知道嫡子?那你是否还记得弘晖呢? 那个为了得到你一句夸奖,就挑灯夜读,成宿成宿用功儿子,那个被你书房罚跪了整整一晚,从而没了命儿子,那个到死还觉得是自己不够用功,亏欠了你儿子……她不是不知道爱之深责之切这个道理,正是因为这样想着,她才能一次又一次安慰自己,安慰自己并不是那人不将弘晖放眼里,不爱重弘晖,而是因为太过于上心,且又他自己又太过于年少,不懂得方法,才会造成后来悲剧。 可是既然如此,那么对于你报以了厚望,甚至内定为储君弘历,为什么又可以一次又一次宽容下去呢? 她不是想要弘历遭了大难,心里才能得到平衡,只是单纯不明白弘历为了女人昏头,一而再再而三违背雍正旨意,后者却都能够全盘接手忍让下来,那为什么当年要对弘晖那样残忍?论感情,弘晖是他第一个儿子,论诚孝,弘晖对他打心眼里敬仰,论贵重,弘晖是嫡弘历是庶……可为什么临到了了,却什么都比不过弘历呢? 皇后笑又嘲讽又凄楚。 雍正话语,弘历所作所为,还有记忆中弘晖模样不停她脑中纠葛翻滚,后竟是缠成了一团破不开扯不开线,拉得她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连带着本来就虚弱身体,越发沉重起来—— 罢了罢了,既然敬你爱你,你视若草芥,违你忤你,你却看作珍宝……那自己又何苦再为了你操持宫闱,为你掏心掏费?倒不如就此作罢,至此而终。 “主子!” 皇后缓缓闭上双眼,徒留颊边两行清泪。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你们等等得着急,可是你们看我每天时间,就知道我有多无奈了,年前各种加班应酬,下班到家都十点了,我已经力了,真QAQ明天午休看能不能憋出来点……</P></DIV> <TR> 37熹妃的成算 “主子,启祥宫到了。” 因着乾西二所里头两个女人前脚后脚生产,景娴本就被折腾了整整一天,可记挂着皇后事儿,却又如何都无法入眠,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便再也顾不上其他,稍稍收拾一二就连忙出门,直奔启祥宫而来……但随着离启祥宫越来越近,脚步却反而越来越沉重,站这如往日一样庄严大气宫殿之前,看着里头人你来我往好不匆忙,一时之间,景娴竟是半点都挪不动步子,只能任由那用金漆书写而成牌匾晃花了眼睛,搅乱了心神。 “罢了,咱们……” 景娴喟叹一声,刚收敛起自己脑中那早已纠葛成一团乱麻思绪,想要强打起精神进去劝慰上皇后一二,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听到一阵‘笃笃笃’花盆底鞋声音,由远至近而来,随着这声音抬眼望去,首先映入景娴眼帘却是一件绣满了金丝细线华贵旗装,映衬着身后启祥宫里乌云密布,竟是让人只觉得分外刺眼—— “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皇后病了,且还病得有些沉重,这对于前朝后宫来说,自然是一件了不得大事,就连雍正都少不得着急上火,不用说这看起来平静,暗地里却从未安生过东西六院—— “免了罢。”熹妃不意抬了抬手,目光却飞景娴身上打了个转儿,看着对方眼下青黑,话说得颇有深意,“你倒是来得挺早……” 嗯? “娘娘言重了。”景娴心里警醒起来,面上却半点不显,端着恭恭敬敬神情,说着规规矩矩话儿,“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论君臣,奴才理应担忧着急,论孝道,奴才也理应侍奉于身前……虽然按理来说,这敬孝本轮不到奴才,可爷正上朝,福晋又恰逢月中,奴才德蒙信任掌管内务,自然不敢怠慢。”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道理,景娴很是明白,可她也打算兼得。 对于弘历,她虽然厌烦,虽然打心眼里不待见,可是却也明白对方登基之前,自个儿脚跟站稳之前,他们俩已经是被局势给强绑上了同一艘大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此之下,即便看对方不顺眼,就是为了大局着想,景娴都得忍让一二,徐徐图之……但熹妃却不同! 打一开始,或是说由始至终,她们都从来不是一条绳子上蚂蚱—— 身为弘历生身额娘,自己若荣她只会荣,而自己若有损,却影响不到她分毫,再加上先前皇后为了给自己做靠山,曾狠狠下了她一回面子,就凭着上一世自己那般努力讨好她,奉承她,后却还是被当做枪杆子使,一点点添砖加瓦将自己推入那般万劫不复之地,如今岂不是越发不待见自己?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必要上赶着去卖好?倒不如凡事按着规矩来,让人没有把柄可抓便罢。 景娴主意打得很好,话也确实说得句句不错,可却忘了弘历是个看得顺眼便什么都好,看不顺眼就什么都是错性子,这弘历额娘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丫头话里话外是挤兑本宫? 刚开始时候,熹妃虽然也不喜欢出身过高景娴,但比起让她看着糟心富察明玉,却到底要好上一些,只是随着景娴进门闹出来那档子事,让她跟着吃了一顿排头,闹得上上下下人跟着看笑话,即便如弘历有雍正压着一般,还没有成为这后宫真正掌权人,熹妃还不敢像后来那般无所顾忌发作,即便这事儿也着实怪不到景娴头上,即便她心里知道这婚之夜被落了那样大脸面,甭说是个地地道道满足姑奶奶,就是一般人家女子也受不了,即便加恼怒富察明玉不醒事……却到底也如景娴所想那般,惦记上了她。 再加上后来冷眼瞧着景娴越发跟皇后亲近,从她进门以后,这原本就不太平乾西二所又一茬儿接着一茬儿,闹腾得厉害,让自己雍正面前跟着没脸,而对方却一步步水涨船高起来,心里便越发不平衡起来—— 自己是主子爷这头输给了皇后,可到了自己儿子身上,还能任由着你们坐大?真以为这天下间便宜都能让你们乌拉那拉家给占了去?还是以为抱上了皇后这棵大树便可以让自己忌讳上三分,可以不将本宫放眼里了? 本来听到乾西二所里头闹出了龙死凤生凶兆,熹妃就觉得很是糟心,看到眼前景娴这幅不同于皇后面前亲亲热热,虽然恭敬却带着疏远模样,心里也颇觉不,再加上想到就是富察明玉自己面前也都无不是伏小作低,无处不顺着自己心意……心思念转之间,便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你倒是乖觉,倒是不负皇后娘娘平日里千方百计为你打算……” 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人没有睡好,脾气就不好,加上景娴本身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你打我一把我还舔着脸去接性子,虽然知道以自己目前身份,还没有那个资格使那个坏性子,特特强压了下来,但本来熬了一夜就是为了见皇后,耽搁了这么会儿,又跟熹妃你来我去打了这么久太极,就是知道对方是迁怒,听到这连皇后都攀拉上话,却也到底忍不住烦躁了起来—— “娘娘这话实让奴才惶恐至极……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难道皇后娘娘不喜欢奴才,奴才就能怨怪娘娘,不侍奉于身边,没了敬孝之心不成?”景娴垂下头,掩去了眼中厉色,“奴才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万不敢有这样心思,望娘娘慎言……” “你!” 这话虽然没出什么大褶子,但到底有些不中听,熹妃凭着弘历身份水涨船高,底下人乃至宫妃命妇都其都无不奉承,只有雍正和皇后面前,才会敛了得色放低姿态,一向听惯了好话,陡然听到景娴这不冷不热软钉子,再加上先前不痛,自然是心头火气—— 乌拉那拉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可恨! 皇后都病成了这幅模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起来,不放低姿态也就罢了,竟还敢这般狗仗人势,得了几分颜色就上赶着开染坊,真当皇后能够庇护你一辈子?还是说以为本宫收拾不了你? “奴才知……” 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打算刻意讨好对方,景娴却也没准备这当口儿上去招惹对方,如此之下,话刚一出口,便不由得暗道一声不好,看熹妃陡然瞪大眼睛,一副即刻就要发作样子,是带上了懊恼,自个儿怎么心急则乱了呢? “熹妃娘娘,侧福晋……” 景娴一溜儿跪□子,刚准备请罪,可话没说完,才刚开了个头,身后却是突然传来一阵清脆花盆底鞋声音—— “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给侧福晋请安。”方嬷嬷规规矩矩福身,“主子身子不适,本来已经让人去传话,说今个儿免了请安,却不料您二位来得这般早……娘娘真是有心了。” “嬷嬷请起。” 熹妃到底没忘记还身皇后地盘上,心里虽然恼怒,却到底敛了神色,挤出了一丝笑意,“哪里又当得上什么有心不有心,我是个没本事,平日里也不能为娘娘分忧,眼下里看到娘娘凤体违和,竟也帮不上什么忙……御医是怎么说?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方嬷嬷跟着皇后陪嫁人,这么些年下来,谁是忠谁是奸,谁要防备谁要亲近,心里哪能没有一点分数,再加上景娴二人启祥宫宫门口儿折腾了这么半天,就是没近身听到具体话儿,可仅凭着这二位面上神色,却也足够瞧出其中端倪了—— “回娘娘话……”方嬷嬷低垂下眼眸,“主子不过是一时劳累,加上过了冬,到了这春暖,身子总是会倦怠些,倒并没有什么大碍。” “那便很好。” “主子还说了,按理来说,娘娘这般有心,无论如何都是要请娘娘入内说上几句话,只是这一来不想将病气过了给您,二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不着急这一时,而且小辈们倒也就算了,总却不了她们孝诚之心,但娘娘毕竟是一宫主位,主子病着,这后宫事儿可就得您多加操心了……便不请娘娘进去了,望娘娘谅解。” “皇后娘娘这话可就言重了。” 熹妃宫里待了这么些年,虽不是个有极大成算,但到底还有些眼色,哪里会不知道方嬷嬷为什么会好巧不巧,偏偏这个时候过来?被接二连三这么堵了一堵,熹妃心里自然不痛,可是转耳听到方嬷嬷话里话外意思,竟是让自己暂时接过六宫之事,眼前却是一亮,心思也跟着活泛了起来—— 这些年皇后一直将统摄六宫权利,死死把了手里,就是碍着弘历面子,多给了自己几分颜面,让自己管了点事,但归根结底却都是些琐碎,加上皇后眼珠子从来都不错,上上下下盯着瞧着,便是压根没有半点机会去发展自己人脉,入宫这么些年,到头来竟是除了雍王府里那些人,自个儿再没培养出半点根基,实是可恨……但眼下里皇后病了,病得自个儿都顾不上了,可不就是个机会? 只要自己握了实权,甭说皇后一病不起,就是她再好起来,自个儿也有了底气,如此之下,又还有谁敢瞧不起自己?别说眼前这丫头,就是一直让自己不待见富察氏也不足为患……熹妃得算盘打得飞,越想便越是觉得理,脸色便慢慢回转了过来。 “为娘娘分忧是我分内之事,只要娘娘能好起来,就是我再辛苦又当得了什么?只是嬷嬷说得理,眼下里我实不好再去叨扰娘娘,一切便有劳嬷嬷费心了。” “娘娘言重了,恭送娘娘。” 方嬷嬷看着熹妃朝宫门口福了一福之后,便不急不慢登上步辇而去,面上恭敬,眼中却飞划过了一抹精光—— “侧福晋,主子请您进去。”</P></DIV> <TR> 38景娴的决心 皇后寝殿很安静。 偌大屋子里,伺候人皆垂手立一边,半点声响都不出,景娴方嬷嬷带领下,慢慢走进屋内,却只见偌大屋子里,伺候人皆垂手立一边,半点声响都不出,恍若没有半分存感,而皇后则疲惫躺床上,伴着那袅袅升起熏香青烟,一时之间,景娴竟是只觉得眼前有些恍惚—— “娴,娴儿给姑爸爸请安……” 景娴不想惊扰了这一室静谧,可即便放缓了脚步,花盆底那‘笃笃笃’声音,却仍显突兀……听到声音,皇后慢慢睁开了眼睛,转头看过去,只见景娴面上一片灰败,眼里是带着血丝,不用多想便能猜到对方一夜没睡好,心里不觉又宽慰,又心疼—— “过来,到姑爸爸这儿来,咳咳,让姑爸爸瞧瞧……” 皇后强忍住咳嗽,一声声传入景娴耳里,让她本就不安心,添慌乱—— 景娴自知刚刚惹恼了熹妃,对自己十分不利,可转而细想起来,凭着眼前这乱成一锅粥情形,景娴却也明白熹妃不至于傻到这个当口儿上,明晃晃让自己不好看,毕竟这一来要给皇后面子;二来乾西二所龙死凤生风头正甚,万不敢再这个时候去招惹主子爷脾气;而三来,自打弘历出生以来,先是给了皇后养,后又给了耿氏,再又进了宫,实打实算起来,熹妃与弘历还并未培养出什么太过深厚感情,而就是记忆中上一世,那也是等到弘历登基以后,母子俩都坐稳了山头,感情才一日千里起来……她不害怕熹妃惦记上她,反正惦记或不惦记,自己不都是得不到好? 既然景娴打定了主意这辈子不再做熹妃得枪杆子,自然就明白以后必然要与熹妃对起来道理,是以,虽然方才那番她意料之外,可到底也没有太过于上心,多也就是早点将熹妃也算入局中,早做筹谋罢了……可是看着这自己印象里,无论什么时候,都一直是那样尊荣华贵,那样庄重大气,那样事事了然于心,胸有成竹皇后,如今这般憔悴虚弱躺自己眼前时,却陡然心虚了起来—— “娴,娴儿没有用,不光不能为乌拉那拉家争口气,还一次比一次要沉不住气,连累您跟着操心,这才会,才会……” “瞎说什么?” 皇后虽然病了,可是耳朵却不聋,对于方才发生启祥宫门口一幕幕,早已是心中有数,可正如同同样做过皇后景娴,能够体会到皇后难处,从而懊恼自己一般,做了皇家媳妇几十年皇后,又哪里会不明白这其中内道? “你一向是个有心思有主意,就是比起我当年,也不逞多让,让我很是放心,只是到底形势所逼,你又是侧,……”拍了拍景娴手背,皇后叹了一声,“如今我还倒没什么,总能为你遮去点风雨,可若是我……你处境怕是就要艰难了。” “姑爸爸!您……” 景娴看着皇后这般温言安抚着自己,心里越发难受,眼圈是不由得一红,声音也带上了丝丝哽咽,而皇后听耳里,看眼里,心里却是忍不住一动,促使她那原本还没有决定,尚犹疑想法,陡然间有了决断—— 皇后正色看着景娴,“接下来我说话,你要一字一句记个清楚,万不可忘记。” “你今个儿虽然惹恼了熹妃,可说起来却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这宫里院里,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姐姐妹妹,好不和气,可是这暗地里阵营却分得很是清楚……你是我乌拉那拉家人,而熹妃又被我压底下几十年,就是你再好,她也不会打心眼里接纳你,倒不如现下干脆里用宫务绊住她,趁她□乏术早做图谋,不然等到以后她彻底掌了势,你可就难以翻身了……” “熹妃虽然出身大家,但除却钮祜禄这个姓之外,家里却实拿不出什么用人,如此,前些年倒也还算得上老实,可自从皇上登基,弘历受到重用以来,她这心思却也渐渐活泛了起来……她本就没受过什么大家教养,且又是庶女,家不得宠,这性子便养得极是小气,与其她趁着我病,让她底下玩些上不得台面小动作,让人防不慎防,倒不如干脆将她扯到明面上来,让宫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一起盯着!” “这权利多是安身立命关键,可有时候却又是烫手山芋,保不齐就会有那内里藏奸看不过眼,你背后给你下绊子,一回两回不怕,可时间长了,你却要惹上头不待见,宗室命妇闲话,重要还会让弘历跟你离了心去……你万事按着规矩来做,轻易不会让人寻了错去,可若是实拿不准,便让富察氏决断,毕竟这嫡福晋位子可不是白坐,若是她不管,你就姿态放低点,直接捅到弘历那儿,让他去拿主意,切记万不可为了一时之气,就将麻烦事揽上身!” “这宫里想要好好生存下去,必然免不了要有自个儿人脉,我这边得用人,我会找机会拨几个去乾西二所,还有一些身关键位子上,也会告诉李嬷嬷,让你有个数儿……不过物极必反,过犹不及,你要培养根基是不错,却不能操之过急,进了有心人眼里,不然把你辛辛苦苦培养势力连根拔起倒也就罢了,若是还因此给你栽上个什么名头,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还有,皇上手底下有好些探听消息人,这些人等到以后,保不准也会被转交给弘历,而虽然依着弘历性子,并不一定会采用那些人,可你却要留个心眼,若是能不主动动手便好不要动作,但如果实被逼得没法子,不得不动,你也一定要将一步步想个仔细,万不能留下一点把柄,不然就难以收拾了……” “还有重要,甭管你多得宠爱多有本事,你都一定要生个儿子出来,只有有了儿子,你才算是这宫里真正站稳脚跟了,可是有了孩子,你要防备便多,这第一……” 景娴知道皇后这是对自己掏心窝子了,是想趁着还时候为自己铺好一切路,可是皇后越是这样,她便越是难受,刚开始时候她还能勉强自己集中精力听下去,可随着皇后话一点一点切中要害,却是勾起了被她深埋心底那股恨意—— 她怎么会不知道后来一切呢? 皇后死后熹妃便开始统摄六宫事,这母子二人都想学圣祖爷那般玩平衡之术,却不知画虎不成反类犬,且不说弘历如何平衡前朝,单说熹妃,竟是抬举着高氏来与她和富察明玉打擂台,想要一方得位分,一方得宠爱,从而掌控全局,却没想到高氏能力远远超出了她意料之外,弄了个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算,还惹得满族大家不满,纷纷不安生起来,搅得前朝后宫一团乱。 景娴知道皇后说句句关键,可听着耳边这像是临终嘱托一般话,再伴着不时传来几声重重咳嗽声,她却是觉得从未有过难受,仿佛像是被人一拳打了胸口之上,生疼生疼,强压下心底酸楚,以及对上一世嗤笑,只想要宽慰皇后几句,止了这让人心悸话,可刚抬起头,映入她眼帘却是皇后那又认真又关怀神色,直让她眼前一晃—— “你这傻孩子,额娘有什么不好,身为承恩公夫人,哪个福晋夫人不要对额娘高看一眼?倒是你,这宫里无依无靠,真真让额娘看眼里,疼心里……” “额娘宫外,凡事也帮不上什么,只能跟着瞎着急,只是这宫里哪样儿都离不了打点,皇上又对你,对你……这些银子你收好,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娴儿,额娘娴儿,你怎这般命苦……儿女是做娘心头肉,看到你如今这般,不是等于剜我心头肉吗?” “额娘不乎你能不能带给咱们家荣宠,你阿玛你哥哥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却也不指望靠你来谋富贵,只盼着你能好好活着,不要让阿玛和额娘一把年纪了,还白发人送黑发人……” “娴儿……” 景娴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上一世,自己额娘明明已经病得厉害,却还强撑着并提来看自己,塞体己银子为自己打点样子,而再回过神来,竟是与皇后苍白着面色却仍不忘为自己铺好后路模样,意外重叠了起来……自己重活一世,不就是为了护得这些一心为她人周全吗?她既然打算改变自己命运,改变阿玛额娘兄弟们命运,改变孩子们命运,那为什么不能改变皇后命运?难道竟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吗? 不,绝不! “姑爸爸!”景娴心里发了狠,动作便再不迟疑,强压下眼中干涩,一把反抓住轻握住自己皇后手,目光是直直看进了对方眼里,“您甘心吗?” 皇后猛地瞪大了眼睛,“……娴儿?!” “您甘心吗?”第一句话抛出来了以后,景娴反而越发淡定了下来,“您辛辛苦苦为皇上操持内务几十年,除却坐了几年并不舒服皇后宝座之外,您得到了什么?” “我们乌拉那拉家从龙入关,关外就有了自己势力,可是眼下里,咱们乌拉那拉家却比不得任何一朝皇后娘家那般风光,不光如此,您如今还端坐这宝座之上,可咱们乌拉那拉家竟依然透出了颓势……您身为中宫之主,都无力回天,那么凭娴儿这一个小小侧福晋,又该如何为乌拉那拉谋取荣光呢?” “您陪着皇上从阿哥所到雍王府,再从雍王府到紫禁城,您陪着皇上走过了九龙夺嫡年代,从光头阿哥熬成了九五之尊……可到头来,您为自己想过吗?” “您能为皇上付出整整几十年,能够为娴儿上上下下谋划铺路,那么为什么不为自己考虑一回呢?难道您真想把这些年心血都拱手让给熹妃娘娘,让她坐上你位子,享受那明明该由您享受荣光吗?” 刚一开始,景娴还是存了劝慰皇后心思,可是说着说着,却是忍不住将自个儿那上一世悲凉也代入了其中,越发情真意切,声声掷地起来—— 景娴不是不知道皇后之所以衰弱得如此迅速原因,无非是心病。 就如同上一世她一样,明明头一年还能随着弘历去南巡,明明过千秋时候还什么事儿都没有,被囚翊坤宫不过一年,却病得连身都起不来,后来是直接撒手人寰,这其中是有着底下人怠慢,活得艰辛缘由,可多却是因着心里失了盼头,一腔热血转为死灰,失了生**……看着皇后神色从愕然转为了沉思,开始慢慢松动,景娴也顾不得犯不犯忌讳,一咬牙抛出了后一根稻草—— “您难道不记得大阿哥了吗?若是他还,难道就愿意眼睁睁看着您这般为难自己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穆小汐同学地雷,我会继续努力,下一章会精彩~</P></DIV> <TR> 39连环计 “您难道不记得大阿哥了?若是他还,难道就愿意眼睁睁看着您这般为难自己吗?” 此话犹如一颗炸雷,生生搅乱了启祥宫寝殿之中这一室宁静,方嬷嬷李嬷嬷对视一眼没有出声,能主子身边近身伺候宫女,都称得上是皇后心腹,却也皆是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徒留下神色坚定景娴,直直看着因着自己话而陷入了沉思皇后—— 蝼蚁尚且偷生,能活着,就没人一心想死。 皇后不是蠢人,她既然能够那风雨为飘摇,人人自危时期,坐稳嫡福晋位子,看好雍王府后院,还搏了个为雍正加筹添码贤名,心中自然有着大丘壑……可她虽然看得通透,虽然被这几十年来皇家生活,给活生生磨练成了一副铜皮铁骨,但只要是人,就免不了七情六欲,免不了逆鳞软肋—— 雍正子嗣不丰,满打满算两个巴掌就能数得完,再除却早夭和未序齿,是只剩下了四个,还不说其中弘曕眼下里并未出生,如此之下,择选继位之人,自然就不能像圣祖朝那般可劲折腾,说得不好听点,便是只能矮个儿中拔高个儿……而后来,弘时因为触了雍正逆鳞,被生生厌弃,早雍正五年便已然卒逝,只徒留下同样既不占长又不占嫡弘历和弘昼,但八旗之中,满旗贵,蒙旗第二,汉旗次,有满军旗出身弘历珠玉前之下,出身于汉军旗弘昼便是打一开始就没了继承大统机会……临到了了,竟是横也是弘历,竖也是弘历。 难道这就是命? 如若是弘晖着实不如弘历,皇后倒也认了,或是弘晖本身就命短,她多也就是喟叹一声,道句无福——可甭说冷眼瞧着,弘晖无论是品性还是其他,都要甩弘历老大一截,就只弘晖是因着雍正原因,才会早夭而亡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她无法平衡了……如此之下,再加上雍正如同火上浇油那番话,生生扯出了她积压多年怨愤,生无可恋,心存死志,便也不足为奇了。 可不说景娴是死过一回人,很是明白这份常人无法理解心情,就单凭着同样做过皇后这一点,也不会不明白这表面风光背后无限凄楚,说起话来自然是一针见血,加上她身份她立场,都让她可以说出旁人看得明白却不会说,或是想说却不敢说话,便是一下就戳中了皇后心思—— 难道自己真要便宜了那杆子人?成全了她儿子还不算,竟还要将自己一切都拱手送人? 她是为雍正操持内院后宫,几十年来任劳任怨,儿子没了,也确实没有了盼头,却并不代表她会伟大无私到愿意将几十年心血全部转送于他人,遑论那人还是她对头,否则即便是对景娴有天大好感,也绝对不会帮持到将自个儿底子都透地步……皇后心底深处那份怨念,景娴连消带打一番话之下,慢慢转变成了不甘,心中一旦有了想头,自然就重燃起了对生渴望。 人死如灯灭,即便身后再尊荣,却始终敌不过还活着,对,只有活着,才能够笑到后! 皇后本就是三分外疾,加上七分心病,才会发作得这般厉害,一旦想通了这其中关键,挪开了一直堵自己心头几十年大石,身子自然就觉得一轻,略带涣散目光也陡然清明了起来—— “你说得很是理,竟是我魔怔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娴儿虽没什么大本事,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您这般跟自个儿过不去……只是不管怎么样,娴儿终归是逾越了。” 皇后有了精神,自然就有了功夫去细细琢磨,想着方才景娴话,眼中不由得飞闪过一抹精光,嘴角也勾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笑意,“你这话儿可就妄自菲薄了,我瞧着,你可本事得很。” “姑爸爸这是夸娴儿?” 看着皇后精神头好了起来,景娴不由得大松一口气,可还没等她将心吞回肚子里,听到这话,却又下意识一咯噔——毕竟这以往虽然也与皇后站同一条船上,却也到底没将话说得这般仔细,将自己性子显露得这般透彻,心里不由暗叫一句不好……可还没等她来得及辩解一二,抬起来头却是只见到皇后满带欣慰笑意,紧绷着神经陡然一松,原本就所剩无几防备之心也随之瞬间崩塌,说起话来是不由自主越发真心相向了起来。 “自入宫以来,姑爸爸便对娴儿一直多加照拂,娴儿自然是感念于心,但说句不中听,却也怕从而变得骄躁,失了本心,毕竟姑爸爸能护得娴儿一世,可若是娴儿是个没分寸,难道还能护得了一辈子?” “嗯?” “既然要衬得上姑爸爸帮持,娴儿自然不能是个满腹是草无能之辈……”景娴揭去了平日里内敛,抬头迎向皇后目光,面上一片神采飞扬“姑爸爸您说娴儿说对不对?” “好好好……”这番话极合皇后心意,让她不由得精神一震,目光中是带上了神采,“我乌拉那拉家姑奶奶就该当如此!” 二人这头正说得畅,那头寝殿门口负责挑帘子宫女却飞朝里打了个手势,方嬷嬷会意走了过去,附耳一听,眼睛也随着身边人视线看去,目光不由得闪了一闪,转过身,也顾不得会不会打断皇后与景娴兴致,步走了过来—— “主子,五福晋来了。” 弘历和弘昼虽然都已然成婚,按理应该分府出宫,可不说弘历是内定储君,按着‘惯例’,雍正必然要放于眼前盯着,就是弘昼,也尚未封爵,便仍然居于宫中,如此,无论皇后病得沉重与否,自然得第一时间侍奉于床前,端茶送药,以示孝诚之心,即便皇后已经发了话,说免了今日请安,可这过场却总归是不可少,也不能少。 “她有心了。” 后宫里头虽然没有什么真正友谊,却到底也分看得顺眼和看不顺,待见和不待见—— 裕嫔出身于八旗末汉军旗,其父不过是一旗下管领,族内也没有什么显贵之人,身份不光是压根不能跟皇后这般出身大家满族姑奶奶去比较,就是比起只有个大姓撑门面,却好歹是地地道道满军旗出身熹妃,也差了好大一截,而就是抛开出身,光论相貌性子,她也是比不得前头齐妃和后来年妃……如此之下,即便是雍正膝下正是荒凉时候,生下了弘昼,却也从未没生出过什么不该生心思。 这宫里,斗来斗去,斗得个头破血流,后再争得个万人之上,看起来确实尊荣,可是能够打一开始就认准自个儿位置,一步步走得稳当,从而保住这一世安荣富贵,却也未尝不是另一种福气,再者,如今雍正活到成年,统共就弘历和弘昼这两个儿子,即便后者比不得前者那般尊贵,能耐却也不会小到哪里去,说不定以后就能起到大作用……如此这般,再加上有上蹿下跳熹妃珠玉前,安守本分裕嫔自然就让皇后分外顺眼,连带就乐得释放些善意。 “不过眼下里她身子重,离产期也几日,且还是头一胎,若是过了病气怎么办?我和裕嫔可还等着抱孙子呢……” 嗯?弘昼福晋? 景娴不是不明白皇后这是示好,可是比起皇后只是心存着多一条路子总好过没有心态,经过一世磨砺景娴,想得却是深——弘昼此人看上去虽然极为不着调,办丧事吃祭品,殴打大臣,混不吝得很,可他既然能让一向极重规矩雍正睁一只闭一只眼,还能有了弘时教训前头,一直就防备着兄弟阋墙弘历眼皮子底下,活得风生水起,又怎么会是什么简单之人? 前一世景娴也不是没想过拉拢弘昼,毕竟且不说弘昼与她同属一旗,是镶黄旗都统,乌拉那拉一家其所辖之内,就凭着他先是掌管着内务府,又总裁宗人府,便是极大一个助力……可是景娴不傻,弘昼却也不蠢,他不求财不求势,滑不溜秋根本让人无处下手,但只要是人,就总归会有软肋。 弘昼虽然混不吝,虽然跟其他宗室权贵一般,喜欢提笼架鸟,可却一点都不像弘历那般看重女色,相反,直至景娴有所印象乾隆三十一年,除了吴扎库氏以外,和亲王府上都只有两个侧福晋,而所生八子一女里头,是有六子一女全部出于吴扎库氏,二人感情之浓重可想而知……而说得再仔细点儿,弘昼唯一弱点,那便是有些惧内。 有空子不钻那是笨蛋! 景娴心思转得飞,熹妃、富察明玉、和敬,以及裕嫔和吴扎库氏脸是她脑内一一闪过,隐隐连成了一条一环扣一环绳索……挡皇后出声让方嬷嬷去回话之前,景娴眼疾手拉住了皇后手,将皇后目光引了过来—— “姑爸爸可愿意信娴儿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能猜到景娴打什么主意吗?下一章精彩哟~</P></DIV> <TR> 40弘昼夫妇画大饼 “福晋,您别着急,放松了,用力,用力……” “福晋,您再添把劲儿,已经能看到头了……” 吴扎库氏虽然是头一回生产,可是比起富察明玉,成天见为了乾西二所里糟心事不得安生,孕期都闹得歇不上半口气,弘昼这人口简单内院,却到底要让她轻松得多,此外,再加上她本就是弘昼内院里头第一得意人,且如今弘昼又膝下无子,自有了身孕以来,便是被捧手心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安养得尤其之好……如此,适应了头几波让她措手不及阵痛之后,她便顺着接生嬷嬷提点找到了主心骨,越发顺畅了起来。 “主子,爷得了信儿便忙不迭赶了过来,这会儿已经守外头了,两位侧福晋也跟着一起立规矩……”吴嬷嬷是吴扎库氏贴身嬷嬷,也是吴扎库家家生子,说起话来自然就不像一般下人那般有所顾忌,“不光如此,皇后娘娘和裕嫔娘娘还将太医院左右院判都差了过来……您可得争口气!” 皇额娘?额娘? 吴扎库氏跟富察明玉是同一年秀女,虽然因着弘历是兄长,成婚早过弘昼,可到底也就是前脚后脚事儿……富察明玉出身满门勋贵富察家,从小就受着为全面教习,可就是如此,为了理好乾西二所,坐稳嫡福晋位子,却也是下了好一番功夫,可吴扎库氏却不然,虽然论出身比不得前者,弘昼这儿比起弘历那内院,也要安生得多,可既然她能够短时间里坐稳位子,让弘昼上了心,且还防了那比她早入门两个侧福晋,折腾出个庶长子来碍眼,又怎么会没有一点心思成算? 生产得并不如想象中费力,被吴嬷嬷话一点,吴扎库氏也有了功夫来琢磨先前之事了—— “你是个好,老五也一向是个有心,只是我并没有什么大碍,哪里又用得着挺着这样重身子来走上这一遭?我也是过来人,你这头一回,想必是受不得累,还不赶紧过来坐下?” “瞧你这面色,倒是比起老四福晋那儿要好得多……可见啊,你是个有福。” “近这宫里宫外都不安生,一茬儿接着一茬儿闹得个没完,我老了,这身子骨也不争气了,可见着你,却是不知怎么,竟是觉着松了些……本宫就指着你生个大胖小子,添个几分喜气了。” 如今这表面上,宫里大权是落熹妃手里,可皇后哪里又是吃素角色?且不说其他,仅凭着入宫这几年来冷眼旁观,吴扎库氏心里都很是有数—— 皇后正位中宫这么些年,不光是得皇上爱重,得上上下下宗室命妇恭敬,这手里权力是从未旁落过一分,而熹妃如今虽然贵为一宫主位,且又有个争气儿子,可是说到底,无论是心思手段,还是人脉根基,比起皇后差根本不是一点半点,短时间内根本就没办法赶上来……退一万步说,就是她儿子登上大宝,从而母凭子贵,比起有着正宫皇后身份母后皇太后,却到底还是矮了一截儿。 而皇后如今虽然有了些春秋,现下里又正病着,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比起听来信儿,这情形不就摆明了要好上许多?老话说得好,这平日里没病没痛,真要是发作起来便是要命病,而若是又挺过了这一遭,这后头便就有享不福泽……眼下里皇后可不就是这般? 以后事儿可还压根没个准儿呢! 吴扎库氏知道皇后是对自己示好,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应下对自己总归是没半点坏处,可是她毕竟年岁尚轻,即便打理起内院,周旋妯娌关系是一把好手,可是对上这皇家浸润了好几十年,早就修炼得成了精皇后心思,却到底有些拿不准,前脚刚出了启祥宫,后脚便直奔裕嫔那儿而去—— “应下,为什么不应下?你以为皇后娘娘情分是一般人想承便有得承?” “……额娘?” “你额娘我虽然一辈子没混出个什么名堂,到如今也只坐到个嫔位,但雍王府那些年却也不是白呆……你既然入了咱们家门,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也总是跑不了要掺杂上这些个儿事,与其临到头乱了阵脚,倒不如我如今全摊开了跟你说个仔细!” “……但凭额娘教诲。” “先头弘历那侧福晋,也就是皇后娘娘族侄女儿,选秀时候落水事儿,你可有耳闻?” “是。” “那便是钮祜禄氏手笔。” “……这是为何?!” “被压了这么些年,有朝一日咸鱼翻身,可不就蹦跶起来了么?以前还雍王府时候,我和她位分都不高,前有得宠多年齐妃,后有内院第一得意人敦肃皇贵妃,根本没咱俩插脚缝隙,自然就生不出旁什么心思……可这么些年下来,看着弘历一日比一日有出息,自己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还没坐上那个位子呢,就想着跟皇后娘娘比肩了,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有几斤几两重,可不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么?” “……那?!” “你以为皇上为什么要一再抬举那丫头?这其中或许是有一两分大选时候留好印象缘故,可就凭着主子爷那般事事不错规矩性子,就是再好印象,难道还会一而再再而三为了个侧福晋去打富察氏脸?说白了,不过是借着由头泻火气,毕竟那拉氏是皇上亲赐给弘历侧福晋,自然不光代表着皇后娘娘脸面,这里头还关系着主子爷脸面!” “……熹妃母难道就没想到这一点?” “傻丫头,她若是个心有成算,又怎么会如我一般,雍王府无声无息那么些年?以前心思不大时候倒还好,如今得了底下人几句溜须奉承,可不就飘飘然当下头人都是傻子了?却不想想那拉家出来嫡女又怎么可能会是个傻……如若那拉氏真是蠢,不讨上头喜儿,她这般举动虽然让主子爷膈应,可碍着弘历面子,却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可偏偏那丫头是个顶机灵,这不就一来二去撞个刚好了?” “不过话虽如此,就凭着弘历,就凭着她以后跑不了一个圣母皇太后,咱们也不能远着她,可皇后娘娘那头儿也不能冷了……咱们不能把自个儿逼到死角里头,总得进退皆有路,才能稳得住阵脚不是?” “……儿媳受教了。” 吴扎库氏微微阖上眼,将先前启祥宫和裕嫔处得来话理了再理,心里终于安定了下来,可还没等她松上一口气,却又突然感觉到自己配合下,阵痛得并不强烈下腹猛地一坠,陡然睁大眼,还没来得及出声,身子却又跟着一轻,耳边是传来了接生嬷嬷惊喜声—— “出来了,出来了!” ----------------------------------------------------- 正如景娴所想那般,弘昼表面上虽然荒唐,实际上却极是精明。 裕嫔耳濡目染之下,弘昼自打懂事以来,就很是瞧得清自个儿位置——他比不得先头弘时,虽然出身于汉军旗,却到底生了雍正膝下为荒凉时候,再加上其额娘齐妃一向得宠,且弘昀幼殇之后,又居于长子之位,便是雍正心里占了极大分量,没少被报以过期望;而后来福惠虽然没活到序齿就已然夭折,之所以得宠也少不了年家缘故,可到底是生时受宠,死时尊荣……而眼下里弘历就不用说,出身于满军旗,其额娘又居于妃位,无论是出身还母贵,都要甩开他一截儿,如此,再加上前朝里风向,弘昼心里哪里会没有半点成算? 靠不了天靠不了地,指不着君望不着父,那便只能靠自己。 这倒不是说弘昼生出了什么别样心思,毕竟眼下里不像九龙夺嫡那会儿,圣祖爷心思没人能摸得透,而尊贵太子和年长大阿哥又接连被拉下了马,没了这嫡长身份上上头压着,剩下阿哥们便都势均力敌,自然能够去争上一争……可且不说眼下里老爷子心思透得明白,就凭着先头弘时教训,弘昼也没傻得想去步一步后尘,尝一尝被玉牒除名滋味儿。 可弘昼虽然没有半点染指大位野心,但该算计却一点都不少。 圣祖爷是个长寿,自家老爷子登基时候,便已经是四十有五,而圣祖朝烂摊子是一茬儿比一茬儿糟心,且手足兄弟里头除了那些个序齿靠后,并未搅入夺嫡风波之中,又一个比一个能折腾,自然就为耗神费心,此外,再加上一直担任总理大臣十三叔,于年前病逝之后,老爷子这身上担子就越发重,即便皇帝脉案不会随意透出来,可明眼人却也瞧得出,身子骨到底是每况日下了……有了弘时教训前头,弘历心里不会没有半点警醒防备,如今老爷子还好说,可若是老爷子撒手人寰了呢?就是碍着君登基要施恩,难道就能保证以后不会拿自己开刀? 要保全自个儿这一支安荣,就必须得要有自己势力。 弘昼心里打定了主意,可实施起来却到底有些艰难,老爷子眼下里还端坐上头,就是放自己身上目光比不得弘历多,却到底也不少,再加上老爷虽然是从九龙夺嫡中走过来人,知道这皇家不可能真有什么兄友弟恭,却也显然不想让儿子如自己一般,闹出一场手足相残戏码让天下人当做笑谈……如此之下,又哪里能容得下自己暗地里使什么小动作? 有机会不把握,那叫作蠢货! 虽然弘昼就是按照景娴记忆中那般,一步步不显山不露水慢慢筹谋下去,也能够达到自己终目,但就像景娴懂得充分利用自己重活一世便利,和皇后所给人手一般,眼下里有了捷径,弘昼又怎么可能会去舍近求远?而主要,这番也不是什么为难得逼他不得不择选阵营要紧事儿,且自家额娘分析也句句理……如此之下,这样天上掉下来馅饼,此时不接,待何时? “爷,福晋主子生了!” 弘昼心里算盘珠子拨得哗啦啦响,脑子是转得飞,将接下来一步一步想了个仔细,可还没等他再从头捋顺一遍,耳边就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响,生生拉回了他思绪,让他好不烦躁,下意识就吼了一嗓子—— “嚷什么嚷,爷又没聋!”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李顺儿挨了弘昼一脚,可因着深知自家主子性子,却半点不慌,反而笑得很是狗腿,“奴才这皮糙肉厚,可别弄疼了爷贵脚……” “哼,算你小子明白!” “爷……”李顺儿‘嘿嘿’一笑,指了指弘昼身后,“接生嬷嬷早出来了,说是福晋生了小阿哥呢!” “你怎么不早说?!” 被李顺儿这一提,弘昼这才猛地回想起正经事,天大地大,福晋大,狠狠瞪了李顺儿一眼,转而也顾不得什么产房不产房,冲撞不冲撞,抬脚就准备往屋里走,可刚走了没两步,却又突然顿了下来—— 差点忘记帮皇额娘画圆这个饼子了! “李顺儿!” “……奴才。” “甭说爷不疼你这小子,眼下里便让你得个便宜,去讨一轮儿赏钱……”弘昼眼中精光一闪,“你代爷去跟各个宫里头报信儿,这先后顺序也用不着爷多交代,只是皇阿玛,皇额娘,还有爷额娘和四哥那儿是为紧要,一个都不能落下,剩下晚点倒无妨……” “是,奴才醒得。” “还有……”弘昼稍稍压低了点声音,指了指启祥宫方向,笑得有点贼,“底下人里头挑个不打眼,先去启祥宫报个信儿,完了你再领上人走一轮……爷看重你,你这小子可别给爷捅娄子。” 能弘昼身边贴身伺候人,再蠢也不会蠢到哪儿去,一听这话儿,李顺儿心里便有了计较,抬起头对上弘昼目光,是立马会了意—— “爷放心,奴才一定给办得漂漂亮亮!” 作者有话要说:(:弘昼同学就这样踏上了景娴贼船=皿=</P></DIV> <TR> 41姑侄二人齐出手 雍正近很是烦心。 自打弘历那小子成婚以后,那乾西二所表面上虽然被打理得好,可实际上却一直是是非不断,没个安生,近几个月是幺蛾子一出接着一出,险些就要成了这宫里戏台子,让上上下下看够了热闹去……雍正心里不痛,可碍着大局,却也只能按捺下来,好冷眼瞧着,这乾西二所里头到底还有一两个醒事,景娴打理之下,终于是太平了下来,可还没等他松上一口气,老天爷却不干了。 朕到底是作了什么孽?! 雍正可以不意富察明玉这一胎生是男是女,且不说富察明玉如今已经招了他不待见,就凭着嫡长儿子皆已出世,而弘历又年纪尚轻,压根不愁以后没得人承嗣香火,再加上本着对弘历爱屋及乌,且嫡女又有一定政治作用,雍正倒也不介意给和敬几分疼宠……即便她刚一出生就克死了长姐,但左右富察格格也是个内里藏奸,出身上又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再者其光是有了永璜就已不安分到如斯地步,若还有了其他子嗣,岂不是加蹦跶得厉害? 只是他虽然能够不意二格格是不是早夭,却不能够无视龙死凤生大凶之兆—— 这下可好了! 原本圣祖朝时候,反清复明那杆子人就没少作乱,趁着九龙夺嫡闹腾劲,和自己登基时兄弟们泼脏水,是没少添油加醋想要搅乱这一池子水,弄得南边儿汉人也跟着不安分起来……自己下了多大功夫才镇住了如狼似虎兄弟,压下了那大逆不道谣言?他为什么那般看重祥瑞之相,还不就是为了昭告天下自己是天命所归?小心谨慎,事事不错规矩了这么些年,眼瞧着民间风向一日好过一日,为什么临到了了却折腾出这样一出? 凤夺龙运,不祥至极! 雍正气得脸都绿了,养心殿里接连摔了好几个茶盏,也没匀回这一口气,再加上自己皇后也因此病倒了,脸色是一日难看过一日—— “皇上……” 苏培盛是个极有眼色,知道自家主子这些日心情极差,就是往常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儿,也万分较真了起来,为此,前朝大小官员都没少跟着吃挂落,伺候起来就是谨慎,能够不出声便不出声,恐怕一个不小心被拿去顶了怒火……可是眼下里,想着外头候着人,却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凑了上去。 “皇上,五阿哥那儿来人了……” 老五? 雍正听到弘昼二字,下意识便觉得糟心,这小子不会这般没有眼色,眼下这当口儿上还敢闹出什么荒唐事儿吧?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摊自己身上了?皇阿玛儿子们,自己个儿兄弟们虽然是一个比一个能耐,但老爷子面前,不说不敢惹半点是非,沾上半点腥臭,还无一不费心思讨老爷子欢心……可到了自己这儿,怎么就一个比一个不着调? 无奈叹了口气,“让他进来。” 李顺儿虽然弘昼面前很是油嘴滑舌,生生一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奴才模样,可到了雍正这儿,却是所有嬉皮笑脸神色一收,一举手一抬足都活脱脱像是规矩里刻出来一样,拍了拍马蹄袖,面色很是恭敬—— “奴才恭请主子爷圣安!” 安你个头,你家主子要是能安分点,朕就是安了! 雍正是个严父不错,对于儿子们从来都要求严格也不错,可是其中却也有区别对待,比如对于以后要继承大统,接手这大清江山弘历,雍正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留着神,不光是品性教养,前朝政务,人脉势力,就是原本用不着他上心内院之事,也因着弘历那小子女色上拎不清劣根性,而时时刻刻留神着……可对于弘昼却不一样。 弘昼不像弘历被他寄予厚望,说白了,就是打一开始就被剥夺了继承权,如此,雍正怀着补偿心思,自然对他自然就不像弘历那般严厉,大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却没想到这小子也是个不省心,小时候玩世不恭也就罢了,大了是顺着绳子往上爬,越发荒唐起来……骂也骂过,罚也罚过,可弘昼却依旧如此,如此,只剩下满心无奈雍正,便干脆随他去了。 揉了揉额头,雍正做好了帮儿子擦屁股准备,“说吧,那小子又折腾什么花样了?” “回主子爷话,这回可不是什么糟心事儿!”李顺儿虽然雍正面前收敛起了本性,可该讨巧地方却一个都不会放过,“福晋产期本就差不离这几日,今早刚听着喜鹊叫唤,转头福晋就发作了起来,折腾了一上午,刚刚生下了个小阿哥……爷都喜疯了,连忙让奴才给主子爷来报信儿,就盼着您也高兴高兴呢!” 嗯?居然不是荒唐事儿? “好,很好!”雍正先是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想到这是弘昼第一个儿子,而凭着这份喜气,也算是冲淡了点前些时候晦气,转移了下前朝官员和民间百姓们视线,便终于开了脸,“苏培盛,去传赏,往日例子上头多加三成!” “是,奴才醒得。” 苏培盛提了半天心也吞进了肚子里,笑得很是真心,可刚带着李顺儿退出门外,却又眼尖看到了一旁站着人,一口气猛地又提了上来,心里是淌着血再度硬着头皮走进殿中—— “皇上,启,启祥宫来人了……” 启祥宫?皇后?! 雍正方才还扬着笑意,闻言陡然间沉了下来,想到陪伴自己四十余载皇后,心里是不由得一咯噔,再加上心知皇后也是有了春秋人,这回又病得实不轻,就连太医院来来回回倒腾了好几次,也全然没个准信儿,心底里那点子喜意便顿时抛去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了着急上火—— “传!” “奴才给主子爷请……” “都这会儿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雍正看到来人是皇后身边为得力方嬷嬷,心里是少有慌了神,难得免掉了规矩之后,抢方嬷嬷还没来得及回话之前,就拧着眉头连声问了起来,“皇后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好?宣了御医没有?御医怎么说?” “回主子爷话……” 饶是方嬷嬷跟着皇后见过了不少大风大浪,看到从来都风雨不惊雍正,眼下里一副从未有过着急神色,却难免愣了一愣,可转而却又想到这正是说明了自家主子其心中分量,心头又松了下来,连带着一向沉稳得鲜少有什么多余表情面上也添了一二分喜色—— “主子前些时候确实是有些不豫,可不说太医院上上下下都十分上心,就四阿哥和五阿哥二位也都是每日晨昏定省请安问候,四福晋月中,五福晋又即将生产,四侧福晋便干脆揽过了侍疾事儿,每天天不亮就来陪主子说话解闷,宽慰主子,直到下匙才走,一来二去,主子便眼见着好上了几分……再加上直到今个儿五福晋生产,得了个小阿哥,主子便是来了精神,方才都能下地走上一圈了呢!” “好好好,如此甚好……老四老五都是有心,那拉氏也是个至孝,都赏!” 若说弘昼得了个小阿哥事儿让雍正去了一两分烦心,那么皇后身子好起来消息,就彻底让他放心了,接连喜讯之下,雍正脸上也不由自主添上了点笑模样—— “走,去启祥宫瞧瞧皇后!” ------------------------------------------------------- “主子,主子爷往咱们这儿来了。” 若论这天底下了解雍正性子人,皇后要是排其二,就没人敢排其一,而她之所以会搭把手促成此事,其中确实不乏对景娴认同和信任,可少不了却是对于雍正了解,以及她被戳中了隐晦心思—— “姑爸爸,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敦肃皇贵妃会那般受宠?虽然这其中少不了年家和年羹尧缘故,可难道主子爷就对她真半点不上心?” “按理来说,娴儿不应该背地里编排爷们儿什么话,可是归根结底说起来,当儿子总是为肖像当阿玛,主子爷为什么会宠爱齐妃娘娘,为什么会乐得分给敦肃皇贵妃几分疼爱,娴儿清楚得不如您,可是娴儿却明白四阿哥为什么独独疼宠高氏那个奴才秧子……说到底还是咱们学不来她们一套。” “可说句大不敬,齐妃娘娘能为出身于汉军旗三阿哥,谋得个一争之地,即便终失败了,到底也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而敦肃皇贵妃能为福惠阿哥谋得个亲王之礼下葬,即便幼殇并未成势,可到底也风风光光一世……您就甘心明明身为嫡长子大阿哥,连这二位都不如吗?虽然谋不成生尊,但难道还谋不到死荣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姑爸爸,您可不能再把什么都憋心里,与其苦了自己,便宜了他人,咱们不如……” 景娴虽然上一世单蠢得到了家,可好后幡然醒悟了过来,总算没有白活一场,如今重来,许多事自然就看得通透,哪里会不知道眼下里皇后看似是被自己说服了,宽解了心中怨愤,可到底是个治标不治本法子,保不齐以后哪天就会再度不平衡发作起来……此外,皇后虽然不蠢,登上中宫宝座之后,就将这宫闱之中上上下下事儿都握了手里,可论起对前朝影响,却终究有些薄弱,如此,不如趁此机会撒开手来好好谋划一番。 这话儿说进了皇后心里。 景娴是生生蹉跎了一世才琢磨出这些个道理,而皇后却不然,无论是如今还是景娴印象中上一世,她都是雍正后宫之中为尊贵女人,即便无子无宠,也仍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越得过她去,做女人,做皇后,能做到这个份上,她又怎么会不明白景娴这话意思? 不光是明白,想得还深。 雍正还未登基时候,她是雍亲王嫡福晋,刚入门时候要压下齐妃气焰,抓稳掌家理事权力,再加上那时候年岁尚小,根本不知道什么对付爷们儿招数,便是生生错过了好黄金时期,等到后来自己位子坐稳了,前朝却又闹腾了起来,别说她不敢这个时候去闹什么幺蛾子,就是后院里一向蹦跶个没完女人都极有眼色一个比一个安分了下来。 而后来雍正荣登大宝,她跟着正位中宫,却到底有了年纪,且不说比不比得上那些一个比一个娇艳花骨朵儿,也不说自己拉不拉得下这张脸,就是到了这个位子上头,也实没什么必要再去争个你来我往了……皇后一直认为这辈子应该就是这样了,可是直到景娴直言不讳正中了她命脉,点出了她从未深思过关键,她才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当皇后跟当太后可不一样! 雍正看起来虽然无情,实则却是个念旧情人,基本上只要是没有触到他逆鳞,且又安安分分人,即便不是很合他心意,却也大多能够得个好下场,如此之下,要坐稳这个皇后位子,虽然少不了该有心思成算,可到底犯不上去多加插手那让他为忌讳前朝之事……可太后却不然。 有孝道压前头,弘历总要让上自己一让是不错,虽然不是弘历生母,可占着嫡母名分,比起熹妃为说得上话也不错,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是真让皇帝不待见自个儿了,暗地里有是法子让人不痛,比如先是折腾折腾你娘家人,再连坐几个你平日里照拂妃嫔,紧接着拔光你这宫里钉子……一来二去之下,就算是坐了母后皇太后位子之上,却也会变得如同虚设。 “皇上驾到!” 听着外头已经传来尖利‘皇上驾到’传禀声,皇后身随心动,与此同时,脑中是将和景娴对话,以及先前反复思量,飞过了几遍,隐隐打定了主意—— 她绝不允许那样情形发生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我不该断这里吊你们胃口,可是我实太困了,真心撑不住了=皿=求评论来给我充鸡血!</P></DIV> <TR> 42这就是一条贼船 那头启祥宫里,帝后二人正叙着话,而李顺儿脚程不慢,转头儿这边乾西二所便也紧跟着得到了信—— “嗯?老五得了个儿子?” 雍正儿子本就不多,且不说前头弘晖和弘昀,横竖他出生以前就已然幼殇,除却偶尔被提及到一两回外,弘历压根就没跟着二位有过什么交集,就是后来活到了成年弘时,也到底大了他七岁,这般年纪差距之下,也自然亲近不起来,而后来虽然后来同朝理事了,却又因着大位相争闹得争锋相对,明为兄弟实为死敌……如此,所剩之下,弘历也就跟自己同年出生,且又被各自额娘交换抱养,大小就一起长大弘昼,走得尚算亲近。 可俗话说得好,天家无亲情。 正如景娴等人所想,弘历夺嫡为关键康熙六十年被圣祖爷接进了宫中,兄弟之间什么恶毒下作把戏自然没少看眼里,不说其它,就是他眼中一向事事不错规矩皇阿玛,也没少那当口儿上跟着趁乱捅刀子……如此,前有圣祖朝例子,后有弘时教训,就算弘昼一向没有什么政治野心,让他还算放心,可话又说回来,他怎么可能会全然不留一点心眼儿? 而除此之外,人都有些自己落了难便见不得别人得意隐晦心思。 弘历富察明玉连消带打示弱卖好之下,可以不意三格格命格,而想到弘昼与他年岁一般,自己膝下已经有了二子一女,对方却连颗蛋都没有,如此,也能够不意弘昼福晋生到底是男是女,可是却不愿意看见自个儿这里一片愁云惨淡,对方那里却是一幅春风得意—— 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这个时候生,这是存心想要气死爷?! 想到自家三格格这儿除了应得分例之外,上头压根没有再多给半点赏赐,明晃晃让他得了个没脸不说,还因着皇额娘前后脚发病,而没少跟着受老爷子脸色,若是众人皆是如此倒也就罢了,可偏偏弘昼这个当口儿上得了个小子,不光是得了老爷子大手笔赏赐,还让皇额娘也跟着好了起来,彻底让上头开了脸……如此之下,弘历心思不由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景娴将弘历表情收眼底。 掌家攘内不光光是管好内院,让女人们该安分安分,该收敛收敛,再让爷们儿舒心,上头儿跟着放心便罢,即便如今他们身宫中,院子里上上下下分例采买皆有内务府一手包办,并不用再多加费心,可这宗室亲贵以及兄弟妯娌间人情来往,却少不得当家费心……如今富察明玉还没出月,景娴担着理事担子,对于这她职责以内事儿,自然就得跟着上心,不用说这一环扣一环局儿本就是由她一手促成,眼下里是少不得要添上一把劲儿。 “这可是件大喜事儿呢!” 看着因为弘历语气微妙反问,从而脸色变得有些讪讪李顺儿,景娴笑得很是和气,“你家福晋可还好?小阿哥身子骨可康健?” “回侧福晋话……”李顺儿弘昼调教下,虽然尚未修炼成人精,却也十分机警,自然能够感觉到周遭气氛变化,心里便跟着有了计较,可面上却半分不带,“福晋虽然是头一胎,可一向保养得好,再加上爷事事紧盯着……倒很是顺利,太医瞧了之后也是说好,小阿哥瓜熟蒂落,身子骨是十分强壮。” “如此便好……”景娴笑意不减反盛,“我虽然入宫不久,却也有所听闻,知道五爷跟咱们爷一样,一向是个懂得疼人,这会儿怕是要高兴坏了罢?” “侧福晋所言不错,爷确实很是开怀。” 比起情绪一向有些外露弘历,李顺儿只觉得眼前这位侧福晋心思为让人摸不准,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嘴上便也有一句应一句,再不敢多露出半点—— 弘昼身边人果然机灵。 景娴将李顺儿反应看眼里,记心里,可紧接着却并不像对方心里所想那般,再闹什么机锋,探什么虚实,反而是将目光转到了弘历身上,“爷,您和五爷一向亲近,眼下里五爷得了第一个儿子,您必然也跟着很是欣喜,只是我想着,五福晋如今刚进月子,且五爷又是从没经过这一遭儿,这会儿怕是正乱着,咱们也不好这个当口儿上跟着添乱不是?” “……呃?” 弘历心里正上上下下翻腾着,压根没意景娴和李顺儿说了什么,直到话头转到了自己身上,才猛然回过神来——他是因着自己倒霉弘昼风光而心里不舒坦不错,皇家兄弟之间本就不可能打心眼里掏心掏肺也不错,只是他跟弘昼一向表面上亲近得很,且自家皇阿玛又是个乐见他们兄友弟恭,再加上前头那些个事儿波澜尚未全然过去,眼下里好不容易让上头开了脸,自己又怎么这当口儿上显得小气,从而再招惹来一身腥? 只是理是这理,弘历此人却是个不喜欢被逼上梁山性子,就是明摆着知道眼下里自己理当大方才能讨得了好,可这种‘不得不’情形,却到底让他心里越发觉得膈应起来—— “嗯,你说很是,爷光记得高兴,竟是忘了这一茬儿,到底是你们女人家心思细……” 弘历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好,心里虽然很是不舒坦,却到底扯了扯嘴角,将话说得很是好听,“老五一向是个喜欢玩闹,眼下里有了儿子,怕也是终于能收收性子,让皇阿玛省省心了……咱们兄弟俩不愁没得热闹机会,眼下里先将礼单再添上几分,让那小子可劲乐呵乐呵吧。” “是,到底是爷想得周到。” 毕竟是当了好几十年夫妻,虽然上一世没少这人身上栽跟头,可对于如今弘历,景娴却怕是比他自个儿还要为了解他,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这厮心里不痛了,可面上笑意却不减半分,应声完便手脚麻利往早已备好礼单上再添了好些个贵重之物……看着底下人一样接着一样儿从内库里点着东西,以及李顺儿难言惊讶之色,景娴眼中精光稍纵即逝。 “哎,五爷到底是个有福气呢……” 外头忙活完半晌,终于闹腾完了,李顺儿也奉着礼单得了赏钱,领着一串儿帮手抬东西人告退之后,景娴也不落座,反而抬手先给弘历倒了盏茶,可还没等弘历心里熨帖暗道一句贴心,景娴又轻飘飘抛下这么句语带深意话—— “……嗯?” 弘历倒是没怀疑景娴有什么不良用心,毕竟景娴好歹是活了两辈子人,以往把什么都摆脸上不讨好爷就罢了,重来一回又怎么会再重蹈覆辙?如此,刻意为之引导之下,景娴那扮猪吃老虎,虽然不傻却到底不聪明印象,便已经慢慢弘历心里扎下了根……于是一听这话头,弘历不由得下意识就反应到,自家这个办事虽然爽利,为人也很是善解人意,可私下里却总是带着股憨傻劲儿侧福晋,怕是又要说什么不合时宜,让人哭笑不得话了。 “说到底也是我没本事,先头咱们院子里一茬连着一茬儿,跟上赶着唱大戏一样,热闹得没个完……”景娴喟叹一声,面上带着点惆怅,“咱们惹得主子爷和主子娘娘不倒没什么,让我心里过不去到底是牵连了您……” 咦?这是宽慰爷? 弘历诧异一抬眼,看到景娴那如花容颜上黯然神色,心头不由自主一荡,再加上他心知这些个糟心事与眼前人实没有半分干系不说,反倒跟自己一般,是被连累主儿,对富察明玉怜惜不自觉减了一二分同时,先前对景娴愧疚也被勾了起来,没来得及过一过脑子,安抚话便脱口而出,“这哪里干你什么事了?” 景娴心知弘历是个先入为主人,眼下里富察明玉是自己烂摊子还没收拾完,才腾不出手来对付自己,可等这阵儿风头过去了……就如同弘历倒了霉见不得弘昼风光一样,富察明玉又哪里能容得下踩着她得了权自己?与其到时候被不明不白栽一把,陷入被动,倒不如趁着眼下时机先弘历这儿备上底,切断她后路! “怎么不干我事了?”景娴被弘历那满带感情目光,盯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面上神色却越发委屈了起来,“以前这乾西二所里头是什么样子,我无从探知,可是自打我进了门以来,却是从未消停过片刻……或许,或许就是我将这些个倒霉事带来吧……” “这是什么话?!” “爷……”景娴强忍着鸡皮疙瘩说完了这些话,倒是头一回体会到了高氏那些个人不容易,胃里头忍不住翻腾了一阵,原先准备要说话再也说不出半句,加上看到弘昼眉头一皱,自个儿小心思也算是达成,便干脆话锋一转,再度将话头转到了弘昼身上,“不过眼下里有着五爷那儿喜事,我倒是安心了些……” 景娴情绪转换得太,弘历刚被那一句轻声给挠痒了心,还没来得及开口劝慰一番,还没来得及弘历一时之间有些跟不上节奏,“……这话怎么说?” “我虽然没聪明到哪里去,却到底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再加上先前三格格又……咱们自家人不觉得什么,可外头却怕是少不了看了笑话去,可若只是如此也没什么,有人爱嚼舌根别由得他们去,咱们也不会因此掉块肉,只是偏偏惹得上头跟着不痛,虽然不至于因此遭什么罪,到底有些挺不直腰杆……不过眼下里好了!”景娴挑了挑眉,“宫里这阵子气压都低得很,上上下下人都怕跟着吃了排头去,可被眼前这档子喜事一冲,不光是转移了些大家伙视线,也让姑爸爸开了心,病也好了起来……这不正是好事成双么?” 景娴笑得真心,这话说得也很是有理,可弘历却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什么叫做外头人少不了看自己这儿笑话?什么叫做总归有些挺不直腰杆子?他堂堂大清四阿哥,铁板钉钉下一任储君,还能任由那些子人反了天随便去嚼舌根?再者,自己这乾西二所一茬一茬儿确实是糟心不错,这老天爷命定事情也没法用人力去改变也不错,可是难道自己竟是只能靠着弘昼那小子,才能躲了这一遭去? 弘历脸色变了变,心里也嘀咕了起来,不光对这些糟心事中次次占了大头富察明玉落了埋怨,对走了狗屎运弘昼是心下不满了起来—— 景娴看眼里,嘴边仍带着笑,可心中却再已飞算计了起来。 她是存了趁虚而入打富察明玉一棒子心思不错,可实际上,这一番话下来真正对准目标却是弘昼——这倒不是说她跟弘昼之间有过什么,有什么不得不报仇怨,相反,他们之间不但没有任何不,就是自己登上了皇后宝座之后,关系也仅仅是标准皇家叔嫂妯娌,不远不近,不亲不疏,不热不冷……如今虽然碍着皇后面子,勉强将弘昼夫妇拉上了同一条船,可是这关系却并不稳固。 俗话说得好,有福能够共享,有难却未必能够同担。 之所以跟人精一般裕嫔肯连带着儿子接下皇后抛出这一根橄榄枝,这其一是因着皇后身份摆那里,卖个好总比讨个嫌要强一百倍,而其二便是跟皇后和景娴打主意一般,多条出路总比把自己逼入死角要来得灵活……而相较于还有一定选择性弘昼那边,皇后和景娴这边却没有什么多余路子。 自古至今,内外有别。 乌拉那拉家确实是大族,经营了这么些年,该有根基人脉也确实不弱,可论势力,再强能强得过康熙年间曾权倾朝野过赫舍里家?论亲疏,再亲近能比圣祖爷母族妻族且还有着佟半朝之称佟家亲近?但到了如今,还不都没落了下来?不用说本就这位比之圣祖爷为铁腕手段主子爷眼皮子底下,乌拉那拉家压根不可能发展出那般势力……再加上一朝天子一朝臣,母后皇太后娘家说起来极是风光,可是后宫不得干政,就是再能照拂着给点子福荫,可外戚分量哪能比得过宗室? 景娴印象之中,乾隆年间手里头握着实权,能起到一番作用并不止弘昼一人,而没有参与过夺嫡,从而明哲保身雍正朝就得了重用,又尤其长寿圣祖爷十二子履亲王允裪,十六子庄亲王允禄,比起弘昼宗室之间影响力显然还要大得多,但且不说到了他们这个份上,全然没必要再择选什么阵营,就是退一万步硬要是选一站,也万没必要一心投向没有儿子皇后,不要说老爷子跟圣祖爷一般,恨就是结党营私,即便是走命妇路线,也不能过多,不然决计是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之下,思来想去,自然是只有身居宫中,且以后能耐还不小弘昼为合适。 可俗话说得好,有福能够共享,有难却未必能够同担,眼下里抱着你好我好大家好心思,弘昼夫妇固然能够暂且站到自己这一边来,可并不代表就会因此而跟着皇后和自己一条道儿走到黑—— 皇后要坐稳母后皇太后位子,不被当成假把式,除却乌拉那拉家要跟着使力之外,宗室里头也得有靠得住人,而自己要耕耘好宫里这一亩三分地,自然也少不得外援,但弘昼却不然……而要将这比泥鳅还要滑不溜手人彻底纳入自己阵营之中,便不能让他觉得自个儿眼前情形太过于乐观,觉得自个儿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够混到个一世安荣,毕竟这人啊,只有有了危机感,乱了阵脚,才能够方便他人趁虚而入,钻到空子不是? 看着弘历一副若有所思神情,景娴抿了口茶,掩去了唇边别有深意笑容——五爷,一旦踏上了咱们这条船儿,便就没得下了,以后啊,您可得坐稳着点。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下雨降温,我又被贼老天狠狠虐了一回,弘昼绝壁是他亲儿子QAQ</P></DIV> <TR> 43帝后二人的对弈 景娴那头儿如预期那般,进展得很是顺利,而这边启祥宫中皇后也没闲着—— “主子,主子爷已经往这边来了,您要不要收拾收拾?” 方嬷嬷是皇后身边伺候了几十年人,知道自家主子面上虽然温和,可实际上却很是个要强,就是心里再苦再不舒坦,都极少流露于表面,借此去搏什么恩宠,如此,即便方嬷嬷认为这宫里头女人适当示一回弱,能够讨到点好,长期以往之下,倒也习惯了自家主子这一番行事,说着说着,便准备自发自觉动作起来。 “等等。” 若是平时,不说皇后心里有了念想,身子也跟着大有起色,就是再不舒服,只要能起身,就绝对不会以病态示人,可是不得不说景娴那般连消带打话,让皇后心思发生了转变,既然要守住自己荣光,要护住自己仅剩下一切,又岂能再如以前那般将苦水往自个儿肚里吞?而就是要吞,也不能自个儿躲起来悄悄地吞不是? 抬手止住了方嬷嬷动作,“挑件素点常服披着便罢,反正皇上也不过是过来稍作片刻,费事来来去去折腾。” “……呃?” 方嬷嬷闻言不由得一愣,心里很是诧异,就差没抬头打量打量今个儿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可看着自家主子不似玩笑,反而一副心有所思神态,却又将到了嘴边话咽了下去,动作麻利放下手中正装,转而去挑了件浅杏色常服。 “皇上驾到——” 养心殿离启祥宫实是近,就是不坐辇也不过是几步路功夫,是以,还没等皇后来得及梳头,才把垂身后发丝给理顺,外头便传来了通禀声,皇后看着镜中自己虽然仍显憔悴,却到底还算能够入眼模样,目光微微一闪,转而干脆挥了挥手,止住了身后人陡然加动作—— 雍正步履很,皇后前脚才扶着方嬷嬷手起身,整了整衣裳,后脚便见到那抹明黄走了进来。 “您,咳咳,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身子还没好还折腾什么?”雍正一进屋就见到皇后站一边,抬手便止住了对方请安势头,转头看向方嬷嬷,“还不赶紧扶你家主子坐下?” “理不可废。”皇后也不推脱,等雍正入座后,便微微屈了屈膝,顺着方嬷嬷力坐了下手,“再者,我,咳咳,我哪里就这样娇弱了?” 雍正看着皇后精神虽好了些,可面色却仍旧一片苍白,忍不住皱了皱眉,“不是说好些了?怎么还咳这样厉害?” “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今个儿我觉着已经好上许多了,咳咳……”皇后笑了笑,可衬着她那面色,却显虚弱,“我不过是趁着小病偷会儿懒,哪里又用得着您这般着急上火?” “你,哎……”正如景娴印象中,皇后一直是那样尊贵端庄,事事得体模样一般,雍正也从未见过对方这样憔悴样子,就是当年弘晖折了那会儿,暗地里虽然免不了难过,面上却仍然一丝不乱,如此,雍正眉头不由得皱越发紧,“太医院那帮子人竟是没一个有本事,拖了这么久也没见什么起色……” “您怪他们做什么,这天底下怕就是他们盼着我些……”皇后仍然笑着,可说着说着,却又突然顿住,没等雍正存疑着问出声,又极转了话头,“听说老五得了个儿子?” “嗯?”雍正不是看不出皇后不对劲,可看着她不愿多说样子,却也不打算深究,反倒瞧着对方一副极有劲头儿模样,就顺着话接了下来,“是个大胖小子,老五都跟着乐癫了,居然没规没矩连产房都冲了……” “老五一直就眼热弘历那两个儿子,眼巴巴盼了这么久,哪能不高兴?”说到这个,皇后不由得来了精神,“再者,老五一向就是个混不吝,您又不是不知道,先前什么让人哭笑不得事儿没做过,眼下里乐癫了哪里会意这些?” “你就爱护着那小子!” “这哪里是我护着他了?”皇后如景娴所说那般,卸下了平日以往端庄面容,神色很是放松,“说起来,就是当年晖儿出生时候,您不也……” 带着半分无意,带着半分有心,皇后刻意将话头引到了这个上头,可说到一半,却又极有眼色猛然住了嘴,空留着寝殿之内原本较为轻松氛围随之变得一片死寂—— 皇后地垂下头只看自己衣角,再不多说一个字,而雍正却是眼珠子都不错直盯着对方,一副若有所思。 如果说除了出身家世之外,皇家媳妇还有其他标准,那么雍正眼中,皇后无疑是为比照着这个标准而来人,贤惠,大方,公正,端庄……无论是应对宗亲妯娌还是上下人情来往,亦或是打理内院宫务,平衡女人们幺蛾子,她从来都是打理得井井有条,半丝半点都不会出错,压根没让他为此费过半点心。 如此,长期以往之下,竟是几乎让他生出了一种她生来就该是如此错觉,而直到看到眼前病了许多日,露出了鲜有憔悴脆弱模样皇后,他才陡然记起了她刚进宫与自己成婚那会儿情景—— 那会儿自己年纪不大,即便孝懿皇额娘逝世,生身额娘态度不冷不热,宫里人跟着抬高踩地之下,被生生磨砺出了几分心思,但到底少不了几分少儿心性……而皇后那会儿,年纪是小,就是作为嫡女从小被教养再好,规矩体统也样样不错儿,也终归免不了青涩稚嫩,免不了喜怒皆形于色,将什么都明晃晃写脸上,只是,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有什么话还跟我说不得?”雍正轻叹一声,“你我夫妻这么多年,你又哪里用得着跟其他人一样,对朕顾忌这顾忌那起来?” 皇后不像景娴,前一世遭受过那般凄凉苦楚,对弘历一腔情分,也随之给生生消磨殆,徒留下一片冷漠……即便因着弘晖,他们二人之间留下了一道抹不去心结,可这样几十年如一日相互扶持下来,雍正敬信她爱重她,又岂会没有半点旁感情? 听对方少有感慨,和这般推心置腹之言,皇后心有所动,心思也跟着复杂了起来,可是且不管先前与景娴所做打算,就是直面起对方这许久不曾流露过得温情,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如此,便干脆继续低着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雍正看眼里,记心里。 他与皇后相处了这么多年,正如皇后很是了解他一般,雍正自然也不会不明白皇后心思,而他虽然贵为九五之尊,站这世间高处,有着天底下大尊荣,兢兢业业,禅精竭虑了这么些年,也得到了百官拥戴,万民敬仰,算是无愧于列祖列祖,可这也并不代表他心中就没有半点遗憾—— 第一个便是他那生身额娘乌雅氏。 若是说皇家父子之间,生来就因为掺杂着权势利益,不可能相互掏心掏肺赤诚以对,那么母凭子贵,亦或是子凭母贵,利益关系从来就被栓了一起皇家母子,却是相反……他可以不期盼老爷子青眼,毕竟天家父子亲情本就是耐不得考验,经不起消磨;也可以不再艳羡得宠爱风光太子爷,毕竟爬得越高,摔下来便会越重,但相反,却怎么样都无法将生身额娘对自己冷漠视若无睹。 孝懿皇后还时候,或许是出于不甘,想要争上一口气,或许是六阿哥夭折,膝下荒凉没有依靠,也或许是旁,乌雅氏对他倒尚算上心,可等到自己再回到她身边时候,也许是因为有了老十四承欢膝下,态度却是陡然分出了高下……每当看着其他兄弟们额娘皆是对他们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时候,他心里就会生出点盼望,可等到去了永和宫,见到对方心里眼里始终都只有老十四一个人时候,那点子盼望又会随即粉碎。 如此反复,长期以往,他心也渐渐冷了起来,且到了登基以后,对方又几次三番为了老十四而当众给他没脸时候,便是让他寒了心,彻底撒开了手……只是当看着对方弥留之际,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错将他当成老十四,而死死抓着自己手不肯放开模样,心里却仍然难免酸涩。 可若说乌雅氏是他心中遗憾,那么弘晖,则是他为隐晦痛。 满人本不重嫡庶,只要是有能耐儿子,便就能得到看重,可是随着入关以来,满汉文化逐渐融合,先头圣祖朝是开了仿照前朝立中宫嫡子为太子先例,皇家宗室风向也随之变了起来,如此之下,他又怎么会不盼着弘晖降生,对弘晖又怎么会不打心眼里喜欢呢?不要说弘晖不光是占着嫡,同是还又是长。 爱之深,责之切—— 虽然那时候太子地位稳固,他并未生出什么夺嫡争位野心,可没有哪个阿玛会不希望自个儿儿子成人成才,他当然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儿子变成个只会依赖父辈余荫废物,便没少花心思亲自教养,只是那时候他到底年纪太轻,就是明明知道循序渐进,徐徐图之道理,却也难免有些急功近利……只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从小就聪慧懂事,至诚至孝儿子会因此夭折。 “皇后……” 正如景娴戳中了皇后隐藏心底里心思一般,雍正也被皇后这话给戳到了隐藏已久伤疤,若是对其他人,雍正必然是少不了当场翻脸,可当面前坐着人是皇后时,却又让他陡然没了脾气……弘晖没了那天,他书房里坐了一天一夜,反复翻看着弘晖以前写下功课大字,良久不得平静,那么从来就将弘晖视为眼珠子皇后呢?即便面上从未说过什么,从未他面前显露过什么,可心里就真能如面上那般,没有半分波澜? 看着彼此相互扶持几十余载,数十年如一日为自己打理内务,让他免了后顾之忧,可以放手于前朝皇后,一昧将苦水往自己肚里吞,从来不叨唠自己半分不说,如今面对自己也是这样一幅无处不忌讳模样,雍正心里很不好受,再加上对方面上那并未来掩盖半分病容,以及眉眼中从未显露出来颓色,心里是一软—— “晖儿……”握住了皇后仍跟衣角较劲,听到这二字却陡然一抖手,雍正轻轻叹了一声,“终究是朕亏欠了他,也亏欠了你。” “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倒计时,到时加!</P></DIV> <TR> 44雍正心中的天平 从皇后那儿出来之后,雍正并未原路返还回养心殿,而是绕过西六宫,去了鲜少踏足御花园,而坐千秋亭中,望向不远处乾西二所方向,雍正神色却有些怅然—— 坐千秋亭中,望向不远处乾西二所方向,雍正神色有些怅然。 “皇阿玛,儿子知道自个儿院子里向来便不怎么太平,如今又闹出这样龙死凤生不祥之兆,您心中必然存了不喜,可是,可是小三儿毕竟是儿子亲生骨肉,且又是嫡女,就是不论别,以后总能有点用处……倒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而富察氏二人做下事虽然着实可恨,可眼下里福晋因着生产伤了身子,倒算是得了番教训,加上儿子这些日子以来冷眼看着,她也很是有了悔意,以后自然会收敛起来,必不敢再做那些个糊涂事……而富察格格也没了二格格,受了打击,至今还卧床不起,太医也说心有郁结,怕是再也搅不出什么浪花了,所以,所以儿子斗胆,想请皇阿玛开一回恩,暂且记下之前事,若有下次,再两罪并处可好?” “福晋是有许多不是之处,可操持内务却一向精心,富察家也极有眼色,再加上眼下又……儿子实不忍心再这个当口儿上再做什么处罚,这其一是因着毕竟夫妻这么些年,即便比不得皇阿玛和皇额娘那般相互扶持几十载,伉俪情深,却到底有着些情分,而其二,儿子也不愿意让外人觉着咱们皇家是什么薄情寡义之辈……” “而富察格格虽然无论是出身还是身份都比不得明玉重要,可且不说其它,就凭她是永璜额娘,而儿子又不愿永璜这样小就没了额娘照拂,以免将来生出什么偏激性子这一点,就不得不网开一面……” “儿子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敢忘记皇阿玛教诲,深知不能以情乱智,可儿子无能,乾西二所本就不算太平,若是这当口儿上再闹腾出什么,不是加让有心人利用?是以……儿子斗胆求皇阿玛息怒,暂且饶过她们这一遭。” 将功赎罪?网开一面? 不说他做了这么些年皇帝,皆是事事按照规矩,即便不至于以身作则,却也从未因私而刻意庇护过他人,留下个处事不公话柄,而就是老爷子还世,那会儿还是个没权没势光头阿哥时候,也从未听过皇家公主若是惹出了什么乱子,刻意借着和亲由头,便就此作罢,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平民百姓亦或是宗室亲贵,以及官宦之家,也许会因为女儿以后搞不好能够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或是膝下子嗣不多而格外疼宠一二,能够睁一眼闭一眼,可皇家哪能如此?皇家是天下人表率,也是所有人都眼珠子不错盯着地方,如此,若是家无家规,国无国法,那还如何收民心,平天下? 既然得了这普天下为尊贵荣耀,那么全心力便是理所当然责任。 大清之所以能够由关外民族入主中原,以少数人统治多数人,这其中少不了明末之年正逢乱世缘由,却少不了自太祖那会儿便由来已久各族联姻,拢拉同盟所积累下根基,否则就是世道再乱,他们也分不去一杯羹……而到了圣祖朝,因着蒙古等外族女子影响力一日大过一日,经过几代优容关外民族也生出了异心,那原本由皇子阿哥迎娶外族女子为嫡福晋,以达到联姻目惯例,便被打破了,变为由公主格格远嫁关外—— 圣祖爷女儿不少,其中也不乏有自小爱重疼宠,可就是其本身再得宠,或是额娘位分再高,再是得脸,除却一两个或是为了安抚宗室亲贵,或是为了向下施恩,却都是一水儿远嫁到了蒙古,而他膝下子嗣本就不多,活到成年便加少,女儿里头独独就只有李氏所生怀恪一人,可怀恪成年时候,自己还没有登基继位,和亲联姻事儿轮不到他头上,这才嫁了京中,但登上大位之后,且不说前朝一摊子破事理不清,外头也跟着蠢蠢欲动了起来,为了以绝外患不给对方留下什么由头,即便实没有女儿,也是不得不从兄弟们那儿过继来了几个……如此,又哪来什么将功赎罪? 而就是退一万步,如了弘历所言,看那丫头到底是他们爱觉罗骨血上,自己并不多做计较,可他又凭什么要对富察家女人一再宽容? 富察家是有用处不错,乾西二所闹腾得让上上下下都跟着看热闹,实没必要再这当口儿上生出什么幺蛾子也不错,可却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别人一而再再而三视他于无物—— 只要是当皇帝,就没有一个会不忌讳底下人内里藏奸,一门心思只想着算计自己。 高氏倒也就罢了,且不说禁足期间勉强算是知道本分,得了点教训之后,还算是懂得收敛,不敢再闹腾什么,让雍正心里舒坦了点,就凭着她被收房了这么些年,高家又一直明里暗里帮衬,却连个蛋都没落下来这一点,就是以后再得宠再蹦跶又能蹦出什么花儿来?何况那乾西二所里头没一个省心,有这上上下下这么多眼睛盯着,心思算计着,还能让她越了过去? 但富察家那两个却不然。 且不说那一个两个都有了儿子,有了盼头便有了想头,有了想头就少不了算计,就凭着先前那一茬儿接着一茬儿,闹得个没得个安生,还将手伸得一次比一次长劲头儿,就绝对不是什么受了点教训就自此幡然醒悟性子,反而说不定心思会越发深沉,所谋会越发大起来……何况,这才离他传召弘历隔了多长时间?不过几个月光景,就能够将那混账东西哄得服服帖帖,连谋害皇家子嗣这样重罪名都揭了过去不说,竟还被撺掇着到自己这儿来求情! 真真是可恶! 为了君登基时太平,为了长久利益考虑,他固然是打算徐徐图之,并不急这当口儿上发作,可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触到逆鳞,他却也不是不能够手起刀落,来个速战速决,利落痛,毕竟他能够抬举一个富察家,便能够抬举第二个第三个……只是想到弘历,却又生生忍了下来。 雍正很是觉得憋屈。 爹不亲娘不爱他认了,毕竟圣祖爷不缺儿子,自己既不占嫡又不算长,没得半点外加势力不说,初时额娘也不算得宠,自然难入圣上青眼,而自小不生身额娘身边长大,再回到其身边,又生生隔了十年,亲近不起来也不奇怪;而前头兄弟阋墙他也忍了,毕竟天家无亲情,虽然表面上大家都兄友弟恭,一副好不和乐模样,可一旦掺杂上了利益权势地位,就是亲生父子都能够转眼成仇,何况是本就各自为营异母手足? 可对于弘历,雍正却实想不通,也平不下心气儿—— 他膝下儿子不多,弘历出生以前,对唯一弘时也没少寄予厚望,可是即便如此,汉军旗到底还是要比地地道道满军旗要矮了一截儿去,再加上那些从来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上上下下跟着裹乱挑刺,处心积虑将弘时一步步拐上了歪道,生生离间开了他们父子情分,他心便慢慢朝着弘历偏了起来。 看着他一日日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入朝为政,雍正以为自己总算能够松一口气了,可是却怎么也没有料到,就是这个被他所看重,被他眼珠子不错盯着,生怕再让人钻了空子,自己还一点点帮着他扫平眼前障碍,一步步为他设想得周到儿子,一次一次打他脸,一而再再而三浪费他苦心……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皇上,皇后娘娘派人过来了。” 雍正思绪拉得很长很远,可苏培盛这声音并不大一嗓子之下,却又陡然回过神来,抬起头来放眼望去,只见到皇后身边方嬷嬷托着什么东西恭敬迎面走来—— “奴才参见主子爷,主子爷万安。” “起来吧。”雍正敛了敛神,回复到一贯表情,“可是皇后有什么事?” “回主子爷话……”方嬷嬷将手中东西递了过去,“主子想着自个儿身子虽然好些了,却到底还未大好,便担心主子爷先前过去那一趟,被过了病气,就连忙着奴才给备些汤药给您送去,却不料主子爷来了御花园……主子说如今虽然入了春,可天儿毕竟还是寒着,望您千万别因此受了凉,伤了身子。” “朕没什么,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意走走罢了,倒是让她跟着担心了……”雍正看着苏培盛手中姜汤和披风,脸色难得柔和了下来,“回去好好照料你家主子,让她好生将养身子,朕明个儿再过去瞧她。” “是,奴才告退。” 雍正披上披风,喝了姜汤,原本被风吹得有些寒意身子立时暖了起来,心里便也就跟着舒坦了些,可看着方嬷嬷恭敬离去身影,他却并未起身回养心殿,而是不由自主回想起了先前启祥宫里情形—— “皇上这是说什么话?” “本就是我不该提起这些个陈年往事,病得有些糊涂了,才会乱了心神慌不择言,又哪里,哪里当了您这般言说?” “而且,您当年也是从皇考那般严苛教导下走过来,您经得了,难道晖儿,晖儿就经不得?说到底,不过是他没这个福分罢了……” “时间过得也,一晃便是几十年了,说句您可能不爱听了,如今我也算是到了入了半截黄土年纪,您一向看重我,老四老五也很是孝顺,我又哪里能这样不惜福呢?” “何况,我就是有过再多伤心,今个儿得了您这句话,也够了……” 想到弘历眼下里瞧着就很是靠不住,之后还不知道会怎么闹腾性子,以及皇后为自己所受过苦,咽下泪,还有手边这尚有暖意姜汤,雍正心里天平慢慢倾斜了起来,让他隐隐下了个决定—— 或许是时候该为皇后多考虑一二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会很精彩!</P></DIV> <TR> 45雍正十三年 雍正十三年比想象中来得要。 景娴入宫至今这不长也不短几年中,或许是因为她走出了第一步,从而使其他人命运也随之发生了改变,亦或许是上天让她重来一世,许多事冥冥之中便有了不同,总之细观起来,眼下里一切早已与她记忆中模样渐行渐远,反之走上了一条全轨道—— 而首当其冲便是本该雍正九年九月逝世皇后,现如今还稳稳地端坐了中宫宝座之上。 “眼下里又到六月了,姑爸爸那儿可还好?” “主子老早就叮嘱过了,奴才怎么会不上心?”李嬷嬷用不着景娴详问什么,便将对方心中担心给解了个彻底,“方姐姐也时刻记挂着您话,眼珠子都不敢错看着主子娘娘,而主子爷这几日也往启祥宫跑得很是勤……瞧着倒是尚好。” “那就好……”景娴松了口气,“每年到了大阿哥死忌时候,我这心里就发慌,生怕姑爸爸再为这上头伤了心神,把好不容易将养好身子又给生生拖垮了……” 其实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皇后都没发过什么大病,毕竟她身为六宫之主,是这后宫里头顶天大人,加上不光得唯一压她头上雍正爱重,且还得了宗室命妇们敬重,身子位子极是稳固,自然没有哪个敢明晃晃给她添不痛—— 宫里奴才一向跟红顶白不错,可皇后就是再年老色衰不复宠爱,身下又无子无女没有依仗,仅凭着眼前风向,就没有哪个不要命敢去跟启祥宫作对;而后宫里头那几个,如熹妃那般,爱上上下下瞎蹦跶,也不得不事事顾忌着她脸色;天底下是盼着上头人身心康泰太医院,就是不会有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去慢待她,再加上这宫里好药好物,除了这天下头一份雍正之外,就都是先紧着她来……如此之下,又怎么会一夜之间就病得起不了身? 归根结底说起来,不过是日子太过于顺畅,前无大患,后无隐忧,才会有了闲工夫去跟自己过不去。 若前一世,且不说景娴本就与皇后不亲近,压根没可能给对方半点宽慰,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就是她们二人如眼下里这般亲近,仅凭着景娴那时候性子,也帮不上半分忙,但这得了天地人和这一世却不同……景娴一针见血指出了一条路子,雍正又她半是刻意半是真心之下,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心里自然就越发有了盼头,如此,又岂有不好之理? 听得李嬷嬷话,景娴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转而问起了另一茬—— “对了,永璋那儿可安排仔细了?苏格格那儿人可妥当?”一边翻着账册,一边说着,“虽然眼下里这天还没大热起来,可这刚生下来孩子毕竟要小心些,不然若是跟永琏那回背过了暑气,那就了不得了……” 皇后与她二人这些年默契十足配合之下,乾西二所没少跟着生出变数。 景娴本就是打着雍正亲自赐婚和皇后娘家侄女儿金字招牌进门,为此也是没少招惹了他人眼去,如此,若是皇后逝世,一直碍着皇后颜面而对她不得不隐忍熹妃、富察明玉少不了要迎头赶上,痛击一番,而她也会因着失了依仗,变得举步维艰起来,可相对,皇后身下位子一如既往稳固,那么眼前情势可就由不得旁人来决断了—— 比如这掌家理事大权如今就仍然被景娴握手中。 富察明玉虽然不蠢,知道自己已经招了上头眼,与其去费力不讨好跟没头苍蝇一般去瞎补救,不如一门心思好好稳住弘历,以图将来来得实,可却到底忘了这一点她能够想得到,从九龙夺嫡中走来,心思成算比她高了不止一星半点雍正又哪里会想不到?再加上看着弘历那般没出息模样,被深深戳到了肺管子之下,便是干脆借着龙死凤生不祥之兆,以及富察明玉因此而伤了身子由头,发了道明为体恤实为架空口谕,生生夺去了她作为嫡福晋基本权力。 “您且放心。”李嬷嬷理外,容嬷嬷掌内,一听这话,容嬷嬷便连忙接了过来,“不光是三阿哥,就是大阿哥和二阿哥那儿,奴才也早已安排了下去,万没得半点空子让人钻了去。”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只是还有一茬儿……”景娴合上账册,拍了拍容嬷嬷手背,“五福晋身子也重了,且那头又一连没了两个阿哥,如今五爷膝下唯独就一个大格格,眼下里必然很是上心。” “……您意思是?” “也不用挑什么太过于贵重,费事招了人眼物件儿,只听说五福晋近些日子正是孕吐得厉害,你便仅将我前些时候让特特让额娘捎进宫来蜜饯果子给送去便罢。”景娴敲了敲桌案,眼中精光一闪,“五爷如今虽然只是个没得半点爵位光头阿哥,可这到底只是暂时,难道还能就此这般一辈子?何况,咱们本就想着……总之多卖一两分好,必是不会亏了去。” 前朝后宫从来就是分不开一体,既然后宫之中局势发生了转变,那么前朝自然不可能还按照上一世路线继续走下去—— 按照景娴印象,原本雍正十一年正月,弘历和弘昼就应该一齐被晋封为和硕亲王,而后者因着封爵而分府搬出了宫后,弘历也从另外一面被彻底奠定了弘历储君之位才对,可眼下里,雍正却是压根没露出一点给儿子赏个爵位苗头,弘昼也仍然与他们比邻而居,让人有些摸不清这上头心思。 前朝大事上头,景娴现如今暂时还插不上手,可皇后有心提点之下,心里却也不会没有半点分数,自然知道这是自己刻意为之,将乾西二所里头这些个糟心事数摊了雍正面前,从而让对方所想甚远法子奏效了,亦或是说皇后几次三番配合,让老爷子彻底上了心——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想要生生折腾掉弘历天子之位,毕竟对方登基之前,他们还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况何况,总得坐上那人上人位子,才能够将上一世所遭受到一切连本带利讨要回来不是? 但是,正如同雍正想要将利益大化,生生忍下富察氏等人,准备以待后谋一般,要想坐收渔翁之利,借机培养出自己势力,拉拢住有能耐人,凭着现下里情形,便只得先将这一池子水给搅浑……比如让老爷子对富察氏等人上心,连带着不放心富察家,从而留下什么后招;又比如让弘历对弘昼生出了忌惮,绝了弘昼退路,从而让他不得不投向于皇后与自己这边。 “主子,出大事了!” 景娴一点一点谋划得仔细,容嬷嬷也正准备领命而去,可还没来得及动身,外头却突然闹腾开了,李嬷嬷皱了皱眉,得了景娴眼色之后,是挑起帘子就径直走了出去,但还没等上多久,又只见她神色大变走了进来—— “方才爷跟皇上正养心殿里说着话,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主子爷竟是突然晕了过去……眼下里不光是皇后娘娘连忙赶了过去,就是太医院里头也都上上下下忙活开了,只是听说,听说怕可能要不好了!”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一直讨论遗诏马上就要粗线了! ps,话说近评论不给力,求加足马力轰炸……</P></DIV> <TR> 46弘历撞枪口 什么叫做怕是要不好了?! 宫里向来规矩大,忌讳也很是多,为了怕有心人利用,趁机作乱,闹出什么幺蛾子,本就属于高机密之一皇帝脉案,一般时候压根不会走漏出一丝半点风声,而就是真有了个什么好歹,上上下下人心都跟明镜一样,有了分数,事关重大之下,不论是宫里还是宫外,却也都是风声鹤唳,万没有哪个敢这当口儿上乱嚼什么舌根,省得惹来什么了不得大祸……李嬷嬷是宫里老人,且又皇后身边多年,决计不是个没有分寸,遇事就乱了手脚,难道,难道老爷子真有个什么要紧? 想到这里,景娴脸色不由得也难看了起来—— 雍正十三年注定是个会搅起大风浪年份不错,按照先前一茬连着一茬儿,过程虽然变数,临到了了却都殊途同归惯性,眼下里老爷子确实是不久于人世也不错,可暂且不说旁,老爷子昨个儿不是还去了启祥宫跟姑爸爸叙话?而依照姑爸爸口风,老爷子不还康健得很,未曾有半点病态? 事出突然,就是景娴平日里再有成算,此时也不由得有些慌了神—— 她不是不知道前朝后宫不出几个月便就要卷起滔天巨浪,跟着变起天,随着眼下里局势离记忆中模样出入越来越大,她也不可能不提早做好一点准备,可是提前想到是一回事,真正面对起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不用说眼下里,弘历这厮居然还这里头插了一脚! 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蠢货,不会又上赶着戳了老爷子肺管子,捅出了什么天大篓子吧? 想到方才李嬷嬷话,景娴只觉得万分糟心,再加上养心殿不像其他地方那般,有着皇后给得力人手,只要有心便总是能够将想知道打听出个七八分来,如此,摸不准眼下里到底是什么情形,心里没了谱儿,她便也就只能往坏上头想—— 其实按理来说,弘历能龙子凤孙扎堆圣祖朝很是露了回脸,虽然少不了是沾了雍正光,却也到底不可能是个全然没得半点眼色劲,而后来,他能够让雍正青眼有加,并且得到看重,虽然也少不了是因着雍正儿子太少,才只能矮子里面拔高子,以及占了满军旗出身便宜,却也到底不可能是个全然不懂得卖好……可是景娴冷眼看着,却并不这么认为。 不知道是不是因着重来一世,对于给了自己凄凉一世弘历存了不待见,从而有了偏见;还是因着自己占了先机,将万事看得极是通透,从而对被女人们耍得团团转弘历存了轻视;亦或是比起弘历,被分析了个透彻弘昼,显得为不简单,从而相较之下,显得前者越发昏庸……总之,景娴看来,不说比起弘昼流于表面荒唐,弘历显然要为不靠谱,就是比起她记忆中上一世来,也为容易得意忘形,很是拎不清。 如此之下,被绑同一艘大船上头,暂时不得不跟着弘历荣辱一体景娴,自然免不了着急上火,心里搅成了一团乱麻,可又想不出什么法子,便只能屋子里来回转着圈—— “主子,若是您实没主意……”容嬷嬷听到这般消息,心里本就不比景娴轻松,看着对方这幅分寸大乱样子,便是稳不住了,“不如叫李姐姐去启祥宫走一趟?” 去启祥宫? 按着她跟皇后之间关系,和往日里亲近,若平日里,就是上门走上一遭倒也没什么,可是暂且不说眼下里皇后不启祥宫,就是以她身份,也不适合这要紧当口儿上做什么多余动作,省得入了有心人眼,而再者,如今指不定有多少人正眼珠子不错盯着这前朝后宫里动静,如此,岂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不妥,我心里确实是不安稳不错,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是得要稳得住!” “……那?” “现还摸不清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与其去抓瞎惹得一身腥,还不如紧闭起乾西二所大门,静观其变。”景娴被容嬷嬷话转移了思绪,脚步也跟着猛顿了下来,“让后院那几个都跟我安分点,千万不能这会儿闹出什么幺蛾子,不然少不得要吃一顿大排头!” “……那爷那儿呢?” “能怎么办?”景娴紧蹙着眉头,“眼下里也只能盼着主子爷点好起来,将这事儿赶紧揭过去,否则……怕就要出大乱子了。” ----------------------------------------------------------------------------- 那头乾西二所是一阵鸡飞狗跳闹腾了开来,而这边养心殿也没好到哪里去,雍正前脚刚倒下,后脚就乱成了一锅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启祥宫离养心殿不过是几步路功夫,加上皇后不比景娴那般只得到了只言片语,只能依着局势去猜忖出一二,刚得了信儿就知道这回怕是要出大褶子,心里着急上火之下,竟也顾不得这养心殿虽是雍正寝宫,却也是前朝理政之地,后宫之人理应有所避讳,三步并作俩就风风火火赶了过来—— “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晕了过去?底下伺候人难道都是吃干饭?” 卸下了平日里一贯温和神情,皇后面色很是阴沉,同时是将上位者气场全开,压得这殿中本就心有悸悸众人,心里越发发起虚来,可苏培盛身为总管太监,又是雍正身边为得力伺候人,就是心里再发着苦,却也不得不首当其冲立了出来—— “奴才,奴才该死!” “该死?” 当皇帝不仅仅是前朝官员,天下百姓头顶上那片天,也是这后宫众人主心骨,若是眼下里变了天,不单是前朝会生出大乱子,后宫也少不得要跟着动荡,而即便退一万步来说,皇后总是跑不了一个母后皇太后位子,可是想要坐稳,却还是得花费上许多功夫,不要说她本就对雍正还存着感情,有着真心……如此之下,就是皇后性子再是宽容,此时也不免凌厉了起来。 “作为主子爷身边近身伺候人,如今主子爷出了这样大茬子,你难道认为自己能脱得了干系?还是说,你认为你命要比主子爷精贵,就是本宫也奈何不得你?” 死道友不死贫道! 苏培盛虽然跟雍正身边这么些年,算很是见过些大场面,可是面对起皇后这鲜有雷霆之怒,却仍不由得生出了惧意,再加上耳边这其心可诛言辞,身子是抖了一抖,自身难保之下,自然是顾不了先前存着保全弘历一二,未来主子爷面前卖个好心思,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再不敢作半分隐瞒—— “奴才惶恐至极,万不敢有半分不臣之心!”苏培盛跪地上,将头垂得很低,“主子爷身子虽然一向康健,可是近几日却似是为了政务很是烦心,奴才虽不懂得前朝之事,却也瞧着主子爷一日睡得晚过一日,精神头也渐渐差了进来,今个儿是……” “嗯?” 顶着上头皇后凌厉目光,以及身后传来弘历视线,苏培盛只觉得如芒背,可转而想到自个儿如今处境,却又猛地一狠心,干脆豁了出去—— “今个儿主子爷召四阿哥前来商议国事,奴才也按理避讳,只是听着里头传来动静,起先倒是也一如往常那般,并没有什么旁,只是后来,后来却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闹了起来,等四阿哥叫人进来时候,主子爷便已经……求娘娘明鉴!” “老四?” 其实皇后起先也不是不知道雍正突然昏倒离不了弘历缘由,只是她虽然身为嫡母,且膝下又没有一儿半子,按理来说,跟弘历是没得半分利益冲突,说起话来也不怕让人诟病,但做人不能光看眼下。 她如今所得荣光是靠着妻随夫贵,而将来荣光却免不了要依仗弘历一二,虽然不指望这并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庶子,能够打心眼里朝向自己,自己私底下也免不得要多做筹谋,可是却也总归不能够这之前,就将关系闹得太过僵硬……而正是因为有着这般想头,皇后才会生生按耐了下来,并未一开始就朝弘历发作。 可是正如苏培盛自身难保之时,也顾不了再对弘历多加卖好道理一样,眼下里且不说她得了苏培盛话头,顺理成章寻到了由头,就是被危及到了切身利益这一点,也容不得她再多做人情,直接就将目光从苏培盛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了弘历—— “皇,皇额娘……” 弘历倒并不是犯了什么大忌讳,只是冷眼瞧着这几年乾西二所一日安生过一日,自己又前朝混得如鱼得水,接连得了自家皇阿玛好一阵赞赏,心里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了,再加上富察明玉自生下小三儿之后,身子便一直没好起来,而景娴又理着内务半点分不开心神,近很是得他青眼苏氏还月中,便将心思转到了高子吟身上,而后者刻意为之讨好之下,是生出了前几年超拔她为侧福晋想头……却没想到话刚一出口却惹得自家皇阿玛雷霆大怒。 看着皇后不似以往慈祥,反而略带审视目光,弘历顾不得了给极没眼色点出自己苏培盛记上一笔,也顾不得埋怨如同祸头子一般高子吟,心里只觉得很是不好受,再想到自家皇阿玛突然昏倒也实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是不免慌张了起来,说起话来也鲜有带上了心虚—— 皇后一看对方这幅欲言又止模样,就知道肯定跟后院女人上头脱不了关系。 因着景娴关系,皇后对乾西二所那些个糟心事是早就心里有着一本帐,可是正如同雍正虽然发愁,却也没上纲上线狠狠发作弘历一般,皇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叫景娴趁机将该拉拢拉拢,该打压打压……但她万没有料到,这小子竟是会不醒神到了这般地步。 真是生儿子不如生块叉烧! 皇后阴沉着脸不出声,底下人便也努力减低着自己存感,弘历是越发不安了起来,可这股子死寂却也没能持续多久,里头便是突然传出了一阵响动,彻底打破了这一室凝滞—— “主子爷醒来了!” 皇后和弘历以及这殿内上上下下人,闻言皆是不由得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底下伺候人一个个跟着动作起来,也没等皇后和弘历二人随声而动,准备起身入内,雍正身边专属御医邓御医却是神色尴尬先一步走了出来—— “主子爷只叫皇后娘娘进去,让四阿哥跪,跪这儿好好反省反省……”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放假加!</P></DIV> <TR> 47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说养心殿后殿里头因着雍正那当众打弘历脸子话,刚松泛下来气氛又陡然变得诡异了起来,那么独留雍正一人内寝殿之中,气压就是一低再低—— 当阿玛没有哪个不希望自家儿子成人成才,即便身为九五之尊雍正,也是不例外。 弘历很有些偏听偏信左性不错,女人上头鲜少能拎得清也不错,只是暂且不说这是自己看重儿子,没有为合适人选之下,总是得攀扯一把,亦不说为了大局着想,没必要赶这前朝乱腾着当口儿上,再让后头也生出什么动静出来云云,就是想着自己留好了后手,雍正也打算只要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逼得他不得不上纲上线发作出来,便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下精力专心提点弘历前朝之事……毕竟比起有皇后上头盯着,总归出不了大褶子后宫,前朝显然为重要。 如此之下,雍正便每日将弘历提溜身边,想让他政事上多开几分窍—— 去年年底时候,早先被征服,并设立了流官管辖古州厅,因着当地土官作乱,底下苗人也皆信其言,遂开始反对流官统治,未免可能发生大事端,雍正不是不曾派人下去,会同地方官员赴古州宣谕化导,可收效甚微,而后又想方设法对滋事者进行镇压,结果引起了大规模叛乱……可如此还不算完。 今年二月,古州、台拱、清江等处苗民聚众反叛,阻塞驿路,蔓延内地,官兵力不能御,连省城贵阳亦为之戒严,三月四月是到了余庆,彻底了引起了雍正重视,接连派了大将前去进剿,只是因着内部将领不和,因而平乱进展迟缓,以致大兵云集数月,旷久无功。 雍正虽然康熙老爷子那几乎称得上是虐待全方位培养,且自己又很是勤奋用功之下,算得上万事都通晓一些,可是事有利弊面,人亦有长短处……他是跟着老爷子远征过葛尔丹不错,攻大西北时候没少跟着上上下下忙活也不错,可是相比于整饬吏治,用兵之道却实算是他弱项。 而反观弘历,且不说他本就一心想要效仿圣祖爷,做个全才,就是因着此时心中别有所求,也很是懂得看眼色图表现—— “哈元生和董方虽皆是熟读兵法,对领兵进剿之事很有些想法,可是凭着眼下里情形,却怕是各自不服气得很,闹得底下也跟着军心不稳,不然凭着皇阿玛所给四声兵力,又怎会治不住先前便被征服住了一众苗民?” “那按你所想说,又当如何?” “儿子知道这番前去,所掌兵力实过多,为了恐防生变也好,为了权衡利弊也罢,让两人共掌其权是上上之策,只是既然二将并立不但是不能够互取所长,反而闹出这些个幺蛾子,那么不如另择一人,统筹全局?” “哦?你觉得何人可担此任?” “要能压得住阵,就必须是旗之人,可为防其得了兵权就生出什么旁心思,却也不能出身太过显赫……不如就张广泗?” 雍正并不知道自家儿子心里头正打着别小九九,存了心思想要讨好自己,再作他求,单看到对方如此上进,所思所言也皆是条理清晰,心里便顿觉安慰—— “说得倒是有几分样子。” “儿子当不得皇阿玛这般夸赞。”弘历心中一喜,却到底也知道自家老爷子是不喜欢他那容易得意忘形模样,便生生压下了笑意,神色越发恭敬起来,说起话来是像嘴上抹了蜜,“儿子虽然并不聪慧,于前朝政务之上,也经验不多,颇有些难以拿捏分寸,可皇阿玛悉心教导之下,却总是能领会十之一二……儿子跪谢皇阿玛教诲。” 没人不喜欢听好听话,雍正虽然算是颇为务实,也曾下过明令,禁止请安折子上写什么阿谀奉承套话,但对着自家儿子‘打心眼里’崇敬,却仍然很是受用—— 而正如同弘历冷眼看着这几年日子越来越顺遂,前朝后院又两手一把抓,便有了功夫琢磨下旁小心思一般,雍正虽然比弘历看得要深,深知乾西二所里头虽然面上平静,暗地里却仍是让人半点省不得心,可看着弘历如今表现到底还能够入眼,且一日强过了一日,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转而是琢磨起要不要借着这个由头,将扣了这样久爵位,趁机给分封下去……毕竟儿子也都二十好几了,一直是个光头阿哥也很是不像样。 可是当阿玛他虽然处处为对方考虑得周到,作为儿子弘历却显然不是那么领情,还没等他将满意话说出口,再连带着顺水推舟扯到自己所想话头之上,弘历却是存着老爷子此时心情正好,此时不说待何时心思,先一步出声了—— “此外,儿子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想求皇阿玛应允……” “嗯?” 雍正虽然是如红利所料那般,正是心情不错,可就是不说当了这么些年皇帝下来,应有警醒和多疑无论是对谁,无论是何时都不会少了去,就是凭着他原本性子,以及对于弘历了解,也不可能不过一过脑,就趁着高兴而昏了头应下来,眼睛一眯,雍正心底高兴陡然间收敛了一两分—— “按理来说,如今前朝正是事端不断,儿子本不应该这当口儿上提这些个事儿,只是却也正是因为眼下是多事之秋,且也正当用人之际,才是要向下施恩,让底下人都感沐于皇恩不是?” “你继续说。” “张广泗虽然先前随着岳钟琪出兵准格尔,立下了功劳,军中也得了些威信,可到底当时只是任副将,而如今要统筹全军,即便不能让他拿大了,生出了别心思,但若是官职身份上太低,却怕是会压不住阵脚……不如授他以湖广总督,如此,率二省兵力也算是站得住阵脚?” “嗯。” “再有,眼下里这古州厅之事虽然是一等一要紧,可是六月已到,汛期便近眼前,防汛自然也是个不得不跟着提上章程大事儿。” 弘历虽然是个色令智昏性子,可面对雍正却到底还没昏头到家,留了点脑子,知道不能一早便将自个儿所求明晃晃透出来,徒惹自家老爷子不悦,便将逐一打到了如今这乱腾劲儿上,预想着曲线救国—— “先前高斌任河道总督时候,儿子冷眼细瞧着,倒是比先前做得要好,后来调回盐政任,也算是打理得有方,没出过什么乱子,而如今其又被调去总理河道……虽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德蒙隆恩,高斌理应其本分,可是不说旁,就说这眼下里情形,挑一两个忠职守褒奖一二,却也未尝不可,至少能激一激那些个懒散不中用不是?” 果然如此。 弘历话虽然说得漂亮,可并不代表雍正就听不出这其中深意,只是他到底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将心思挂了乾西二所那些个女人身上,加上弘历又句句话没离了朝政,便以为对方是想趁机给高斌谋一两分脸面,多顺带着让高氏水涨船高一把……雍正心里冷哼一声,但有一句说一句,且不说高氏一门究竟如何,高斌却也算是个有几分真本事,能够为上头分忧,而此外,再加上他并不想这般没什么大妨碍事儿上,扫自家儿子面子,斟酌了一二,便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应下来。 “嗯,倒也罢……” “不若借此超拔高氏为侧福晋……” 可就他话刚出口,还没说全儿时候,弘历却也几乎是同时将隐忍了半晌心思脱口而出了来,生生止住了他话头,让他猛然瞪大了眼睛,脸色是跟着一变—— 什么?居然不是想抬举高斌,而是想超拔高氏?还是侧福晋?! 这般与所想大有出入,且还戳到了他对于弘历忌讳这一点两两相加之下,雍正只觉得被气得胸口发疼……这小子没先前事儿上得一丝半点教训也就罢了,不对那起子人做应当处罚也不提了,可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异想天开准备这样抬举那奴才?这小子是忘记了自己先前发作,还是压根没将他话放心上? “皇阿玛……” 打断皇帝说话,这是犯了大忌讳,就是作为儿子,并不与其他人一样,弘历却也不由得猛然收了话,与此同时,是连忙将头垂了下来,以示恭敬,如此,他便并未看到雍正那黑得仿佛能滴得出墨面色,加上先前接二连三得了雍正赞赏,以及刚刚对方话里透出应允之意,是让他将平日里自家老爷子面前端着谨慎抛到了九霄云外,张口便又准备朝雍正肺管子戳去—— “够了!” 当皇帝除却把不住皇权,性子软弱到无能那些之外,就没有几个是好性儿,而雍正早先时候虽然是圣祖爷眼皮子底下,生生把性子磨平了几分,可自从登基,压平了底下人之后,却再没人敢逆其锋,原先喜怒不定性子自然也就跟着显了出来,此外,他自觉对弘历已经忍让得够多,可这小子却几次三番蹬鼻子上脸……是可忍孰不可忍,雍正彻底火了。 “你个混账东西,你是想活活气死朕才甘心?” “……皇阿玛?!” “你给朕滚出……” 雍正看到弘历那副恍然不觉自个儿错哪里模样,只觉得怒上加怒,连带着心窝子都疼了起来,眼前是紧接着一黑,竟是话都没说全儿,就陡然失去了意识—— “爷,您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雍正不是不知道应该听御医话,不能够再轻易动怒,可是只要一闭上眼,就忍不住想起先前弘历那副混账样子,直到一阵花盆底鞋声音从远到近急促而来,他才重叹一声,疲惫睁开了眼—— “皇后,老四,咳咳……朕不能再放任他如此下去了,不然这大清非得亡他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绝壁精彩! ps,终于写到登基了,终于离QyNN剧情近了QAQ</P></DIV> <TR> 48变天了 这一夜,宫里没几个人能睡得安稳。 景娴这儿乾西二所里头,虽然因着富察格格突发病症,闹了个人仰马翻,可是只要上头还有稳得住人,就不至于全然乱了套去……宣过太医,安抚好跟着裹乱永璜,且给底下伺候人提了醒之后,富察格格情况虽然仍是不好,却到底暂且安稳了下来。 拖着疲惫身子回到自个儿院子之中,景娴算是终于得了点功夫,喘上了半口气,可随着时间推移,见到不但皇后那头没像平时有个什么事时候一般,给自己带来半点信儿,就是弘历也始终没见回来,还没来得及吞进肚子里心便又不由提了起来—— 难道那厮真惹出了什么了不得大事? 这倒不是说景娴喜欢将凡事往坏处想,只是依着弘历那三两不着调性子,加上眼下里这越发紧张情形,却实是让人不放心……虽然如今雍正眼皮子底下,除却让自家阿玛兄弟本分做事之外,她并不敢将手伸到前头去,可是皇后透出几分口风之下,却也到底知晓个一两分,心知眼下里宗室里头太平得很,压根就没有什么能让那厮去冲撞老爷子事儿,而政务上头,眼前也独独只有古州苗变这么个大事,且不说那厮老爷子手把手提点下,前朝之事还算是拎得清,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对于这么个叛乱事儿,弘历也实没必要去惹老爷子不不是? 景娴皱着眉,心思转得飞。 她虽然不像了解弘历那般,对雍正性子也很是拿得准,可是到底是二世为人,先前几十年日子也不是吃干饭,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作为一个从小养深闺,后又居于深宫之中女人,她于朝政之上,并不会有什么过多见解,但该通透该长进该留心地方却是一点都不会少,不用说这现如今上上下下事儿都与她切身利益半点离不开去,本就让她留了心眼,皇后点拨之下没少琢磨雍正心思—— 老爷子性子是有些刻薄无情,许多事上头都睚眦必报不错,而该有帝王多疑不比旁人少,犯了忌讳发作起来很是不留情面也不错,可是有一句说一句,就是再对于拆自己台人从不心慈手软,再将事事爱跟自己对着干政敌痛下狠手,逼入绝境,面对起被划入了自个儿阵营之中人,却还是事事留有余地,且考虑得很是周详仔细……不要说对自个儿膝下那独独几个活到成年儿子。 可若不是因着朝政大事,那又到底是什么惹得老爷子如此这般呢? 远不说,无论是比起心里眼里都只有孝献皇后生皇四子,压根不曾对其他儿子分出一丝关注顺治,亦或是相较于儿子多得是,且个个本事能耐不小,除却耗费了多心思教养,感情不一般太子之外,皆可以撒开手可劲折腾康熙,雍正算对儿子很是宽容了—— 先头弘时虽然后没能落得个什么好下场,可到底也是因为跟八爷党交好,触到了雍正为忌讳逆鳞,且确实生出了旁心思,才让老爷子狠了心下了死手,但对于弘历弘昼……后者虽然存了明哲保身心思,才会故意为之一再荒唐下去,可是有一句说一句,若不是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凭着他那凡事爱较真性子,也早就足够让弘昼死上几十次了,而屡次女人上面昏了头,公然打了老爷子脸弘历就不用说。 嗯?女人上面昏了头? 景娴不是不知道弘历那厮为拎不清地方就这女色上头,只是不说弘历会不会真没眼色到这般程度,瞅着如今面上尚算风平浪静,就想又折腾出个什么热闹,让底下人看了皇家笑话去,就凭着先前那一茬接着一茬儿幺蛾子,老爷子都是看眼里,记心里,并未直接发作出来,惯性思维之下,景娴便一开始就没往这上头想……可是一旦这样念头冒了出来,连带着想到弘历那厮劣根性,她却又开始有些不确定了。 是富察明玉?富察格格?还是苏氏? 想到眼前这般让前朝后宫跟着不稳大乱子,由头极有可能是出自己正掌管着后院之中,景娴坐不住了,心思便跟着转得空前了起来—— 富察明玉这些年虽然瞧着收敛了许多,失了掌家大权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似乎是将所有心思都投注了一双儿女之上,可是为女则弱,为母则强,要说她心里真就没了别什么小九九,景娴却是一万个都不相信……只是话又说话来,如今她虽然不得势,可到底还坐嫡福晋位子之上,且膝下还有着依仗,富察家是一日比一日争气,再加上其本身也不是个蠢人,又何必这个时候去惹上头惦记?安安分分撑过眼下多事之秋,还愁图不来来日大尊荣? 而富察格格虽然心思也不小,怕一早就生出了什么大所图,凭着她如今那不上不下位分,也很是有着谋划余地,可是且不说她这乾西二所里头,原本就不算得宠,就是后来开了点窍,懂得如何去讨好弘历,安抚着住这位心,却到底比不得其他汉女,再加上自生产之后,她身子就差了起来,起先是闹得差点就要不好……她不加紧稳下神来养好身子也就罢了,难道还至于要赶这会儿去闹出什么幺蛾子,反惹一身骚? 至于苏氏,她如今虽然也生下了儿子,身份跟着水涨船高,可到底比不得皆出身于满军旗,有一争之地前二者,且永璋既不算嫡又不是长,就是大清至今不是没有过汉军旗出身阿哥继承大统,但暂且不说永璜和永琏如今还身子骨甚是康健,且很得弘历喜爱,也不说她娘家够不够得上以从龙之功跟着入关佟家……就凭着永璋出生至今才几个月功夫,脚跟子还没站稳,压根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数,景娴也不认为后来位至皇贵妃位苏氏能蠢到这个份上。 等等,皇贵妃? 想到这几个字,景娴不由得浑身一震,陡然间想起来另外一个乾隆朝得了风光,却因着先前吃排头而沉寂了良久,险些被她抛了脑后慧贤皇贵妃高氏—— 这乾西二所,乃至于紫禁城中,虽然她刻意为之之下,实际上局势早就与上一世发生了翻天覆地转变,可是这面上,却仍是莫名其妙又转回了原先轨迹,比如生而幼殇二格格,比如富察明玉被伤了身子,而若是一定要说出有个什么不一样,那就是这个儿进门之时就应该被超拔为侧福晋高氏,如今还只是个没名没分使女……好像近弘历她那儿歇挺多? “主子,出事了!” 景娴觉得自己仿佛是终于摸到了点子边,可还没等她来得及仔细琢磨,顺带着想想眼下这烂摊子要怎么收拾时候,外头灯却是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而本就因着她床上辗转反侧,半天不得入眠,从而睡外屋也没敢阖眼容嬷嬷,是只披了件外衣就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富察格格那儿又发作起来了!” “什么?!” 景娴虽然是打心眼里不待见这个没少给自己找麻烦富察格格,可是不说她如今正是掌管着这乾西二所里头上上下下大小之事,于公于私总不能让人得了话柄去,就是退一万步,这宫里没有哪个是不知道富察格格自有孕以来,身子就很是不稳,要不是一直拿好药好物供着养着,怕是一早就胎儿不保,而后来虽然生产得尚算顺利,却又先是被惊了胎,后因着二格格夭折大受打击,心里存了疙瘩,月子坐得也就不稳,身子是自然就跟着一蹶不振起来……但就凭着眼下里前朝后宫里这般乱腾劲儿,且自家爷们儿又被卷入了其中,保不准要吃一顿排头,景娴就很是不愿意再这档口上闹出什么幺蛾子。 身随心动,景娴飞起身—— “太医那儿怎么说?” “说是富察格格郁结于心,气血不畅已久,且有孕之时就……月中是坐下了病根,若是早些时候倒或许还有一两分转机,可到了眼下,怕是药石无用了!” “药石无用?!” 景娴被惊得一踉跄,被容嬷嬷眼疾手一抓,才没眼前一黑栽了下去,可到了这会儿,她也没那个劳什子功夫去喘一口气—— “先前刘太医不还说稳住了么?怎么这会竟变成这样了?” “这……” “旁我也不管了,只是怎么也不能然后她死当下!”景娴心里发了狠,脸色很是难看,“远也就罢了,只是不管他用什么法子,一定要让富察格格撑过这一阵儿……” “是,是……奴才醒得!” 容嬷嬷被景娴陡转语气给吓了一跳,可这么些年李嬷嬷耳濡目染影响下,她到底也不似刚入宫时候那般一根肠子通到底,眼珠子一转,就极领会过神来……若是主子爷那儿真出了什么大事,自个儿这头万一再闹腾出什么,且不说旁什么,这不是上赶着添晦气? 容嬷嬷神色一凛,转过身就准备朝门外走,可还没等她脚跨过门槛,却只见到神色为慌张李嬷嬷迎面走来—— “皇上那儿刚刚下令传召张廷玉大人、鄂尔泰大人并履亲王及庄亲王即刻觐见,而皇后娘娘一直养心殿至今都没出来,方才奴才路过三所时候是见到五爷也急匆匆赶了过去……怕,怕是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春节乐,万事如意! ps,话说是打算双来着,可是放假了事情多QAQ大扫除买年货神马,导致现才码了一章出来,等下过十二点还要去佛寺上香,所以……等下回来我会继续码,但要是实没码完,可能就放明天一起发了,打滚~</P></DIV> <TR> 49雍正遗训 皇后脚步虚浮被方嬷嬷搀扶到养心殿前殿之中,可顾不上底下面色一个慌张过一个伺候人,也顾不得一个接着一个得召匆忙赶来弘昼等人,直至坐下,神色仍然是带着几分复杂,几分无措,木然抬起头来看向那近咫尺明黄寝殿门帘,脑中是控制不住想起方才雍正句句推心之言—— “虽然为子不应论其父,可以前,朕却也曾心里底觉得皇阿玛立储一事上失了以往精明,闹得咱们兄弟几人为这个位子斗得你死我活……只是,只是朕万没有想到,到了朕这儿,会,咳咳,加失算……” “朕自问虽然不算这天下间顶好阿玛,可是该花心思,却从未少花过半点……但是朕明明怕他们重蹈朕当年覆辙,闹得兄弟不和,祸起萧墙,向来就将一碗水端平,从没有为了捧这个就踩那个,可为什么老三后来会那般?朕虽然不指望他们能够像朕那些个兄弟那般,个个皆能耐,却也希望他们都能成人成才,不要变成国之蛀虫,没少下过功夫教养他们,可为什么会一个不着调过一个?怕弘历走上当年太子爷老路,把性子生生给惯歪了,朕就是再属意他,却也从没对他放松过半点要求,反而越发严苛……可为什么临到了了,他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 “朕真是想不明白,老四以往瞧着也是个好,政务上处理得头头是道,品性也很是端正,只是怎么就越大越不中用了呢?耳根子软也就算了,偏听偏信也罢了,可女色上头为什么,为什么……” “或许也是朕思虑不周,想着认定了他,且又有弘时例子摆前头,为了日后安定,便一早就绝了老五指望,给他指了门比起富察家差了太多吴扎库氏做嫡福晋,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老四会不争气至如斯……若是朕还能撑个几年,重理一理这局势倒也不怕,可眼下里,且不说老五面上那些个荒唐事,单论熹妃背后钮祜禄家和富察家势力,怕日后惹得他忌惮,闹得兄弟阋墙,朝纲大乱……却也只有,只能指着弘历了……” “皇后,你,你我夫妻数十载,共过风雨,同过富贵,相敬如宾至如今这知天命之年,若说十三弟去了之后,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值得让朕全心信任,那便,便独独只剩你一人了,是以,朕虽然知道你辛苦了这么些年,理当是该享福时候,却也不得不将这上上下下重担托付于你……你一定要切记,切记不能让弘历毁坏了祖宗基业,让朕无颜,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正如同先前雍正从未见过皇后那憔悴虚弱一面那般,她也从未见过向来朝纲独揽,通身威严雍正这幅模样,听着耳边这伴随着咳嗽声而来句句言辞,皇后只觉得心里分外难受……她是曾算计过雍正不错,为了日后尊荣没少动过心思也不错,可这并不代表她就希望这陪伴了自己几十载,为自己遮住了头顶上方一切风雨人,就此撒手而去。 回想起记忆已稍显久远,尚雍王府之时日子,回想起过往荣辱与共,相互扶持,皇后眼睛有些湿润,张嘴就想要说什么,可即便心中有着说不完千言万语,但临到了嘴边,却又吐不出一个字,只能徒看着对方说完这些之后,轻轻拍了拍她手背,而还没等她被那略带寒意温度给拉回思绪,对方却复又疲惫闭上了双眼—— “皇上年事虽不算高,一向以来,身子也尚算康健,可毕竟这么多年来不辍一日勤勉于政,每日不过两个时辰安寝,到底是对身子十分不利,再加上先前怡贤亲王去世时候,皇上曾大悸病倒,后还没养好身子,就又开始忙于前朝之事,加重了病根,如此之下,若是一直悉心调养,不气不怒,安心休息,倒或许还能……但眼下里皇上为着政务本就已经接连操劳了许多日,犯了忌讳不说,还伤到了心脾,以至虚火大盛,而虽是因着一直不曾断过药膳汤药,起先暂且没有发作出来,可今个儿这大急大怒之下,却是竟惹得先前病根子数发了出来,怕,怕是……奴才无用,求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本还怀着一丝希望,希望能够像出巡塞外得了痢疾,太医都说听天命,人事那一回,亦或是先前十三弟没了,病得几乎起不得身那会儿,后终是转危为安求,可是听到侍奉了雍正十几年,医术是高明邓御医,说出了这几乎等于是宣告无力回天一般言辞,心中希望却瞬间被粉碎成了绝望,脚下是跟着一踉跄—— “主子!” --------------------------------------------------------------------------- 自家人知自家事。 无论是九五之尊,亦或是普通黎民百姓,都鲜少会不去期盼长命百岁,得世间荣禄寿全,雍正自然也不例外,可是这皇帝脉案虽然是高机密之一,除却近身侍奉地位御医外人均是不知内情,或是明明知道,却仍是报喜不报忧,满嘴奉承好听话儿……但这并不代表雍正对于自个儿身子究竟如何,会心里没有一点分数。 听着耳边传来熟悉且恭敬请安之声,雍正知道有些事不能一拖再拖,终拖成祸,心里有了后决断,喟叹一声后,便跟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都起来吧。” 张廷玉和鄂尔泰虽然皆为雍正心腹大臣,官至保和殿大学士,可且不说雍正此人是忌讳朝臣抱成一团,底下人皆是心有分寸,压根就不敢私交过密,就是因着其二人分别为一汉一满,一文一武,这立场便大一开始就不站一条线上,而立场不同,利益不同,二人关系自然就不会好到哪里去……可是面对起这前朝后宫都少不得要掀起大风浪情形,以及感受到眼前这紧张到如斯气氛,他们却是甚是难得飞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又有志一同垂下头,只作恭敬状,全然不冒头。 而相比张廷玉和鄂尔泰警觉,位置站得稍稍靠前允禄和允裪,心里也没少打小九九,只是比起雍正元年被封为履郡王,后来却因事被一降再降贬成固山贝子,可前几日又莫名其妙被一道旨意晋封为亲王衔,这会儿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允裪而言,一直就受到雍正重用允禄显然为看得清门道,自然知道这会儿就是爱觉罗家爷们儿,也绝对不是什么说话冒尖好时候……不着痕迹捅了捅自家十二哥胳膊肘子,示意其噤声闭嘴之后,便杵一旁专心当起了布景板。 至于离雍正距离近弘历弘昼,他们不仅不像如今早已是高官满门,又手握重权张廷玉鄂尔泰二人,只要没突然哪根筋不对,闹出什么违逆谋反事儿,全听上头安排便罢;亦不似宗室之中甚是有点子威望,又占着自家叔父名头允裪允禄二人,就是什么事儿都不做,也能够舒坦一世,压根不需要多算计什么……如今他们俩皆未封爵,又都居于宫中,就是再是知道自己比起弘历没一点胜算,却也不影响这会儿弘昼心思上下不停翻腾开来,至于早就作为储君内定人选弘历就不用说。 雍正不是没将这些个人反应看眼里,入心中,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各自小心思,可是身子骨使不上劲,便让他没了再多做弯饶力气,沉吟片刻,就自顾自说了起来—— “朕蒙皇考圣祖仁皇帝为宗社臣民计,慎选于诸子之中,承嗣大统,荣登大宝,夙夜忧勤,深恐不克皇考之遗命……惟仰体圣祖之心以为心,仰法圣祖之政以为政,勤求治理,抚育烝黎,无一事不竭其周详,无一时不深其袛敬。” “十三年来,朕竭虑殚心,朝乾夕惕,励精政治,不惮辛勤,训诫臣工,不辞谆复……虽未能全如期望,而庶政渐已肃清,人心渐臻良善,臣民遍德,遐迩恬熙,大有频书,嘉祥叠见。” “朕秉此至诚之心,孜孜罔释,虽至劳至苦,不敢一息自怠,方翼图安保泰,久道化成……而今,朕躬不豫,奄弃臣民,朕身本无生,去来一如,但皇考圣祖仁皇帝托付之重,至今虽可自信无负,而志愿未竟,不无遗憾。” “皇四子弘历,秉性仁慈,居心孝友,圣祖皇考于诸孙之中,为钟爱,抚养宫中,恩逾常格,雍正元年朕于乾清宫召诸王、满汉大臣入见,面谕以建储一事,亲书谕旨,加以密封,收藏于乾清宫高之处,即立弘历为皇太子之旨也……今既遭大事,著继朕登极,即皇帝位。” “自今以后,实愿内外亲贤股肱大臣,念朕朝乾夕惕之苦衷,仰答皇考圣祖仁皇帝利益社稷之诚念,各秉忠良,屏除恩怨,一心一德,仍如朕位之时,共相辅佐,俾皇太子弘历成一代之令主,则朕托付得人,追随列祖皇考天之灵,亦可不愧不怍也。” “五子弘昼与四子弘历同气至亲,实为一体,尤当诚心友爱,休戚相关,今封为和硕和亲王,世袭罔替三代,若无大事,后代子孙不可随意拂之;庄亲王心地醇良,和平谨慎,但遇事少担当,然必不至于错误。履亲王至性忠直,才识俱优,实国家有用之才,但遇事少敬谨,倘遇大事,诸王大臣当体之。大学士张廷玉器量纯全,抒诚供职,乃大臣中第一宣力者;大学士鄂尔泰志秉忠贞,才优经济,安民察吏,绥靖边疆,洵为不世出之明臣,此二人者,朕可保其始终不渝。庄将来二臣着配享太庙,以昭恩礼。” 此言一出,殿中之人心思皆异,可还没等他们再拨一拨心中小算盘,也没等弘昼心里一黯,弘历心中狂喜,雍正却又大喘气再度出声—— “然太祖、太宗创垂基业,所关至重,朕亦不敢单专,四子弘历遇事甚少,朕心是难慰……如此,特命和亲王弘昼、庄亲王允禄、履亲王允裪及大学士张廷玉鄂尔泰为顾命大臣,共辅朝纲,不得委用宦寺,不得听信后宫,若有乱国违矩之事,可请出祖宗家法,以朕之密旨策天子。” “此外,即遵典制,以启祥宫皇后乌拉那拉氏为母后皇太后,其位尊,景仁宫熹妃钮祜禄氏为圣母皇太后,其位次之,万不可乱其先后,而二十七日除 作者有话要说:ps,没脸见乃们了,这是补QAQ今天,我正努力耕耘……下一章精彩!</P></DIV> <TR> 50弘历的左性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 老爷子龙御归天,这无论是于国于民都是一件顶天大大事,可是这上至皇家下至民间皆服于国丧同时,除了大行皇帝身后诸多事宜之外,君登基等事项却也马不停蹄被提上了章程—— 比起雍正撑着后一口气,对心腹大臣以及自家兄弟那直白又推心言辞,正式发下明诏显然要官方且精简得多,只是即便如此,底下人面上也依照圣训皆是一副恭敬模样,却并不代表他们就都是傻子。 先是宗室王爷并位居大学士张廷玉鄂尔泰二人,被连夜宣召入宫,久久不见其出,后又封闭了九门,连带着宫中禁军并步军营也跟着有了动静,这般一系列动作之下,只要脑子长脖子上,就没有哪个会不明白这是要变天了,自然是半点都不敢错开神去,心里眼里是抖有志一同紧盯着紫禁城之中动静……见到老爷子所下发明诏并不仅仅是遵循一贯旧例,来来去去只那么几句套话,反而语焉不详之处颇多,心里哪能会没有一点计较? 如此,就是雍正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皆考虑得周详,该留后手也一个不少,但无论是前朝亦或是后宫,却仍然是搅起了一波又一波风浪—— 而首当其冲便是以君而立弘历。 按理来说,如今他虽然还并未行登基大典,正式登上皇帝宝座,可有着那板上钉钉传位诏书,以及下发到各省各地明诏,他都理应是这天下为尊贵人,再无人敢逆其锋……只是不说他,就是猛然被天下掉下来大馅饼给砸中弘昼等人,却也是怎么都没想到,老爷子竟是会临终之前还玩出这样一手。 真真是打脸打得生疼! 从太祖太宗那会儿至今,大清并不是没有过设辅政大臣,共襄政务先例——稍微远一点儿,有世祖朝前期独揽朝纲,位居叔父摄政王多尔衮,而近一点儿,也有圣祖朝初期索尼等四大辅臣……可是有一句说一句,世祖圣祖继位之时才多大年岁,如今弘历又是什么年岁?二者能够相提并论? 何况,入关至今,大清连百年都还不到,多尔衮和鳌拜教训也还眼前,老爷子向来就是个极为精明,绝不会不知道一个没弄好便会掀起一场大风浪,可是临到了了,却竟是宁愿花心思宗室和权臣之中各选其二,做一番平衡,也始终未打消这番念头,很是坚定立下了辅臣顾命大臣……其中种种,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这是老爷子不放心主子了。 弘历心里很是憋屈。 身为皇家人,身这权力漩涡之中,从小摸爬着长大,见多了跟红顶白,看多了污糟算计,渴望权力早就成了一种本能,再加上做了这么多年二把手,看着那仅有一步之遥皇帝宝座,就是再有着圣祖太子爷教训,就是再知道自己应该谨小慎微,听着底下人那句句阿谀奉承费心讨好,以及无论前朝亦或是后宫之中,他人多是他面前伏小作低模样,弘历那本就不算坚定心智,自然也就跟着活络了起来—— 看着自家皇阿玛身子速衰败下来,后自己眼前驾崩,弘历有身为人子伤心,可是再怎么着,却又到底都比不上他那打心眼里盼了这么久天子之位……即便因着雍正临终遗训,明里暗里削弱了自己权柄,可是他到底是被雍正压制了这么多年,平日里就没少担心吃了排头去,如此,比起眼下里终于一朝扬眉吐气,翻身做主,便实是不值一提。 反正哪朝哪代能没得几个权臣?就是皇阿玛继位时候不也有着隆科多和年羹尧?来日方长,自己得了权势还怕压不住他们? 只是弘历虽然想方设法宽着自己心,可该存疙瘩却是半分都没有少。 看着以往只能跟自己屁股后面,全然一副无心朝政弘昼,如今也得了实权,有了不少人眼前奉承讨好,弘历陡然有些不悦—— 皇阿玛,您就这般不待见儿子,竟是要处处要与儿子为难? 跪乾清宫中,看着眼前雍正灵柩,以及听着不绝于耳哭声,弘历面上一片恭敬,但低垂着眼眸之中却是飞闪过了一丝不甘。 --------------------------------------------------------------------------- “姑爸爸那儿可好点了?” 皇后虽然有自己小心思,为着日后着想也没少跟景娴一起扒拉着套儿算计雍正弘历两父子,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乐见于这个与自己同舟共济几十载,方才还拉着自己手句句推心置腹人,就这样撒手而去…… 想到雍正临终之前,为自己将诸事安排得极为妥当,皇后心里很是难受,往乾清宫跑得便很是勤,哭起灵来是发自于真心,有感于铭内,如此,再加上近日来里头越发闷热起来,且她自个儿也是上了年纪人,一来二去之下,身子骨自然就有些顶不住了。 景娴看眼里,急心里,可且不说眼前事儿一茬连着一茬儿,让她有些□乏术,压根不能像上回儿那般将心思全然系启祥宫上,就凭着眼下里老爷子刚刚驾崩,宫中气氛很是紧张凝滞,她也不敢这个当口儿上出去裹乱,别说还得跟着大流一日到头扎乾清宫之中……只是她虽然只能眼睁睁干看着着急上火,可好皇后自己个儿争气。 “娘娘虽然精神头儿还是有些差,可进得却是比前两日要多些了,御医也说再将养个几日,便能够大好了。” 皇后心里确实是悲痛,可是与此同时却也不敢忘记雍正临终嘱咐,知道眼下里怎么都得撑下去,配合起御医卯足了劲,花足了心思调养,折腾了几日之后,身子骨到底是好了起来,让宫里宫外人都好不大松了一口气……毕竟这帝后情深虽是美谈,可如今本就正值国丧,若是还前脚刚没了一个,后脚另一个又不好起来,却怎么都不是什么好兆头不是? 总算是有一件儿好事。 景娴揉了揉眉角,心里喟叹了一声,打定主意等闹过了眼前这一阵,再好好宽解宽解皇后之后,便疲惫暂且揭过了这一茬儿—— “富察家可有什么动静?” 景娴本就是因着弘历那厮尚未登基,以后还说不准有着怎样变数,为了长久利益着想,才暂且与对方同坐一条船之上,可眼下里一切尘埃落定,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结儿自然就跟着不解自破,让她放开了手脚,而此外,再加上她本来还对此时自己和皇后根基尚未牢靠,怕以后有些站不住脚跟那些个担心,也被老爷子临终之前留下那么一手,给数扭了过来……如此,此时不谋还待何时? “福晋本家倒是没什么动静,可是马齐伯爷那儿却有些子动作,再加上这辅政大臣之一履亲王福晋又是出于他们家……主子,咱们要不要……” “大可不必!” “……呃?” 转到正事上头,景娴心思便由不得不多——依着上一世记忆,虽然张廷玉和鄂尔泰二人都是忠君之人,而原本应当辅政之列,这会儿却被莫名其妙被自家十二哥给替换掉果亲王,以及庄亲王也都是醒事之辈,压根没敢受这个名头,等弘历刚一登基理事便都连推带求给推了出去,可是如今跟到会儿到底不同……就凭着老爷子那般郑重其事托付,以及下发明诏,还有这到手实打实权柄,他们就压根不会,也不能将这个山芋给推出去。 “张廷玉鄂尔泰,并履亲王和庄亲王可都是经了两朝,如今到了第三朝老狐狸,他们资历摆那儿,本事摆那儿,权柄摆那儿,你以为他们真会蠢到只看眼前去跟上头作对,闹得个风光一世,后不得善终?” “……主子意思是?” “他们如今有已经够多了,现君尚未正式登基,且皇子们又都还小,以后日子这样长,他们大可不必去挑选什么阵营,咱们也压根给不了他们多。” “与其赶他们这会儿正是风光,上赶着奉承人正多时候,去卖个没什么用处好,倒不如静待其后……”景娴敲了敲桌案,目光有些深沉,“何况,马齐如今也有八十好几了,且富察家一辈又还尚未有出彩,让他们暂且去折腾折腾又有何妨?” “可……难道咱们就什么都不做?” “前头这些个人脚跟子都已经前朝站得稳稳,咱们一时半会儿间根本就拉拢不过来,可是五爷……”景娴笑得别有深意,“这会儿不正是咱们雪中送炭,帮着他渡过这道泥江时候么?” “主子是说……” 容嬷嬷景娴身边这么多年,虽然这盘根深错前朝之事上头还有些拿不准,可一听自家主子这透出来话头,却到底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眼前是陡然一亮,只是还没等她转过神来说上什么,却被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很是急促脚步声给打断了。 这是怎么了? 看着方嬷嬷一副面沉如铁模样,景娴和容嬷嬷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心中皆有疑问,可还没等她问出口,方嬷嬷却是径直走了过来,用只有她们三人能听得到声音,飞将刚从皇后那头传来信儿说了一遍,听得她们二人目瞪口呆—— “你说……皇上,皇上要将寝宫移至乾清宫?”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以为小钳子尊能够大权握咩,漏漏漏,我又不是他亲妈车轱辘! ps,捂脸,乃们是不是想问说好加呢……我绝壁不是坑爹坑娘坑全家货,只是过年事情真比想象中多我会补上,尊,乃们要相信我QAQ看我真诚大眼睛!</P></DIV> <TR> 51熹妃的神来之笔 “你说……皇上,皇上要将寝宫移至乾清宫?” 景娴瞪大了眼睛,言语间竟是一片不可置信,可看着李嬷嬷面色僵硬点了点头,又与容嬷嬷对视了一眼之后,神色却也不由得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心里是打着鼓—— 那厮这是想要做什么? 若是按常理来说,其实清朝除却关外就有了习俗定例之外,宫规礼制本就多是承袭明朝所留下旧例,而前朝十四个皇帝皆住于乾清宫,且紫禁城坐落北京城中心,乾清宫又位于紫禁城中心,皇帝居于此有着天下之中,正位大统含义,这般两两相加前提之下,即便弘历现如今还暂时没有正式登基,可要将乾清宫作为寝宫却也不该是什么让人跌破眼睛珠子事儿,反倒是十分理所当然……但问题是,眼下里就偏偏是不能用常理来看。 三年不改于父道,可谓孝矣。 皇帝身为九五之尊,虽然一般时候并不能够凡事皆用常规去要求,可是这君父驾崩,举国哀悼当口儿上,却不管是因着发自于真心悲戚,还是因着俗话说百行孝为先,亦或是为了以身作则,不留下他人话柄,博得个身前身后好名声……总之就没哪个会这当口儿上不诚心守孝,反倒是跟着前朝瞎折腾。 而再者,虽然当年圣祖爷驾崩时候,雍正是为着以表孝义,亦或是为正其身,方足足守了整整二十个七月孝,连带着将离乾清宫近养心殿作为了苫次[注1],到了除服之后,又因着前朝后宫之中乱得没边,根本□乏术,且加上军机处就设立养心殿外院以南,比起乾清宫那复杂格局实要方便许多,才干脆就此住了下来,并未再度搬宫……可就是退一万步来说,雍正再是因着圣祖爷缘由才不住养心殿,其中再是没有弘历什么事儿,此时搬回乾清宫也并不是什么出大褶子事儿,但哪里有这以日代月二十七天孝期都还没过,大行皇帝遗体还没放凉就闹腾起来道理? 对比起那厮所谓以孝治天下,可不是自己往自个儿脸上呼巴掌么? 景娴想到记忆中那厮处处以天下第一大孝子自居模样,嘴角不由得抽了一抽,而加上她之所以一时之间会这般惊诧,皆是因为这信儿来得太过于突如其来,以及让人不可置信,可这会儿回过神来之后,脑子却又是本能飞转了起来,再连带着她一直以来对于弘历了解,用不着多加猜忖,就自然而然明白了对方此举用意—— 说白了无非就是觉得老爷子依照给他掉了分子,让他朝臣面前有些下不来台,便想抖一抖一朝天子一朝臣威风,顺便给底下人一些警醒,告诉他们谁才是你们如今主子! 景娴撑着眉角,面上表情很是哭笑不得。 其实她听到老爷子遗诏时候,就已经猜到凭着那厮比铜钱大不了多少心眼,肯定会要存上不小疙瘩,于是算计着如何进一步将弘昼拉入自个儿这边阵营之时,也没少琢磨弘历心思,毕竟就是眼下里局势再有利于自己,可是皇权却到底大如天,加上如今这情形早就偏离了原来轨道,谁又知道会不会途中生出什么变故……只是各种好坏都想到了,她却是惟独没有想到对方会剑走偏锋来了这么,这么不着调一手。 “主子……” 景娴正是被眼下这略显诡异情形给弄得很是无言,可心思转了一圈,发现这事儿虽然是荒唐了点,不着调了点,但归根结底说起来,却与自己实没有什么大妨碍,也没必要去上赶着折腾什么,抽了抽嘴角之后,便准备干脆撒开手揭过这一茬儿,可还没等她抬起头来再问上些旁什么,李嬷嬷却是先一步出声了—— “如今礼部和内务府都已经赶慢赶忙活着登基大典事儿,就等着二十七日服满了,如此,大行皇帝各位妃嫔主子们自然也就得跟着移宫了,而旁不说,就说眼前这两位皇太后……” 李嬷嬷神色也很是有些微妙。 “按理来说,照着先头孝惠章皇后和孝康章皇后例子,皇后娘娘应当是住宁寿宫,而熹妃娘娘则是住寿康宫,皇后主子那儿倒没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除却对因为伴着上一世而来对这母子俩怨念之外,也说不上到底是为什么,景娴总是觉得这二人性子跟记忆之中模样有些出入,可要细说起来,却又说不清究竟哪儿不一样,只是听到李嬷嬷将话头扯到熹妃身上时候,心底里不由自主咯噔了一下,隐隐生出了一股不祥预感—— “只是熹妃娘娘却似乎是不太中意寿康宫,想要将移至于,于……”李嬷嬷没有辜负景娴‘期望’,面上诡异感重,咬了咬牙关后,才生生将剩下三个字给憋出来,“慈宁宫!” “慈,慈宁宫?!” 若说先前弘历那番只是让她愣了愣神,那么熹妃这番心思就彻底是让景娴如遭雷击了—— 弘历老爷子尸骨未寒,甚至还停灵于乾清宫时候就闹腾起来确实是不靠谱不错,而且正如同老爷子临终之前留下遗诏摆明了是不信任他一般,弘历这番举动摆明了是宣泄自己不满,且还宣泄得极蠢也不错,可是暂且不说这皇帝居于乾清宫到底算得上是惯例,也不说这上上下下机锋也都是流于暗地里,并未表面上出了大褶子去,就是景娴之所以那样意外,也多是因为那厮恰恰挑了一个不合时宜当口儿,而并非是为着皇帝想要将自个儿寝宫搬到哪儿去,毕竟老爷子既然能破了一贯就有旧例,那么君再将旧例给掰回来,便也实不算什么十分稀奇事儿……但眼下里熹妃却不一样! 无论是前朝政务,亦或是这大内深宫,凡事都多是得讲究个有理可循—— 而有一句说一句,先前其实并不是没有太后住过慈宁宫,并且如同熹妃这般,同样也是身为圣母皇太后,但是话又说回来,那会儿是什么年头?现如今又是个什么年头? 暂且不说刚入关那会儿,许多宫规礼制压根就没有成形,前头也没有先例可依,且外头正逢乱世,一切还未安稳下来,根本没有那么规矩体统可言;也不说当时世祖爷登基之时才虚年六岁,且前朝政务又数被手握重权多尔衮数把持,正是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如履薄冰当口儿,根本没有去计较其他功夫;就单说李自成南逃之前所放那一把火,折腾得紫禁城之中许多宫殿压根都住不得,而若是要修葺起来,国库又负担不起,便就不得不紧着现有来……可反观眼下呢? 经逢康雍两朝盛世,虽然地方上仍有作乱苗头,可天下局势比起当时却不知道要安稳了多少倍,国家比起当时也不知道要富庶了多少倍,国盛则文盛,文盛则礼多,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皇太后择一自个儿喜欢宫殿作为居所,并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可慈宁宫是个什么地儿? 紫禁城中向来以乾清宫为轴分出前朝和后宫,坐落于乾清宫西南边慈宁宫便赫然是立于前朝范围之中……就是不说后宫不得干政祖训,难道你一个寡居太后还准备住朝臣来往颇多前朝?就是为了想要反压皇后一头也不是这么来吧?! 凡事一旦有了荒唐,其它便就压根算不得什么了。 本来景娴已经觉得弘历对那一干老狐狸示威举动算很是蠢得没边了,可是相较于熹妃这不知道脑子里搭错了哪根筋神来之笔,却又竟是被生生衬托得很是着调了,如此这般之下,她也算是终于想明白了一个一直以来都没琢磨清楚问题——老爷子那样精明得几乎成了精人,加上教养弘历多皇后以及裕嫔也皆是极其善于谋划之人,可弘历那厮怎么就……就养出了这样性子? 景娴脸上神色变化得很,看得容嬷嬷和李嬷嬷皆是紧张起来,生怕自家主子被刺激大发了,可还没等她们相互对视一眼,先后问出声,抬起头来却只看到景娴僵硬张了张嘴,而后一个字憋着一个字儿往外蹦—— “……他们倒真不愧是母子。” 注1:苫,旧时居丧睡草席。《仪礼·丧服》:“居倚庐,寝苫枕块”。苫次,原指居亲丧地方,也用作居亲丧代称。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为了剧情神马看奶奶神作,看得我真是一口老血接着一口老血往外喷,失血而亡了…… ps,忙过明天之后开始补,绝对不跳票,绝对不能信用负值QAQ</P></DIV> <TR> 52姜还是老的辣 正如景娴所料那般,前朝以及宗室因着这母子二人前脚赶着后脚神来之笔,眼下皆是闹得不可开交—— 弘历大行皇帝孝期还未过,就急吼吼这般折腾起来确实是不像样不错,而话里话外意思很是容易让人诟病,或是存了疙瘩也不错,只是正如同弘历那厮打小算盘一般,眼下毕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且这事归根结底说起来,又不算什么出了大褶子,朝臣和宗室王爷为着不想再让弘历徒增不满,闹出什么大幺蛾子也好,为着赶这当口儿上向君卖个好也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下,便打算就此揭过这一茬儿……可是对于熹妃那可就不一样了。 做官做到天子近身之位,亦或是宗室里能说得上些子话人里头,没一个是二愣子。 若是按理常理来说,如今熹妃是板上钉钉圣母皇太后,且是君生身额娘,又还出身于满洲大姓,如此,无论是出于示好,还是出于日后考虑,眼下多给一两分脸面总是错不到哪里去……可是暂且不说这当太后尊荣体面皆是得看当皇帝给不给脸面,亦或是孝敬不孝敬;也不说熹妃本就没教养过弘历多少时日,母子二人感情并不甚亲近,以及凭着弘历那厮孝期里闹出这些个幺蛾子,说得好听是遵循旧例,说得不好听就是不孝这般性子,以后再孝顺又能孝顺到哪儿去;不要说就是抛开这一些假设,熹妃头上还端坐着一个从前正宫皇后,如今母后皇太后,凭着先帝遗诏,压根就不会让她兴风作浪。 而退一万步来说,母后皇太后到底是年岁大了,前几年又差点病得要去了,就是眼下里瞧着还好,可说句不好听,却也不知道会不会像老爷子那般突然就没了,如此,保不齐以后熹妃会怎么得势长远考虑之下,底下人也不是不想像对于弘历那起子事儿一般,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揭过去算了……可是他们虽有心,却无奈熹妃这一笔实太过于荒唐。 子要执父丧,妻也得执夫丧。 比起入关至今不到百年满人而言,汉人本就要注重于孝礼之道,而先不说历经过几朝,南方汉人虽然比起前些年是要稍微安生了一点,可是对于这些一直为他们视为蛮夷满人,却仍然是有着不小偏见,就是对比起先前为圣祖爷守了足足二十七个月孝老爷子,眼下弘历这番作态,也很是让人有些膈应,不要说熹妃这前所未有神来之笔。 再加上,自古以来先帝驾崩,君登基便是多事之秋,上上下下本就少不了人眼珠子不错儿盯着,以及之前遗留下来古州苗变之乱,以及历经百年如今仍有残余,不知道会不会趁乱闹出点幺蛾子前明势力,便是容不得再捅出什么让自个儿人都看不过去糟心事。 而此外,即便是抛开这些个前朝正事,抛开那些个规矩体统,也仍是没哪个希望熹妃得偿所愿—— 首当其冲便是雍正其他遗妃。 雍正对于女色上头本就不算看重是不错,弘历是早就被内定储君也不错,可是只要老爷子一日还,一日还未全然尘埃落定,她们便仍有着盼头,毕竟谁又能确定这眼瞧着太平雍正朝会不会像圣祖朝后期那般图生出什么风波呢? 而眼下虽然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但老爷子到底刚走没多久,这股劲儿还尚未缓得过来,以及这太妃虽然说起来好听,可实际却是宫里等死,年老有儿子傍身倒也罢了,可年岁轻且家世不弱却不然,如此之下,冷眼看着同样身为宫妃,却母凭子贵至此,眼下竟敢越过皇后兴风作浪熹妃,就没哪个能舒坦得起来。 而其次,便是掌管着这宫里上上下下所有大小事内务府。 他们虽然不至于像前者那般打心眼里有什么不甘,亦或是有什么旁心思,可是这先是大行皇帝身后之事,后又有君登基一应事项,虽然这其中少不了礼部事儿,可礼部却到底只负责拟个大概章程,真正操办起来却仍是由内务府来,而若是如此倒也罢了,毕竟这事儿也不由人力控制,而看着眼前半路上又多出一桩修葺乾清宫,连带着皇帝住乾清宫,皇后就必然要住坤宁宫,同样也得修葺事儿,虽然有些力不从心,可毕竟是遵循旧例,倒也只能咬牙撑住,但冷眼看着保不齐又要再折腾出一茬儿,比起十余年没人居住过乾清宫,足有几十年未有人烟,显然为麻烦慈宁宫修葺事项……内务府却是上上下下皆坐不住了。 如此,前朝后宫且内务府这三方有志一同之下,这会儿算是正式闹腾开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没有了精明雍正上头不错眼盯着,身份也不似以往那般得处处谨慎,再加上宫里宫外又皆是得让她几分,被压制了这么些年熹妃,眼下到底算是一朝翻了身,自然是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可是正如同雍正遗训是生生打了弘历好一巴掌一般,熹妃也被皇后给死死压过了一头,心里畅劲儿还没过,便又堵了起来,心里眼里就琢磨着怎么掰回一成……可她虽然出生于钮祜禄大族,也是地地道道满族姑奶奶,却到底既不像富察明玉那般,从小就深受教习,也不像皇后那般几十年来生生磨出了一番刻骨精明,不像二世为人景娴一般心有大丘壑,而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说,宫里这么多年以来,她总归不至于是光吃饭不长一点心眼,可对于盘根错节前朝之事,以及从来就被皇后揽手中宫闱深处之事,却到底还是有些拿不上手。 如此,正她苦于无计时候,看到自家儿子这一手,且前朝动态,便是不由得眼前一亮,却没想到有些事儿皇帝可以做,后宫却不能为,也没想到自己这般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反惹来一身腥,没有想到会因着这一茬儿,被话里话外戳上脊梁骨,就差没指着她越俎代庖,不受本分了—— “反了,真是反了天去了!” “主子……”看着自家主子因着外头传来风声,而勃然大怒,气得七窍冒烟样子,桂嬷嬷也是上下难安,可是想到那前朝之事又实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甚至帮着谋划一二,又只能干巴巴挤出一句,“主子息怒……” “息个什么息!” 正气头上人不去招惹倒还好,可若是越是安抚便会越是来劲儿,眼下里熹妃便是如此,……心火难平大殿之中来回踱着步,想着以往压过自己一头,如今仍自己之上皇后,想到那以往看着就不待见儿媳妇如今也马上要正位中宫,住进那皇后那讳莫如深笑意,想到自家媳妇马上就要登上凤座,正位中宫,住进连皇后都没曾住过坤宁宫,再想到外头那些个反对声,以及现下后宫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话自己,熹妃彻底坐不住了。 如此,便只见她步子猛地一顿,眼中厉色一闪,咬牙切齿憋出一句—— “桂嬷嬷,你去,去乾清宫把皇上请来,哀家倒要看看是我这个做额娘重要,还是外头那些个不知道心思长哪儿人重要!” -------------------------------------------------------------------------- “姑爸爸,您可听到,听到皇上被熹妃娘娘召过去信儿了?” 景娴倒不是怕熹妃跟弘历捣鼓什么不利于自己事儿,毕竟就是再一百个不待见自己,也全然不必要赶这个当口儿上,只是正如同老爷子说得明明白白后宫之事皆由宫规及母后皇太后决断是给熹妃没脸一般,眼下里熹妃这般上上下下蹦跶,若真是得偿所愿了,也很是让皇后脸上有些不好看……如此,自是她不愿乐见。 可比起景娴这般上心上火而言,皇后却是显然要淡定得多—— “你这孩子,慌个什么劲儿?”皇后拍了拍景娴手背,笑得很是成竹于胸,“难道你以为就凭着一个荒凉了那么久宫殿,她就能够越得过我去?” “娴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到底脸上不好看?”皇后看得很是通透,“傻孩子,我虽是母后皇太后,按礼按法按祖制按遗训都是要高过她一头儿去,可是你也不要忘了她到底是皇帝生母,咱们现下脚跟子还没站得太稳,实是没那个必要这上头跟她死嗑……” “那难不成就真是由得她去?” “外头不是还朝臣和宗室?”皇后抬了抬眉角,“冷眼看了这么些年,你难道还不知道弘历是个什么性子?他本就因着大行皇帝遗训心里不痛着,若是现下里我也跟着外头那些人一起闹腾,保不准他心里就会存了什么旁想头,倒不如退它一退,让她三分,不光是能看个热闹,也能不留下半点话柄,招来什么后患。” “可是慈宁宫……” “你不要单看着慈宁宫住过什么人,还得看看它什么地儿。”皇后打断景娴话,笑得别有深意,“弘历若是真听之任之,让熹妃得偿所愿住进慈宁宫,那么这以后可还真是有得乐了。” “……姑爸爸意思是?” “慈宁宫身处于前朝,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她硬是要住,一个寡居太后倒也就算了,可是这以后满后宫妃嫔要请安,难不成还得跑到前朝去?少不得只能辛苦她来我这宁寿宫等着了,可是话又说回来,这慈宁宫一个属西一个属东,且宫里请安时候又一向早,走一趟下来少不了要些功夫,就是能坐步舆,也总是得比旁人要早起许多……这一天两天倒没什么,可若是长期以往,呵,我倒要分不清这是旁人向她请安,还是她上赶着给别人请安了。” “姑爸爸说得极是,倒是娴儿想得太浅了。” “你呀,到底年纪轻,哪里晓得这其中厉害?”皇后目光拉得很是深远,“有时候想要给对方没脸,可不用自己费力不讨好上赶着做什么,这不,折腾折腾着就把自己给折腾进去了?”</P></DIV> <TR> 53皇帝不好当 皇帝不好当,而不得先帝信任,有着重重顾忌皇帝是尤其不好当。 熹妃那边虽然是将算盘珠子拨得哗哗作响,满心满眼算计得飞,可反观这头弘历却是并不像景娴和皇后所想那般,彻底昏了头,或是应该说朝臣并宗室步步紧逼之下,他压根没得机会去昏头,只觉得被眼前这一茬连着一茬儿幺蛾子弄得心火大旺—— 有哪个当皇帝当得像自己这样憋屈? 自古以来,这先帝驾崩,君登基便就是个糟心当口儿,无论是要压下前朝动荡局势,还是安抚盘根错节后宫势力,都显然并非一件轻松事儿是不错,而无论是将大清带领入关世祖爷,还是奠定下江山基业圣祖爷,亦或是进一步打下盛世基础自家老爷子,皆是一色没少这上头吃了亏去也不错……可是有哪个像自己这般被前朝后宫一起施力,受夹板气,两头不讨好?又有哪个像自己这般明明早已成年,先帝遗命之下,却仍是不得不生生忍受眼皮子底下那一干辅政大臣,无时不刻硌着自个儿眼? 雍正驾崩得突然,前朝本就遗留下不少糟心政务,而此外,随着二十七日孝期即将服满,登基大典又近眼前,大行皇帝灵柩也紧跟着得择良日安葬,可有一句说一句,若是只得这两桩倒也罢了,毕竟他虽然历雍正一朝,到头来都只是个光头阿哥,可他到底也不是头一回处理政事,就是不说旁,单凭着眼下里这些被雍正提溜身边时候没少参与,便不算太过难办,而后这些个又有礼部和内务府拿章程,自己顶多就是揽个总,就是退一万步来说,他这上头着实是没得半点经验,可只要一切按照先前例子,便总是出不了错去……可偏偏后宫里头也跟着裹乱。 “皇上,到底是子吟连累了您……” “子吟没用,不但是不像福晋和侧福晋那般能够帮上您半点,还连累得您……若不是我心思太重,一心只想着如何能名正言顺站您身边,您如今又何必受这样气?” “子吟看眼里,疼心里,真是,真是恨不得就这样去了,方能抵我心中万分之一愧意……” 凭着高子吟性子,能够忍气吞声了这么些年本就算是不易,钻到了空子又怎么会不懂得把握?只是她万没想到,好不容易才看到了点希望曙光,可还没等到咸鱼翻身好消息,却又被一棍子打入了尘埃之中,心中不由又惊又惧又慌又忿……只是她到底不是个听天由命人,加上又看到弘历似是也被先帝遗命生生给激出了不甘,便是打蛇随棍上,逮着机会便立马表衷心,诉衷肠,一番话直接戳到了弘历七寸之上。 对于先前惹得自己贸然前去请封,方才闹出来后来着一系列乱子,差点捅破了天窟窿不说,且还生生害自己吃了这样大一个挂落高氏,弘历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埋怨—— 只是话又说回来,且不说高氏早就将他心思摸了个通透,处处朝着他软肋而来,也不说他本就女人上头很是有些拎不清,且还就吃这弱柳扶风,伏小作低这一套,就单凭着这些日子被外头那些个朝臣宗室处处跟他作对,惹得他糟心上火,以及如今孝期未过,即便他对雍正生出了不满,也不敢冒大不违去流连后宫,而后院那些个女人只要是个有耳朵,就没有人不知道这后宫位分上头,自家这位爷说了并不算,便自然而然将心思打到了别处,家里有点能耐纷纷盼着父兄施一把力,而没能耐便着力讨好两宫皇太后,特别是得了雍正临终托付,全权掌管后宫之事皇后,以求谋个高点位分……弘历看眼里,不悦心里,如此之下,得了高子吟这番刻意为之言辞,心里便自然是倍觉舒坦。 到底是自己解语花啊…… 弘历大手一挥,往事不究之余,还很是耐心宽慰了高氏一番,而后者有意为之,被哄得通身舒畅之下,是头脑一热许了重重许诺,直到身心舒坦转身从对方那出来,被当头烈日一照,他方才后知后觉猛然想起了自家皇阿玛遗命……无子不得封妃! 皇阿玛怎么就爱把自个儿路处处堵死呢? 想到自己许诺,和实际上情形,自己解语花顶天只能居于嫔位,弘历只觉得脸上被打了一声脆响,火辣辣疼,自觉万事都被阻滞得厉害,心里越发不舒坦——明明该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明明皇阿玛已经不了,自己也马上就要登基,问鼎大宝,可为什么自己非但是不能像皇阿玛那般独揽朝纲,反而还处处受到掣肘?旁暂且不说,就说自己身为九五之尊,却难道连个女人都没法子抬举? “主子爷,圣母皇太后娘娘那儿来人了……” 弘历心思正是转得飞,而虽然如今不能明违抗老爷子遗命,可想到先前自个儿执意改居于乾清宫,那帮子虽然七嘴八舌闹腾了一阵,可后还是不得不妥协下来样子,心中却是精光一闪,难道自个儿还不能曲线救国?先抬高了高氏一门地位,跟着再重用高斌,其一可以平衡一下那些个辅臣势力,其二也方便以后找由头抬举自己解语花……弘历越想越觉得靠谱,可还没等他手触到御笔,却只见吴书来步走了进来,扔下这么一句话。 皇额娘? 熹妃想要如同弘历移宫那般,以此来宣召自个儿并不一般身份地位,却不料非但没能如愿,反而还招了本就被弘历雍正孝期闹出一番幺蛾子,从而心里怨念颇大朝臣宗室眼,有志一同前朝闹得不可开交,就差没引用祖制旧例给她扣上个越俎代庖名头了,弘历看眼里,烦心里,可看着前朝这一副并不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这一茬,根本不打算善罢甘休模样,且又顾忌着自家额娘他又病不想一棍子将话说死,只觉得左右为难,如此,看着无论是登基大典亦或是先帝安葬事儿,都是要要紧过这一茬儿百倍了去,便干脆撒开了手,准备缓缓再以……而直到这登基大典近眼前,先帝遗妃纷纷开始移宫,熹妃也让人找上门,他才猛地一拍额头,记起了这一桩险些被他忘到旮旯角糟心事。 那些个人一日不跟自己作对就不舒坦?! 熹妃是没真将弘历放身边教养过几天不错,他们这母子情分没深刻到入血入骨程度也不错,可是归根结底说起来,且不论他如今能够问鼎大宝,到底是托了自家额娘出身于满军旗福,也不说这皇家内院之中,本就是母凭子贵,子凭母贵,二者荣辱一体,就单凭着这无论是前朝大事亦或是后宫琐事,都鲜少有能如自己意地儿,无论是得了遗命辅臣大臣,还是其他六部官员,要么是说不符祖制,要么是有违先帝所言,有志一同爱扎他肺管子玩儿,一二来去,且眼前这糟心事又正是撞了一起之下,弘历却是到底有些坐不住了—— 按理来说,后宫不得干政,就是位尊如太后,除却那出身背景实是站得住脚以外,便多是得看当皇帝态度,可是一般来说,只要皇帝愿意给对方多些体面,底下人便自然而然会跟着风向走,极奉承讨好之事……可是话又说回眼下,那人不光是一朝太后,还是自个儿生身额娘,而那些个混账东西没那个眼力见上赶着卖好倒也就罢了,可难道还不知道不看僧面看佛面道理?怎么就竟是爱跟和他们母子二人作对?真当他这个当皇帝是个软柿子,能够让他们随意揉捏? 真真是可恶至极! 连带着自雍正驾崩,自个儿掌事以来那一茬连着一茬儿破事儿,弘历只觉得心火大旺,心念至此,是再度被激起了左性儿—— 不就是个慈宁宫么?虽然自孝庄文皇后崩逝之后,那地儿便再没人居住,而因着其辅佐两朝幼主,帮着奠定下了盛世基础,从而使得其之地位与其他皇后并不一般,慈宁宫便也被跟着视为了不一样存……可是话又说回来,除却能这宫里走动,对皇家事门清儿,外头哪来那么多人能知道这紫禁城格局,以及对那好几十年前事儿知道得一清二楚?而此外,这慈宁宫是地处于前朝范围不错,可是这朝臣外官入宫多是走中路,有几个不怕死敢紫禁城里乱窜,跑到皇太后寝宫去?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武英殿和内务府确实是西路,也不能随之轻易改,可是只要前头有例可循,那又有什么难办?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同理也是亦然,有心想找借口,自然是不怕找不着。 连日来不顺加上高氏和熹妃这两档子事撞一起,算是彻底将没传到自家皇阿玛半点精明,却学了对方小心眼爱记仇性子弘历,逼进了牛角尖里头,如此之下,他非但不觉得自个儿所想实是牵强附会,反而还颇觉有理……可是他虽然存了干脆豁出去,让底下人彻底明白明白什么叫做上下尊卑,什么叫做皇命大如天心思,但老天爷却是显然并不打算配合他,还没等他挥手写好头一个字,便只听到外头又是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而比起先前,此刻吴书来显然要急促得多,停下步子,跪地上,也来不及等弘历叫起,没等弘历询问出声,便猛地扔出一个炸雷—— “主子爷,履亲王、庄亲王以及和亲王,还有张廷玉大人和鄂尔泰大人外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开始Qy剧情,事情忙完了,开始补。</P></DIV> <TR> 54荆州乱腾开了 无论是经历过九龙夺嫡,还能雍正眼皮子底下站稳住脚跟允裪允禄,还是位高权重,朝中威望极高,却半点没惹老爷子忌讳,反倒越发风生水起张廷玉鄂尔泰,亦或是面上行事虽然很是荒唐,可该把住握住却也一点都不少弘昼,皆不是什么吃素角色—— 一朝天子一朝臣是不错,辅臣之流从来便很是容易招君忌讳也不错,可是话又说回来,眼见着眼前这凭空掉下来大馅饼,正是再好也没有福荫后代子孙良机,且正如同景娴先前所想那般,前四人如今身份地位早就已经注定了他们只要不犯什么抄家灭族谋逆之事,或是并未一味仗着先帝遗命作威作福,朝着弘历肺管子插完一刀又一刀,便总是能够安安稳稳风光到年老卸任,而弘昼虽然眼下里正是处于弱势,且还好死不死已经惹上了弘历眼,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半推半就冲上了梁山,一边不动声色紧跟着上前头几人脚步,一边暗地里加马力发展自个儿势力……如此,谁又会上赶着去做什么圣人? 何况,允裪允禄还有弘昼虽然都是爱觉罗爷们家里头说得上话宗室爷们儿,而前两者又是弘历那厮亲叔叔,后者是其手足兄弟,可是暂且不说旁,只单论君臣有别这一条,就由不得他们不往远了去想,毕竟眼下里这血缘关系还算近,且又得先帝重用,自个儿这一支到自己这里到底还算是风光,可是往后呢?就是再比不得,也不敢比自家四哥这一脉位至九五,为天下尊,可谁又乐见于自个儿后代子孙只能一代跟着一代没落下去?能为后世子孙谋一把富贵尊荣,谁又不愿意去拼一把,捞一把? 比起这三人所思所想,鄂尔泰和张廷玉心思虽没拉得那样长远,却也是大同小异—— 鄂尔泰是地地道道满人不错,如今位极人臣也是不错,可是刨根究底说起来,他出身却并不算显赫,即便是出身于镶蓝旗中为尊贵满军旗,却到底不过是个下五旗,比起天子亲领镶黄、正黄以及正白旗,那是拍马都赶不上,而其所西林觉罗氏如今虽然也算是个大族,该有体面一分也不少,可是正如同富察家并不是靠着即将正位中宫富察明玉才一日比一日风光,反倒是因为富察家本就是满门勋贵才能出一个皇子福晋,搉为皇后一般,西林觉罗家风光,也皆是因着他鄂尔泰一人所来……他仕途不算顺利,年过四旬才得了雍正重用,而后才一路青云直上,如此,他自然是深知年少不得志心酸,自然是不愿身下子孙将来一日也会如同自己一般,自然是像雍正没少为弘历操心一般,想将往后路量铺平再铺平。 而比起雍正这一朝才赫然崛起鄂尔泰一脉,张廷玉这一支显然有看头,且不说其父张英是圣祖朝重臣,身兼帝师,辗转礼兵工三部后,又掌管翰林院及詹事府,后拜文华殿大学士,也不说除他以外,同胞兄弟之中亦不乏显贵,或官至詹事府詹事,或任礼部侍郎,或工部侍郎,不说他子侄辈也是个个出息,正是一门书香世家,而身为汉臣,张廷玉父子兄弟几人并不是什么被利欲熏心,善于溜须拍马之辈,反倒自是有一副傲骨,只是随着这历经两朝到如今这第三朝,自个儿,乃至自家这一门又非但不见半点颓势,反而越发风光,且他们父子二人还没少主持会试,担任主考,可谓是门生无数,朝中有着不少汉臣皆是以他为头……可是树大到底招风,张廷玉深知自己一门早已惹了不少人眼,若是这先帝前脚刚留了遗命,后脚自己就将担子给递了出去,不光是坏了其他几个辅政大臣好事,也保不齐要遭了他人眼去,就是不图任何旁,只求一门善终,此时也绝非什么激流勇退良机。 如此之下,几人心思成算虽然不相同,甚至是大相庭径,可是这样那样因素之下,却也是难得有志一同了起来……不趁着这先帝驾崩不久,君尚未登基,前朝后宫正是动荡得厉害当口儿稳住脚跟,以便等主子缓过神来后能够从容应付,还待何时? “十二叔,这火都烧到眉毛上了,您又理着礼部,眼下里这有关礼制事儿也只能指着您拿个章程出来了,不然要是任着皇上……可不知道又得闹成什么样儿!” 各人心中虽然拨着不同小算盘,琢磨着不同小九九,可是不得不说雍正到底尚算是所托非人,无论是本就为爱觉罗家人,身家荣辱总是跟上头坐着那位主子爷息息相关,不管是从哪方面看都不愿自家出个昏君,连带着让自己跟着遗臭万年允裪等人,还是深受皇恩,还没将辅臣大臣位子坐稳,于公于私都不愿被人钻了空子,给自己栽上个内里藏奸,不忠心佐主鄂尔泰二人,这阵子都是没少为刚一掌事就捅出不少篓子弘历擦屁股……眼下里看着这登基大典近眼前,可这身为先帝遗眷之一圣母皇太后却还迟迟未移宫,自然是免不得操心上火。 “你以为我不想拿个主意,让皇上歇了那些个念头?” 允裪没好气白了弘昼一眼,他虽然如今掌管礼部上上下下一应事项,于这上头总是跑不了得揽个总,可是话又说回来,他接过这担子到如今,就是满打满算也不过几个月功夫,即便他再醒事,又哪能凭着这么点功夫就将这里头弯弯绕绕摸个门清? “张大人,您曾任礼部尚书多年,于这上头事儿知道只会比我详……眼下里您可有什么想头没有?” “王爷言重了。” 张廷玉虽然这五位辅臣之中,无论是资历还是年岁都是老,如今身份地位又摆这儿,很是当得起这一声尊称,可是且不说他为人本就不是什么仗着身份高低便狐假虎威性子,就是面对起这爱觉罗家爷们儿,且又是同为辅政之流宗室王爷,他也半点都不敢拿大,看着面前这二人将皮球踢着踢着竟是踢到了自己这儿来,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却也知道眼下失态紧张,极躬身道了句不敢之后,也不费时推诿,便缓缓说了起来—— “这寿康宫与慈宁宫同属紫禁城西宫,且相隔极近,差不多只得一墙之隔,可圣母皇太后却舍前者,执意要居于慈宁宫,这其中内由诸位必是心中有数,而依老臣看来,且不说如今乾清坤宁二宫正紧赶慢赶修葺,内务府分不出再多人力来同时修缮慈宁宫,就是那慈宁宫重檐规格……” “重檐?”允裪猛地一合掌,“怎么就差点忘了这一茬儿?这满紫禁城里头可是除了乾清坤宁二宫之外,就独独只有前头这孝庄文皇后住过慈宁宫是这规格了……” “履亲王说得正是。”张廷玉顿了一顿,“暂不说旁,眼前母后皇太后还,大行皇帝临终前又清楚明白说了万不可本末倒置,圣母皇太后又怎能就此越了过去……您说此言可理?” “这话是不错,可是说句大不敬,凭着皇上那性子……” 撇开圣祖爷和刚去老爷子压根就不会闹出这样不着调事儿这一说,就暂且当真是如此了,可听了张廷玉这番条理清晰言辞,却也是必然会转了心思去,可是对于自家这个皇帝侄儿,允裪却是只觉得心里没谱儿,而说得直白点,弘历要是真能被一番话说得就将心思转过来,不说旁什么空话,他一准儿要请旨去奉先殿给列祖列宗烧高香……生生止了话头,允裪糟心来来回回军机处大堂里头饶着圈,连带着将其他几人也转得晕了起来。 “十二叔,您能不能别……” “王爷,出事了!” 弘昼本就被这一茬连着一茬儿糟心事弄得脚不点地,自觉心里头被搅成了一团乱麻,眼下里看着自家叔叔跟无头苍蝇一样眼前来来去去晃悠,不免为烦躁,可还没等他将话说全,也没等允裪听了这话头再甩过去一个白眼,这平日里除却军机大臣,就是连宗室贵戚也不敢踏足军机处,却是陡然闹腾了起来—— “荆州那边闹起了民乱,原先官府施全力倒还镇压得住,可是人力却到底有限,这会儿已经有些压不住了,而一直驻守荆州端王爷也是似乎撑不住了……” “什么?!” 该死,怎么早不乱,晚不乱,偏偏赶上这君即将登基节骨眼上乱腾起来了?!这下子可好了,糟心事儿竟是全部都挤一起了……真真是半刻都消停不得! 弘昼话应声而止,允裪脚下跟着一顿,垂手站一旁张廷玉也是猛地抬起了头,一直坐旁边权当布景板允禄和鄂尔泰这会儿是坐不住了,纷纷站起了身,五人买来得及交换眼神,心思却诡异一致—— “走,这事儿可轮不到咱们做绝对了,找主子爷拿主意去!” 作者有话要说:之所以用这么多字描述这五人心思,并不是某只为了凑字数拖章节,而是因为这几人以后出现频率会很高,且作用也不小,必须把里头这些都说清楚了,才能方便情节进展,不然以后到了相应情节再解释,会费功夫…… ps,补一,通宵伤不起,滚去碎觉,起来再加足马力码字!</P></DIV> <TR> 55端亲王领饭盒 “什么?荆州,荆州闹出了民乱?!” 比起允裪等人皆认为这一茬儿太过突如其来,且又很是不合时宜,深觉闹心而言,听闻此信,原本还正打算借着后宫由头,狠狠抖一番威风,从而风光登上大宝,问鼎天下弘历是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 清朝入关至今不到百年,其中生生占去了六十年,且又文治武功皆是颇有建树康熙朝,自然是一个极为辉煌时代,这也是弘历心心念念,一门心思就想效仿圣祖爷大原因,可是话又说回来,就是再值得后人称赞朝代却也总是少不了该有弊端……圣祖爷深谙若要以少数人统治多数人,便必要将两族文化加以融合道理,且又深受其极是推崇儒家学说影响,无论是于百姓还是于下臣皆是施以仁政,刚刚入关不过十余载,天下仍是动荡不安当口上,这一套尚算是行得通,可等到其亲政,又除三藩,收台湾,平西藏,灭葛尔丹这一系列动作,使天下慢慢安定下来了之下,弊端却是慢慢显露了出来,如此,再加上康熙末年九龙夺嫡,前朝是混乱成了一片。 而到了雍正朝,老爷子驭下手段虽然比前头圣祖爷显然要雷厉风行得多是不错,而他这般眼睛里容不下沙子,违者必当严惩态度之下,前朝吏治一直尚算清明也是不错,只是暂且不说旁,仅单凭着老爷子那一帮子一个比一个蹦跶得厉害,谁也不服气谁狼兄虎弟,就够一直打着前明招牌跟朝廷作对所谓乱党来好好利用一番了,如此,即便后宫再太平,前朝再清明,外头却还是该闹腾全然没少闹腾。 这般两两相加之下,到了弘历这儿,且眼下又正逢先帝崩逝,君暂未登基之际,便是有些变本加厉苗头—— 其实有一句说一句,弘历此人倒并不是身无半点长处,毫无一点本事,毕竟他既然能够圣祖朝那么多皇子皇孙之中脱颖而出,又雍正朝深得青眼,就是这其中再有什么客观因素,却也不可能全然是个一无是处草包。 只是话又说回来,且不说当了这么些年隐形太子,生生将他惯出了一副纨绔德行,也不说这近眼前大宝之位,让他喜得有些摸不着北,就单论老爷子拼着后一口气留下几个辅政大臣,皆是深知他这幅性子,因着于公于私都不愿这当口儿再惹出什么烂摊子,包揽了大多数棘手政务,压根就没让他太过感觉到这皇帝宝座难为之处。 而此外,再加上弘历此人一向自我感觉颇为良好,一直认为自个儿自家兄弟之中到底算是个拔尖,自家向来严厉老爷子面前也到底算是有些个建树,前朝那些个政务自己做皇子时候,便没少跟着参与,眼下里是将一切打理井井有条,除却眼前这几个混账家伙仗着先帝遗命,处处跟自己作对之外,根本就没什么是自己摆不平……如此,眼前这般消息不亚于是直接往他那自信心爆棚心上狠狠戳了一道,真真是晴天霹雳。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自己手头上古州苗变一事,至今仍是没得什么进展倒也罢了,毕竟那古州厅本就一直都不是什么安生地方,无论是土官还是当地百姓皆是对这空降下来政府兵众没什么好感,而眼下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荆州这一茬儿也暂且不提,毕竟就是再兴盛再清明前几朝,也是没少折腾出这些个乱子,可是就是如此有着一千种一万种理由能用以宽慰自己,看着眼前这自己就要登基当口上乱腾起来,弘历却仍是忍不住如同先前允裪几人有志一同心思一般,只觉得这兆头寓意万分不祥,而往深了说,是怕有心人拿着这一茬儿来作伐子,将闹得局势加混乱……想到圣祖朝时,就是精明至那般圣祖爷也没少被那些个打着反清复明口号人整得满头是包,且后来又趁着皇家之中兄弟阋墙,没少趁机捞一把渔人之利,宣扬先帝得位不正,竟是逼得自家老爷子不得不下了大义觉迷录来以正自身,如此,再联系到眼前局势,弘历不由得抖了一抖,声音中是自雍正驾崩之后,鲜有带上了一丝颤音。 “皇上息怒。” 下头五人不是没将弘历反应看眼里,记心里,上上下下忙活了这么些日,还被明里暗里挑刺儿,几人对于弘历也不是没有怨念,而若是旁时候,他们倒是也不会不乐见于弘历吃瘪,毕竟就是不指望着对方能够就此转过性子,也好歹能让其收敛一二,别事事让他们为难吧?可是看着眼下里这般情形,自个儿等人身为辅政大臣也总是跑不开去,却又不得不抛开了这些个心思,继续跟着着急上火。 而五人心中成算虽然各不相通,除却允裪允禄和弘昼这般同样出身于爱觉罗家爷们儿外,他人之间也多是没什么深交,可是且不说他们几人本就算是被先帝遗命给捆到了同一艘大船之上,各自脚跟尚未站稳之前,只能先抱成一团,亦不说眼前这一茬儿,又实是没涉及到他们各自一方利益,就是单论弘历这厮向来是个想一出是一出性子,远不说,登基大典之前总是得将由自己个儿揽总万事给该打理打理,该操心操心,该撇清撇清,如此,便正如同先前熹妃要移宫于慈宁宫,于公于私都不算前朝大事,只能拿着礼制当话头,彻底由曾掌管过或是正掌管礼部张廷玉和允裪二人接过了手,眼下里这般军国大事,且又是民乱之祸,自然得由武将出身鄂尔泰顶上—— “荆州地处于湖南湖北交界,向来便是兵家重地,早年入关初期之时,因着受着南边那些个汉人影响,也是跟着很不安生,如此,除却按制派任了巡抚总督等官员之外,世祖爷便还遣了老端亲王驻守荆州,而后来,又因着驻守得力,且三藩之乱中又立有功劳,得了圣祖爷隆恩,并未降位袭爵,而端亲王也算是不负隆恩,几十年来将荆州那块儿治理得很是安生……而眼下里这一茬儿来得实是突然,不说奴才等人,就是连荆州那边,亦是没有半分准备,全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是以,传来军报也很是断断续续,压根不能从中探出什么内情……奴才无能,请皇上恕罪!” “不知道内情?”弘历虽然是打心眼里不想放过眼下这个连坐鄂尔泰,治对方一个失职之罪机会,可是想到如今情形又少不得要对方出力,却又不得不生生憋住了心里那股愤愤,眼珠子一转冷哼一声,“那你说如今该怎么办?” “皇上,这荆州虽不像江浙一带那般为全国为富庶之地,却也是每年赋税大头儿,此外,是才人辈出之地,眼下里闹出了这档子事儿,若不赶紧将风头压下去,安了天下人心,怕是不光是要影响明年改元初年税收,很是落个不好意头,说句不中听,怕是还得引起大乱……”鄂尔泰毕竟是雍正眼皮子底下混了这么多年人,就是暂未修炼成人精,却也跑不了是只老狐狸,哪能让弘历牵着鼻子走,转头又将皮球踢了回去,“如此国之大事,奴才怎敢单专,一切只得听从主子爷示下。” “你!” 弘历到底不是个傻,被眼前这一茬连着一茬儿糟心事一逼,心思是难得着调了起来,如此,就是再自负再自我感觉良好,却也是不得不承认这等大事之上,吃过米比自己吃过盐还要多鄂尔泰确实是经验上头强过自己,便半推半就打算给对方个面子,让其抖一抖威风……可是他所想虽好,却是没料到对方却是压根不愿意接过这个身为辅政大臣做得好是应该,做得不好却是得吃不了兜着走话茬儿,转而又给自己踢了回来。 难道你以为朕没了你就真是拿不了主意?! 看着眼前毕恭毕敬模样鄂尔泰,弘历只觉得周身不痛,心里是堵上了一口气,一咬牙,一拍桌,猛就发挥起了指令—— “朕还不信了,一个小小荆州,就是全城百姓皆是作乱,还能将天都戳破……让湖广总督调二省兵力立即去支援荆州!” 此番作态,虽然颇像雍正那般雷厉风行性子,可是此言一出,却是只见底下五人不单是没有因此而生出一丝敬畏,反而皆是面色诡异—— “皇上,如今湖广总督正是您之前举荐张广泗……” “那又如何?” “湖广二省兵力正是被其带领着,镇压古州厅乱民……” “……那,那湖北驻军呢?!” “……也前去支援了。” 弘历被这样接二连三噎了一噎,只觉得颜面失,心火旺,可是除却正力剿古州厅乱党几省兵力,边防绿营军不能动,丰台大营兵力要保卫京师,也不能随意调……越想火气越大,脸上亦是越发挂不住,气急败坏摔了个茶盏之后,只见弘历恨恨骂出声。 “端亲王就是个吃白饭?他们一支驻守荆州几十年,居然连一帮乌合之众都治不住……真真是个废物!” 话音未落,便只见允裪等人面色异,应声望去,见到弘历一本正经神色,心思也是跟着变得为微妙了起来,可还来得及等他们再度交换个神色,琢磨着是不是帮着上头这位爷找回点场子,弄得大家脸上都好看点,就只听到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极为急促脚步声—— “主子爷,大事不妙……端亲王战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正式进入月格格主剧情,请自备好塑胶袋……补剧补得我阵亡了。</P></DIV> <TR> 56端王牌月饼来了 “额娘,近来家中可好?阿玛和兄长们都还康健?” 弘历眼下并未正式登基是不错,乾西二所里头那些个暂没得到册封女人,因着坤宁宫现下暂未修葺完全,按着规矩不能越过前者移宫,以至于景娴并不能以宫妃身份召见家眷也不是,只是话又说回来,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今后宫里头女人或是为了日后尊荣地位,或是为了自家父兄能这主子爷正愁无人可用之际,得上一两分青眼,皆是上上下下忙前忙后,而景娴虽然是得了雍正明示,总是少不了一个贵妃之位,皇后也得了雍正遗命,少不了一个总理后宫名头,但且不说她们二人所图谋本就不止于此,就是想要静观其变,却也耐不住熹妃那头已经不安生闹腾了起来,如此之下,姑侄二人少不了要跟着筹划动作起来,那拉家人便自热没少这些日子里入宫‘请安’。 “好好,都好得很呢!” 天下间没有哪个当额娘会不挂心自己小棉袄,唯独怕是让她吃了半点委屈去,可若是嫁入其他人家倒也罢了,就是没有出嫁闺女时常往娘家跑道理,一月里头也总是能见上一两面,但景娴却偏偏嫁入是这皇家深宫内院,就是再与皇后出于同族,听着传来信儿,自家女儿也很是得上头青眼,自个儿身上又有着诰命,时不时能入宫请安,可是话又说回来,那会儿毕竟有那事事容不下沙子主子爷上头盯着,即便将景娴赐婚于弘历是出于他意思,其中也有着将弘历与那拉家攀拉上点关系缘由,却也到底不会多乐见景娴底下里与那拉家往来过切,是以一年之中顶多也只能庆典上头见上一两次。 而到了眼下里,这后宫终于是由皇后说了算,那拉家也总算是派得上了用处,那拉夫人隔三差五便可以借着给皇后请安功夫见到自家闺女,且母女二人还能时不时偏殿里说上会儿私房话……如此之下,就是家中再不人意,那拉夫人也只会满心满眼喜悦,别说经过这么多年来那尔布父子用心经营,家中早已是一日强过一日,压根不再是当年那副不上不下模样。 “你阿玛虽然年纪越来越大了,可身子骨却是健壮得很,先前便被授了镶黄旗副都统,即便比不得那旗主王爷,却也到底强过以前不少,而此外,你那些个兄长们也很是争气,景清景明是早些年便开始军中效力,到如今虽不至于为一方大将,却也皆是有着不少战功,军中有着些子威望,以后总是少不得能帮上你一二……而你三哥虽然不跟你大哥二哥那般喜武,却也不是个没出息,自你出嫁起就没吆喝着要给你撑腰,皇后主子帮持下,现竟是也官至吏部右侍郎了,总算是能给你撑一撑脸面了。” 知女莫若母,那拉府虽然几十年来都一向太平,压根没出过什么糟心事儿,可这并不带那拉夫人就是心思纯粹,不知半点事儿,看到自家闺女明摆着跟皇后站同一条船上,说起主子爷也没有一点女子应有娇羞,那拉夫人心里本就有了分数,再加上近日来请安,眼见到后宫里这番局势,便是少不得要压低着声音提点一二,让自家闺女心里有个谱儿。 “额娘这是说什么话?只要家中一切安好,父兄皆是安泰,就是没有这些个,女儿又有什么旁可愁?” 看到家里蒸蒸日上,父兄一个比一个争气,景娴心里自然是高兴,可是她毕竟是重活一世人,前一世什么样风光尊荣没享过,就是要图要谋一洗后来所受屈辱,却也多是希望家中人能过得安稳,而再加上眼下里局势又一日紧张过一日,弘历那厮心思也越发摸不着了起来,景娴便是不希望家中升迁太,反而招惹倒了其他人什么眼。 “额娘心意,女儿很是明白。”宫里有着宫里惯例,不论是谁,亦或是对谁,皆是不会将话说得太全,凡事总是要留上三分,这样即便是传到了他人耳朵里,也总是有着余地,拍了拍自家额娘手背,景娴话也是说得点到即止,“女儿宫里过得很好,姑爸爸也很是照拂女儿,而眼前主子爷又是官上任三把火,咱们家大可不必……额娘一切放心。” “你心里有着成算,额娘又哪有什么不放心?” 看着自家额娘很是闻弦歌而知雅意,景娴也是顺着台阶揭过了这一茬儿,笑呵呵转过了话头,“女儿看着额娘今个儿心情甚佳,可是有什么高兴事儿,不妨说来也让女儿跟着乐呵乐呵?” “倒是确实有件喜事。”那拉夫人看着景娴这幅小女儿调皮作态,心里很是熨帖,说起话来自然也不打突,“你表舅家女儿,也就是你表姐雁姬是个爽利人,眼见着一双儿女算是长成了,却又正逢大行皇帝孝期,一应婚嫁喜事皆是被禁了,骥远倒也罢了,男儿晚点成婚,先是立业倒也没什么,可珞琳怕是年纪就要稍稍嫌大了……这一来二去,可不就求到我这儿来了?” “你别急,听我说完。”那拉夫人看着景娴瞪大眼睛想要说话,不由得拍了拍对方手背,示意对方将话听完,“她所求也并不想要让珞琳现下就冒着大不违成婚,而是想先着手找好人家,看到时候能不能办个免选,倒也算是两头不耽误……只是额娘琢磨着你如今情形,倒也没一口就应下,只是这毕竟也是自家人,若是个举手之劳事儿,你便能帮就帮上一把,可要实是难办,额娘便去推了也没什么。” 听闻这话,景娴第一反应倒不是如那拉夫人所认为那般,想着难办不难办,毕竟这有点子关系人家办个免选什么,着实不是个什么大事,而现下里即便自己不掌权,这选秀一事轮不到自己说话,可到底身后还有着总揽后宫之事皇后不是?可是话又说回来,这帮是能帮,可总得知道这帮人是个什么来路吧? “表舅家女儿?”景娴有些摸不着头绪,思来想去都没想出这一号是个什么人物,“表姐?雁姬?” “嗨,我竟忘了这一茬儿!”那拉夫人闻言却不意外,反而是拍了自己额头一把,“你表舅一家本来倒也是居于京城,咱们家来往得也很是多,只是后来随着他被调任踏出,这来往得甚是不便,便有些淡了下来,而那时候你年岁尚小,怕是没什么印象,而前两年雁姬随着她努达海被调进京城,一家也搬了过来,又算来往上了,可你又已经入了宫,就是咱们娘俩儿见上了,也多是说些体己话,压根没时间提这一茬儿……若是你不说,额娘竟是差点忘了你还没见过你这表姐呢!” 景娴虽然大致上明白了点,可是对于这一会儿冒出来一个人名,却仍是有些头晕,“……努达海?” “……呃?你竟是不知道?”这会儿轮到那拉夫人有些愣神了,“这努达海便是雁姬夫婿,也算是你表姐夫,而这努达海呀,倒也算是个晓得疼人,跟你表姐差不多二十来年了,竟是一个妾都没纳过,府里头连个开脸通房都没有,上上下下大小事全是由雁姬拿主意,而正事上头,也算是个有能耐,外领兵有方,得了个马鹞子名头……眼下里不就是因此被主子爷瞧上了,封了威武大将军,被指去平叛荆州吗?” 这么说,倒也算是个有两份本事,可以拉拢一二人? “那可是好,我……” 景娴心思转得很,虽然对于这突然蹦出来表姐一家,仍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而按照上一世记忆,却实是找不到这一号人,可是话又说回来,能够抵得上用处,且又跟自家有着不算远关系,谁又会嫌多?但是还没等她将算盘珠子拨完,将话说全儿,便只听到向来自个儿跟额娘说话时候,没人来打扰偏殿外头传来了一阵熟悉脚步声—— “主子,皇后娘娘请您和夫人去前殿。” 嗯?难道出事了? 皇后有意给景娴两母女体面,便自然不会没事找事跑来打搅她们,如此之下,听到这话儿,景娴和那拉夫人不由得飞对视了一眼,来不及再说什么,抬脚就起身往门外走,可刚等她们前后脚迈进正殿,还没来及朝皇后行礼,便只见到殿中跪着一人,正郑重其事说着些什么—— “威武大将军已经领兵镇压住了荆州乱民,而已经端亲王阵亡之后,端 作者有话要说:月来了,胖大海还会远么……看原剧看得我好反胃,各种吃不下饭,我囧。</P></DIV> <TR> 57熹妃生计谋新月 月?克善? 景娴算是被这上一世记忆中绝对没有一茬接着一茬儿人名,弄得彻底晕了头——先头荆州民乱,且还又乱这君即将登基当口儿上,无论于前朝亦或是后宫,自然都是一件了不得大事,如此之下,景娴怎么也不可能对于驻守于荆州,还又阵亡于民乱之中端王爷名号,没有一点耳闻,只是虽然她对于这凭空冒出来,思来想去都没有半点印象端亲王有着重重疑惑,可是转念一想,却又没太过于上心。 毕竟她虽然后来身为正宫皇后,少不了要与宗室贵戚打交道,怎么都不至于会漏掉一个顶着亲王爵位,且还他处驻守,有着实权王爷,可是话又说回来,那会儿又怎么能跟现如今相比? 现下里,有着二世为人所掌握着种种先机,以及皇后这颗根深蒂固大树,使得她这乾西二所乃至是这紫禁城之中早早站住了脚跟,知晓了很多以往本不知情隐秘,拉拢了许多本不该投向于她人脉,以及本不应该传到她这儿来前朝动向,才能够让她百计生于心,有得功夫有得能耐去筹谋……而上一世呢? 雍正驾崩,弘历上位之时,她乾西二所之中压根算不得什么得意人,掌家内务被富察明玉牢牢抓手中,得了权柄,一路风光高氏也并未受过老爷子任何惩戒,得了恩宠,而本来按理来说,这两虎相争必有衣裳,可事实上却是不然,或是应该说这二人都不是什么蠢人,知道与其花心思去中伤对方闹得上上下下不痛,连带着自己也吃挂落,还不如迎头赶上,以作后谋——富察明玉被册为中宫皇后自是不用多说,出身上头总是矮了人一截儿高氏也不示弱,不知道什么法子让弘历那厮将其抬了旗,并册为贵妃,而其他女人也不是个没眼色,多是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谋一两分圣宠,从而跟着抬高自身位子……没得人脉没得势力脚跟子不稳之下,她又怎么可能再去染指前朝? 何况,且不说那会儿弘历那厮尚算拎得清,决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不着调,就凭当时前朝并没有老爷子所留下这几位辅臣大臣,亦或是说除却弘昼之外那四人虽然是得了个顾命大臣名头,却没有半分实权,便都是老老实实请辞,省得遭了忌讳,前朝上上小小大小事皆是被他握手中,压根不像现下里这般是有得空子来钻,于是,并不知晓后来凄惨下场且家中又着实是没什么可用之人她,便自然而然是将一门心思投注于了后宫之中,压根不晓得前朝里是个什么情形……如此,再加上现下里局势早就跟上一世生出了极大出入,老爷子也早了几个月驾崩,前朝又很是不稳,后宫是闹腾,外头跟着裹乱便也就实算不上什么稀奇事,而相较于眼前这费心思把握住局势,这伴着死讯突然冒出来,就是以往再显赫,现下却是尘归尘,土归土王爷,也就连带着让她没那么上心了。 可是看着面前这急转直下情形,景娴却是有些拿不准了—— 若说这前头死了王爷,因着自己当时不得势,后来正位中宫,这王爷也就早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即便听过一耳朵,也没往心里去,从而并没什么多印象,让她现下里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就罢了,可若是这王爷还有着遗孤,且这遗孤还得入宫,上上下下少不得要抬举一番……就是自己再一心扑后宫争斗之上,无心于其他,也怎么都不可能没有一丝半点印象吧? “……娴儿?” 景娴算是被眼前这一茬连着一茬儿给彻底弄晕了,可是还没等她前前后后再琢磨一遍,连带着再将上一世记忆上上下下翻腾一遍,却是被上头皇后突然出声,以及身旁那拉夫人看着她没有反应,连忙捅了捅胳膊肘子给一并打断了—— “……呃?姑爸爸?” “嗯?”对于陪伴了自己这么些年,明是侄女儿却实像闺女儿景娴,皇后倒是没有半点脾气性儿,只见她笑着隔空一点,“你这孩子,发什么呆呢?” “娴儿……”若是这殿中只有皇后和那拉夫人,亦或是其他几个亲近心腹嬷嬷,景娴倒是不介意将心中疑惑问它一问,可是看着这底下瞧着甚是眼生回信奴才,以及这殿中一溜儿服侍人,却又是生生吞下了到了嘴边话,转而将话头引到了其他之上,“娴儿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世子倒也就罢了,可是这月……听着竟是不像封号,难不成是这位格格名讳?” 满族虽然是有着称名不唤姓旧俗,可是随着入关以来,大多礼制皆是遵循明朝前例,以及受汉文化影响渐深,这女子名讳自然也就跟着避讳了起来,除了自家长辈和夫婿以及极为亲近闺房密友可以称呼之外,外便是以某某氏而说,就是这皇宫内院虽然比一般平民百姓自家尊贵得多,但这上头,却是没有半分不同,反而正是因为这份尊贵,还要严苛得多——皇家公主宗室格格不单是年岁未到,暂未册封之前只能按着排序来称呼,就是皇家玉牒之上也依然如此,而到了太后皇后这般,天下女人尊地位,除却生僻字理应被避讳外,仍然是以某某氏计入史册,绝不会留下名讳……如此之下,此言一出,殿中之人不由得皆是愣了一愣。 “或许……”那拉夫人倒是反应得,扯了扯嘴角,“或许是格格年岁尚小,且荆州又离京城颇远,比不得咱们这儿规矩这样多,所以才这么叫上吧?” “那也不合规矩!”皇后虽然对那拉夫人还是好颜好色,可眼神却暗了一暗,毕竟这格格马上就要进宫,无论是谁都不愿意自个儿地盘上多出个不懂规矩格格,转开视线,看向底下回话人,皇后口气颇为低沉,“那格格如今多大年岁?” “回,回主子话,,格格已经十八了……”底下人也有点冒汗,生怕上头责怪到自己,连忙叩了一叩,“奴才知罪,可是这上上下下人皆是这样叫……望主子恕罪!” “混账!” 这下不光是皇后和那拉夫人皆是瞪大了眼睛,就连刚转过神不久,只是随意揭起这话头景娴也是彻底变了脸色—— “……姑爸爸?!” “十八岁没有许配人家也就算了,居然连个封号都没有?这端王是驻守荆州给守傻了,一点规矩体统都没有了!”跟雍正身边这么多年,皇后就是再比老爷子要好说话,却也很是看重规矩体统,听着这话,脸色不由得比墨还有黑,缓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仿佛记得,十六弟家弘明也随着威武大将军一行去了荆州?” --------------------------------------------------------------------------- “你说端王爷家月格格和克善世子马上就要到京了?” 宁寿宫那头正是为着这一摊子破事而闹得人仰马翻,而这头因着前头荆州生乱,搅得前朝后宫都跟着动荡,使得一向不着调弘历那厮也再顾不得后宫里头这些个事儿,从而不得不屈居于寿康宫熹妃,却是只觉得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心里一直憋着股邪火,势要掰回一成,如此之下,看着眼前这刚来信儿,不由得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回主子话,可不正是么?”桂嬷嬷熹妃身边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自家主子心里头那些个小九九?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而且奴才听闻,那月格格可是很受老端王宠爱,什么好贵只要她想,便就先是紧着她来,那端王府里头,就是那克善世子也赶不上呢!” “哦?” “这还不止呢!”桂嬷嬷稍稍靠近熹妃,“听着前头传来信儿说,这月格格如今已是年方十八,往那端王府求亲人都将门槛踏破了,可那端王爷却是一个都看不中意……就是咱们满族姑奶奶身份再高,也没见过哪个宗室格格这样受宠不是?” 千万水养千万人,千万人生千万心。 比起皇后那头对于月十八岁还未成婚,就是连说亲都没有,只觉得荒唐,桂嬷嬷这般连消带打,再加上刚巧戳中了她那隐晦心思之下,熹妃却是只觉得这个格格实是受宠,而且比起男女有别,就是能够恩养于公众,却也怎么都有些不方便太过密切走动克善而言,这个月实是处处都合她心意,真是仿佛像是按照她要求所生出来人一般……如此之下,熹妃小算盘自然是越发拨得了起来。 “桂嬷嬷,你说哀家照着先头孝庄文皇后恩养定南王之女孔四贞例子,将这个月收为养女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造访,床上摊了一天一夜尸,终于活过来了我去QAQ 下一章月和努达海登场!</P></DIV> <TR> 58努达海新月战下限 “爷,甭说底下那些个兵丁耐不住了,就是副将参军也有些看不下去了,都,都盼着您赶紧拿个主意呢!”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恶事扬千里。 皇后坐后宫之中,虽然手下人脉不少,要得知前头动向易如反掌,可话又说回来,到底怎么都比不上本身就立于前朝,且还有个儿子随着大军一起去平叛,少不得要多拨些心思庄亲王允禄——对于那月格格诸多不合规矩之处,允禄不是没有一点耳闻,甚至再对于儿子关心作祟之下,可以说是比这宫里哪个人都知道得要早,心里本就有些嘀咕,而近日来皇后又趁着请安功夫没少提点他福晋,一来二去之下,允禄算是有些坐不住了。 毕竟你这不懂规矩不知体统也就罢了,可是怎么着也不能拖累本王儿子是吧?现宫里人都上了心,万一再一个没眼色,闹得皇家颜面失,弄得天下人跟着看笑话,凭着自家侄儿那副劣性子,弘明那小子哪一点能讨了好去? 如此之下,允禄算是着了急上了火,家书并着公文一路从驿站走得飞,可是这人算却到底比不上天算,还没等他这洋洋洒洒几大页耳提面命话传到弘明耳朵里来,这边就早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好不热闹了—— 这些日子以来,弘明很是头疼,或者说只要是个脑子还算好使,瞧着眼前这根想象中大相径庭不说,且还头一日混乱过一日情形,就没一个会不头疼。 弘明虽然允禄儿子里既不占长又不占嫡,庄亲王爵位也一早便内定给了他那早死同母兄长那一支,可是允禄一碗水端得很平,且其他手足又早夭早夭,病逝病逝,压根没留下几个长成人,以及其得了辅政王爷这个名头至少,出于人之常情是少不得为自家打算之下,弘明倒也算是个出挑,毕竟这一家子只靠一个铁帽子亲王爵位立足并不算什么本事,而除了袭了爵嫡系之外,旁也少不得要没落,与其这般,倒不如趁着自家还能前朝使得上一两分力气现下,大力拉拔身下子孙……如此之下,弘明自然而然就被瞄准了时机自家阿玛一手打包送来了荆州。 而若是按照常理来说,允禄算盘打得倒是并不错——满洲八旗经过这么些年恩养,不说现如今,就是圣祖朝那会儿就已经有些使不上力,灭葛尔丹时候都是只得多靠汉军,如此,无论是康熙老爷子还是雍正哪一个都没少为此发愁,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下死手大力整治到底怕伤了筋骨,动了祖宗基业,不敢威逼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利诱,于是,但凡这满八旗里头有个能争上点子气,便皆是大手笔了赏了又赏,封了又封……现如今这荆州虽然闹腾得厉害,还生生折了个亲王,看着是情势不佳,可是像允禄这种到了第三朝老狐狸,又怎么会没一点眼力见儿?归根究底说到底,那闹腾起来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就是这势头再强还强得过朝廷?而且被这一来二去折腾了这么些日子,且这会上头又动了真怒,派去皆是精兵,可不就是个生生让人上赶着捡馅饼,捞军功机会么? 允禄对于局势拿捏得很稳,荆州也确实是如他所料那般,大军过境镇压起来几乎可以说是易如反掌,而且不光如此,还从中救出了端王唯二剩下遗孤,亦算是对朝廷对端王旧部有了交代,功德圆满,可是这临到了了,无论是允禄,还是弘明却皆是没有想到,这乱子正是出了这俩遗孤上头! “……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刚到荆州,或是说刚开始叛乱时候,一切倒还正常很,对于这个威名外,将战事指挥得井井有条马鹞子,弘明心中也很是有些个敬佩,还打心里认为是个可用之才,并准备回京以后自家阿玛面前提上两句,就是拉不成自己人,示好一二倒也无妨,可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自打端王那俩遗孤被带入营中之后,这一切便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与格格大摇大摆同骑一马回来就算了,毕竟当时情势逼人,那格格又厥了过去,这军中也没那多么讲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就过去了,只是后来这一茬连着一茬儿又算是个怎么回事? 先是军中膳食一切紧着格格世子来,虽然按身份来说,这将军品级再高,也总是皇家奴才,对上少不了要奉承,可是这军中有军中规矩,不然比起这一表三千里端王一支,他这实打实圣祖爷嫡亲孙子,且自家阿玛还是当朝辅政大臣,难道不该被多人捧着抬着,何必每天对着这些个糟心事? 而此外,军中要紧是什么?是军饷! 军中口粮就是一粒米都是有着定数,可不是你想吃多少便有多少,即便这端王格格世子是忠烈遗孤,又是从乱民中好不容易求得生机,于情于理都该得抚慰,可是这又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将军不顾底下将士来上赶着来抚慰?当上头主子爷和太后娘娘都是吃白饭?好,即便是退一万步来说,咱们不该跟功臣之后来计较这些,可是你减免底下兄弟们口粮来讨好那格格世子,后者却是一点都不给面子,不是随便动上两筷子便是压根不吃……这荆州民乱刚压下,难道你是想着军中再乱上一次? 而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毕竟那格格自小娇生惯养,那世子又年岁颇小,底下人虽然生出了不忿,却也到底是忍了下来,可是那努达海竟像是完全不自知一般,因着那格格爱听笛声,还变本加厉让军中会吹笛人连日连夜吹给她听,按理来说,这努达海也不是头一回领兵了,难道不知道休息时间对于军士重要性?这般之下,一时间正是弄得整个军营之中怨声载道,可那努达海却居然是压根不理这一茬儿,反而顺着绳子往上爬,找上了因为自家阿玛向来精乐理,家中多是识乐自己……真真是混账! 想到先前这一茬连着一茬儿荒唐事,却又因着这军纪言明万事以将军为首,根本不能用身份抑制半分不说,还不得不隐忍下来堵心劲儿,弘明心里本就很是不舒坦,这会儿看到自家旗下门人这般慌慌张张跑过来,一副出了了不得大事模样,脸色便是黑到了底—— “回爷话,奴,奴才不敢说……”这门人也不是什么傻子,虽然看到自家主子脸色黑得能滴出墨,语气也十分不善,生出了点惧意,可是转而想到方才看到情景,却是怕掺和进皇家这些糟心事里头,一咬牙,竟是憋出一句,“您,您还是自个儿去看看吧。” “嗯?” 虽然出兵外,除却军职之外,不论出身不论爵位,可是归根结底说起来,这也是怕有人仗着身份就不把军令放眼里,从而扰乱军心,此外,仍是该恭敬地方不会少了一点儿去,如此,看着向来自个儿面前恭恭敬敬门人,陡然抛出这么句话,弘明自然是颇感意外,可是看着对方那副郑重其事,且有苦说不出着急模样,他也没功夫去计较旁,眉头一扬—— “带路,爷倒要瞧瞧是什么了不得大事,竟把你吓成了这样!” 话虽然说是军营,可是这出兵外,又是赶忙着回京,到底是没那么多讲究,走到哪里便扎哪里,地儿自然不会大到哪里去,左左右右饶过几顶帐篷,前头那带路门人便陡然停下了脚步,弘明顺着对方目光放眼望去,还没来得及瞅旁边努达海,单只看到月,眉头就是不由一皱……这格格怎么披着红斗篷?就是这行军外没办法事事周到,可这身热孝也不能够半点没个顾忌吧? 弘明暗道了句没规矩,可却没想到没规矩还后头—— “想哭就哭吧,你一路上都憋着,这样下去,可是要憋出病来……”只见那跟自己呛声呛得很是理直气壮努达海,这会儿温声软语得很,“痛痛哭一场,然后,打起精神来,为你弟弟,为端亲王血脉和遗愿,好好振作起来,未来路还长着呢!” “我有个女儿,和你年纪差不多,名字叫作珞琳,她每次受了委屈,都会钻进我怀里哭……你实不必我面前隐藏你眼泪!”努达海语气很是温柔,可是听弘明耳朵里,却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仿佛含着某种让他不敢深思暗示一般,“或者,你想谈一谈吗?随便说一点什么都可以,我很是乐意听!” “我……我……”月终于开了口,“我看到了月亮,实……实太伤心了……” 弘明看了看天,而后听着努达海问出了他疑惑,“月亮怎么了?” “我就是出生这样一个有上弦月夜里,所以我名字叫月,我还有一个小名,叫月牙儿……家里,只有阿玛和额娘会叫我月牙儿,可是,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叫我月牙儿了……再也没有了!” “月牙儿,月牙儿,月牙儿……” 不知道是这听墙角本就不光明,让他心思颇为微妙,还是努达海先前话触动了他某根神经,看着那带着一脸怯弱无助月,弘明不但生不出半点怜悯,反而只觉得越发怪异了起来,可是还没等他来得及深思这股怪异之感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一切却是让他陡然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他们居然抱了一起?! 这下子弘明总算闹明白这股别扭感觉是怎么回事了,可看着眼前这相依相偎两道身影,他却非但不为自己闹明白了究竟而感到半点轻松,反而是被惊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难怪自家门下那小子跑得比兔子还要! 归根究底说起来,弘明其实并不是什么未经人事少儿,只是且不说这一个已经四十多岁足可以当对方阿玛,另一个却是豆蔻年华尚未出阁,就是光论这奴才主子身份,也让他完全没往这上头想,顶多就是认为这努达海被猪油蒙了心,想奉承讨好罢了,直到现如今这一幕活生生摆他眼前,一字一句皆是挑战起了他下限,才让他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转而心火大旺—— 努达海你这个混账东西!还有这个恬不知耻,竟给皇家抹黑混账格格!真真,真真是混账到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吐吧吐吧不是罪……我已经吐了好多次了。</P></DIV> <TR> 59水深火热的弘明 努达海这个混账东西,加上这个恬不知耻,没得半点规矩,会给皇家抹黑混账格格,真真是……嗯?等等! 凭着这俩混账东西军营里,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就敢这样肆无忌惮模样儿,入了京之后会不会加……军营里没有眼力见儿,半点不懂得收敛也就算了,到时候惹怒了上头主子,招了不待见也罢了,可怕就怕一个没弄好被折腾成了皇家阴私,和天下人茶余饭后笑柄! 弘明虽然是被这意料之外眼前画面给惊了个神飞天外,缓过劲儿来之后也只觉得被气得脑子发晕,心里眼里都只剩下了一重旺过一重怒火,可是且不说他本出生于康熙末年那前朝后宫为混乱年代,就是那会儿年幼不知事,到现如今却也是跟自家阿玛一样好歹算是历经到了第三朝,该有心思成算压根不会少了半点去,就单凭着努达海这想一出是一出,一天折腾过一天模样,就没让他少跟着上上下下忙活着擦屁股,如此,惊过气过怒过之后,弘明很便意识到了眼前这茬儿严重性……这事儿本就算是极为惊世骇俗,再加上上头又心心念念等着荆州好消息,准备好好去一去晦气,安一安民心,从而放下心来举行登基大典,这般两两相加之下,若是这节骨眼上闹出幺蛾子,且还捅出个这样大窟窿眼,可不是上赶着找死么? 不行,绝对不能让事态发展到那般地步,至少,至少不能自己手里发展到那般地步! 想到这里,弘明算是彻底坐不住了,浑身上下也跟着一激灵,看着那不远处正相依相偎两道身影,目光是陡然锋利了起来——他本来是有些惜英雄重英雄,看着八旗军日益衰败之下,努达海此人还尚算争气,有心想要抬举一二,而对于那个格格,能从乱军中逃出生天,还又护住了王府唯一剩下血脉,一副颇有满族姑奶奶气魄模样,弘明心中原本也是有些子激赏……可是临到了了呢?努达海那厮不光是半点都拎不清,全然没点眼力见儿,心思竟是比天还要高,也不想想皇家格格又岂是你能够肖想?而那格格也不是什么好鸟,半点规矩礼数都不懂也就罢了,既然身带热孝就敢……对于这样一个比一个混账东西,他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自然皆是没有半分袒护必要,而再加上眼前情形一个没弄好又跑不了要连同军中这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一起被殃及了池鱼去,他又有什么理由再去心慈手软? “索罗里,你小子给爷滚进来!” 想到努达海那厮平日里仗着鸡毛当令箭,压根不把自己所说话放眼里,且他又与这格格不清不楚到了这般地步,弘明自然也就没了上赶着再去提点一二心思,将这二人狠狠记上了一笔,眼神暗了一暗之后,便依照原路回到了自己营帐之中,可是这却并不代表他就是个任人揉捏好性儿,只见他刚刚挑开帘子入内,压根顾不上落座,便大力一拍桌子,猛地发作了起来—— “奴才,奴才……” 索罗里便是方才带着弘明去见证努达海月二人奇迹庄亲王旗下门人,而他虽然不是什么包衣之流,乃根正苗红旗人,身上又有着军功,父辈一族至今主子面前皆是一向有些个体面,可是话又说回来,想到自己方才为了怕掺和进这折腾不起皇家事里头,跑得比兔子还要模样,索罗里仍是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看到眼前弘明这幅比锅底灰还要黑上几分脸色,笑得便是讨好。 “奴才给爷请安,爷……” 弘明倒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只管先出了口浑浊气再算人,知道索罗里不像自己这般,到底是爱觉罗家宗室,对于这事情上头就是再怕遭了忌讳,也总是不会遭了大难去,只是明白归明白,想到这小子方才那副德行,以及又着实是被努达海和月二人给生生给气了个仰倒,说起话来自然是没什么好气—— “安你个死人头!刚刚不是还挺精明?指使着爷给你当跑腿就算了,还跑得比谁都要,打仗又不见你有这个劲儿?” “哎哟,我爷,您这可就冤枉奴才了!”索罗里弘明混了这么些日子,自然知道对方不是真要发作他,脸上便是堆满了笑,“方才努,咳咳,将军和格格那副……模样,奴才琢磨着,奴才瞧见,爷心里有谱也就罢了,可要是闹得这军中上上下下都传开了,可不是要坏了大事?奴才便大着胆子拿了个主意,想着先稳下弟兄们心,爷才能放开手不是?” “哼,算你说得通!” 话头转到了正事上头,弘明也懒得再跟索罗里打马虎眼,从腰间摸出了个鼓囊囊钱袋子,直接进入了正题—— “爷不管你是去买,还是自个儿提着弓去打,被那两个混账东西闹了这么些日子,底下兄弟们也没吃过几顿好饭,这些银子便算是给拿去添补一二。”顿了一顿,“此外,也让他们把住自个儿嘴,别什么腥臭都往外头冒,不然这话若是由咱们这儿流了出去,就是爷想要保住他们,怕也是不能……这皇家事可不是任谁都能嚼上一两句舌根!” “是是是,奴才保证底下弟兄们一准儿会守口如瓶,绝对不将那……咳咳,传到上头耳朵里!” “那样好!” 弘明心里稍微松了一松,可是看着索罗里揣着银子喜笑颜开就准备告退模样,却又忍不住眼珠子一转—— “慢着,你去给爷把军医叫来。” --------------------------------------------------------------------------- 努达海病了,而且病得还不算轻。 依着弘明心思,这事儿已经给闹成了这步田地,且二人连遮羞布都不懂得拉上一张,当着军中上下这么多人面就一副恍若无人模样儿,再放任下去,还不知道要酿成什么大祸,只是这努达海毕竟是军中主帅,而这格格又是王府遗孤,皆是不能明面上将脸皮撕了个破,不要说这二人还又都是个油盐不进性子,思来想去之下,便干脆让军医下手……只要这男倒下了,那女总不至于还能没皮没脸再贴上来吧? 只是弘明算盘虽然打得并不错,且努达海突生急症,月又被索罗里派人明为保护实为看管了起来之下,也算是着实消停了些一两日,只是这好景却并不长,前者倒还好,病得不能起身了,也实没办法搅出什么风浪,可是这偏偏坏就坏军中除了那格格和她贴身侍女之外,压根就没其他女人,根本做不到贴身看管,如此,身份有别,底下军士皆是不敢太过强制,而月又满心记挂,没少寻思着找机会之下,竟还真被她溜了出来—— “努达海,努达海……你,你怎么样了?!” “……月牙儿,月牙儿?”努达海病得浑身无力,朦胧中只听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月牙儿声音,可还没来得及嗤笑自己堂堂威武大将军马鹞子,竟是会白日生出了幻觉,便只感觉到一双冰凉小手抚上了他脸,惊得他陡然睁开了眼睛,“真,真是你?” “是我是我,我是月牙儿啊!”月看着努达海慢慢睁开了眼睛,越发激动了起来,“天哪,你醒来了,你终于醒来了,这些日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多着急,多害怕……你还好吗?” “好,我很好,就是原本不好,现看到了你,也立马变得好了起来!”努达海被月摇得有些七荤八素,可是这时候他却是顾不上旁,眼里心里都只剩下了面前月一人,“你呢?你好不好?这几天吃得多不多?睡得好不好?天哪,我月牙儿,你都瘦了!” “我,我,我……我一点不好!”月垂下眼眸,一副泫然欲泣,好不可怜模样,看得努达海心里顿时泛起了万般怜惜,“听到你病倒了消息,我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哪里又能吃得好睡得好呢?可是,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不让我来看你呢?” “什么?他们竟敢拦着你?他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难道不知道你是尊贵格格?” “回格格话……” 军医一向觉得自个儿随过这么多将士出征,也算是见过世面人,可是看着眼前这幅无比诡异画面,饶是他再有经验,却仍是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同时也彻底明白了弘明为什么宁愿一力承担下所有责任,也还是势必让他下药弄倒努达海原因……而先前他虽然想插话,不说止住面前这越发诡异局势,就是你们要那啥,也等他告退不是?可碍于这身份之别,主子说话奴才不得插嘴规矩,又还是生生忍了下来,但现下里这话头扯到了自个儿身上,他却是没法再当布景板了。 “奴才等人对格格绝无任何不敬之意,反而正如同方才将军所言,格格乃是千金尊贵之身,为了不让格格被过了病气,奴才……” “什么?过了病气?”军医有心想将话圆过来,可是却无奈月没那个眼力见儿,一听这话,就陡然变了色,“不不,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努达海是我,我救命恩人,一命知恩,如同再造,别说是病气,哪怕是让我以身代之又有什么呢?” “噢,月牙儿,你真是世上善良仙子……” “格格……”军医这下是真有点稳不住了,“将军外征战多年,身子骨一向强健,这会儿不过是偶感风寒,不多几日便能大好,格格实不必要挂心如此,反而伤了……” “……我不必挂心?”月腮边垂着泪,面色又愕然又痛苦,伸手指着军医,一副对方说了什么值得抄家灭祖话一般,“努达海虽然你们心中是无往不胜将军,我心里也是如同再造天神,可是只要是人,又哪里能逃了了病痛?只要受了病痛,人心又哪能不脆弱?你不为努达海设身处地着想也就罢了,现居然还反过头来要我不要这样挂心……你怎么能这样残酷这样无情?” 此言一出,不光是军医彻底呆了,就是闻讯赶来,刚刚到了帐外,脚还没来得及踏入帐中弘明,也被这一番前所未有言论给弄懵了—— 天哪,他到底是作了什么孽,怎么会撞上这样世间少有奇,奇葩……阿玛,儿子要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被恶心死了,下一章准备开虐!</P></DIV> <TR> 60弘历这厮又抽了 “爷,还有不多久就要到京城了,那几位……该怎么办?” 经过努达海营帐里头所上演那直让人瞪目结舌一幕幕,头一回见到军医是脚下一踉跄差点摔了个底朝天,而外头心里早有了准备索罗里也是身子一晃,差点没稳得住,一直想当然弘明是生出了活活掐死这没皮没脸,病了关了都能闹得这样上上下下不太平二人心思,而如此还不算,还没等到他再度做出决断,自家阿玛书信又飞到了他手上,得知上头已经对这格格生出了不满,弘明只觉得心里一凛……管他娘,管你是不是军中主帅,管你是不是功臣遗孤,都给关起来,重病看守起来再算,不然怕是还没等到这军纪处分,上头就要先拿他们开刀了! 该病继续病,该关继续关。 这般之下,倒是使得这军中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子,可是好景不长,随着京城越来越近,这问题却是又来了——这一个两个外头关着守着也就罢了,只是等到入了京……遗孤什么倒还有个说头,到底小小,女女,不方便出来抛头露面也还尚算说得过去,可是主帅呢?身为主帅领着麾下军兵一起入城这是惯例,而努达海战中又没受什么伤,将他折腾得病倒就算了,难不成自个儿还要顶着欺君罔上罪名给生生弄一个出来去上奏? “这……”弘明只觉得头痛万分,就连那即将归家,终于要摆脱这一摊子糟心事喜悦,也被连带着减去了好几分,“那几个现可安生点了?” 能安生才怪! 想到努达海和月那头儿乱成一团情形,索罗里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只是碍着这会儿不像营中那般,说话可以没得个顾忌,被底下这么多人眼睛珠子都不错儿盯着,即便退一万步来说,军中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对这一茬儿心里没得个分数,可也怎么都不能将仅剩这层窗户纸给捅了个对穿不是? “回爷话……”索罗里斟酌了一二方才开口,“将军这两日身子上头倒是好了些,只是仍然有些使不上力,或许是因此,心里头也还是有些郁结,而格格虽然近几日进得还算多,听着睡得也尚算安稳,可或许是因着挂念端王爷和端王妃,气色还是不那么好,言谈间也很是有些愁容……请爷示下!” 示你个头! 弘明心思转得飞,可是再却也怎么都奈何不得面前这摊子事实棘手——不让努达海出来露个面呢?是大大不合规矩,搞不好就会惹得上头不喜;可是让他出来露面呢?又怕凭着他那半点拎不清性子,再捅出个补都补不上窟窿眼……该死,这到底该怎么办呢? “爷,要么……” 旗下门人是用来做什么?就是当自家主子碰上个着急上火,却又拿不准主意事儿时候,第一时间来排忧解难,而此外,再加上这事儿要是被折腾得坏了,自个儿也左右跑不了去,如此之下,索罗里自然是眼珠子一转,便准备迎头凑上去,可是说时迟,那时,还没等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却只听到前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马蹄声—— “爷,前头,前头好像有点不对劲!” 军中少不了先头兵,战事紧张之时,这些个人得侦探敌情,方便主帅指挥,而民乱已平,降到京城现下,又得先行一步,以防上头随时有个什么旨意,好叫后头人有所准备——看着同属于自家旗下门人一副十万火急模样而来,弘明不由得皱了皱眉,可看着也问不出什么,便干脆一拉缰绳,想要上前探一探究竟……反正总不至于荆州刚平,京城又乱起来了吧? 京城倒是没乱,可是看着眼前这情形,弘明却仍是被唬了一大跳,而随着这万般诡异情形,使得他险些不记得拉缰绳,从而不但是没停下步子,反而越走越靠前,将来人看得越来越清楚——弘明僵硬着脸,目光从吏户礼兵刑工,面色颇为微妙各部尚书侍郎身上慢慢移了过去,而后转头又看向了同是爱觉罗家宗室里头排得上名号,各位黑着脸贝勒王爷,场除却连同自家阿玛内几个辅臣大臣,竟是就连顶着怡亲王铁帽子爵位,如今却尚未没成年自家堂弟弘晓都来了……这,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弘明看着这来人身份多是自己之上,且还一个要紧过一个,心底里只觉得一抽,差点就从马背上直接栽了下去——本朝至今,倒不是没有大军出征,班师回朝重臣郊迎例子,只是就是退上再多步,眼下里又哪里能跟那会儿比?! 远倒也不说了,就说圣祖朝时候灭葛尔丹回朝那会儿,也是满朝文武和王公大臣一并出城郊迎,可是暂且不说当时主帅是圣祖爷,是明晃晃御驾亲征,也不说当时随军有上至大阿哥下至八阿哥一溜儿天潢贵胄,不说当时势力权倾朝野明珠索额图以及身为圣祖娘舅佟国维佟国纲皆是跟随出征,那灭葛尔丹无论怎么说好歹是文治武功里头武功,平叛了边境之乱,不光是能让边境百姓安居乐业,还作为皇帝政绩给载入史册,名垂千古,如此又哪一点当不得郊迎了?而同样圣祖朝,皇十四子允禵出征西北那会儿,也是得到了这一殊荣,而虽然他身份上不可能比得上圣祖爷,而西征大军之中除却他一个皇子阿哥之外,也再无其他贵胄,可是这话又说回来,允禵当时不光是被封为大将军王,还并以天子亲征规矩出征,西北是苦寒之地,且那番出征还不只是为着铲平叛乱,重要是要调和民族矛盾,这般之下,允禵又哪一点当不得? 而有一句说一句,作为一并出兵平叛荆州将领,弘明倒也不是不希望借此得到上头青眼,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他作为能够从九龙夺嫡中走过来,且还能够明哲保身允禄儿子,又怎么可能是半点不懂规矩之人?即便暂且不提努达海月这头已经糟心到如斯地步,让人根本就分不出旁心思,先全然撇过这一茬儿来说,这荆州又哪里能跟先头葛尔丹和大西北相提并论?这努达海又凭着哪一点能够让满朝文武并宗室王公来朝其下跪郊迎?而退上一万步来说,就是这平叛乱民再值得高兴,可是这于盛世之中生出民乱难道就是个什么很光荣事儿? 弘明懵了,索罗里懵了,随后而上军兵也懵了……主子爷,您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 那头弘明等人被弘历这一手玩了个瞪目结舌,站郊外半天不敢动作,而与此同时,这边身乾清宫中他家阿玛允禄并鄂尔泰几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郊迎又岂是什么都可以受得起? 这除了当今圣上,以及实是功劳过人近支亲贵之外,这天底下又有哪个能当得起满朝文武并宗室王公礼?就是当年孝端文皇后并孝庄文皇后等一齐从盛京到京,也没有过这般规格……这身为下五旗努达海凭哪一点能越过去?! “皇上,皇上!这样,这样实是不合规矩啊……” 咱们,咱们大清建国至今虽然是没少有过郊迎例子,可是有哪一回是着这一个下五旗将军这般郑重其事?而且现下里不光是六部满汉尚书侍郎皆出,就连宗室王爷也……这将宗室面子往哪里放?将皇家颜面往哪里放?” “奴才,奴才等人皆是复议!” “……你们!” 弘历这回倒不是不知道努达海确实是当不起这般殊荣,只是不得不说这荆州乱得实不是个好时机,眼瞧着这登基大典就近眼前,哪一个当皇帝愿意底下生出这么一串儿糟心事,闹出个这样晦气兆头……如此之下,看着这努达海叛乱得这样迅速,竟是大军所到不过两三日就将乱民数镇压,且还又救出了端王遗孤,他又怎么会不欣喜若狂?而此外,被这五大辅政大臣明里暗里压制了这么些日子,弘历心中早有不满,之前是接连生出了幺蛾子才不得不揭过这一茬儿,现下里老天爷开了脸,他又怎么会不想着站稳自个儿脚跟? 这般两两相加之下,弘历心里小算盘自然是打得飞,想着借此好好扬一扬威风,让底下人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跟着谁姓,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前脚才刚下了旨,这帮子人后脚就跟着进了乾清宫,如此还不算,说起话来竟是还一句连着一句直接戳伤了他肺管子,激起了他本就不安分左性儿—— “你们反了不成?难道朕想抬举个平叛有功将军还不成?” “可是……”您这抬举得太过了吧? “而且……”五人面面相觑,却还是退了一步,给对方留了点颜面,不想这头一回就拿先帝遗命压人,可是弘历这厮却是不但一点领情眼力见都没有,还张嘴又抛下一个炸雷,“这努达海一举平乱又责护孤,两大功劳集一身,朕还准备将其擢升为内大臣,另外晋封一等威武侯加太子少保衔,赏双眼花翎世传黄马褂……” “……什么?!” 允禄等几人被弘历这话给惊了个目瞪口呆,飞交换了下眼色之后,心里陡然间有志一同了起来——老爷子,您儿子咱们是压不住了,只得看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虐大脑残,再虐小脑残!</P></DIV> <TR> 61前朝后宫一锅端 “这努达海一举平乱又责护孤,两大功劳集一身,朕还准备将其擢升为内大臣,另外晋封一等威武侯加太子少保衔,赏双眼花翎世传黄马褂……” 泥人都有三分性儿,别说这下头五人皆是身经三朝,风雨那是见过不少,就是唯独没见过这样荒唐不着调,这般一而再,再而三之下,几人脸色皆是沉了下来—— “皇上……” “朕意已决!”看着这向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一干辅政大臣齐齐变了色,弘历非但没有一些暴风雨即将来临自觉,反而还很是有些洋洋得意,张口就抛出了压死骆驼后一根稻草,“怎么?难道你们还准备……” “皇上!” 他们五人虽然深受皇恩,且皆得雍正老爷子所托,为止辅臣,可有一句说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且前头几朝教训,没有哪一个皇帝能够容得辅臣坐大之下,若是没有什么出大褶子事儿,逼得他们不得不出马,就是再想为自家子孙后代捞一把好处,又有谁会上赶着去跟皇帝对着干? 只是他们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揭过去,弘历却显然不给他们这样机会——大行皇帝孝期未过之时,就下旨要移居乾清宫,本就已是有点冒着大不违行事,可是想着这皇帝居乾清宫好歹算是祖制,他们也就忍了;而这一茬刚过,这位主子爷生身额娘又闹腾起来,异想天开想要移宫至地位超然慈宁宫,想要以此压过母后皇太后,想到这事儿因着荆州民乱无疾而终,他们也就不再计较;可是眼下里呢?这荆州民乱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碍着正值君即将登基当口儿,才显得稍微紧急了些,而此外,派努达海前去平叛可不是因为此人有什么盖世军功能耐,反倒是因着有本事皆是去平叛古州厅,闹得朝中无人可用,才不得不将其扒拉出来,如此之下,他又何德何能可以当得起这满朝文武以及宗室王公郊迎,还有这视规矩于无物越级晋封? 想到这里,五人脸色本就有些不好看,再看到弘历这番不占半点理,却还恍不自知对他们咄咄逼人模样儿,五人脸色是变得比锅底灰还要黑……而若说张廷玉、鄂尔泰二人因着外臣身份,就是心里再是不满,也总归是有点子忌讳,那么这剩下三个根正苗红爱觉罗家爷们儿,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此之下,这三人中,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亦或是年岁皆是为长履亲王允裪自然是首当其冲—— 而他虽然与雍正算不上极为亲近,可经历了九龙夺嫡,自家兄弟们被圈圈,被贬贬,短命短命,郁郁而终郁郁而终,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之后,对于这余下所生却也难免会生出同胞手足之情……见到自家四哥差不多是活生生被眼前这小子给气没了,允裪心里本就憋着一股邪火,如此,再瞧见这一茬连着一茬儿压根没消停过幺蛾子,心火自然就越发大旺,而眼下里将这前朝后宫都折腾了个底朝天不算,居然还将一个下五旗努达海抬举至如斯地步,真是如同允禄先头那番话一般,让皇家脸面往哪里放?而且若不是自个儿几人来得尚算,是不是也准备将他们也划拉进郊迎队伍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般一来二去之下,允裪到底算是被激起了真怒—— “太祖太宗庭训,文者不得乱史,武者不得惧战,宦者不得重任,妃者不得干预国政,臣者不得奸佞犯上,君者不能越矩妄行!” 本朝追溯根本,是由太祖努尔哈赤建州以七大恨告天,平定关东部,建立后金,后由太宗皇太极统一关外蒙古诸部,沈阳称帝并改国号,才彻底奠定大清政权……太祖太宗是创基立业者,本朝江山基业皆由其二人始,所出之言自然犹如金科律令,如此之下,此言一出,殿中不由得顿时一寂。 而相比起听闻此言,底下神色皆是松了一松辅臣四人,弘历先前那副得意洋洋神色却是直接僵了面上,“你……” “太祖太宗圣训及先帝遗训此!”允裪看着弘历闻言变色模样,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心里冷哼一声后,便只见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明黄色卷轴,大声喝道:“爱觉罗弘历,尔还不速速跪下听训?” 弘历彻底愣了。 他不是没想过底下这几人会仗着辅臣身份与自己为难,也不是没想过他们会因着自家老爷子遗命拿着鸡毛当令箭,可是正如同允裪几人开始并不想与他作对一般,他亦是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发作得这样不留情面……怎么会这样?! 弘历那儿还目瞪口呆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这头允裪却是先前那被一激再激之下,全然懒得再理会这个脑子不清楚侄儿,一抖手中卷轴—— “难不成尔想违抗祖宗家法?” 情势比人强,弘历也没傻到那个份上,他可以抬举个把两个尚算知晓本分,没惹众怒后妃,前朝不出大妨碍情况下,也可以弹压弹压下臣亦或是宗室,而若是前朝后宫皆是太平,是可以打着体察民情幌子去各地巡他一巡,只是无论怎么样,就是他再一心想做个不乎后世子孙唾骂,不乎名声昏君,只要还想坐这个皇帝宝座之上,就决计不能有违先辈之言……如此之下,弘历心中虽然憋屈想要吐血,允裪那锐利目光以及咄咄逼人话语之下,却还是不得不跪了下来。 “……爱觉罗弘,弘历听训。” “天虽为乾,地虽为坤,天地乾坤,君居乾清无可厚非,可夫孝乃德之本也,君若不孝何以令天下?” “朕……” “为子虽应养则顺其意,方为孝,方为敬,可祖训有言,后宫不得干政,不得预国,君若不正何以令天下?” “可……” “而为上虽应体于下意,恩威并施方成为君之道,可太祖太宗言犹耳,有例可循方循例为之,无例可循则应上下再理章程,君若越矩妄行又何以令天下?!” “你……” “尔于大行皇帝二十七孝期未过之时,先改父道,再令移宫,后又自专,一而再再而三,视为不孝;不顾先帝遗命,妄以下越其上,尔非但不相劝圣母皇太后之意,反而推波助澜,视为不正;无例可循开创前所未有之先例,亦不告列祖不示朝臣,自专自扈,视为越矩妄行……不孝不正,越矩妄行,皆是视为乱国违矩,今尊大行皇帝遗训请出祖宗家法以儆效尤,爱觉罗弘历,尔服与不服?!” 不孝不正,越矩妄行,祖宗家法,以儆效尤。 这十六个大字犹如一座大山,直压得弘历有些喘不上气,身子也跟着一激灵,听到‘大行皇帝’四字,想到自家皇阿玛临终言之凿凿遗命,以及感受到膝下所传来一重胜过一重冰冷寒意,背脊骨是不由自主一凉—— “……服。” -------------------------------------------------------------------------- 前头乾清宫里,弘历正是被惹毛了允裪几人拿着祖宗家法虐得苦不堪言,而这头坐皇后下手他额娘熹妃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哦?你想将那位月格格收为养女,养于宫中?” “正,正是。” 熹妃虽然作为弘历生身额娘,眼下里也跟着水涨船高,贵为圣母皇太后,乃这天底下第二尊贵女人,可这好死不死就是坏了这个第二上头,无论从礼法上还是从先帝遗命上,亦或是宗室亲贵影响力上,她都是拍马都赶不上面前这位压了自己一辈子皇后,如此之下,即便她心里再不乐意,即便她作为皇太后想要抚养一个功臣遗孤再算不上什么大事,反而还算是对下施恩,却也总是免不了要先得到这位总揽后宫之事主子首肯。 “唔……”皇后拨了拨茶盏盖子,慢条斯理抿了一小口,又抽出帕子拭了拭唇角,舒服过了劲儿,且吊足了熹妃胃口,才抛出一句,“你宫里也有这么多年了,应该知道这公主格格不管这身份有多贵重,只要到了年纪,就都得搬到北五所去,而这位月格格虽然是端王遗孤,理当多照拂一二,可到底有些不合规矩。” “可是……”可是孝庄文皇后不就养了四公主?想到先前所思,熹妃心里很是有些着急,可是她宫里这么多年,总归不至于白长年纪不长脑子,蠢到把这话儿给抛出来,“可是平日里看着您身边有景娴这么个贴心人陪着,我这心里啊,就真真是羡慕得紧,弘历如今大了,不像小时候那般日日就粘着我,眼下里前头事儿又忙,也顾不上我这老婆子了……我这,唉。” “你这是说什么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几十年来将熹妃治得服服帖帖皇后哪里会听不出对方是拿着儿子当牌打,想要自己忌讳一二?只是即便如此,她却也半点不恼,脸上仍是带着笑,“难道这娴儿是我儿媳妇儿,就不是你了?难不成你是怪我抢了你儿媳妇,跟我埋怨起来了不成?” “奴才万……” “你如今也是当太后人了,还什么奴才不奴才?” 被皇后压了这么多年,熹妃心里虽然早就生出了不甘,同时,却也有着深入骨髓惧意,听到这语带深意话儿,自然便带着本能准备要屈膝,直到这屈了好一半,又被皇后突然打断了话头,才猛地回过了神—— “我,我……” “看来你倒是打心眼里瞧上那格格了。”皇后脸上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着熹妃这幅事急则乱模样,深觉好笑,到底是松了松口,“只是我听闻这格格也有十八了,就算进了宫怕是也呆不上多久便要出阁,我啊,就是怕到时候你跟她处出了感情,闹得再伤心一场……” “谢娘娘体恤,只是……”熹妃也不是个傻,知道话说到这份上,便算是有转机,也顾不得先前尴尬,眼前陡然一亮,“只是这格格尚孝中,就是这年纪大了些,先指了婚,也总是得满打满算守上二十七个月不是?” “哟,这人还没进宫,你就为她给谋划上了?” 皇后不是不知道熹妃这心里打是什么小九九,只是甭说她现如今有了景娴这般出身利益皆是和她绑一块,上赶着都找不着贴心人,压根就分不出旁心思再去扶持他人,就凭着允禄那头传来信儿,就对这月生不出一丝半点好感,如此之下,她原本是压根不准备把这个月弄进宫,想着随便扔到哪个看着不待见王公家里算了,可是看着熹妃为着这么个混账东西上赶着再自己跟前伏小作低,却又不由得陡生一计—— 与其让这钮祜禄氏日日闲着想一茬是一茬儿,上上下下搅风搅雨,闹得前朝后宫皆是不太平,倒不如给她找点事儿做,任由让她养了这心心念念得紧月去……俗话怎么说来着,恶人自有恶人磨?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月进宫!</P></DIV> <TR> 62熹妃喜得大奇葩 “努达海,努达海!” “噢,月牙儿,月牙儿!” “努达海,马上就要进宫了……”月看着那近眼前宫门,强作笑意,却怎么都掩不住眼底哀伤,“你身为大将军,是肯定少不了加官进爵,只是像我和克善这样没有了依靠王府遗孤,却实无法想象宫里头会是怎样一番情形,你……” “月牙儿,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你心里,我努达海就是这样人?”仍是浑身使不上力,只能被人生生架着一步步往前挪努达海,听到月这话儿,却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生出力气,双臂猛地一振,“你放心,等到入了宫见到圣上,我一定会向圣上请求迎接你姐弟二人回府,给你们一个崭家!” “真吗?”月闻言猛地一抬头,原本暗淡眸子里也陡然生出了一丝光彩,“努达海,你说是真吗?我真可以跟着你回府?真,真可以再有一个家?” “当然,我努达海什么时候食过言?”努达海也不顾上现下里自个儿这幅极为狼狈模样,眼神很是深情,“等着我,我一定会给你全世界好温暖乐一个家!” “努达海……” “月牙儿……” “将军,格格!” 弘明看着眼前这仿佛唱大戏,且还越演越烈两人,只觉得额角炸炸疼——按照他原本所想,是压根不准备让努达海和月出来露面,就打算一直这样抬入宫算完,可是他算盘虽然打得好,却怎么都没想到主子爷会弄出这样一手神来之笔……那郊迎又岂是一般人受得起?而暂且不说这个,也撇开努达海和月有没有这个资格,当不当得起这一说,单凭着主子爷那点名道姓褒奖努达海和抚慰月口谕,他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面再将这二人藏着捂着不是? 而打从将二人提溜出来,看着他们全然一副重获生天样子,弘明就知道多数要坏事,只是这一路过来,他却也到底有了对付这二人经验——量拉开距离,压根不给他们开口机会! 心有所思,行有所动。 先一边扶着努达海上前一边朝自家堂兄弟等人猛使眼色,三五两句迅速走完那让人胆颤郊迎过场;再又依着主子爷那唯一着调旨意,飞安抚好军中兵丁,命其等各自回营,等候上头旨意;后打着内眷入宫只能走神武门幌子,架着这半死不活努达海和满怀衷肠月避开人群,一路上走得飞……看着这巍峨宫门终于近眼前,弘明只觉得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亲近感,可还没等他松上一口气,眼皮子底下好不容易逮上机会二人却又交流起了感情。 该死,什么叫做不知道宫里是个怎样情形?宫里太后皇后各位娘娘都是豺狼,都是虎豹?还有什么叫做你一定会请求皇上迎接他们回府?你是哪个牌位上葱,就算这格格世子再不着调,又哪里轮得到你来抚孤? 看着那不远处神武门侍卫因着他们这儿闹出动静而频频侧目,弘明只觉得额头冷汗直冒,也管不上其他,一心只想先堵住这少说一句话仿佛就会死二人嘴—— “将军,格格,这宫门重地,不得喧哗!” “……你!” “是是是,我恶毒我冷酷我无情……”看着这二人有志一同朝自己瞪大眼睛,张嘴又要口吐神言模样,受荼毒受得多,以至于现风雨不惊弘明却是一点都不想让自个儿耳朵临了还遭一回罪,抢先一步便直接接过话头,“只是这任凭您二位再善良再高贵再仁慈,也总归大不过天家规矩去不是?难道您二位还准备让主子爷和各位娘娘久等?” “这……” “看来将军和格格皆是没有异议,如此,我便做一回主儿了。”弘明压根懒得给对方说话机会,大手一挥,“来人,请格格世子入宫!” “月牙儿……” “将军,您不是等会儿要请求主子爷迎接格格回府么?何必急这一刻,万一耽误了正事岂不是不美?” 好人都被你们逼疯了! 看着努达海因为月一步三回头入宫,而突然激动秋来努达海,弘明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僵硬着脸再度一挥手,干脆让人直接架起努达海就往回走—— “将军,您身子不好,还是少说点话,留些力气面圣吧!” ------------------------------------------------------------------------- “哦?他们已经到了?” 皇后虽然对月二人已经存上了不待见,可是归根究底说起来,端王爷却也到底算是为国徇身,而且不说远有一干端王旧部盯着瞧着,就凭着眼下里前朝那股乱腾劲儿,这便是个天上白掉下来向下施恩好机会,而此外,再想到熹妃那儿马上就要闹出来热闹,端坐中宫宝座之上几十年皇后,又哪会白白错过看大戏机会? “让他们进来吧。” 作为这后宫里大主子皇后发了话,这上至宫妃下至命妇自然是莫敢不从,可是这话又说回来,除了熹妃因为想再度仿照孝庄文皇后例子,给自己掰回点场子,对于这一姐一弟到来表现出莫大热情以外,宗室命妇们呢,皆多是跟着自家爷们儿,正眼睛珠子不错儿盯着前朝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动静,对于这显然已经人死如灯灭,没有端亲王庇护,以后很难真正得势孤女孤子,压根是生不出什么兴趣,再加上皇后又碍于深觉月此人难以入眼,打着这热孝未过,不宜铺张名头,并未广请宗室,便是心中有数,顶多各自备了点子礼,全了脸面便算完。 而住这后宫里头女人们,倒皆是来了个全,只是暂且不说眼下里弘历还没正式登基,后头自然就还轮不到册封,上上下下还有得忙活,就是想到这端王世子年岁尚小,保不齐就得找个妃嫔总揽这小世子琐事,无子女人们有些意动,却又被熹妃横插一脚去了念想,便就也只多是当宫里添了个人,凑上点子热闹便算完。 如此之下,除却心思大相径庭皇后和熹妃,便只剩下得了消息,一起等着大戏开场景娴,以及得了自家婆婆耳提面命要关照来人富察明玉,想要看看这来究竟是何方神圣,可还没等她们将各自小算盘打完,便是陡然见到两个通身寡白影子从外头慢慢移了进来,看得上上下下人皆是一愣—— 皇家规矩多,宫中规矩就大。 这深宫内院之中,除却这帝后驾崩,视为国丧,前朝后宫皆少不了去红服孝,一宫主位以上,当得皇子公主庶母名分宫妃薨逝之时,亦当得起小辈守孝外,即便是皇帝亲兄弟,亲姐妹,亦或是权势再大铁帽子亲王崩逝,也都碍不到这天家宫中半点事儿,顶了天也就是派一二皇子亲临丧仪,表以哀荣……端王以身殉国,是可以多给点荣光不错,身热孝当中,理当着素守孝也不错,可是这宫里有宫里忌讳,穿着这一身寡白岂不是等同于诅咒帝后亦或是主位以上要不好了? “月/克善,给母后皇太后娘娘请安,给圣母皇太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想到这里,甭说原本一心欢喜熹妃脸僵了,想到自家婆婆千叮咛万瞩富察明玉脸僵了,其余陪坐太妃太嫔以及弘历女人们脸僵了,就是早就对这端王府一干人没规矩有了心理准备皇后和景娴也僵了,可是她们却没料到,这还不算个完,接下来话是让她们脸色僵上加上—— 那端王府就是这样教规矩? 这座女人里头要么是雍正后宫摸爬滚打了十几年,要么是乾西二所小心谨慎了十几年,无论是哪一种,皆是从没见过这样请安法子——按照辈分,按照身份,这宫妃又岂是能够能太后摆一块儿来请安?而且第一次正儿八经觐见还居然敢不用参见,不用二跪六叩大礼,只用一般请安礼,这是哪来规矩?而就是先暂且撇过这一茬儿不说,这其余娘娘们没有受到正式册封,一句各位娘娘统括了也就罢了,可景娴却是先帝有着明旨必为贵妃,即便没有经册封礼,没有拿到金宝金册,这宫里又有哪个敢无视先帝意思?就是再退上一万步来说,这月克善刚刚入宫,并不知内情,可那板上钉钉中宫皇后,且位置还排得显而易见富察明玉呢?这不上赶着给人找不痛么? 真真是没规矩到了极点! 月克善此话一出,算是把这满后宫里大大小小主子皆是得罪个到了头,且不说一向看重自个儿身下位置熹妃和富察明玉彻底黑了脸,就是并不准备这上头去多作计较景娴,看着对方那副非但恍不自知,反而还满脸哀戚神色,也是不由得皱了皱眉—— “好了,也别跪着了,过来让哀家瞧瞧。”皇后虽然也被月克善这才入宫,就接二连三惹出幺蛾子举止闹得心中越发不豫,可是这面上该做功夫却仍是免不了,于是,便还是勉强扯了扯嘴角,“端王夫妇倒是养得一双儿女,就是可怜你们……” “皇太后……”月一听到皇后提到自家阿玛额娘,先前对于自己将来未知命运惶惶,不由得顿时转成了哀伤,一时之间,只觉得悲从中来,“奴才,奴才,呜呜……” 这是什么情况?居然,居然有人敢打断母后皇太后话?! “呵!”皇后虽然很是有些个心里准备,可几十年来顺风顺水,不光是后宫里头上上下下不敢逆其意,连着先帝爷也一向是对她爱重有加之下,看着这两人一而再再而三没规没距模样,却也仍是不由得黑了脸,“这好不说,却偏偏触动了你们愁肠,倒是哀家不是了。” “奴才,奴才不……” 敢不敢你也已经冲撞上了! 皇后就算再是个好性子,就算这功臣遗孤再需得抚慰,可到了她如今这般地位,却也实不必再逼着自己将不喜当做喜欢,冷哼一声后,便也再懒得说半句场面话,直接打断话头刀斩乱麻—— “端王夫妇为国徇身,你二人乃功臣之后,哀家少不了要照拂你们几分,先前怕你们被这宫里条条框框束缚住了,原想着将你们送到哪个王公宗室之家,也算能享一番人伦亲情,只是……” 熹妃冷眼瞧着月这一番作态,全然再没有先前半分热情,可还没来得及将话头抛出去,却只见皇后将目光慢慢移到了自个儿身上,不由得陡然大惊,“……娘娘?!” “只是你们到底是咱们爱觉罗家人,且圣母皇太后又很是体恤你们姐弟二人,怕你们到了陌生地方再生出什么愁肠,反而不美,便想着让克善跟其他皇子阿哥一起居于南三所,而将你养于身下,既能就近照看你们,又不分隔你姐弟二人,两全其美。”皇后压根懒得理熹妃那副大惊失色样子,凤眼一挑,“妹妹,哀家可就将月交给你了。” “我……” “嗯?” 看着月克善听闻此言一副如雷轰顶,满脸不情愿模样,熹妃只觉得心里膈应得可以,可看着面前皇后眼中显警告之意,以及自己先前巴巴找上门说话儿,却又不得不哑巴吃黄连,认了这么个栽—— “……一切谨,谨遵娘娘懿旨。”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给力,今天双!!!</P></DIV> <TR> 63阴沟里头翻了船 “……主子?” 刚跨进寿康宫大门,便只见熹妃面上那原本尚且端着一两分强笑,顿时消失殆——她是被皇后压了这么多年,且还一直被制得死死翻不了身,那位面前没少伏小作低,可是那会儿是那会儿,如今又是今日,两者又岂可相提并论?即便她因着先帝孝期未过,君暂未登基,至今还没加上尊号,可自打跟着自家儿子水涨船高以来,这宫里宫外又有哪个敢不给她几分颜面,凡事不都让上她几步? 而此外,按照常理来说,她虽然不是先帝爷名正言顺皇后,仅是因着母凭子贵才坐到了皇太后位子,碍着祖宗规矩,礼制体统,身份也皆是越不过那意味着正统母后皇太后去,可是这话又说回来,就单凭着那坐皇帝宝座人是由她所生,就跑不了一个尊荣体面去……可实际上呢?那个乌拉那拉氏竟像是她命里头克星一般,处处与她不对付,风光了前头几十年不算,眼下里是依着先帝遗命处处凌驾于她之上! 如此之下,熹妃心里能舒坦才奇了怪去,一门心思便没少琢磨着怎么跟皇后比肩,可是这前脚才想仿照自家儿子例子,把心思转到宫殿之上,便就被前朝后宫好一番挤兑,荆州民乱之下是连说话份儿都没有,就被连请带催搬到了寿康宫,而这寿康宫虽然只与慈宁宫有着一墙之隔,却有着天渊之别——看到对方所居宁寿宫,因着前头孝惠章皇后住过,处处华丽显大气模样,而自个儿所居这地儿,却因着圣祖爷生母早逝,多是拨给其他太妃太嫔所住,即便她入住前曾重修整,规格上头却仍然免不了有些不入眼模样,熹妃只觉得心里不断冒着邪火,越发不舒坦,可是好不容易再度想出了个辙儿,想借着将月收为养女这一茬儿再度掰回点颜面,却又没想到老天爷都不帮她……想到方才当着满宫上下面子里子丢了个精光,熹妃只觉得肺管子被扎得生疼。 “真真是岂有此理!” 皇后那警告意味颇浓话言犹耳,当着对方面那是不得不忍,可回到这自个儿地盘,熹妃又哪里还能稳得住,抬手便猛地摔了个茶盏—— “我就说她怎么会爽就应允了我,原先我想移宫至慈宁宫,她从中处处作梗,硬是搅得我只能屈居于此,这会儿却是这样好讲说话……哼,原来是这儿等着我!” “主子息怒,奴才……” “息什么怒?”摔完了茶盏,又踩着花盆底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熹妃却仍是觉得尚不解气,即便是对着一向堪为心腹桂嬷嬷也没了好气,“一帮子没得半点用处废物!” “不能为主子分忧,奴才罪该万死!” “哼,哀家……” “主子,月,哦不,格格那儿闹腾起来了!” 熹妃不像皇后,作为这后宫里头头号主子,上上下下人皆是得紧着她心意来,能逗得她一笑固然好,让她不顺眼了她也全然不必隐忍,如此之下,就是熹妃着实被气得不轻,眼下里亦是急需一个发泄出口,可是一旦想到发作了身边人,自己不但得不了半分好处,还一个没折腾好,便容易被曲解为是不尊懿旨,以下犯上,便又不得不生生忍了下来,可是她虽然想暂且揭过这一茬儿,吞下这个哑巴亏,寻找合适时机再做后谋,可有人却是乐意往枪口上撞,还没等她来得及自个儿将话儿圆过来,便只听到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极为急促脚步声,生生打断了她话头儿—— 该死,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祸害! ------------------------------------------------------------------------- “月,月恭请圣母皇太后圣安,娘娘金安万福……” 这宫里头是个跟红顶白,拜高踩低地儿,且不说先前宁寿宫那闹得很是不入眼一幕幕早已经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下,传遍了整个后宫,就是单凭着自家主子回来之后,除却让底下人收拾个偏殿出来,衣食上头别亏待了去之外,就再没多瞧着格格一眼模样,底下人又怎么会心里没点子分数? 后宫里头,皇后大,寿康宫中,熹妃大。 既然知道了这个格格已经招了上头不待见,即便再是功臣之后,底下人也皆是没有了再上赶着去讨好心思,反而是得了桂嬷嬷提点之下,想到日后里自家主子无论是碍着颜面,亦或是碍于母后皇太后意思,总是少不得还要将这位格格提溜出去见人,倒不如先将这位格格收拾妥当,别再惹得自家主子大怒,从而连累了下头伺候自己,也算是卖了个好……如此之下,再度出现熹妃眼前月倒是不像之前那般一身寡白,换上了一套让人稍能入眼素服,举止之间也不像之前那般没得半点规矩,有了一两分模样儿。 “起来吧。” 看着月这幅模样,熹妃原本一副如临大敌神色稍稍放松了些,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将先前那一茬儿彻底揭了过去,既往不咎,反而是只要一想到是因着面前此人将面子里子丢了个,心中便免不了越发反感,如此,叫完起后,熹妃竟是既不赐坐也不叫人上前,就这样明晃晃晾着对方—— “说吧,这样巴巴来找哀家所为何事?” “回圣母皇太后话……”月目光少有有些闪烁,神情也很是有些欲言又止,“奴才,奴才……” “嗯?”虽然瞧见对方知道什么叫做敬,什么叫做惧,熹妃心里尚算满意,可是紧跟着看到对方这幅小家子到了极点扭捏模样,却又让她很是有些不耐烦,将手中茶盏盖子猛地一扣,“有话便直说,哀家可没那么多功夫跟你耗!” 月是满心满眼都记挂着她心中天神努达海不错,因着这周遭人不像以往一样是捧着她,一切顺着她来,让她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委屈也不错,可是这话又说回来,她既然能够端王那一众子女之中得宠爱,又数以千计乱民堆中逃得生机,且还能劫匪手下保全自己,又怎么会是个全然没得眼色人?与熹妃这两番接触之下,月哪里会不明白对方不喜欢自己?她心里有着难过,也有着畏惧,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眼下搞不好是个逃脱开这恍若牢笼般深宫机会,心里便又存上了希望,如此,熹妃这不假辞色责问之下,月不由得陡然挺直了腰杆,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月与克善得皇上及娘娘圣恩,能够被养于宫中,本是三生有幸,应当无感铭内,只是奴才二人到底还孝期,于宫中规矩也不甚清楚,为防冲撞上冲撞不得主子,月,月斗胆请圣母皇太后娘娘放奴才二人出宫……”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放你们出宫?难道竟是咱们皇家上赶着求着请着你入宫不成?若不是你有个立了大功爹,谁会管你死活? 熹妃平日里虽然也多是有着昏头昏脑出昏招时候,可是瞧见这眼下里不得不养了自己身下人,竟是说出这样大不敬话,一个没搞好保不齐自己也得跟着皇后那吃排头,脑子却是难得清醒了起来,看到月这般不但恍不自知,还深觉有理模样,只觉得被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着对方手也不由自主抖了起来—— “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月阿玛虽然不是什么功勋盖世大英雄,用他话来说,不过是一亡城之将,就是以身殉之也仍是深感愧负皇恩,可是对于月来说,却是世界上好伟大阿玛,而月额娘虽然也比不得太后娘娘这般母仪天下,身份尊贵,可对于月来说,却亦是世界上好温柔额娘……” 月非但没有因为熹妃反应而有半点收敛,反而越说越是激动—— “皇宫里头什么都好,宫殿精致,园林秀丽,处处尊荣显大气,可是对于月来说,却,却到底不是家啊……娘娘,您这深宫之中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身份尊贵,可您真过得舒心么?难道就不觉得这恍如一个精致鸟笼,直把人束缚得半点都喘不气么?” “你,你……你大胆!” “是,月是大胆了,月是逾越了,月是没规矩了,可是这一切却皆是月心底里深处想法,面对圣母皇太后娘娘,月不敢有任何隐瞒……娘娘若是真疼惜月,何不就让月大胆一回呢?” “……你,你,你!” 熹妃这下子算是真被气得说不出话了,伸着手指竟是半天都凑不出一句话,可是还没等桂嬷嬷看眼里,急心里喝止出声,却只见月猛地膝行几步,直接挪到了熹妃跟前—— “月和克善带着阿玛遗命从荆州逃出来,正是民乱厉害当口儿,有好几次都以为撑不下去了,好为要紧关头上,被镶白旗努达海将军所救,救命之恩,就是以身相报也不够还……娘娘,你是那样高贵,那样大方,那样仁慈,一定会成全月是不是?” “来……” 熹妃这会儿也没得功夫再去怨愤皇后,亦是管不了丢不丢面子,看着月这般步步逼近模样,一时之间,只想开口先让人将其拖开,可这天不从人愿,话儿才开了个头,她便是突然感觉到裙角仿佛被什么抓住了一般,猛地一紧,而还没来得及让她低头看一看究竟,身子也是被扯得陡然一晃,眼前是跟着一黑,直接向下栽了过去—— “娘娘!” “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虽然晚了点,但这绝壁是加无误,求评论求撒花求冒泡~星星眼</P></DIV> <TR> 64倒霉催的雁姬 宫里头因着月那让人跌破眼球举止,闹出了一茬又一茬儿热闹,连带着让一向自视甚高熹妃也栽了个大跟头,被一来二去气了个仰倒,闹得宫里彻底炸开了锅,而与此同时,宫外头他他拉府却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亦是因着月而闹得上上下下不安生—— “甘珠,你说努达海这到底是怎么了?” 雁姬身为努达海嫡妻,名正言顺将军夫人,且不说几十年来一直将他他拉府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无论熟人亦或是外人皆是免不了夸她一句能干,就凭着她能够让努达海几十年如一日,除却她之外从不对其他女人做任何所想,便可以看出她机灵与精明,就是说她有着一颗蹊跷玲珑心也丝毫不过分,如此,再加上与努达海结缡至今差不多已有二十年,身下一双儿女也早已长成了人,彼此间默契便是不需要再依靠什么旁言语,仅是凭着一抬手一抬足,便足以让她猜到对方心中所想,这般之下,看着努达海自从领兵从荆州归来种种作态,她心里又哪会不生出半点疑窦? 若说是起先时候,雁姬或许还能宽解自己对方或许是因着半路上突然了疾病,回京后竟是只能被人搀扶着面圣从而伤了他作为大将军自尊,才会心有郁结,可是随着这日子一日日过去,对方身子早就太医精心调养下养得大好,自己并着老夫人和珞琳骥远也没少开解他,上头是没少因着那番平乱功劳抬举他,而他却还是一副心不焉,心事重重模样,如此,雁姬不由得看眼里,急心里,但是无论是旁敲侧击问努达海,还是干脆叫来随着努达海一起去荆州副将内眷,却又要么是对她答非所问,要么是摸不着头脑,要么是闪烁其词……这般之下,雁姬心里不由越发没了谱。 “夫人……” 甘珠原本是努达海副将温布哈宠妾,可是正是因着这个宠字,温布哈病重逝世之后便是没少受到正房夫人为难,后是想要不顾世祖朝就立下不得再以活人殉葬规矩,想要逼着她以身殉葬,好后关键时刻被古道热肠雁姬救了下来,才算是逃过了一劫……甘珠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以,对自己救命恩人当上是忠心耿耿,而相反雁姬也很是愿意跟这个靠得住丫头说上几句贴心话。 “将军是个正义人,以往打仗归来也总是少不得要生出些感慨,眼下里或许亦是因着先前民乱,闹得荆州百姓流离失所,才一时之间心里头有些揭不过去吧?” 看着自家主子一副愁得不行样子,甘珠也很是有些着急,可是对于眼前这连雁姬都探不出个半分究竟事儿,她却也到底是想不明白,只能岔过话头安慰上一两分—— “毕竟将军一向为爱重您,有什么事儿都愿意跟您说上几句,如此,若是真有什么大事,于情于理也决计没得必要刻意瞒着您不是?” 真只是这样么? 甘珠虽然有心宽解自家主子,可是雁姬却到底不是个随便就能被糊弄过去,揭过这一茬儿性子,毕竟就是这再因着正义感作祟,而闹得心里有些子不舒坦,却也怎么也不至于闹上这样久,还左左右右藏着捂着心事重重吧?但是话又说回来,甘珠话也不是没有半点道理,若是真有个什么了不得大事,努达海是决计不至于会瞒着她,而就是退上一万步,即便实有什么不能对她说,却也总是没必要连老夫人都一起瞒上吧? “理虽然是这个理,可是看着他这幅吃不下睡不着模样,我又哪能放得下心?对了,老夫人那儿可有什么信传来没有?” “老夫人倒是打发了人去瞧,只是将军……” “夫人……” 甘珠思索了一番刚准备回答,可这话才刚说了个头,却是只见到努达海身边巴图急匆匆走了进来,神色间亦是带着些欲言又止,直看得雁姬心里越发没底—— “怎么了?” “回夫人话,将军,将军……” “将军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好?” “夫人请放心,将军很好……”巴图恭敬低着头回话,可是趁着起身功夫却是飞了瞄了雁姬一眼,看到对方脸上除却着急之外并么有其他什么不悦,才大着胆子将话别了出来,“只是将军说手头上还有事儿没处理完,是以今晚,今晚也不到您这儿来了,让您早些休息……” ------------------------------------------------------------------------ 另一头雁姬因着努达海连日来很是有些明显疏远,正是闹得心里没底儿,而这头努达海却是正站屋外,抬头看着天上一轮明月,脑中一团乱麻—— “月牙儿,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你心里,我努达海就是这样人?” “你放心,等到入了宫见到圣上,我一定会向圣上请求迎接你姐弟二人回府,给你们一个崭家!” “当然,我努达海什么时候食过言了?等着我,我一定会给你全世界好温暖乐一个家!” 想到自己宫门前对月言之凿凿承诺,因着圣母皇太后想亲自抚孤,而被皇上驳了回来,努达海心里很是失落,连他都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失落,他不过因为看着月痛失双亲,生出了怜意才希望对方再有上一个温馨家不是么?即便眼前这家轮不上自己来给,但既然是皇太后自个儿所想,想必也会善待他月牙儿,他应该开心不是么? 或许,或许只是因为失信于人,自己才会这样耿耿于怀吧? 努达海勉强宽解着自己心中失落,享受着府中奴才爱戴,享受着自家额娘嘘寒问暖,享受着雁姬温柔体贴,享受着一双儿女端茶递水,也很是想要一如既往与他们其乐融融,可是他可以骗得了这世上所有人,却惟独骗不了自己,每当夜深人静,每当看到天上那轮明月时候,他脑海中便会不由自主浮现出月那亦或惊喜亦或哀戚亦或神采飞扬面容,以及那恍若耳句句凄诉—— “你身为大将军,是肯定少不了加官进爵,只是像我和克善这样没有了依靠王府遗孤,却实无法想象宫里头会是怎样一番情形,你……” “努达海,你说是真吗?我真可以跟着你回府?真,真可以再有一个家?” “努达海……” 想到今个儿上朝时候听到底下人纷纷议论,说是端王爷家那位格格不知道因着什么事儿,而冲撞到了圣母皇太后信儿,努达海只觉得整颗心被揪着疼,心底里被压抑了多日情感是一瞬间爆发了出来——他明明知道宫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地儿,也明明知道圣母皇太后之所以会争着抚孤,不过是一场演给朝臣看把戏,可他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骗自己月牙儿会过得很好?为什么他月牙儿不但不能由他亲自保护,无忧无虑生活自己所缔造温馨之家里,居然还得宫里吃那样苦?受那样子刁难? 咦?等等,暂且撇开他那样美好善良月牙儿会不会冲撞到圣母皇太后这一说,只单论传出来这个风声,是不是表示着宫里不再看重他月牙儿呢? 努达海这番所想倒不是怕月会宫里处境为难,而是转而想到既然对方眼下里已经惹到了宫中主子不喜,说不定原先那股子抚孤劲头儿也跟着有所减低,如此,若是他再上赶着去争取一二,宫里搞不好便会顺水推舟应了他所求……毕竟说到底他好歹是个威武大将军,平叛荆州之乱大功臣,且之前跟主子爷透出这个意思时候,主子爷也没露出半点不悦,这般之下,宫里头又怎么会不卖自己个面子? 努达海越想越觉得有理,越想越觉得激动,只是他向来自觉自个儿是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男人,便也没忘记自家额娘和雁姬,以及膝下一双儿女,不过且不说月不像一般格格那般,事事依照规矩,句句话离不开体统,平易近人很,就说这一般大臣自家能够养上一位格格,也算是天大荣光不是? “月牙儿……” 将上上下下人感受都数考虑到了之后,努达海又从头理了一番思绪,末了竟是只觉得自个儿万事俱备,只差明个儿早朝对主子爷表明心意了!想到用不上几日便能够全了对月牙儿承诺,努达海不由得觉得心中失落一扫而光,脸上也陡然神采飞扬了起来,而因着这份兴奋,是情不自禁将心底里话脱口而出—— “你等着我,努达海很便去接你了!” 努达海沉浸喜悦之中无法自拔,便是全然没有注意到早就站他身后,看着他对月发呆模样满脸担忧雁姬,听到他这话儿时候,神色陡然一变—— 月,月牙儿?!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遭殃了,喝水没拿稳泼到键盘上,又是拿电吹风吹又是各种关机摊干都没有用,下班跑去弄了好几个小时花了几百大洋才弄好……哭成傻逼QAQ</P></DIV> <TR> 65雁姬不淡定了 月牙儿?! 踉跄着脚步回到房里,雁姬躺一如既往舒适大床上,却是生不出一丝倦意,双目无神看着精致雕花床帐,任由着心思越飘越远……他近日来心不焉,原来,原来竟是为了一个女人! 那个月牙儿究竟是何方神圣? 耳边不受控制回想起努达海那句饱含情意呢喃,雁姬只觉得心肺间涌起一阵无法言喻酸楚——这么多年来,努达海虽然不至于位极人臣,有着滔天权势,可是作为一个有着赫赫战功武将,却也到底算是朝中有着一席之地,如此,底下便也就不乏有阿谀奉迎之辈,竭所能想要投其欢心,而作为努达海嫡妻,雁姬也是很了解自家丈夫,无论是金钱还是权势亦或是美人,这些个名利场上种种诱惑把戏,努达海是向来不放眼里,这般之下,雁姬自然是想破了脑袋都没想明白努达海眼下里怎么会被一个女人给迷成了这副模样。 而退上一万步,暂且撇开这些个不谈,他至于为着一个女人为难成这样,闹得这府里上上下下跟着着急上火? 作为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跟丈夫几十年来伉俪情深女人,雁姬确实是大多数当家主母一样,都不希望多出几个旁女人来碍自个儿眼,可是这话又说回来,她却自问不是个嫉妒容不得人,且不说这嫉妒是七出之罪,熟读女诫女则她决计不会犯这样低级错误,就是凭着她膝下一双儿女已然长成,将军府一切大小事又都握她手里,她就实犯不着去硬压着这头,反去惹得婆家不待见,连带毁了自己名声……如此之下,只要努达海将话说出来了,难道自己还会上赶着去说不?就是她免不了心里头有些不舒坦,可这么多年处下来,他难道还不了解自己性子?难道自己还会蠢得跟温布哈夫人那般处处去刁难苛刻? 难不成那个月牙儿真就那样好,让他满心满眼想着念着,生怕她受了一点委屈去? 雁姬算是彻底被努达海这想一茬是一茬儿举动,给弄了两眼一抹黑,全然闹不清那跟自己同床共枕几十年如今脑子里想什么,便干脆揭过这一茬转而琢磨起那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女人来——努达海去荆州之前还好好,难不成这女人是荆州认识?可是那会儿不是由他作为主帅领兵叛乱么,哪来功夫去折腾这些?且听说那军中除了那位端王格格之外再没有其他女子,总不至于他一个当奴才还肖想上主子了吧? “夫人,出大事了……” 雁姬越想越觉得荒唐,就连她自个儿都忍不住觉得自己所想实让人啼笑皆非,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究竟之下,她便是干脆打定主意明个儿去好好问问努达海,省得自个儿这里想着有没,如此,折腾了大半宿之后她倒总算是睡了过去,可是老天爷却仿佛是看不得她偷懒一般,这睡还没睡上多久,天色也才刚刚擦亮,外头便是乒呤乓啷闹腾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闹什么呢?” 任谁睡得正香时候被吵醒,脸色都好不到哪里去,雁姬自然也不例外,可是这会儿甘珠却是因着外头刚递来消息,全然顾不上这一茬儿,看见自家主子醒了只觉得顿时找到了主心骨—— “刚刚老爷身边哈尔珠过来了,说是今个儿上朝时候,老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竟是当着满朝文武面向主子爷请求抚孤,主子爷倒是没说什么,可是五位辅政大臣却是直说不合规矩,从立朝至今就没有过这样例子,闹得前朝都炸开锅了!” “你等等……”雁姬脑子正迷糊着,听着这一连串消息,只觉得顿时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什么抚孤?” “就是先前端王爷一儿一女,被老爷荆州救下月格格和克善世子啊!” 看着自家主子这幅如同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模样,甘珠也顾不上避讳不避讳了,逮着什么就往外头蹦—— “那两位主子虽然跟如今主子爷这一支隔得远了,却也到底是姓爱觉罗,是名正言顺宗室亲贵,端王爷战死了被接入宫中抚养也是常理,可是这昨个儿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位格格却似乎是冲撞上了圣母皇太后,您也知道老爷是个为眼里容不得沙子人,说不好就是因此想要帮扶一把,却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月? 对于那前朝男人们大事,作为女眷雁姬虽然比不得身宫中景娴和皇后那般,能够及时掌握到一手消息,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且不说她本就有诰命身将军夫人,也不说与各府来往走动也少不得要跟夫人贵妇们谈上几句时政要事,于前朝之事上头绝不可能一问三不知,就凭着努达海近日来那幅心不焉模样,她也少不得要多分上几分心神盯着点……而若是平时,听到自家丈夫保不齐要惹上什么糟心事,雁姬就是再使不上什么力,也少不得要跟着着急上火,可是眼下里,她却是甘珠话之下,心中陡然划过了一道精光,神色也跟着变得若有所思。 “这番前去荆州可还顺利?” “唔,倒是还好。” “那就好,你可是不知道,那会儿前头传来信儿说你领着一小队人马便前去营救端王格格和世子,而又碰到了流寇时候,我心里有多不安生……幸好,幸好你平安回来了。” “……呃?没事,月,格格很好,世子也很好,我们都很好。”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头上冒这么多汗,可是身子还有些不舒坦?你呀,就是个爱逞强性子,也不知道为这个家多看顾着自己点……” “……我没事,你,你回去休息吧。” 雁姬本就是个极为精明聪慧女人,如果这一茬连着一茬儿幺蛾子没有刚刚好凑到她面前来,或许她还得费上些时日才能明白其中关键,可是眼下里看着眼前情形,听着甘珠还说着话儿,再联想到先前自己努达海面前提到那端王格格和世子时候,对方那副心不焉,答非所问模样,以及自己先前整整琢磨了大半夜所思所想,她却似乎是陡然间明白了什么……端王格格可不就是荆州被努达海救了么?那位格格名讳可不就是月儿么?而就是退上一万步来说,这些不过算是巧合,可努达海昨夜里才情不自禁说要那人等着自己,今个儿就上朝请求抚孤这番动作又做何解? “夫人,您,您怎么了?夫人……” 雁姬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脸色有多么难看,也不知道自个儿这幅样子看旁人眼里有多么骇人,满心满眼之间只觉得荒唐可笑,直让人不可置信—— 原来,那个让他心心念念月牙儿,竟是,竟是皇家宗室格格! ------------------------------------------------------------------------- 另一头他他拉府因着努达海这手神来之笔而折腾得上上下下不安生,而宫里头景娴也因着努达海算得上她们乌拉那拉家姻亲而听了不少闲话,心里很是不舒坦—— “哼,真真是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亏我之前还想着咱们家一门如今能用得上人不多,还想着法子准备抬举他一番,到头来竟是这么个扶不上墙货色,真真是可恨!” “主子息怒……” 容嬷嬷心里也没舒服到哪里去,毕竟眼下里正是后宫女人搏命蹦跶当口儿,就是家中使不上力,也多是力图规矩做人,本分做事,可是这会儿倒是好,那努达海不但是不安安分分守着自个儿位子,居然还这样上赶着给人送话头,真是觉得自个儿立了点子功劳,全天下人便都该给他开路了不成? “奴才虽然也是觉得这事儿闹得不好看,只是……”理虽是这理儿,可是这到底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容嬷嬷便也只能想着法子宽慰自家主子一二,“只是这位将军怕是想借上这端王旧部力,才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吧?” “哼,要借力难道是这样借?”景娴仍是不开脸,“月那丫头是不懂规矩,言谈之间是没得半分样子,可是这爱觉罗家人又岂是他一个臣子可以攀上?甭说如今那丫头还好好住宫里,就是皇家再怎么不待见她,却也轮不到他头上不是?这不是上赶着自个儿给自己找没脸么?” “主子说是,不过您也大不必……” 主仆俩正就着努达海事儿说着话,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便只见到李嬷嬷匆匆从外头走了进来—— “主子,母后皇太后主子那儿来人了,说是让您去一趟宁寿宫,似乎是夫人带着,带着表姑娘一起进宫了……” “呵,本宫还没找她,她倒是巴巴找到我额娘那儿去了?” 景娴倒是还不像雁姬那般,将其中关键探了个全儿,深知兹事体大一个没弄好就得全家玩完,只是单想着努达海那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德行,以及现下里这要紧当口上裹乱功夫劲儿,却也足够让她心生膈应,连带着也对这位自家额娘所说极为爽利表姐生出了质疑—— “走,我倒要瞧瞧她为何而来,可别也跟着脑子不清楚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景娴见雁姬~琼瑶NN笔下两位正室会擦出怎么样火花咧~~</P></DIV> <TR> 66小三月又来了 “雁姬啊,虽然努达海那惹出来篓子是叫人脸上不好看,少不得惹得宫里头人闲言碎语,可是一码归一码,却也总不至于就连累到骥远和珞林头上……母后皇太后是个慈善人,娴儿也不会上赶着为难自家人,等会儿你只一切依着规矩来便是。” “姨母说是。” 听着那拉夫人句句出自肺腑嘱托,雁姬乖巧点了点头,可看着那不远处显庄严肃穆宫门,目光却仍是不由自主沉了一沉—— 跟努达海做了差不多二十来年夫妻,看着对方从一个小小参军慢慢爬上了大将军位子,一步步朝中站稳了脚跟,而膝下仅有一双儿女也接连长成,到了都要成家立业年纪,她一直以为自己这一辈子总算是要忙活到头了,可是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临到了了这安分了几十年努达海却是一捅就捅出了这样大一个篓子! 主仆上下,尊卑有别。 作为一个女人,一个理当是贤内助女人,她可以全然不插手爷们儿于前朝上头大小事,只一颗心为其打理好后院府务;作为一个额娘,少不了为儿女筹谋未来额娘,她也可以不乎对方是不是生出了什么旁打算,想要攀上端王府余力;身为一个当家主母,一个身份稳如磐石当家主母,她是可以不乎对方是否瞧上了什么旁女人,想要纳其一二入府,可是眼下情形却偏偏是不这样简单……这努达海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为着一个女人就前朝搅风搅雨也就罢了,居然还打起了那样主意,吃了雄心豹子胆般肖想上了皇家宗室格格,难道他就不知道这事儿若是被别人看出了一两分究竟,全家上下都跑不了个挂落么? 如此之下,雁姬算是彻底坐不住了,气过怒过惊过,勉强稳下了心神之后,是打定了主意要入宫走上一遭—— 毕竟这于公,不管是因着努达海那厮折腾出这些幺蛾子,免不得要惹得宫里人不悦,还是凭着先前所托珞林那茬子事,她皆是少不得要上赶着递牌子入宫请罪,而于私,过了差不多二十年顺心日子,眼下里却是被陡然搅成了一团乱麻,她于情于理也少不得想要去见识见识那位鼎鼎大名月格格,究竟是何妨神圣……即便其中再少不了努达海从中作祟,但一个巴掌却怎么也拍不响不是? ---------------------------------------------------------------------------- “奴才参见母后皇太后,恭请娘娘万福金安。” 宫里主子不是什么街上萝卜大白菜,任凭你相见便能够随便见得着,即便有诰命身外命妇,少不得隔上些时候就要按着规矩入宫请安,可是这人有远近亲疏之分,再加上这位宁寿宫主子又向来是后宫之中第一得意人,每每请安时候光是接见些亲近宗室亲贵都忙不过神了,对于其他,若是没个什么紧要事,便是抽不开身一一见个遍……如此之下,雁姬即便来后宫来得并不算少,这宁寿宫大门也不是第一次进,可跟以往只外头磕个头便算完比起,这得到恩准进入宁寿宫里殿却是头一遭。 “起来吧。” 皇后声音不冷不热,脸上也不是不喜不怒,可却也不打算为难对方,看到来人举手投足还算得上规矩,挥了挥手便叫了起,而雁姬虽然看着上头并未因为努达海那摊子事直接发作起自己,心里陡然松了口气,但规矩上头却是加不敢乱上半分,转头便又福了下来—— “奴才给娴主子请安,娘娘万福。” 景娴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不错,因着努达海事儿确实是对雁姬连带生出了些许不满也不错,可这话又说回来,她却到底不至于没将事儿弄个明白就将人一棒子打到死,如此,见到雁姬言谈之间颇有分寸,而眉目间也与自家额娘所说一般,很是爽利,心里头便自然而然去了一两分不喜。 “免了吧。” 正如同那拉夫人先前所说,对于外人怎么着都行,可对于这自己人,却总是会留上几分余地,若是不懂规矩没得本分人道也就罢了,可看到对方恭恭敬敬谢了恩才敢起身这幅模样,再加上那拉夫人及时递过来眼色,景娴便也就不欲对方被这么干晾着—— “说起来我们倒是表姐妹,只是听额娘说你前几年才搬回京城,闹得这么些年下来,咱们竟是头一回见着……这些年可还顺心?” “谢娘娘体恤,奴才一家虽没得什么大本事,却也尚算安稳。”雁姬好歹也是命妇圈里头混得如鱼得水人,听到这话头哪里会不知道对方是给自己机会对母后皇太后表明心意,如此之下,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顺着对方话往下说,“老夫人年岁虽高身子骨却还好,骥远珞林也都相继成人了,而努达海……” “嗯?” 景娴没有忘记如今身宁寿宫,就是跟皇后关系再亲近,这儿却也总是轮不到自个儿来做主,听到话头儿已经转到这上面来了,便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皇后—— “努达海?”皇后仍是端着不远也不近淡淡笑意,可吐出来话却让人有些忍不住捏一把汗,“倒听说是个有本事,只是这心思却是……” “奴才,奴才正是为此前来请罪……”雁姬没想到端坐了这么久没说半句话皇后,会这样突然发难,脸色不由一白,“奴才……” “哦?”雁姬虽是早就酝酿了一肚子话,可皇后却没打算给她机会,刚冒个话头便陡然一挑眉间,打断道:“这前朝爷们儿事儿怎么就轮到你来请罪了?” “奴才知道若是按照本分来说,对于那前朝大事本是不应该多上半句嘴,只是奴才再不懂那些个事儿,却也到底明白努达海这回捅出篓子实可大可小,而这事按照礼数来是怎么都轮不到奴才来置喙,但奴才却总是与努达海当了差不多二十年夫妻……如此,便总是少不得要为他走上一遭。” “你倒像是个明白人,那哀家便听听你怎么将这黑说成白。” “谢,谢娘娘开恩。”皇后这话说得虽然仍是不好听,甚至颇有些步步紧逼,却到底是松了下口,也让雁姬一直提得高高心稍稍放平了些,“努达海身为武将,本就是个粗人,加上前些年又一直驻守于军中并不京,便是于这规矩礼数上头有些个混不吝……” “然后就没规矩到以下犯上染指到这皇家宗室上头来了?” “奴才惶恐,努达海决计不敢有此心!”雁姬只觉得满头冷汗,“努达海为人虽有些混不吝,却到底明白皇恩浩荡道理,先前好不容易得了圣上青眼,便自然是心心念念想着怎么以报皇恩,可又因着于这规矩体统上并不那么……这番之下,听到由自个儿领回来端王格格不知道为着什么事儿冲撞上了圣母皇太后,才会一时昏了头竟想这上头为圣上分忧,望娘娘明鉴!” “哦?如此……” 皇后其实并不是刻意为难雁姬,或是说她也没得必要去为难雁姬,毕竟像她如今坐到了这般位子,就是底下人再因着这努达海冷不丁神来之笔免不了议论纷纷,却也怎么也不敢将话扯到她头上了,如此,就是她再看不惯,她也没得半点必要去上赶着为难这家人,否则那才叫做是掉了身份,但是这话又说回来,眼下到底正值用人之际,而乌拉那拉家旁支姻亲虽然众多,其中也有不少大族子弟,可是这能拿得出手却到底不多,如此,眼下里看着好不容易有了个尚算争气努达海,且又跟景娴一家关系颇近,她便自然是免不了想要扶持一二……毕竟努达海这一茬儿虽然是闹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正如这雁姬所言那般可大便可小,只要他以后老实本分,倒也不是不能再抬举他一二不是? 皇后并不知道努达海心那么大,或是说她根本就没往那上头想,只是因着眼前这将军府当家主母,雁姬这幅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规规矩矩,不敢错了半点去模样,便理所当然觉得那将军府应该是规矩还算不错,毕竟这妻贤至此,夫应该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皇后想当然将算盘珠子拨了个飞,态度也就跟着有了转变,毕竟对于没得半点想头人,她可以直接打发了人去,但对于以后或许堪得大用,却少不得要提点,或是警醒一二。 “如此,倒也罢了……” 看火候差不多了,对方也像是得到了教训,皇后便也就不再端着拿着,总算是彻底松了口,收了先前那副咄咄逼人模样,可是还没等她再出言提点一二,外头却是陡然传来一阵闹腾声,直把她差不多到了嘴边话给逼得吞了回去—— “娘娘,娘娘,那位月格格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宫门前哭着求着闹个不停要见您……” 作者有话要说:敬请期待小三月和雁姬第一次交锋!</P></DIV> <TR> 67雁姬初会小三月 “格格,您想要做什么?还不赶放手?!” “我,我,我不是故意,我也没想到……” “不管您是不是故意,也不管您是不是有心,总之这事儿都是因您而起,难道您还想当着这么多人面推脱掉不成?” “你,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明明不是……” “反了,真真是反了!你没有半点规矩,视礼数于无物也就罢了,进了哀家这寿康宫居然还敢目无尊卑撒野,眼下里是一而再再而三冲撞哀家,真当你阿玛有功于朝廷哀家就拿你没法子了不成?” “太后,月……” “来人,还不给哀家将她拖到暗房里去思过?没得哀家允许不准出来!” 俗话说好,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身寿康宫中,却将这宫中大主子得罪了个彻底,月日子自然很是不好过,可是或许是前头十几年日子太过于顺心,以至于被人捧得有些不着三四,将无知当无畏,亦或是她认为心中真理大过了这世间一切,总之即便熹妃这样大发雷霆,甚至这样明晃晃打上了她脸,她也仍是非但没得半点反省,反而只觉得满心不解—— 为什么这宫里人一个比一个冷酷,一个比一个无情? 想到荆州端王府里那片欢声笑语,想到从来都将自己视为掌上明珠阿玛,想到从来都不舍得对自己说一句重话额娘,月只觉得心里委屈极了,看到周遭这漆黑一片,只剩下一尊佛像空荡房间,是不由得悲从中来……阿玛额娘不了,端王府也没了,就连一直对自己体贴入微努达海亦是突然失去了音讯,老天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残忍呢? “你便是端王遗孤,月格格?你放心,有我努达海,必定不再让你受到一丝半点委屈……” “怎么会从今往后就再没有人叫你月牙儿了呢?只要有我一天,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吞下所有孤单悲痛呢?月牙儿,月牙儿,月牙儿……” “月牙儿,记住我话,记住我努达海话,我绝不会让你孤孤单单凄楚过活,必定会给你一个胜过过往千百倍温馨乐家,等着我,我一定会来接你!” 努达海,你哪里?为什么还不来接月?难道你已经忘记月了吗? 想到努达海那一日犹如天神下凡一般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以及对方那仿佛还言犹耳或温暖或柔情或坚定话语,月再也隐忍不住,终于嘤嘤地哭出了声,可是还没等她来得及再思念多,却是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了几个宫女低声说笑,映衬着屋内一片寂静,只觉得格外深入人心—— “欸,你听说了没有,前头那位威武大将军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是上赶着捅出这样篓子,真是白费了他那身战功……据说前朝都因此闹了个底朝天呢!” “这话也是轮得到咱们来胡沁?还不收了声,不然待会儿被嬷嬷们听到咱们可跑不了一顿排头!” “哎呀好姐姐,你那样紧张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守着这位格格摆明了已经惹上了主子不待见,除了送饭过来人,你看还有谁往咱们这儿来?再不说说话,我都要闷死了……” “就闷得拿主子事儿说嘴呢?” “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好奇……”先头说话宫女似乎是被激得来了劲儿,但同时却也不忘记压低了点声音,“你说那位将军是怎么想?莫不是起了攀龙附凤心思,想着将这端王府事儿一揽到底?” “那些个大人比狐狸还要精,我哪琢磨得明白他们是个想头?只是我觉得就是真起了这心思,也大不必上赶着来拉拢这位格格吧?且不说这位格格摆明了已经失了宠,就是以后再靠着端王余荫能得以封个和硕格格,却也难得有什么大造化……与其这样,还不如拉拢那位世子不是?” “那倒是……”宫女顿了顿,又笑起来,“不过他要是打定主意想要接这位出宫,我倒是打心眼里乐呵,毕竟少了苦差事不是?” “你想得美呢,你难道没听到今个儿宁寿宫里头动静?说是那位将军夫人入宫请罪了呢,凭着她跟娴主子那点子关系,这事儿哪能还不被揭过去?” “啊?不是吧……” 身里屋月,算是将这二人话听了句句仔细,听到努达海竟是真要接自己出宫,她来不及为对方处境生出半点子担心,只觉得满心满眼里悲痛绝望瞬间转为了喜悦,活像是如获生,可是还等她来得及开门出去问个明白,却是又被这二人接下来话给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 雁姬入宫请,请罪? 从荆州来京城一路上,月没少跟努达海叙说童年往事,端王府中融洽,对方不厌其烦倾听之中,缅怀着自己过往,而反之,努达海也经常会说些自己家里事情给她听,比如权威老夫人,调皮珞琳,率直骥远,还有他那贤惠妻子雁姬……如此,等到他们到北京时候,他们彼此便算是非常熟悉了,她对于努达海家庭也是了若指掌,仿佛对方家中每一个人就像是自己亲人一般,鲜活明亮。 这般之下,听到雁姬这般大大出乎了她意料之外举动,月才仿佛是后知后觉回过神来,难道是因为自己事儿连累上了他们一家人?天哪,怎么会这样? 不行,她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正如同努达海一直认为自个儿是一个称职儿子,称职丈夫,称职阿玛一般,月也一直自觉自个儿是个极为有担当人,如此,意识到眼下情形不像自己预料之中那般顺利之后,她不由得陡然回过神来,自发自觉做出了决定—— 她一定要赶去向母后皇太后表明心迹,告诉大家伙努达海并不是为着攀龙附凤才想着接自己入府,告诉大家伙她很是愿意住进对方家里,跟对方成为一家人……努达海,雁姬,你们等着我! ----------------------------------------- “岂有此理,她以为哀家这宁寿宫是什么地方?任她想闯便能闯?她又当哀家是什么人?任她想见便能够见得着?” 那头寿康宫正因为月突然失踪而乱了个底朝天,使得本就被气得不轻熹妃再度被气了个仰倒,闹了个乱上加乱,而这头宁寿宫中,却也是因着月陡然间卷起了一场风暴—— 皇后脸色很是难看。 她是知道这个月浑身上下非但是没得一丝宗室格格风度,还谈不上半点规矩礼数,简直是比一般宫女还要不如,也知道对方自从去了寿康宫之后,便将那头给闹成了一团乱,差点没将熹妃给活活气死,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且不说除却那头一回进宫之外,对方并没有再她面前碍过眼,就凭着她跟熹妃二人之间一向不对付,便也乐得看对方去祸害熹妃,不至于事事去与对方为难,只是作为母后皇太后,作为后宫里头大主子,她可以不去跟小辈计较,甚至也可以因为心中那点小九九而不去苛刻对方规矩,大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并不代表她可以容忍对方没规矩到不将她放眼里……听着那外头闹腾声,以及看到跑进来回话人脸上为难表情,皇后只觉得火从心头起,怒从胆边生。 “还不将那混账东西给哀家轰出去?难不成还等着哀家亲自出去不成?!” “是,奴才遵旨……” “呜呜,,月参见母后皇太后,恭请娘娘金安……” 皇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茶盏跟着陡然一颤,底下跪着人也连带着心中一惊,连忙应了声就准备往外退,可是这话音刚落,才等他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却是突然只觉得眼前闪过一抹白光,而还等他弄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耳边便是突然响起了那熟悉又刺耳哭闹声,直让他脚跟子顿时一软—— 她,她竟是就这样冲进来了?! 甭说底下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就是端坐宝座之上皇后也算是大开了回眼界,她自问历经三朝,什么样糟心事儿都算见过不少,可是没规矩成这样皇家宗室格格却是破天荒头一回见着,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表面上有些不着调弘昼,以及一直有些拎不清弘历,这规矩上头却也是从来都不敢错,别说没得到允许就直接冲进她寝宫。 真真是反了天去了不成? 皇后面沉如铁不出声不叫起,景娴也是看着这幅不成体统样子指皱眉,底下人是大气儿都不敢喘上一声,而至于本就抱着想要见一见月心思而来雁姬,这会儿也是没好到哪里去,看着面前这个哭满脸鼻涕满脸泪白衣女子,她只觉得万分不可置信—— 这,这就是将努达海弄得三迷五道,日日魂不守舍月,月牙儿?!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精彩!!求冒泡啊,近评论一天冷过一天,内牛满面QAQ</P></DIV> <TR> 68新月的脑残神功 这,这就是将努达海弄得三迷五道,日日魂不守舍月,月牙儿?! 雁姬本想着努达海到底不算是那十几岁没经过人事毛头小伙,这么些年下来对于底下人种种奉承也算是所见多多,少不得有点子眼界,能够将他弄得这般心不焉女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平庸之辈,而即便是撇开这些个不说,光凭着她作为当家主母这么多年来所见所闻,即便对于那正儿八百皇家公主了解不多,但对于一般宗室格格却到底是没少见过不是?而就是再不至于个个出众,但又有哪个是气度上头落人之后? 这般两两相加之下,雁姬自然是认为这位格格即便不至于惊为天人,却应该怎么都少不了那份应有皇家尊贵大气,可是或许是人算比不上天算,亦或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总之,看到面前这位不但没得及半点皇家风度,且还所行所举甚是让人跌破眼球格格之时,雁姬只觉得被惊了个踉跄,半天才堪堪回过神来。 “奴才,奴才给格格请安……” 雁姬虽然被眼前这与自己所思所想皆是大相径庭情形给闹了个惊疑不定,也对于这没得半点规矩可言,且还将自家丈夫迷了个昏头月没得半点好感,可是这主是主,仆是仆,皇后是后宫之中大主子,可以完全不乎任何脸色,景娴也可以依着位分不必给对方好脸,但作为皇家奴才她却是不能,稍稍顿了一顿之后,便立马动作了起来,本能朝月请起了安,可是她没有想到,或许是这殿中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到,这原本就情理之中礼数,会如同捅上一个马蜂窝般,惹得对方再度语出惊人,还没等她将话说全,便只听到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半带哀戚半点不可置信女声—— “雁姬,你怎么能跪我呢?你还不赶起来?” 做了十多年风光格格,如今却是被关一间小小黑屋子里,花费上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够堪堪出来重见一回天日,月心里本就委屈极了,而好不容易来到这宁寿宫之后,又先是被外头人左拦右阻,后又被母后皇太后当面甩了脸色,她心里便越发难受,而眼下里看到自己心中虽然贤惠,年纪却到底不小努达海妻子雁姬,面上不但没有半点岁月痕迹,通体上下气度亦是比起如今受了冷遇自己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她心中便是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不悦,可是还没等她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满心不舒坦,亦或是再跟着动作一二,便只见对方突然摇摇拜倒自己跟前,闹得她脸色陡然大变,压根顾不得自己这会儿狼狈,也顾不得还没得到皇后起身恩典,就直接扑了过去—— “努达海对我有救命之恩,此恩如同再造,我心里充满了浓浓感激之情,一早便把你们当做了家人看待,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见外呢?” 雁姬被月这猛然之间举动闹得差点一个踉跄就栽了下去,可比起身体上不舒服甚却是这言语之间冲击—— 什么叫做早就把我们当成了一家人?什么叫做我与她见外?! 主子拉拢得用人时候,是会说上些一家人话,拿你当成自己人之类话不错,而许多得力大臣,或是祖上功劳显赫世家之家,亦是可以跟皇家联姻跟皇家攀上点子关系也是不错,可是这话又说回来,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过是为上对下施恩一种手段,主依然是主,仆依然是仆,甭管你位分多高,甭管你身份多重,又岂是能真乱了套去? 如此之下,不光是雁姬被这一个没弄好就要套上个大不敬帽子话弄得面上一白,景娴眉头也跟着皱得越发厉害,就是本想着倒要看看这个月葫芦里卖什么药皇后也有些坐不住了,毕竟作为这天下间大女主子,她可以因着些旁缘由不对这月规矩上要求太多,也可以碍着有外人场忍她一回两回,却无法坐视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将皇家颜面踩地上,竟是连个上下尊卑都不分,否则天下不是得跟着大乱? “格格这是说什么话?努达海深受皇恩,为朝廷出力本就是理所当然,救下格格是他本分,又何来什么恩不恩,感激不感激……” 皇后有心发作,雁姬也不蠢,知道凭着眼下这般情形,自己也不便于久留,僵硬着脸色便想将话头圆过去告退,可是这话还没说完,却是只见到月因着自己话猛地后退两步,一脸不可置信—— “你怎么能这么说?” 想到努达海一路上所说过他家庭,对比起如今自己情形,月只觉得有着从没有过向往,看到雁姬满脸愕然,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 “努达海跟我说过,说过你,说过老夫人,说过骥远珞林,你们一个个就像是我家人一般,你难道不明白我心意么?” 什么心意?! 雁姬被月这话说得心里猛地一突,她是知道努达海对这位格格生出了那不该有心思,凭着方才所见所观也知道这位格格怕是没什么规矩体统,可是看着月这幅打死都要顺着绳子往上攀模样,她却是有些拿不准了,难,难道不是努达海一个人自作多情,而是这位格格也……天哪! “能得格格青眼,实是奴才全家上下三生有幸……” 雁姬被自个儿这番所思所想给惊了个神飞,可是同时却是怕被旁人看出其中不妥,便也来不及多想,只想着先躲过这话头—— “只是格格乃金枝玉叶之身,奴才等人又岂可高攀?只要格格玉体金安,奴才一家便也没什么别念想了。” “可是我不安……” 月伤心极了,她不明白一直说着要因为阿玛而要善待自己圣母皇太后为什么要那样对自己,也不明白明明所有人都说是为和善母后皇太后为什么独独对自己不假辞色,不明白努达海口中那样贤惠大方雁姬为什么也会跟她们一样这般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这样对她? “难道,难道你是怪我么?”月面上带着浓浓哀戚,“因为努达海为着我缘故而逾越了,所以埋怨上了我是么?” 正是怨上了你了又如何? 月这回儿虽然说得不错,雁姬也确实是为着努达海那茬子事儿没少跟着着急上火,可是看到眼下对方这般步步紧逼模样,却又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只觉得一脑门子汗,将对方并着努达海心里骂了个底朝天—— “格格此般言说,实让奴才惶恐。”雁姬强压着心中愤怒,“若是真如格格所说这般,奴才全家上下岂不都是以下犯上?而且这宫中是天下为尊贵地方,常人压根进来不得,如此地方,又岂会让格格有什么不安?若是真什么不妥,凭着母后皇太后那般慈善近人性子,也万不会坐视不理……请格格慎言!” “你……你果然是埋怨上了我!”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雁姬那后半段话中包含霉头不是她可以撞得,亦或是她那缺根筋脑袋里头满心满眼都只记挂着入努达海府邸事儿,而让她选择性忽略了那对于她而言并不重要规矩,总之雁姬这般刻意为之话语之下,她不但是没得半分收敛,还颇有一副打蛇随棍上不怕死劲头儿——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被这皇家尊荣富贵而迷得一时移不开眼,而忘记了先前对努达海所说过话?”月语不惊人死不休,“雁姬,你相信我,对我来说,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那温暖家才是我一心所求……你是那样高贵大方善良,你一定会明白对不对?” “……格格你!” “爱觉罗月,你闹够了没有!” 雁姬被月这突如其来一手给闹了个脚根子一软,可还没等她忍无可忍再度出声,便只听到坐上头一直冷眼瞧着这出闹剧皇后猛地一拍桌案,陡然发起了雷霆大怒—— “钮祜禄氏就是这样给哀家抚孤?” “她既然管不了,哀家就替她好好立回规矩!”皇后冷笑一声,“将这没规没距混账东西给哀家叉出去,到门口跪上三个时辰醒醒脑子,别污了哀家地儿!” -------------------------------------------------------------------------- 怎么办? 虽然看到月被母后皇太后人连托带拉赶了出去,而自己却是得了一番好脸,不但有着将先前事儿一把揭过去意思,还大有以后少不了抬举一二暗示,可是想着努达海和月二人之间纠葛,雁姬却是非但不感觉到喜悦,反而只觉得从头凉到了底,而这股寒意她将要走出宫门,看到站宫门前一副如同毛头小子一般努达海时候,是陡然升到了顶点—— 若是只是努达海一个人动了心思,她可以坐视不理,毕竟再大总大不过规矩,他一个外臣总归是入不了后宫内苑;而若是那格格只是个脑子不好使,规矩上不太明白,她也可以无所谓,毕竟宫里头总是不回放任不管,一来二去便也就弹压得没了……可是看不远处努达海那副期期艾艾等着消息着急劲儿,以及方才月那副活像疯了一般言行举止,想到这般两两相加之下可能会要生出来后患,以及依着宫里头人那般精明心思很有可能已经看出一二端倪,雁姬却是再也没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绝对,绝对不能放任他们将此事闹大! 作者有话要说:坐等雁姬发飙!</P></DIV> <TR> 69压死骆驼的稻草 “雁姬!” 雁姬被自己所思所想给彻底惊了个神飞天外,只觉得越思越可怖,越想越深觉后患无穷,可是她这儿虽然想将这事儿扼杀于如今尚未被揭发出来摇篮之中,与她同床共枕,本应该是夫妻二人一条心努达海,却显然是半点都不配合—— “你终于出来了,可是让我一番好等!” 正如同他人无法理解努达海这一出如同神来之笔戏码一般,努达海也很是无法理解那些个无关紧要人为何要一直从中作梗,既然宫里人不喜欢月,那为何不让满揣着一颗热忱心他将其风风光光迎回府,给她一个幸福温暖家呢?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之前是因为拉不下面子,不能够像是过河拆桥一般端王死后就苛待功臣遗孤,那么现下里自己已经上赶着求上门,他们为什么还要浪费自己这一番苦心呢? 如此,那头月因着好不容易得来努达海消息,仿佛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上蹿下跳起来,而这头有着这番念想努达海亦是非但没有先前那‘一点点’小挫折,生出半点退却之心,反而那有志一同反对声中,越发坚定起了自己念头—— 月牙儿美好岂是能够被一般规矩礼数给束缚住?他又怎么能忍心看着他月牙儿被束缚这没得半点人情味深宫高墙之中? 这般之下,努达海自然免不了是心急如焚,可是无论是因着现实太过于出乎他意料之外,闹得他很是有些措手不及,亦或是那满朝文武难得统一口径皆说不妥,让他尚且存留着一丝理智,总而言之,他倒是还没前朝上一而再再而三坚持,只琢磨着私下里再找主子爷陈诉心中所思所想,但还没等他前脚找上吴书来求见弘历,转头却是听到了自家妻子入宫消息,让他如同是拨开了重重云雾,顿时眼前一亮—— 他怎么差点忘记了这一茬儿? 努达海是一撞上有关月事儿,脑子就开始变得有些不好使,可是他能一步步从参领爬到大将军位子,即便是其中再有着运气关系,却也不可能全然是个傻到了头,至少与月无关其他方面,亦或说是能够帮助到他将月迎回府各种方面,他皆是门清儿得很—— 前朝和后宫向来是斩断了骨头连着筋,一子若动,子子皆动,而若说前朝里头是主子爷并着几位位极人臣辅政大臣有说话地儿,那么后宫里头那位得了先帝遗命,几十年来稳坐后宫第一把手母后皇太后便是无论是满朝文武亦或是宗室王爷,身子主子爷都得敬着主儿……而他虽然是没本事直接攀上这么个主儿,但是雁姬却是有! 随着登基大典日子一天天逼近,后宫里头女人一个比一个蹦跶厉害,他哪里会不知道如今那位母后皇太后身边第一得意人是主子爷原本侧福晋,现下里既定贵妃主子?而因着先前骥远珞林之事请托,他又怎么会忘记这位贵妃是自家妻子近支表妹? “……努达海?你,你这儿做什么?” 想到这里,努达海只觉得像是瞌睡了送枕头一般,通体之间万分舒畅,哪里还顾得上那正坐金銮殿之中九五圣上,转头便飞一般朝宫门口而来,如此之下,此时是顾不上雁姬那略带诡异表情,满心满眼之间皆是只剩下无法言喻喜悦—— “我等你啊!”努达目不转睛看着仿若是救世主一般雁姬,面上神采飞扬,“怎么样?宫里头可有什么信儿没有?” “……呃?” “便是我先前请求抚孤事儿啊!”因着心中左右寻不到法子事儿突然得到了解决,且解决人正是自个儿跟前人,努达海看着跟前面带迷糊雁姬,自然是不但不觉得有半分不耐烦,还觉得甚是可爱,同时心里还为自己说都不说一声突然行事,而破天荒生出了点子心虚,“哎,先前是我太鲁莽了,也没跟你商量一声就……母后皇太后可说了什么?” 努达海原意是若是早知道对方有这样能耐,就大可不必上赶着去遭一顿埋汰,直接由她出马便好,可是或许是做了几十年夫妻,无论是谁都不愿意相信与自己相知相守了几十年人会突然转性,还冒着大不违肖想上皇家格格,还是方才见了月那副尊容,实让人不敢置信眼界也算不浅一个堂堂大将军会为此人着迷,亦或是压根就没估算过这两人昏头程度,总之,这话儿到了雁姬耳朵里,却是转而成了另一番意思—— 他,他这是生出了悔意? 雁姬是为着这一茬子事儿没少给闹得心火大旺,同时也少琢磨着怎么压下这股风波,好好治治这起子昏头家伙,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且不说他们夫妻结缡至今已有二十载,往日里头也算是琴瑟和鸣,就凭着膝下一双儿女,这斩不断撇不开情分,便让她虽有失望,却不至于死心,如此之下,听着这番话,心中不由得一松—— “你且将心放到肚子里,事儿倒没有严重到那样地步。” 只要还没到不撞南墙心不悔程度便好,只要心里头还记挂着全家上下,尚算有点分寸便好,雁姬收敛起了原先紧张,话也跟着说得真心实意了起来—— “你先前举动虽然很是不成体统,一个没弄好也跑不了要连累到咱们全家上下,而我倒是无所谓,可是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骥远珞林又年纪尚轻,如此,总归是……但既然你现现想通了,这些也就不再多说了。”雁姬叹了一叹,“只要你以后真心实意为主子办差,碍着咱们与母后皇太后勉强能攀上那点子关系,对于咱们,主子们也少不得会照拂一二,你也不必……” “等等,你怎么越说我越听不明白了?” 雁姬这儿还掏心掏肺说着贴心话,可是勉强按捺住心中急切,听着对方慢慢说着努达海,却是后知后觉听出了不对劲—— “什么不成体统?什么连累上下?什么照拂一二?你这番前去难道不是打着跟我一样心思,去请求母后皇太后恩准月住进咱们府邸么?” “……你,你说什么?” 雁姬脚步陡然一顿,身子也跟着一震,面色是顿时一变,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对方,可努达海却是没有半点自觉,不但没有因为雁姬陡转神色有半点收敛,反而仍是自顾自说得很是来劲儿—— “我之前也与你说过,月牙,哦不,月格格和克善世子皆是我从乱民之中救回来,虽然眼下里身京城,不同于荆州那会儿,我却也始终无法对他们处境视若无睹。” “……你,你!” “世子倒也就罢了,毕竟是个男孩儿,且年岁又小,以后是要承袭端王爵位,宫中里人就是再不喜欢他,却也怎么都不会亏待他,可是格格却是不然,她是那样脆弱,那样需要人关怀,难道我们不该出一分力,将她拯救出水火之外么?” “努达海,你怎么……” “雁姬,我知道你肯定为着我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便直接向上头请求,心里头少不得有些子不,可是同时我也知道你是个热心人,先前对于甘珠不就是如此么?现对于月不是加应该如此么?你试想一下若是有朝一日我二人不了,你是不是也希望骥远和珞林能有一个温暖家呢?” “够了!” 雁姬本就宁寿宫被月膈应得不行,存下了一肚子气,而之所以会勉强压下火气对努达海好言相待,也皆是因着看到对方似乎是生出了些悔意,才会顾念着几十年夫妻情分软下了心肠,可是她却是没想到,她想要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自己吞下这个哑巴亏,对方却是不但没得半点收敛,还一而再再而三上赶着戳她肺管子,是可忍孰不可忍,真当她是软柿子那般好掐? “努达海,你真是大胆!”雁姬气得脸色铁青,猛地甩开努达海手,“甘珠是什么身份,格格又是什么身份?二者难道可以相提并论?而就是暂且不说这些,若是有朝一日我真不了,骥远珞林也自有咱们自家亲戚照看,难道我还会去托付给底下奴才不成?而如同此理,格格现又不是无亲无故了,她上有皇家宗室长辈,下有同胞弟弟,咱们当奴才上赶着去添什么乱?” “雁姬,你怎么能这样说?!” 正如同雁姬没有想到努达海会脑子不清楚到这般地步一般,努达海也是全然没想到眼下情形会陡然间急转直下,不由得觉得大受伤害—— “你怎么会说出这样话?”努达海猛地上前,大力抓住雁姬双肩,不可置信摇晃起来,“这世间正是因为有情才能有爱,有爱便能够突破一切障碍,而你,你怎么会变得跟那些个人一样嘴脸,事事只知道拿着规矩来束缚这世界上大美好,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努达海,你,你……”雁姬被摇了七荤八素,只觉得全身上下不舒服,“你,你放手!” “不,我不放!”努达海全然顾不得雁姬越来越差脸色,只一味沉浸自己世界里,“你以前是那样美丽善良大方,如今为什么会变得这样残酷无情,你怎么能够不体谅我这一份苦心?” “你……” 若是置身事外,看到这一个说自己一定会明白她心,端着哀戚可怜嘴脸却步步紧逼模样儿,而另一个则是责怪为什么不体谅他苦心,嘴里说着歪理心里打着歪主意情形,少不了会打心底里叹一句实为良配,可当这事儿发生自己头上之时,雁姬却是只觉得满心苦涩,她感觉到周围投过来视线越来越多,以及被摇到晕过去后一瞬间,她心中坚守了差不多二十年信念悄然碎成了粉末,促使她下定了后决心—— 君亦无情我便休,如此,努达海,我便让你明白什么才叫做真残酷,真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开虐!</P></DIV> <TR> 70后宫中的二三事 “怎么?那拉家人又进宫了?” 富察明玉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案,目光有些讳莫如深——先帝爷还时候,她被明里暗里下了不少脸面,明明身为名正言顺嫡福晋,乾西二所当家主母,却握不住半点权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乌拉那拉氏一日日坐大,而好不容易日盼夜盼盼没了先帝爷,终于以后能够凭着这些年来弘历身上所下功夫,和膝下一双儿女卷土重来,却没有想到老爷子临终之前一句话,再度夺走了中宫之权……如此,富察明玉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看着自己遭殃,那乌拉那拉家两姑侄却是从中受益,心里自然便越发不舒坦起来。 毕竟她虽然自问看得通透,也知道凭着自己这么几年间弘历身上所下功夫,以及膝下一双儿女,即便再没有那总揽后宫名头,也总是难得有人能够越得过她去,可是这话又说回来,这后宫里头又有哪个女人会嫌自己位分过高,会嫌自己手中权力烫手? 有一便想要二,想要就想要三,此乃人之本性。 看着随着老爷子驾崩,压自己头上那一座大山跟着被移开,富察明玉是好不松了一口气,而后听着底下人会意讨好叫着一句句主子娘娘,她心中也确实少不了有些得意,可是松口气归松口气,得意归得意,当这股劲头一过,看到那位向来不待见自个儿母后皇太后后宫里越发说一不二,并着那乌拉那拉氏景娴亦是跟着水涨船高,俨然一副贵主儿模样,她又仍是免不了觉得刺眼,一来二去之下,是心里将这二人,甚至连带上整个乌拉那拉家族都狠狠记上了一笔—— “可不是又来了么,不过,这回儿可跟以前不一样!” “嗯?”富察明玉看着秦嬷嬷不愁反喜神色,眼波不由得一晃,“说来我听听,怎么个不同法?” “您可还记得早朝那会儿前头闹出来乱子?” “你是说那努达海请求抚孤那茬子事?”富察明玉皱了皱眉头,“那努达海虽然跟那拉氏是扯得上点子关系,要这上头做点文章也不是不可,只是我听说那拉氏跟那家人走动得并不多,即便硬是给他们攀拉上了也……” “眼下里这位可不就自个儿上赶着去攀扯上了么?” 宫里头本来是个藏不住话地儿,一旦有个什么风声,根本用不了几时便会传遍各个角落,如此,再加上富察明玉手下人都不是什么蠢得,摸着自家主子心思之后,便一直眼珠子不错儿盯着乌拉那拉家,就想从中找出点挑事儿苗头……这般之下,那神武门外本就被努达海给折腾得不小动静,自然是让他们数收入了眼底。 “那位将军大人前脚才前朝捅出篓子,后脚娴主子额娘就带着将军夫人入了宫,直奔宁寿宫而去了呢!” “哦?努达海夫人?” “正是!可这还不算完呢,那位将军夫人才进了宁寿宫没多久,怕是脚跟子还没站稳,寿康宫里便跟着闹腾开了,说是那位格格不见了……” “什,什么?” 富察明玉虽然一直存着给那乌拉那拉家两姑侄添不痛念头,可是这官大一级压死人,权高一层气死人,无论是从身份还是辈分,亦或是正统来说,她是哪点都不占理,只能看着那二人一日风光一日,暗地里气得牙痒痒,而差不多是与此同时,因着母凭子贵,身份不能同日而语熹妃,也为着处处被撩了面子,心里憋着团火,如此这般之下,以往不算怎么亲近二人倒是一拍即合,陡然有志一同了起来—— 毕竟对于熹妃而言,且不说她本就存了跟皇后较劲心思,压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给对方添不痛机会,就说那眼热了好些年后宫大权,若是被皇后抓手里,她是只能眼睁睁干瞧着,但若是换个人,成了自己儿媳妇,却怎么样都不同了不是? 而对于富察明玉来说,即使知道那钮祜禄氏心里有着自个儿算计,全然不可能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也指不上对方有那个能耐本事明面上去跟母后皇太后叫板,但其身为皇帝生母,好歹是个皇太后,即将来临大封后宫一事上就是再没得个拍板决定权,却总是能够说上一两句话不是?而再凭着弘历那容易心软性子,以及慈宁宫那一档子事,他难道还会这上头不多给其一两分颜面?这般两两相加,只要得了个由头,还怕找不着机会一边打压下碍眼人,一边给那乌拉那拉氏添堵? 只是她们设想得虽好,算盘珠子也皆是拨得精明,却没料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比不上天算,还没等她们二一添作五各自动作起来,便被这横空出世月给搅了个计划全乱—— “又是那个混账丫头!” “主子息怒,这回儿那位格格倒算是做了件好事儿,直接去给宁寿宫那位添堵去了,而且听底下人口风说,那位似乎是听到将军夫人入宫消息,才后脚赶着前脚立马赶过去……您说这里面可有什么说头儿?” “哦?” “而且这还不算完,那位格格不知道宁寿宫里头说了什么,惹得母后皇太后娘娘大怒,竟是将其直接撵了出去并让她宫门前跪上三个时辰,这会儿还那儿抹着泪呢……” “这有什么出奇?”富察明玉还想着先前那番话,对此很是有些不以为然,“就凭她那么个没规没距跟个野人一般性子,谁又受得了去?” “可是奇怪就奇怪,随后跟着告退将军夫人脸色也很是不好,到了神武门外,那位将军大人亦是直接就外头等着,瞧着那摸样儿真是要多心急有多心急,后来那二人也不知道是为着什么生出了些口角,可听底下人话儿,那言谈之间竟是时不时蹦出了什么端王,什么格格字眼……您说,这不是太让人生疑了么?” “什么?” 先是爷们儿上赶着去请求抚孤,再是内眷后脚赶前脚入了后宫,被关了禁足月是公然违逆禁令上赶着去了宁寿宫,这一茬连着一茬儿究竟是打得什么主意? “这倒是有点意思。” 富察明玉宫里呆了这么些年,又一门心思想捉景娴痛脚,听到这几乎等于是瞌睡送枕头一般,上赶着送上门话头,自然是顿时一扫先前不意,眼前陡然一亮—— 她们转着什么样心思又有什么重要?只要皇上认为其心不轨不就够了? ------------------------------------------------------------------------- “你说什么?那努达海真是这样说?别用规矩束缚了世间上大美好?!” 宁寿宫之时,她是因着雁姬此人比她想象中好上太多,而去了一两分不满,也因着对方言谈之间不但不露半点怯意,还处处将话圆得漂亮,颇有些大气儿生出了点子好感,可正如同皇后会因此多加提点上对方几句一般,她也是因此才对对方上了点子心,可是这不上心还好,这越上心却越是让她觉得奇怪。 若说对方陡一开始看到月便脸色大变,是因为那丫头那副没规没距到不行模样,算是让人大开了眼界,亦或是因着努达海那番子让人摸不着头脑行为少不得有点子心虚,那么后来越发紧张越发心急又是为着那般?即便那月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句句话都不褶子里,可就凭她那样精明性子,难道还弄不明白上头意思?又何须方寸大乱至此? 如此这般之下,雁姬前脚刚出了宁寿宫大门,景娴和皇后手底下人便跟着后脚动作了起来,得来消息比起那头才刚刚得到信儿富察明玉那头,自然是还要上不少—— “真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混账东西!” “主子,眼下可不是着急上火时候儿……”容嬷嬷抬手指了指外头,“那动静闹得可是不小,听说表姑娘都因此被气得晕了过去,这会儿怕是后宫里头该得到信儿心里都有了谱儿了……毕竟那努达海这一出儿幺蛾子本就让人上心不是?” “姑爸爸那儿可有什么话儿传来?” “娘娘意思是先看看表姑娘要怎么办,毕竟这努达海虽然抵用,但他他拉府也不光只有他一个男丁不是?这爵位什么也不怕没人继承不是?” “可是那努达海……” 景娴余怒未消,可是没没等她来得及开口说上什么,却是听到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闹得她本就不平静心陡然一突,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而还没等她抬起头来问出声,李嬷嬷却是抢先一步将话儿抛了出来—— “主子,大封后宫名单已经出来了,眼下皇上已经往宁寿宫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精彩!</P></DIV> <TR> 71新君登基惹来祸 “升舆,起驾——” 皇家规矩多,诸事皆繁琐,意义特殊君登基之礼自是甚,内务府并礼部忙前忙后筹备了二十来日还不算完,到了君登基这日各项章程是直忙得人脑子发晕,君丑时起身,先允礼部尚书奏君之请,再将乾清宫垂帘,示意大行皇帝之丧暂停,于灵前行三跪九叩大礼之后,又祭告天地祭告并列祖列祖,如此,方才算是走完了头一轮。 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弘历坐象征着天子身份九龙明黄色御辇之上,看着底下顶礼朝拜文武百官,心中感觉颇为意,一种从没有过坐拥天下意,从容保和殿前降舆,又步行至中和殿礼仪官口令之下登上皇帝宝座,俯瞰着底下人一个比一个恭敬模样儿,以及该耳边传来虽因着丧期不能奏喜鸣乐,却一声庄重大气过一声午门命中,弘历是不由得觉得身心舒畅—— “奉天承运,大行皇帝诏曰,皇四子弘历,秉性仁慈,居心孝友,圣祖皇考于诸孙之中,为钟爱,抚养宫中,恩逾常格,今以朕令,着其继朕登基,即皇帝位,仰赖上天垂佑,列祖贻谋,当兹寰宇乂安,太平无事,必能与亿兆臣民共享安宁之福。” “儿子谨遵皇考遗诏,必不负皇考所寄所托。” “自今以后,实愿内外亲贤股肱大臣,念朕朝乾夕惕之苦衷,仰答皇考圣祖仁皇帝利益社稷之诚念,各秉忠良,屏除恩怨,一心一德,仍如朕位之时,共相辅佐,俾皇太子弘历成一代之令主,则朕托付得人,追随列祖皇考天之灵,亦可不愧不怍也。” “臣等谨遵大行皇帝遗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这中正仁和宝殿宝座之上,听着不绝于耳百官朝贺,弘历心中畅极了,朝一旁礼部司官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继续宣册封诏书—— “兹仰承大行皇帝遗命,尊皇考皇后乌拉那拉氏为母后皇太后,上徽号崇敬太后,居宁寿宫,尊皇考熹妃钮祜禄氏为圣母皇太后,上徽号崇庆太后,居寿康宫,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钦哉!” “皇上圣意所裁,孝奉两宫皇太后之尊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奉皇太后慈命,嫡妃富察氏,祥钟华胄,秀毓名门,六行悉备,久昭淑德,以册宝册立为皇后,赐住坤宁……” 礼部司官照着圣谕正是宣读得认真仔细,可老天爷却是存心想给这场将要画上圆满尾声登基大典添上些热闹一般,还没等他将后两句话读全,却是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闹腾声,而众宗室王亲并满朝大臣皆是脸色陡变之下,这股闹腾劲儿是非但没得半点收敛,反而还越演越烈了起来—— “不好了,出大事了!” -------------------------------------------------------------------------- 不同于前朝那般先称帝再施恩封王,后宫里头却是因着要由低位分逢迎高位份主子惯例,先由答应常贵人等封起,再到嫔位妃位贵妃,后才到皇后—— “奉皇太后慈命,侧妃那拉氏,温惠秉心,柔嘉表度,持躬淑慎,赋性安和,以册宝封立为贵妃,赐住翊坤宫,勉嗣徽音,用赞和平之治。” “奴才请贵妃主子安,娘娘金安万福。” 没有了身为满妃却矮过奴才秧子一头幺蛾子,也没有了初系贵妃者比后封者尊贵,因而不得受命妇礼打脸之举,身这与记忆中无二,甚至比那时还要辉煌华丽翊坤宫殿,看着底下领头跪着请安贤嫔高氏,嘉嫔金氏,纯嫔苏氏,仪嫔黄氏,并着贵人陈氏,常珂里叶特氏,以及外头那一眼都望不到头儿宗室命妇朝臣内眷,坐正中宝座上头,身着着全套贵妃大礼服景娴,不由得有些些恍惚—— 一切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即便富察明玉仍然是明面上那母仪天下中宫皇后,也有着膝下一双儿女傍身,却是被先帝一道遗命直接夺走了本该被她握手中中宫大权,闹得上不上下不下很是尴尬;而高子吟虽然仍是一如既往得宠,风头也是一如既往正甚,可就凭着她那蛋都下不了一颗模样儿,却也只能先帝刻意为之打压之下,顶天就呆如今嫔位之上,就是贤又如何?慧又如何?不过空有一个好听名头,早已不能同日而语;而剩下那些个女人们,虽然也按照前世摸样儿,该封嫔封嫔,该生子生子,却到底因着大局不同而各自有生出了不同命数……一切早就变得数不同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不正是如此? 景娴目光慢慢地从底下人身上一一划过,她不是没有看到高子吟眼底里憋屈与不忿,也不是没有看到余下几人各异神色,可是她却不意,收敛住目光,慢慢定格成了一抹意味不明笑—— “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恩典。” 起了身,又得了个座儿,再看了看身遭这富丽堂皇宫殿,高子吟只觉得心里不畅极了,酸水一股跟着一股冒儿—— “贵妃姐姐这儿真是好气派,比起子吟那储秀宫真是好过了千倍万倍,皇上真是疼惜贵妃娘娘,惹得子吟好不羡慕……” “哦?贤嫔这话倒是说得有意思,难道竟是觉得皇上苛待你了不成?” “子吟……” 身为皇阿哥侧福晋时候,因着脚跟子没站稳,身份上头又太惹人眼,以及弘历心中印象又尚未成形,她倒还得尚且顾忌点这爷们儿面前第一得意人,可是随着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掌了这么些年事亦算是扎住了根基,外头势力是发展得一日好过一日,如此,她也实不需要再一而再再而三退让对方,让来人蹬着脸往上踩,别说这对方自个儿册封大礼之上就敢挑事儿—— “我虽没进过你那储秀宫,可打远处瞧着却也是极不错。”打断了高子吟话头,景娴面上带着笑脸,一副说着玩笑话模样儿,可听人耳里却是不由得让人心惊,“难不成你看上了我这翊坤宫不错,想跟我换换住处?” “娘娘您……”高子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以往一直跟自己打着太*娴,会突然之间转换了态度,直接发作起来,心里恨恨,面上却是不显,“子吟怎么会有这样心思,不过是两句玩笑奉承话罢了,没想到竟是惹得您上心了……” “哦?” 景娴向来是个喜恶分得甚是分明人,若说对于那些个过往没有什么过节,井水不犯河水女人,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对于没少自己悲凉处境之上添砖加瓦高子吟等人,便是没得半点圣母情操了……看着对方自己明晃晃警告之下,不但没得半点收敛,还越发话里话外起来,景娴自然是懒得再给好脸。 “这么说,竟是我错了?” “娘娘今个儿似是火气有些大?” 高子吟本也不是什么好性子,或是说她本也不是什么极为聪明机灵人,再加上这么多年以来,富察明玉退让,景娴放任,弘历宠溺,是惯得她有些无法无天,如此之下,想到自己归根究底说起来都是遭了对方连累,才被先帝爷不待见,到头来只得了个嫔位,还得给对方卑躬屈膝讨好,也是不由得收了笑脸—— “倒也是子吟错,居然忘了娘娘正是因着他他拉府里那一摊子事上火得很,这马屁竟是拍到了马腿上……” 高子吟这番话不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而是直接插到了肺管子上。 “贤嫔,你可知道后宫不得干政祖训?”看到对方这幅模样,景娴怒极反笑,“莫不是抄宫规还不够?” “……你!” 先帝爷还时候,高子吟算是吃了苦头,就差日日躲自个儿小院里头避世不出了,可是随着先帝爷驾崩,以及弘历那说话不过脑子许诺,她被憋屈了那么些日子心,却是陡然间膨胀了起来,想到弘历那言犹耳,只要寻到机会便会抬举自己,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话,高子吟只觉得自己比面前这看着尊贵景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听到对方这句句直往自己心口刺话,张嘴便想再给对方个没脸,可是这话还没说出口,却是只听到外头突然敲锣打鼓闹腾了起来—— “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绝壁精彩!!</P></DIV> <TR> 72寿康坤宁遭大难 “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庄严肃穆,正举行着国之大典中和殿因着这突如其来一嗓子,瞬间沉寂了下来,可随着外头那一声急切过一声锣鼓声,下头跪拜朝臣,虽然面上还勉强维持着恭敬模样,可神色中却是不由得带上了点子张皇失措,心底里是默默地嘀咕开了,怎么这皇家就一茬连着一茬儿没个消停? 比起底下面面相觑满朝文武,同为辅政大臣允裪几人,面上虽然显得要冷静得多,神色之间也很是一副稳得住模样儿,可是被掩朝服之下双手却亦是不由自主紧握成了拳,天降此难,莫非是老天爷示警?完了,若是这事儿传出来,不是又要折腾出一轮君之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弘历勉强维持着君王威严,压抑住心底里不安,仍是端着君架子稳稳地坐宝座之上,可是内心深处却是免不了因着这消息而狠狠被揪成了一团——想到自皇阿玛驾崩以来,先是苗州厅那头闹得越发厉害,自己几次三番降旨镇压都没收到什么很大成效,紧接着又闹出了个荆州民乱,折腾得正值国丧当口儿便后脚赶着前脚死了个宗室王爷,弄得前朝后宫幺蛾子一茬接着一茬儿,而眼下里好不容易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了登基大典,他满心满眼以为总算是苦甘来了,却怎么也没料到临到了了,还尚未礼成竟是起了火走了水,生生闹出了个不祥至极兆头……难道自己就这样不被老天爷待见?! “回,回皇上……” 瞧见不光是自家主子猛地将目光转向了自己,几位辅政大臣并场文武大臣亦是因着这话头看向了自己,吴书来心里有些子发虚—— “走水原因暂时还没探出个究竟,不过听底下人刚刚传来信儿,说是火势并未有碍前朝,也因着尚算遏制得及时,没闹出什么大忌讳……” 没有蔓延到前朝?那就好,那就好。 天下之人虽不至于人人迷信,可是上有青天,下有黄土,心里头总是少不了些忌讳,凡事都想图个吉利兆头,而到了这本就以天命所归立足皇家深宫,该忌讳地儿便比起外头还要多,而此外,再加上前头又有那般看重祥瑞福祸先帝爷珠玉前,于这上头便是免不了俗……这般不一样日子里闹出这样幺蛾子,本就已经够让人诟病,若是还蔓延到了前朝,甚至到了中和殿,岂不是将矛头指向君? 如此之下,听到这里,弘历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心里头也跟着去了一两分紧张,可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调度一二,却是只见到底下吴书来带着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又开了口,直接抛了下个炸雷,炸得场众人皆是一愣—— “只是,只是火势虽没有影响到前朝,却,却似乎是从圣母皇太后所居寿康宫而起,即便底下人皆是心救火,也免不了,免不了……” “……什,什么?!” 此言一出,底下朝臣皆是陡然变色——作为这天子近臣,场就没几个会不知道这些日子皇家所闹出来幺蛾子,对于那位圣母皇太后所行所举,自然也都有耳闻,想到那位先是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猛地抽一冷子想要效仿皇帝移宫,将心思转到了慈宁宫上头,闹得前朝后宫都跟着不太平,后又因着荆州那头乱子,不但没消停下来点,还又把主意打到了那端王遗孤上头,你要抚孤也就罢了,想要施恩以示身份也就算了,可你总得上一两分心不是?怎么那格格前脚才进了寿康宫大门,后脚就被禁了足?还生生闹得努达海那个混账东西拿着这个当由头当朝请求抚孤? 真真是个不着调! 如此,再加上这般显而易见,矛头直指上天之意,宗室朝臣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起来,不过此时弘历倒尚算没拎不清到了头,亦或是说一时之间他也没想那么多,听到这火势是从自家老娘那儿而起,大惊失色之余,不由得有些着急上火—— “从寿康宫而起?那皇额娘……” “主子爷放心……”感觉到周遭氛围陡然间变得诡异了起来,吴书来也不敢再打什么旁心思,老老实实一问一答,“因着正式诏书还未下,是以圣母皇太后便一早就去了母后皇太后那儿静候旨意,是以,娘娘这会儿还呆宁寿宫中,并没有什么妨碍。” “如此甚好,如此甚……” 听到自家老娘那儿没闹出什么不得了事儿,弘历猛地松了一口气,可是老天爷却仿佛是就乐得与他作对一般,还没等他将第二个好字说出来,便只听到外头再度传来了一阵急促脚步声,闹得众人心里顿时一震—— 完了,又来什么乱子了? ------------------------------------------------------------------------- “走,走水了?” 前朝那头为着这档子事正是闹得人心惶惶,而后宫里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反而甚—— 高子吟那几乎已经到了嘴边说辞,被来人这陡然间一嗓子给惊得直接卡了喉咙眼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闹得半点没回过神来,而后头原本冷眼看着这场两虎相争戏码其他女人也坐不住了,皆是面色惶惶了起来,不用说外面那些个还摸不清个所以然,只知道出大事了宗室命妇及朝臣内眷。 “回主子话,正是如此。” 看到自家主子猛然扬起眉角,身宫中数年,加上今个儿又是自家主子好日子,只是免不了将上上下下都盯得很是紧李嬷嬷连忙迎了上去—— “虽不能确定是由何地而起,不过方才奴才出去冷眼看着,却是只见到底下人都一个个端着水盆皆是往寿康宫方向而去……” “寿,寿康宫?” “虽不知现下里火势如何,可是既然没有听到多信儿,便应该是没有大妨碍,只是奴才想着,这宫中,特别是六宫宫殿建得很是紧凑,说句不吉利,不怕一万怕万一,娘娘和各位主子夫人还是去前坪上躲一躲才好,万一有个什么也好应变不是?” “你说不错。” 景娴虽然不至于为那向来就彼此不待见熹妃去担心个什么劲儿,可冷眼瞧着这大好日子里抽冷子整出这样一茬儿,却也不会舒坦到哪里去,而此外,再加上这与前世越来越不一样,甚至是走向越发诡异情形,也跑不了有点心里没谱儿,如此这般之下,听到李嬷嬷提点,再看到满殿无论没了哪一个传出去皆是跑不了自己妨碍嫔妃命妇,便也干脆不再做其他所想,直接顺着李嬷嬷话往下说—— “你们心意我都知了,只是这会儿也不像旁时候,没得那么多规矩不规矩,体统不体统,都去前头等等信儿吧。” “谢娘娘恩典。” 景娴带头领着一干嫔妃命妇刚从大殿之中走出来,脚跟子还没站稳,便只听到底下人里头突然传出来几声响动—— “咦?那是什么?” 登基大典皇帝起得早,册封大礼后妃们起得也不敢晚,折腾了这么半天下来,又被高子吟那没规没距明里暗里扎了轮肺管子,景娴本就觉得不舒坦极了,再加上对于眼前这般情形,心里又没得半点谱儿,不由得越发不豫,如此,听到这一声大过一声动静,自是不自由自主皱了皱眉,可是随着她无意间一抬眼,脸色却是跟着陡然大变—— 那是坤宁宫?! 景娴所居西六宫本就是离中轴线三大宫靠近宫殿之一,走出宫门放眼望去,虽不至于将坤宁宫收眼底,可若是那头有个什么动静,却也跑不了第一时间能够知晓上几分,如此之下,她刚一抬头顺着容嬷嬷指点抬眼看去,便只见到那头坤宁宫上方烟雾弥漫,直让她心里猛一突,而正此时,外头也差不多同一时间数闹腾开了—— “不好了,火势蔓延到坤宁宫了,请各位主子夫人赶紧避祸!” 怎么这寿康宫而起火势,竟是生生越过了养心殿,越过了西六宫,而直接蔓延到坤宁宫之上? 听着这犹如一声平地炸雷般话,看着那话音未落便数忙活起来底下人,以及面上惶色重妃嫔命妇,景娴来不及跟着着急上火,只觉得心中颇觉微妙—— 一头是熹妃所居寿康宫,一头是富察明玉所居坤宁宫……这下可算是捅破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开虐!</P></DIV> <TR> 73明玉熹妃倒大霉 “怡亲王府,庄亲王府,康亲王府,豫亲王府、简亲王府、克勤郡王府、顺承郡王府、平郡王府[注1]各敬上嵌玻璃硬木五屏峰镜台成对、三镶玉如意成对、赤金如意成对、赤金宝瓶成对、各式盆景四对、各式桌灯四对、各式挂灯八对、文玩都盛盘八分等。” “裕亲王府、履亲王府、果亲王府、和亲王府、硕亲王府[注2]各敬上红木细琇插屏二对、红木插屏镜二对、红木穿衣镜二对、进贡自鸣钟二对、通天犀、珍珠、汉玉、玛瑙皆九九,宋元明画册卷九九等。” “各旗满蒙汉都统府各敬上赤金累丝镶嵌珠石带钩成对、三镶宝石带钩成对、翡翠各式佩四件、白玉各式佩四件、碧玡瑶各式佩四件、金怀表四对随表辫八件、翡翠白玉点翠珊瑚珍珠宝石各式挑簪二十对随三挂双挂单挂搭琅等。” “各学士府尚书府各敬上各色江绸绫缎杭纱春绸洋绉春纱春罗八十匹、各色堆花绫二十匹、各色绒线二十匣、各色闪缎二十匹、金线八十绺银线八十绺、各色缂丝细绣纳纱衣边挽袖八十分、各色提花八分一寸寸半二寸洋金线绦八十板。” “这些皆是底下以贺娘娘册立中宫之喜孝敬,而主子爷、两宫皇太后赏赐也数送到了,册子这儿,请皇后主子过目……” “很好。” 富察明玉本就不是脱俗之人,亦或是说这宫中无论哪个女人皆不是什么不求名利之人,毕竟这宫中之人人虽然从明面上来看都是一个比一个体面,一个比一个富贵尊荣,可是这得宠与不得宠之间差别,以及底下人那套迎高踩低模样儿,日子过得如何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而先头作为嫡福晋,如今正位中宫富察明玉即便因着身份以及家里头支持,并未曾这上头吃过什么亏,栽过什么跟头,但这并不说明她就不知道这些个俗物重要性,毕竟有钱才能使得鬼推磨不是? 如此,坐装点一,比起乾西二所主屋不知道要华丽恢弘了多少倍坤宁宫正殿宝座之上,本就倍觉满意富察明玉,抬起手结果地摸摸递过来册子,看到那一眼都望不到头儿礼单之时,心中自然是觉舒畅—— “该回礼回礼,该赏赐赏赐,他们既然有这份子心,我便是不能小气不是?” “主子说得很是,这底下人,亦或是宫中人又有哪个不知道您是个简朴自身,大方他人?这宫里还有哪位娘娘能比得过您去?也就是您这样,才配得上这中宫宝座不是?” “你啊,就是会哄我开心……” “奴才可不是捡好听话儿说,这句句所言可皆是出自于肺腑,而且就是不说这些,除了先头圣祖朝皇后,后头又还有哪位能居于坤宁?就是那位主子不也是连着坤宁宫边儿都没够着过?”指了指宁寿宫方向,“乾为天,地为坤,帝居乾清,后居坤宁,这可不是真真正正应了正位中宫理儿?” 身为富察明玉奶嬷嬷,秦嬷嬷自然是深知自家主子心里憋屈,话自然是句句都上赶着往好听地儿说,再加上今个儿这大好日子,直将富察明玉给哄得见牙不见眼—— “罢了罢了,我一句话竟是惹了你这样一串儿出来,赶紧去列单子按礼定赏,等会儿人都来了又抽不出功夫了……” “是,奴才谨遵娘娘懿旨。” 秦嬷嬷满脸堆着笑一躬身,又不着痕迹拍了记马屁,逗得自家主子为开怀之后,才动身往外退去,而秦嬷嬷这头刚走,双云便后脚赶着前脚走了进来—— “主子,贤,高主子已经领着其他娘娘去翊坤宫了……” 若说景娴是富察明玉眼中钉肉中刺,那么乾西二所里头没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闹得她一个嫡福晋都不得不退让三分高氏便是犹如卡她喉咙眼里一根鱼刺,让她上上下下皆是膈应,如此,听到这话头,再想到这高氏将弘历那厮哄得竟是得了个,跟前头世祖朝宠冠六宫,后头是生生弄废一个皇后孝献皇后一样封号,富察明玉便不由得沉了沉脸色,不过或许是高子吟那个嫔位实算不得入眼,或许是方才被秦嬷嬷哄得高兴,不过一时,便又只见将面色回转了过来—— “不过是个嫔位,也值得你这样忌讳?”富察明玉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就凭着先帝爷那道旨意,就足以让她难以翻身了,你看,她上上下下忙活了这么些日子,不还是连个妃位都没够上?” “主子说得很是,是奴才大惊小怪了……”双云也是富察明玉身边老人了,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顺着梯子往下爬,“如主子所言,高氏顶天了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压根不足为惧,哪里又能让您这般中宫之主去忌讳什么?能让咱们这坤宁宫上上下下去忌讳什么?” “正是这个理儿。”富察明玉倒也没较真,看到对方很是精灵将话圆了过来,听得她很是舒畅,便也就干脆揭过了这一茬儿,“好了,不说这个了,既然那头已经到了翊坤宫了,想必不过多时便要过来了,你去前头瞧瞧旨意可过来了没有……” 富察明玉正是有条有理这说着,可话还没说完,却是陡然之间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闹腾声,而伴随着这股闹腾劲儿而来便是一声急促过一声脚步声—— “可是来了?” 穿着厚重朝服富察明玉眼前一亮,想到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立后旨意终于来了,不由得连忙起了身,可是还没等她那踩着那几寸高花盆底子站稳,却是只见到先前被她打发去库房清点礼单秦嬷嬷,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喜意,还颇有些慌张连走带跑奔了进来,直接朝她丢下了个炸雷—— “不好了,坤宁宫后殿走水了!” “什么?!” 富察明玉脑子一懵,身子也跟着一软,可是这会儿她却是来不及想这立后大好日子竟是闹出了这样大祸,会给她招来怎样大难,也来不及第一时间急于逃命,看着对方手里头还没得功夫放下礼单册子,富察明玉双眼欲裂——这坤宁宫中堆积着可不止这些日子下头敬上来礼,还有那几乎耗费了富察家一半家底她嫁妆,以及这么些年来宫中积累……若是没有了这些,没有了这明晃晃利,她以后要如何笼络下人,如何拉拢旁己,如何对付那拉氏高氏和其他女人? “主子,您还发什么愣呢,赶紧随着奴才避难去吧!” 富察明玉被这突然之间噩耗惊呆了,可秦嬷嬷这陡然间一嗓子之下,却又到底拉回了些许神思,下意识就想先借着对方托着自己力往外走,可今个儿却活像是她受难日一般,一早便起来梳妆装点上厚重朝服以及满是珠翠朝冠这时也顿时成为了偌大累赘,只见她刚准备迈开步子,脖子上那不知道时候被绊住了三串朝珠却是只让她只觉得胸口猛地一紧,连带着使她脚下跟着一顿,但与此同时她却又没止得住急匆匆往外走秦嬷嬷脚步,竟是被拉一个身形不稳,脚下一踉跄直接栽了下去—— “主子!” -------------------------------------------------------------------------- “什么?火从寿,寿康宫起?” 比起那头乱成了一锅粥,到后竟是只能被人连扶带抬折腾出来富察明玉,这头钮祜禄氏虽然因着身宁寿宫而堪堪避过了这一劫,可是所受到冲击却也半点不少—— 以格格身份入侍,且出身不过是个旁支钮祜禄氏,虽是比不得自家儿媳妇那般明媒正娶满满一百二十抬嫁妆底子,以及那如日中天富察家厚厚家底,但作为一个雍正后宫即便排不到头位,身份地位却也其二宫妃,和身为内定储君生身额娘,这么些年来底下人孝敬到底也不会少到哪里去,再加上随着先帝驾崩,自家儿子因而上位,底下人奉承便是一日多过一日,如此之下,想到这么多年积累竟是莫名其妙之间被毁于一旦,钮祜禄氏自然是被气得肺管子直疼。 “那月呢?” 坐上首,没有这场火难中受到半点波及那拉太后[注3]将钮祜禄氏那副有憋屈又只能隐忍模样收眼底,可却没有出言安抚意思,反而直接调转了枪头—— “本来你遭了这样事情,于情于理我也不应该再说你什么,可是那月到底是养你膝下人,就是她言谈举止之间再没得半点规矩,却总是个功臣遗孤,你怎么能半句话都不问上一句?” “娘娘说得很是……” 钮祜禄氏被那拉太后陡然而出言辞给吓了一跳,连带着顿时回过神来这会儿身处何地,连忙收敛了心思,站起了身—— “确实是我思虑不周了,不过今个儿这般好日子竟是出了这样事儿,我却实是……” “罢了罢了,你想说我都明白。”皇后仍是一副稳坐钓鱼台淡然模样,挥了挥手打断了对方话,“可是我这儿也就罢了,但万一传出去了不是得落上个失职失责名头?要知道今个儿这样大好日子由你那出了这档子事本就很是有些不好看,若是再……岂不是难看?” “娘娘教训是,我……” 看着对方那陡然紧张起来神色,那拉太后眼底里几不可见划过了一丝略带恶趣味笑意,再度打断了对方之后,轻飘飘吐出了一句对于钮祜禄氏如同雪上加霜话—— “你便把心吞回肚子里吧,咱们处了也少不得有几十年功夫,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也就自然不会对你坐视不理不是?哪能看着你落得无宫所居,无处而立呢?” 钮祜禄氏听着对方这番子名为体恤,实为挖苦话下,只觉得被憋屈得心里直吐血,可是面上却仍是不得不勉强端着笑意屈膝谢恩—— “……谢,谢娘娘体恤。” --------------------- 注1:铁帽子王爷 注2:降等承袭王爷 注3:因为富察明玉被封为皇后,所以以后改孝敬皇后为那拉太后。</P></DIV> <TR> 74放火元凶疑新月 怎么这寿康宫而起火势,竟是生生越过养心殿,越过西六宫,直接蔓延到坤宁宫之上? 正如那头景娴想破脑袋都没琢磨明白这是个什么道理,这边因着这一茬连着一茬儿幺蛾子,气氛越发诡异起来中和殿里众位满汉文武,心里自然也是没少嘀咕,只是比起那身处混乱之中,一时还有些回不来神,没得功夫劲儿去往深处想景娴,他们想却要远得多—— 自古以来,天降警示,要么是国有昏君,要么是朝有奸佞,要么便是后有妖妃,是以,一旦闹出个什么天灾地变,不说当皇帝跑不了要去祭天祭地祭列祖,严重还跑不了一封罪己诏,就是满朝文武大臣以及后宫宫妃亦皆是人人自危,生怕这一个没折腾好就会闹出大忌讳事儿上沾惹上半分……如此,这天下瞩目登基大典上突生出如此大祸,底下朝臣怎么会不生出什么想法?而若说这没弄出个究竟时候,碍着上头那位官上任三把火主子爷还眼珠子不错儿盯着,众人不敢贸然出声,不得不暂且隐忍一二,那么紧接着听到那祸由寿康宫而起,又掠过众宫直指坤宁宫信儿之时,底下众人却是有些按耐不住了。 而与此同时,看到底下人不停转变神色,坐上头弘历脸色也很是不善—— 作为丈夫,一个自觉自个儿一碗水端得很平,向来敬重嫡妻丈夫,谁会愿意见到自己前脚才准备下立后诏书,后脚便上赶着闹出这样幺蛾子,生生折腾得上上下下皆是不好看?作为儿子,一个自觉尚算孝顺,对生母虽不至于亲密无间,却也孝敬有余儿子,谁愿意见到自家额娘那一场连着一场大戏刚刚落幕,又后脚赶着前脚闹出这样一出,弄得不但母子二人皆是不痛,还让朝臣也跟着上了心,逮到了话头?而作为皇帝,一个正是春风得意等待天下朝贺君,谁又会愿意见到这登基大典当口儿突生出这样大祸,连带着自己也跑不了要被扣上个莫名其妙屎盆子,还未正位,便已让人诟病? “……那头火势如何了?” 看着登基大典将近,辅政五人组本就没少这些日子弹压弘历,生怕他再闹出个什么不成体统烂摊子,直将他折腾得烦不胜烦,而好不容易盼来了登基大典,又从天还没亮时候便开始忙活,直到方才才总算是得了会儿歇气功夫,可是他这屁股墩儿才落皇帝宝座上,还没坐热,外头却竟是闹出了这种大祸,此外,再加上此刻下头朝臣反应,这一张一弛一松气一提心之下,弘历只觉得被气了个脑子发晕,浑身上下使不出力—— “回皇上……” 顶上仍然是弘历贴身太监吴书来,可是这回儿即便是看到自家主子脸色很是不好,凭着刚刚得到信儿,他却是也不敢再揣测上意捡好话说—— “宁寿宫那儿传了信儿来,圣母皇太后虽然是受了点惊,但却也什么大碍,而皇后娘娘那儿却,却是有些不好……” “什么叫做不好?” 此言一出,场气氛不由得为凝滞了起来,而甭说弘历被这一嗓子给惊得一震,就是底下满朝文武也是被吓了一跳,前者想着是怕若是富察明玉这当口儿闹出个什么不好,免不了会将如今乱局再添上一勺油,而本来能好好利用富察家即便会因着永琏和小三儿不至于该站阵营,却怕是也难免会生出别心思,而后者想着却是火原本从寿康宫起,那圣母皇太后却是幸免于难,祸事全由那坤宁宫担了去,难道老天爷意思是皇后不贤? “回皇上,比起寿康宫,坤宁宫火势不知道为何竟是还要大上几分,而加上走水正正好是坤宁宫后殿,一应易燃物件儿都那儿,便很是有些控制不住儿,虽然皇后娘娘没有因此而……却也是被人抬着出来,这会儿应是直接去了宁寿宫了。” “那永琏和小三儿呢?” 前有景娴,后有高子吟弘历,虽然不至于为个女人就着急上火个没完,先前紧张也多是因着眼下这般一刻乱过一刻局势,才陡升出担忧,但听到富察明玉似乎没有大碍话头,却仍是忍不住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缓上一缓,想到膝下那比富察明玉还要紧要上不知道多少倍一对嫡子嫡女,却又忍不住抬高了声音—— 来了来了! “回皇上……”吴书来心里一阵发苦,“二阿哥和三格格虽然没有什么大妨碍,可毕竟年幼,加上又身后殿之中,即便避难得及时,却仍是吸入了不少烟,这会儿正是哭闹得不停……” “什么?!” 此言一出,弘历愣了,朝臣愣了,富察家也愣了,只是看起来众人虽是有志一同,实则心里头心思却是大相径庭—— 富察明玉也就罢了,小三儿也罢了,若是这永璜永璋一前一后之下,永琏出了个什么好歹,那么富察家又怎么还会甘心使力? 这皇后主子虽然以前看着是个贤惠大方,可是生三格格时候,克死了个阿哥不说,此番招了这样祸事也不说,这自个儿无碍,膝下一双儿女竟是遭了难是个什么意思?莫非真是个命格不好? 明玉住坤宁宫和圣母皇太后寿康宫虽不至于相隔十万八千里,却到底有些个距离,怎么就偏偏是明玉遭了难?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还是有什么人刻意为之想要至他们富察家不利? “朕……” “臣……” “奴才……” 想到这里,甭管众人心里打是个什么主意,三方都是有些坐不住了,可是还没等他们有志一同撞一起开口,却是只听到底下突然传来一个声如洪钟声音—— “皇上,您怎么能不管月牙,哦不,月格格?格格住寿康宫中本就……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可是端王遗孤,功臣之后,皇上您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努达海虽然先前请求抚孤这档子事上头吃了憋,又雁姬那里吃了不少软钉子,是闹了个里里外外不讨好,可是听到皇后皇子格格都那样不好,自个儿月牙儿这会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他就再也坐不住了,话也不过脑子冲口而出,直将这殿中众人连带着弘历说得顿时一愣—— 差点忘记那个混账格格了! 朝臣皆是因着努达海这番宣之于口不敬言辞而闹得面面相觑,而弘历虽然也因着这番态度,闹得心里很是不舒坦,可是碍着这么多人场,总是不能让自个儿再背上个不恤功臣遗孤名头,又生生隐忍了下来,直接将目光转向了吴书来。 而感觉到四周数传来视线,吴书来脸色却是比之先前为难看,直心里将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努达海骂到了头—— “……奴才,奴才正是要向皇上禀报此事。” ------------------------------------------------------------------------------ “什么,不见了?又不见了?” 那头前朝因着努达海口中月牙儿再度横生出波澜,将那股子乱劲儿又推高了一层,而这边宁寿宫却也没安生到哪里去,亦是为着这个祸头子闹得人仰马翻—— “是……”方嬷嬷躬身上前,“奴才谨遵主子懿旨,方才连忙去了寿康宫去寻格格,可是遍寻之下,却是完全没有见到格格影子,开始奴才还以为是寿康宫奴才有眼色,一看情形不对便已经将格格移至了别处,可是仔细一问起来,却没料到大家都是一问三不知,全然不知道格格去了何处……奴才被闹得没有了主意,只能回来求主子示下。” 那拉太后脸色很是难看,正如同努达海那虽然说得没规矩,却难得有些理话一般,月就是再不成体统,再惹得皇家不待见,却到底是个功臣之后,仅凭着这么个名头就决计不能让她宫中出什么大褶子,别说眼下里这般走水大祸,毕竟若是宫中其他人都好好,可就唯独只没了这么个格格,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钮祜禄氏,你那寿康宫是怎么回事?主子不抵用难道奴才也没个有脑子?” 想到这里,那拉太后不由得凤眼一挑,可想到月那副实入不得眼摸样儿,却又懒得直接插手,反而是将目光转到了因为方嬷嬷这番子话闹得有些坐立不安钮祜禄氏身上,猛地一拍桌案—— “怎么养你膝下格格一而再再而三出茬子?若是真出了什么了不得大事,你准备如何跟宗室交代?如何跟朝臣交代?如何跟端王旧部交代?!” “我,我……” 钮祜禄虽然平时多是有些拎不清时候,可是面对此事,却到底知道其中重要性,再加上眼前这档子事又刚巧出登基大典上头,若是一个没折腾得好,不光是自己,保不齐那能带给她无富贵尊荣宝贝儿子也得遭殃,如此之下,钮祜禄氏就是再不想那拉太后面前表露出什么怯意,却到底免不了有些乱了阵脚—— “原先看你也是算是个能拿主意,又心心念念求着我养下月,我方才松了口,允了你……”那拉太后看着自己话下越发慌张钮祜禄氏,不但没有半点放松,反而越发严厉,“可是这自打月入宫到如今才过去了多少时候?你竟是就这样回报我对你信任?!” “娘娘……” “主子……” 钮祜禄氏被那拉太后这一番连消带打,字字逼近话吓得脚跟子一软,可还没等她脸色一白辩解出声,却是只见一脸凝重翠竹急匆匆从外头走了进来—— “主子,不好了!奴才见方嬷嬷寿康宫所寻无果之后,便连忙着底下人满宫找格格,可是找来找去却皆是没有个信儿,直到方才神武门那儿传来信,竟是说格格宫里传出走水信儿之前就拿着寿康宫令牌出宫去了!” “什么?!” “而且,而且这还不算,据那些个侍卫说,格格当时神色似乎很是有些不对劲儿,衣着,衣着上头是有些像是被烧过痕迹……” “你说什么?!” 居于宫中这么多年,又历经三朝,那拉太后本就是个极为精明,眼见这乱腾事儿都撞了一起,心里本就觉得颇为微妙,如此,听到这番话头,哪里还能察觉不出其中不对? “那个混账东西!”那拉太后面沉如铁,猛地一拍桌案,惊得茶盏等物顿时一震,底下人也皆是打了个寒噤,“赶紧让人去把找回来,她外头出了什么事是小,可若是败坏了皇家声誉……” 那拉太后这回儿算是动了真怒,看向钮祜禄氏目光也全然没有了先前表面严厉实为轻松模样,陡然间划了一抹厉色后,言语之间是声如寒冰—— “你,也决计别想讨得了好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精彩!=33=</P></DIV> <TR> 75前后的阴差阳错 因着走水,前朝登基大典匆匆茫茫落下了帷幕,后宫里头也是震怒震怒,惊慌惊慌,正正是乱成了一锅粥,可反转这头,包袱款款从神武门一走了之月,却是全然不知道自己惹下了怎样滔天大祸—— 自打她上回私自跑出寿康宫,直奔宁寿宫去见雁姬,从而惹怒了那拉太后,被整整罚跪了三个时辰,不光是闹得她颜面失,还让那会儿被气得还床上躺着钮祜禄氏也跟着不讨好那档子事之后,月日子便越发艰难了起来,而她虽然跟努达海一般,同样是个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世上一切琐碎规矩都得为自己让路拎不清性子,但端王府过了那么些年舒坦日子,又享受过被众星拱月尊荣,对比如今这般差异,她心中自然不会没有一星半点想法。 既然宫中这样不待见自己,又为何还要紧扣着她不放? 月心里委屈极了,她想念端王府那凡事以她为先锦衣玉食生活,也憧憬努达海口中所说那温馨乐家,而看着底下人那一日差过一日态度,以及一日不比一日膳食之时,她心中这份想念以及憧憬是达到了顶点……端王府虽然不了,可是努达海是决计不会放人自己不管不是? 月是个想做就做性子,亦或是她看来,再差也差不过现下了,与其每日每夜被关这上上下下皆是恶毒嘴脸寿康宫里,压根不见天日,倒还不如努力去挣一挣,身为威武大将军努达海,以身为功臣遗孤自己双方使力之下,皇上和宗室难道还能再去坐视不理? 月虽然外表柔弱,但是且不说凭借着她能端王那么多子子女女之间脱颖而出,成为被众星捧住月牙儿,本就决计不可能没有半点脑子,就说她那能乱民中找到生机,一路被护着直达京城那股子醒神劲儿,她心里自然是不可能少得了该有成算心机,只是她虽是将心中小算盘拨得哗哗作响,但是因着上次之事,那拉太后明确表露出来态度,以及寿康宫上上下下都跟着吃了一顿排头之下,外头奴才却是再不敢偷懒,再不敢不上心,只将她盯得越发紧了起来,让她压根找不到任何机会,钻不到任何漏洞,只能光看着干着急。 可或许是老天爷想要看看接下去到底还有什么热闹,亦或是明摆着不待见弘历那厮,想要给他添点乱子,总之正当月一筹莫展,左思右想都寻不找路子时候,老天爷却是上赶着给她送上了一个大好良机—— 君登基大典和后宫册封大礼! 月虽然被宠溺无度端王夫妇给惯得没规没距到了头,身荆州那般虽为兵家重地,却到底礼俗不太繁盛之地,也着实没见识过这般国之大典,可是底下人那副一日紧张过一日,一日忙碌过一日摸样儿,她却是不可能不看眼里,记心里。 月知道,若想要让努达海知道自己心意,就必须得先避开这宫内一干不懂真情俗人,而外臣不得入后宫,她也无法去前朝,便必须得先出宫,而若是要出宫,就必须得先逃出这寿康宫—— 登基大典这日,因着又是要清点孝敬,又是要赐下赏例,又是要准备各宫娘娘前来行礼,寿康宫里人手很是有些不够用,看着月这些日子刻意表现出来摸样儿,到底尚算老实本分,盯着她人便都也是被调用调用,忙其他忙其他,仅留下了两个品级低小宫女……看着如此情形,以及听着那位不待见自己圣母皇太后一早就出了寿康宫信儿,以及屋外传来动静越来越小,月心中暗自得意,同时也事不宜迟直接将目光锁定了她早就看中了佛像前头香烛之上,后脚赶着前脚动作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哎呀,怎么烧起来了!” “你嚷什么?今个儿这般大好日子,若是被外头人知道咱们这儿出了这样幺蛾子,岂不是上赶着讨罚?” “可是……” “咳咳,咳咳……我,我原本是谨遵娘娘懿旨,每日佛前烧香为阿玛额娘祈福,可是或许因着昨晚儿没睡好,却是有些神不焉,一个没弄好便……”月柔柔弱弱起身,身形不稳摸着眼泪,“你们赶紧去避一避吧,我是惹了皇太后不喜人,即便是被烧没了也没什么紧要,可你们却是不同,你们别管我了,赶紧去避一避吧……” “格格说这是什么话?您是主子,咱们是奴才,哪有奴才去避难留主子受罪理儿?” 小宫女们被月这番话说得面面相觑,可是她们本就是入宫,压根不知道眼前这位格格之前闹下事儿多荒唐,仅仅是得了点这位并不招宫里主子待见,得小心盯着嘱咐,只是看着这屋内火势越来越烈,若是再拖下去怕是压根就扑不住,只会惹出大麻烦情形,再加上这会儿钮祜禄氏也不寿康宫,眼下这位便是这满宫上下大主子,她们便也就再顾不上旁,一人向左一人向右直接上前将月往外拉—— “格格赶紧去偏殿避一会儿,不然等会儿伤到您千金贵体,奴才怕就真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了……” “可是……” “是啊是啊,正是这个理儿,格格赶紧去避一避吧,不然等会太后主子回来见到这番模样,奴才真是,真是……” “既然如此,我也就听你们话去避一避吧,不然若是连累了你们,我心可就不安了……” 听闻此言,月不由得眼波一转,再不推辞借着两人力终于是离开了这间她心里留下了不少阴影暗房,而转头又趁着后头因着走水闹腾起来功夫劲儿,直接出了寿康宫,而按理来说寿康宫本是紧挨着西华门,若是月有心要出宫只要直接奔其而去便可,但这会儿,她却是难得想起了自入宫以来便再未谋面自家未来能够袭爵弟弟,打着见克善一面再走也不迟主意,便又摸着路往南三所而去—— “子曰三不知为何?” “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嗯,那每日三省吾身之吾身又为何?” “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世子近日来很是用功,进步也是神速,论语此卷也算是熟读于心,实是可喜可慰,老夫亦算是未愧对皇恩矣。” “都是师傅悉心教导所致,克善不过是遵循教导。” 克善不像是月,自打入宫以来就跟着那脑子本就不算清楚钮祜禄氏,钮祜禄氏碍于觉得月入宫那会儿给她丢了面子,压根懒得再去教导什么旁,只想等着她孝期一过便赶紧给她指婚,扔掉这么个烫手山芋,而克善却不然。 他住皇子所居南三所,日日都得去上书房念书,而上书房中因着弘历儿子如今年岁尚小,便只有先帝爷弘瞻以及其余堂兄弟里头充数,如此,无论是身份上还是地位上都远远甩克善一截儿这些个爱觉罗家爷们儿,自然不会上赶着去讨好克善,反而是因着对方那副没规没距样子,给足了他冷眼,而克善年纪虽然尚小,却到底也不至于全然不知世事,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庶子,不像月那般端王府受了恩宠,是被惯得没边没拦,弄得如今压根是掰都掰不回来,看到众人对自己态度,他自然是有所察觉,憋足了气想要为自己,为阿玛,为额娘挣回点颜面,却殊不知自个儿这幅每晚挑灯夜读方才换来体面,自家同胞姐姐看来竟是只觉得格外刺眼—— 他竟是过得这样好? 人都有些自己遭难便不愿意本来跟自己一样处境人比自己过得好劣根性,月自然也不例外,看着克善不但没有受到一点苦,反而这群皇家人之间混得很开,不由得颇有些不甘心,自然也没了先前再聚姐弟之情心思,带着不忿转而便走,但她这会儿虽然是被刺激到了,却也没忘记上回宁寿宫栽得跟头,压根就不敢再往跟宁寿宫紧挨着东华门去,反而直接调转了头直往神武门而去,可是这一路上走着走着,她却是越想越不忿,走到坤宁宫附近,狠狠毁坏了祭奉祖宗萨满而摆设香火抬案,才算是出了是出了口恶气,拿着趁乱从寿康宫中拿出来腰牌出了宫,却不知道自个儿这番所行所举算是将天篓子给捅破了,反而是满心满眼直朝路人口中所指威武将军府而去—— 努达海,你月牙儿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钮祜禄氏和富察明玉这绝壁是被老天爷不待见了有没有?</P></DIV> <TR> 76紫禁城外的热闹 君登基,普天同庆。 民间百姓因着各项恩政和这一扫连日以来先帝国丧所带来压抑,瞧着今个儿北京城中热闹皆是人人自喜,文武百官之中雍正朝不受青眼希望主子爷跟前谋一番体面,得青眼希望继续尊荣富贵,面上皆是一片和乐,而先帝爷刚一驾崩,便受到重用他他拉将军府自然也是不例外,亦是为此而忙活了开来,只盼着能沾一沾此番喜气,去一去先前晦气,可安排好一切回到屋中之后,作为当家主母雁姬却是不由得一扫先前喜意,徒留下一脸愁容—— 自打上回亲眼目睹了那位月牙儿没得半分规矩体统言行举止,和说话不过一点脑子,竟是句句话直指着人下限而来模样儿,以及后来努达海那几乎称得上是惊世骇俗,直叫让人不敢相信所思所想,白瞎了以往数十年眼界,只剩下满脑子真情真爱善良残酷情形,雁姬算是彻底对这二人死了心,绝了望,而若是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老天爷却像是嫌给她打击还不够一般,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动作,便又雪上加霜给她一记迎头痛击。 作为奴才,她虽然极度看不惯月,也很是想堵住对方那万事不过脑就往外冒,是闹得她手足无措嘴巴,可是碍于身份,她却也没办法直接从月身上开刀,亦或是说她也大可不必冒着风险去直接对付月,毕竟这月就是再不懂规矩,再没得分寸,再惹人不待见,从身份上也不过是爱觉罗家远支宗室,却到底是正正经经皇家人不是?而就凭着这一点,若是由她闹出了什么出大褶子事儿,让宫里头主子遭殃事小,但若是传了出去,闹得整个皇家公主格格都跟着蒙羞,甭说宫里头主子坐不住,就是那宗室亲贵之中又有哪一个会坐得住? 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少不得会有那起子居心不良人想要借此攀上他们家,往他们家泼上几盆脏水,可是事有轻重缓急,相比起来是那后宫权谋重要,还是皇家脸面重要?宁寿宫那位主子,和前朝之中那几位位极人臣辅政大臣哪一个是吃素,还能眼睁睁看着那实不入眼事儿明晃晃被揭出来不成? 雁姬本就精明,对于上了心入了眼事儿,心中成算自然就越发方方面面俱到,把月这个祸头子直接留给皇家去着急上火之后,就开始算计起了眼前努达海,只是努达海与月到底不同,作为他夫婿,以及膝下一双儿女阿玛,雁姬总是无法像是对月那般,对其置之不理,当然,这并不是说她就会因此生出什么动摇之意,心也随之会软上几分,反而正是因为对方这份心比天高,一个弄不好就会连累全家模样儿,让她彻底硬起了心思,毕竟不管怎么样,总是不能因此连累上自己那一双将将成年,未来日子还长着一双儿女,和那年事已高,受不得这番打击老夫人不是? 如此,雁姬算是将家中除了努达海之外人皆是考虑了个周全,可或许是她低估了努达海那副不撞南墙不回头执着劲儿,同时也忽略了其他人并没有见到月那副尊容,压根不像她这般心生震撼,加上又习惯了家中大事皆是听努达海做主,竟是努达海抢先一步寻求‘同盟’之下,数将矛头指向了她,只让她腹背受敌—— “额娘,你怎么这样呢?那位格格是那样可怜,那样无助,那样渴望脱离出如同一个金丝笼皇宫,咱们怎么能够坐视不理呢?” “就是就是,阿玛说那位格格好不容易才从乱民中逃出生天,满心满眼以为皇家能够给自己第二个家,却不料等待她是姐弟分离,皇家无情……天啊,额娘你怎么可以跟那些人一样无情呢?” “骥远珞林话虽然说得有些急,可是我也觉得有些不妥,要不还是先将那位格格接出来再做打算?唉,你也一向是个贤惠大方,做事有分寸,怎么偏偏这事儿上昏了头,硬要跟努达海犟气,闹得大家都不痛呢?” 我怎么能这样?我无情?我做事昏了头?我闹得大家不痛? 想到那是被自己宠得没边没栏,居然拿着歪理当正理对着自己大小声一双儿女,以及几十年来视如亲母一般,日日诚心侍奉,到头来竟是为着个外人就陡然调转了枪头老夫人,雁姬只觉得原本心灰意冷之上添伤心痛心,可是还没等她从这番愁绪之中脱出身来,却只见到甘珠如同身后有恶人相追一般急急忙忙冲进了屋—— “夫人,外,外头闹起来了……听,听门房说,好像是有位自称是月格格姑娘外吵着嚷着要见将军,夫人,这,这可怎么办啊?” “……什,什么?” 甘珠虽然没那个品级进宫,亲眼看一看那身为皇家宗室格格却没有半点规矩月尊荣,可是从自家主子口中,却也没少听到这位格格惊世骇俗之举,如此,听到这位难缠主儿不知道怎么竟是这般日子陡然上了门,不由有些乱了分寸,可是雁姬这会儿却是没得功夫去安抚甘珠惊慌,反而是被那‘月’二字给刺起了积压已久仇旧恨—— “她居然还敢来!”想到因为此人所给自己带来磨难,雁姬不由得猛然拍案而起,“我倒要去瞧瞧这本应该皇宫里格格突然驾临他他拉府有何贵干,真当这世界都该围着她转不成?” ------------------------------------------------------------------------- “哪里来野丫头,竟是敢直呼我家将军名讳?” 月本就生荆州,长荆州,入京那会儿即便是让弘明等人头疼得不行,却也总归是跟着归来兵丁一道儿,对这北京城路自然是不光不熟,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而好不容易路人指点之下,磕磕绊绊来到了他他拉府门前,还没等她来得及松下一口气,那满心满眼喜悦之情便是被门房给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野丫头?”月目瞪口呆看着面前对自己不屑一顾下人,意外极了同时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羞辱,“我可是端王女儿,被你家将军从荆州所救回来月格格,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呵,格格?” 门房倒是被月这番话给震了一下,可是俗话说好,宰相门前七品官,作为将军府门房,又身这走错路都能撞到贵人北京城里,他怎么可能会没得半点眼界?略带诧异抬起眼来将月从上打量到下,见到对方不但没得半点格格应有大气,浑身上下竟是比他一个门房穿得还不如,邋里邋遢没个样子,不由得嗤笑一声—— “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也没得那个身份去亲眼见见皇家贵人主子,可是却到底没听说过哪家格格会半个下人不带,就这么一个姑娘家家直接跑上人家家里来找个外男。” “……你!” “况且,就您这幅模样儿,甭说那皇家格格公主,就是一般人家姑娘小姐都比不上吧?”门房越是看着月浑身上下一副小家子气到了极点样子,口气便越是不屑,“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个什么样儿,就敢张嘴就往皇家格格身上扣帽子,你怕是得了癔症攀错家门了吧?” “……你!”从小便是被捧手心里长大,就是进了宫遭了不待见,却也是被底下人一口一个格格,一口一个主子叫唤着月,被眼前门房这番连消带打得不留半分颜面话说得满脸通红,“我,我真是端王女儿月格格,不信你让努达海出来见我一见就知道了!” “得了吧,咱们家将军身为朝廷重臣,又岂是你想见便能够见?真当人看不出你那点想飞上枝头攀富贵心思呢?”门房不屑撇撇嘴,“只是且不说旁,就是这四九城里头,哪个不知道咱们将军跟将军夫人鹣鲽情深?咱们夫人无论是掌家还是相貌那皆是样样拿得出手,那通身气派又哪是你这丫头比得上?还不收了那点心思走人,难不成还想我动手轰你走不成?!” “……你怎么能这样恶毒无情?”看着周围因着这动静聚上来人越来越多,月先前还有些不好意思,可事到如今却是打算干脆破罐子破摔了,直接略过门房朝围拢上来路人哭诉起来,“我虽然贵为格格,可是到底是个心有感恩之情,将军荆州救了我一命,恩同再造,难道还容不得我前来拜谢一番么?” “你倒是越说越上瘾了?”看着周围人越来越多,门房却是半点都不怵,“我们家将军可不止是打了荆州这一场仗,救下来又何止端王格格世子二人,可我听说过朝廷赏赐,也听过其他府里送来谢礼,却惟独没有见过哪家格格姑娘家亲自跑上门来百般纠缠……你们可别被这野丫头给骗了,真以为咱们将军府是个眼里容不下人!” “这是闹什么呢?!” 围拢看热闹人越来越多,因着门房这番话对着月指指点点人越多,他他拉府门前算是热闹极了,而就此时,甘珠却是得了自家夫人话,面带沉色走了出来—— “这位姑娘,夫人请你进去。” “可是……” “还说若是您真想见将军,便不要再这大好日子里头咱们将军府门前闹了,不然……大家面上可都不好看是不是?”</P></DIV> <TR> 77雁姬炮轰小三月 “奴才给格格请安。” 他他拉府门口闹腾劲儿随着甘珠到来算是平静了下来,可他他拉府内却是随着月入内而后脚赶着前脚闹腾了起来—— “雁姬,我不是说过早就把你们当成了自己家人一般么,你又何须一而再再而三对我行如此大礼?” 月寿康宫以及克善那儿本就憋了一肚子邪火没处发,好不容易出了宫到了他他拉府之后,又连门槛还没来得及跨,就被门房那一通连消带打话说得她没得半分还嘴余地,惹得周围人指点,这般,再加上甘珠那副不冷不热一副全凭主子吩咐办事模样儿,月心中自然是不悦得很,只觉得所有人都跟她对着干,硬是将她置于了难堪之地,如此,见到这府中上上下下为恭敬当家主母自个儿跟前卑躬屈膝,她心中不由得颇感意,心情通畅了也就跟着记起了自己此番来意,略带施恩略带大方不计较抬了抬手—— “难道你还为着之前事儿心里存着不痛,不愿意接受我么?” “格格言重了。” 比起荆州过了十余年好日子,是被惯得除了自己谁都瞧不见眼里,事事不遵规矩,一切只按自己喜好而来月,身为当家主母,这么些年没少跟各府各贵妇打交道,凡事都心中有本帐雁姬,真算得是吃米比前者吃盐还多,如此,听着这不同于宁寿宫中那般处处示弱,只当所有人都理所应当该理解她,体谅她一般,反而难得透露出那副上位者姿态,以及颇有些深意话语,雁姬又怎么可能会没点察觉? “奴才先前就说过,格格贵为千金之躯,又哪里是奴才,亦或是奴才一家可以去高攀?” 看着月这幅全身污浊,不但没得半点皇家宗室格格尊贵,还很是显得狼狈,却这样端着捏着模样儿,雁姬心中轻笑一声,但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带着越发规矩事事不落一点儿错模样儿,慢条斯理反将回一军—— “不然若是按照格格所说这般,奴才和主子都可以没得半点规矩混成一家,那么天下岂不是皆要乱了套去?这让百姓如何自处?宫中主子又如何自处?” “雁姬,你……” 月听着那句‘奴才一家皆是不可高攀’话,只觉得恍惚间那明明近咫尺努达海仿佛瞬间遥不可及了起来,直让她颇感受伤—— “你一定要这样公事公办,对我不留半点余地么?” “我公事公办,不留半点余地?”雁姬听着耳边这荒天下之大稽话,算是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位格格是个越搭理她就越上赶着往上爬主儿,干脆收回了目光,“那么请格格赐教我一个当奴才应该如何行事放才算是不公事公办,方才算是留有余地?也请格格明示您此番前来到底有何贵干,别说些让人听不懂话儿可好?” “我知道你懂,你什么都懂……” 月打心眼里不愿意眼前这个明明年近四十,却依旧明艳动人女子跟前示弱,可是想到自己这一路上前来艰辛,以及听到耳边这句句规矩却没得半点情分话儿,眼泪却仍是不由得夺眶而出。 “我也知道因为我出现,令你生活出现了翻天覆地变化,让你觉得措手不及,对我就算不至于深恶痛绝,却也绝无半点欢喜之情,可是雁姬,你就不能够公平一点看待我么?我怀着一颗赤诚心前来,前来这个我心里眼里为温暖地方,我虽不指望你能够打心底接纳我,可难道就不能公平一点眼光来看待我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咄咄逼人呢?” “我咄咄逼人?是我逼你还是你逼我?” 听着耳边这没皮没脸至如斯话儿,雁姬算是彻底被气乐了,对于眼前一副死缠烂打模样儿月,也没有了先前出于身份上头忌讳,说起话来亦是干脆不再藏着掖着—— “是,你是知道了,你什么都知道了,可我却不懂了,不懂你身为皇家宗室格格,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攀上咱们他他拉府这么个小门小户,难不成咱们家还能比得上皇家涛天富贵?也不懂你正是双十之年,年华正美时候,为什么就是心里眼里只一心一意记挂上了朝廷外臣,人家丈夫,难不成咱们家努达海就这样好,好得让你竟是都不记得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了?不懂你明明身处于热孝之中,为什么不为父母敬心守孝于佛前潜心供奉,反而是一门心思叫人家接纳你成为家人,难不成咱们他他拉府居然比你那端王府还要好,好到你不忠不孝?!” “雁姬,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让人难堪话?” 月自打入宫以来,虽然言谈举止之间不合规矩,不成体统,甚至惊世骇俗地方颇多,也多是让人诟病说舌,但是有身份管如那拉太后,如弘历,如钮祜禄氏,却是要么不屑到懒得搭理,要么是根本抽不开身费时为这么个并不属于自己女人范畴女眷操心,要么便是觉得对方太过于掉面压根不愿去管教,而没身份虽然也少不了心有成见,却也到底不可能去多嘴说上什么,两两相加之下,竟是让月至今从未听过这番重话,听着雁姬这句句直戳人心话,不由得顿时脸色一白—— “额娘和阿玛十几年对于我关怀和爱护我从来都不敢忘,而对于他们遗命我加不敢忘,他们临终之前心心念念就是希望我和克善能够好好活下去,将端王一支继续延续下去……我身处为难之时,努达海如天神一般降临我身边,将我拯救出水火,给了第二次生,后来来京一路上又对我和克善诸多照顾,慰藉了我们失去亲人痛楚,如此,我怎么可能会不将这样他视为家人,不将他口中贤惠大方你,活泼可爱骥远珞林,慈祥亲切老夫人视为家人呢?你怎么可以把这份这样美好感情看得那样不堪呢?” “现是我给你难堪,还是你给我难堪?” 是可忍孰不可忍,雁姬本就对于月和努达海事儿憋了满肚子火,这会儿月一字一句,将这家中上上下下人都算计了个全,挑起了她先前烦心事之下,自然是让她忍无可忍了起来—— “你当真以为装装糊涂,摆出一脸无辜样子,说几句莫名其妙话,就算是天衣无缝,所有人就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了吗?”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格格既然那般冰雪聪明,将我心思摸了个透彻,这会儿怎么又不明白了起来?”雁姬话中满带嘲讽,“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可是比起你,我却是少说也多走了二十来年路,多吃了二十来年饭,对于你那为什么会放着那尊贵皇家格格不做,却非要满心满眼都要攀上咱们他他拉府,一心一意都要攀拉上努达海心思,你觉得我会察觉不出来么?” “不,不……”看着那份自己都不敢去承认面对心思,眼下里被对方直白刺了个透,还说得这样不堪入耳,月下意识就想要否认,“不是你所想那样,对于努达海我真只有感恩,只有……” “够了!”雁姬怒极反笑,步步紧逼,“感恩?将这他他拉府搅得上上下下皆是不安生,搅得我与努达海二十余栽夫妻情分数消磨殆,你这叫感恩?” “雁姬,我……” “如果这也算感恩,那么接着你又准备怎么办?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看着对方这幅端着满脸柔弱,嘴里说出来话却句句不要脸模样儿,雁姬只觉得倍感恶心,说出来话话也句句直往对方肺管子上头扎,“我真是不明白,天下间男人这样多,以你身份,想要找到可心也并不难,可你怎么就自甘下贱偏偏看中了努达海呢?莫不是端王府家教就是教得你只知道别人家男人好不成?” “雁姬,你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雁姬直直看着月,毫不留情打断了对方,“难不成就准你端着这幅可怜可悯模样儿说些莫名其妙恶心人话,还上赶着让我理解你不忠不孝,理解你没皮没脸,就不准我说上两句明白话了?” “我……” “若是你真觉得自己所行所举皆是端正,你又何须意我这让你听得并不入耳话呢?说白了,不过是当了表子又想要立牌坊罢了!”</P></DIV> <TR> 78他他拉府闹开了 “你,你真是岂……” “天哪,月牙儿!” 听着雁姬这番不留半分情面,句句直戳要害话,月直觉得被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还没等她忍无可忍反驳出声,却是被门口处所传来声音给打了个正断,而当她半带恼怒半带羞辱转过头来抬眼望去,竟是只见到那心心念念人再度如天神一般出现了她世界—— “天哪,努达海!” 因着前朝陡生波澜,登基大典由此中断,又好死不死事事牵连上自己心中月牙儿,努达海整个儿便如同霜打了茄子一般,无精打采出了宫,可刚走到自己家门前却是听到门房说有一个自称月格格女子被雁姬请了进去,这会儿还没出来,又不由得让他心神一震,可还没等他为好不容易见到了心心念念了数日月牙儿而欣喜若狂,却只看到对方身形比之先前明显消瘦了不少,神情中也透露出了憔悴和无助,直让他倍感心疼—— “天哪,月牙儿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可是宫中过得不好,受了委屈?”努达海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空隙,自顾自说得很是来劲儿,“不过现好了,到了我这儿一切就都好了,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委屈了。” “努达海,我很好,就是之前再不好,这会儿见到你也好了,只是,只是雁姬……” “对了,雁姬你也是……” 月因着方才雁姬羞辱而心中耿耿于怀,找到了靠山便想倾诉一二委屈,上点子眼药,可是努达海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是难得没能与她月牙儿心神相通,反而是因着满心兴奋,全然没有注意到方才进来之时屋中那份剑拔弩张,直接打断了月话,将视线转到了雁姬身上—— “你先前不是做了不少衣裳么,怎么这会儿也不找一件两件先给格格换上,这……像是个什么样子?” “努达海,我……” “努达海,到底是谁不像样子,你莫是又昏了头吧?” 月和雁姬差不多同时出声,可是前者是因着努达海出现顿时找到了底气,而后者却是被眼前这二人模样儿给生生恶心得再也憋不住火—— “照你所说,难不成你还打算就此让格格府里住下不成?” 雁姬以为上次宫门口所发生事儿,便已经足够让自己对努达海死心绝望,再也生不起以往半点感情,可是直到看着面前二人这幅旁若无人热乎劲,才知道算是高估了自己,原来心还可以痛,绝望还可以重,可是当着月,当着这个将自己生活搅成了一锅粥女人面,她骄傲却是怎么都不允许她流露出半点示弱,只能生生压抑住心底里这份酸楚,用冰冷来武装自己,以规矩来挺直腰杆,面沉如铁直接朝努达海发起难—— “有何不可?” 努达海本就不是个一个极为懂得察言观色人,否则也不至于先前军中上下那么多双眼睛之下就与月拉拉扯扯个没完,这时沉浸与月再度相逢喜悦之中,自然就越发没听得出雁姬勉强维持着平静之下愤怒—— “月宫中受了那么多委屈,人都瘦了这么多,精神看着也不怎么好,难不成你还准备让她再去宫中受苦不成?” “……你!” 雁姬被努达海这番毫无所谓话给直气得怒火中烧,说起话来再懒得有什么顾忌,句句话直指对方痛脚—— “你身为朝廷命官,不主动去上报格格出走一事也就算了,眼下里居然还想将格格收留于府中,你可知道这捅出去了是个什么罪过?你自己一个人想吃排头就算了,难不成还想将咱们一家老小命都搭到这位格格身上去?” “什么罪不罪?”努达海这下回过味儿来了,可是声音却是不但没有降低反而越发大了起来,“天大地大总是大不过一个情字儿,主子爷是那样通情达理人,又向来欣赏我努达海,怎么可能会非但不应允还去降我罪?还是说……是你心中不愿意?你怎么能这样残酷无情,真是进了回宫就被宫里头那起子人给洗了脑着了魔不成?” “我残酷我无情?我被洗了脑着了魔?那么你一个做儿子不顾年事已高额娘,一个做阿玛不顾膝下年岁尚小儿女,一个做丈夫不顾与你结缡二十余载妻子,你又何尝不残酷不无情?” 雁姬被努达海这般句句大不敬话给激得青筋直蹦,猛地一拍桌子—— “你以为你还年轻么?你以为你是上无老母,下无妻儿光杆儿么?竟是冒着这样大不违肖想上宗室格格,若是我被宫里头洗了脑着了魔,那你呢?被这位月格格勾了魂,摄了魄?!” “你……” “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那番不堪心思?”雁姬看着猛然住了口,不可置信看着自己努达海,不但不觉得意,反而只觉得悲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心心念念记挂着这位善良大方月格格,记挂得茶不思饭不想,思不安寝不眠,记挂得看不见额娘担忧,看不见骥远珞林着急,看不见我伤心,反而日日对月诉衷肠……你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只能被人耍得团团转?” “努达海,你真……” “月牙儿,我……”看着跟前端着一副梨花带雨模样儿看着自己月,努达海原本已经到了嘴边辩解不由得顿时吞了下去,脑子一热就吐出一句,“是,即便是如你所说那又如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努达海行正坐得直,即便对月牙儿心生爱慕,却从没有半点龌龊之想,你何必用这般不堪话来侮辱我们?” “好,好一个行正坐得直!” 雁姬看着努达海这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模样儿,只觉得心如死灰,再也生不起半点波澜,以往数十年感情也随着这一番话数飘零远去,强忍着眼中泪水,雁姬将话说得掷地有声—— “你既然觉得自己没有半分龌龊,皆是我所思所想得太过不堪,你又何必这样慌张反驳呢?” “你……” “我如何?”雁姬慢待嘲讽笑出声,“一个不懂规矩,不知何为礼义廉耻,不忠不孝,一个不成体统,不知何为身家责任,不义不仁……若旁时,我真是不得不赞你们二人一句世上少有,天作之合!” “你……” “阿玛额娘,你们这是闹什么呢,隔着好远就听到动静了,再这么下去玛嬷可都要被你们惊动了!” 努达海看着一脸不屑,目光不带半分情感只剩冰冷雁姬只觉得心口如同堵了块巨石一般,上上下下透不过气,听着对方口中所说句句锋利言辞,是只觉得背脊不由得有些发寒,可还没等他张嘴说上什么,却是只听到外头突然传来骥远珞林那带着欢声音,让他顿时心中一松—— “吵吵闹闹像是个什么样子,竟是没得点规矩了?这位便是先前所说过端王遗孤,月格格,还不赶紧过来行礼?” “咦?月格格?” “你们起来,大不必听努达海所说与我这样客套。”没等骥远珞林福□,月便连忙将二人拦住,“来京城一路上便没少听努达海说过你们,我心中早就把你们当成了家人一般,如今总算是见着了,你们又何必对我这样见外?” “家人?” 骥远和珞林本就一直被雁姬保护羽翼之下,没受过半点委屈不说,心里头也皆是单纯近蠢,一看到眼前这出身尊贵皇家格格对自己这番亲切,心中不由得都颇有好感,而比起身为男子不好太过表露喜悦骥远,珞林自然为外露,直接转身就朝雁姬蹦蹦跳跳了跑了过去—— “额娘,我就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格格来咱们家不合规矩,实际上却……呵呵,您真是我好额娘!” “难道我不让她来咱们家,我就不是你好额娘了?” 都说母子没有隔夜仇,可是看着之前跟自己大小声一双儿女,因着月这一番故作姿态话而轻易调转了阵营,且还因此‘不计前嫌’亲近起自己这‘残酷无情’额娘,雁姬却是不但没有半点宽慰,反而只觉得心凉至极,同时也是人生中第一次对自己生出了质疑……难道这就是自己投注了十几年心血,且将他们前方道路数安排周全儿女? “额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雁姬淡淡避开珞林热情,神情很是有些清冷,“格格不经皇命私自出宫,我虽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想必这会儿宫里宫外也应该闹腾开了……你说,我敢担下这样罪名这当口儿上留下她么?” “什么?” 珞林没有注意到自家额娘对自己冷淡,反而是被这话儿给吓了一跳,毕竟虽然一直雁姬保护之下,从小到大都鲜少用得着她去拿什么主意,甚至可以说是不知世事,可是她却也到底不傻,知道这事关重大,一时之间,便也没了主意,只能下意识看向自家哥哥,寄希望对方能够拿个主意—— “可是……”骥远倒也没让自家小妹失望,接受到珞林眼神便连忙挺身而上,“可是格格既然情愿放着那天家富贵不要,都要一门心思出了宫找咱们,说不得便是遭了什么了不得大事,我们总不能,总不能就这样让格格回宫去吧?”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看着珞林还算没彻底昏了头模样儿,雁姬心中本来还稍稍有些欣慰,可她却没想到自己想来看重儿子会说出这样一番与他阿玛大同小异话,直往她伤口上再加了一把盐—— “若是宫中有令让咱们抚孤,那格格留这儿自然是情理之中,但若是没得半点旨意,我们凭哪一点去干预皇宫天家之事?甭说如今我们还压根闹不明白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就是知晓了头尾,也决计不能够私自做什么决定,否则一个没折腾好不就得背上个知情不报,其心可诛罪名?” “额娘你怎么能这样说?!” 比起珞林虽然对月有些好感,却到底不怎么深刻而言,骥远心思则显然要多上一些,雁姬虽然对他们兄妹俩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可是对于儿子严教女儿娇养道理却是分得分明,如此之下,骥远自然是对于人事不知半点,加上身为男子总是免不了有些怜香惜玉情怀,看到面前这不但没得半点架子,还很是有些楚楚可怜,柔柔弱弱月,心中便是不由得一动,听到自家额娘语中所带冷意,脑子一热就忍不住反驳了起来—— “是,我们是干预不到那天家事儿,也猜不透宫里主子心思,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是眼下里我看到是格格这样一个弱女子,放着富贵不要,非要来咱们这儿来,于情于理,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你……” “而且,若是照您这样说,早先甘珠也是温布哈家人,温布哈夫人要她殉葬亦是他们温布哈家事,您当初又为何要插手呢?而当初你没有坐视不理,怎么到这皇家之事你竟就变得这样贪生怕死了呢?” “我贪生怕死?温布哈夫人令甘珠本就有悖世祖圣训,处处不合规制,于公于私我皆是有话可说,可她呢?她身为皇家宗室格格,被施恩抚于宫中,本就是天大荣耀,而这份荣耀,她是想要也得要,不想要也得要,我们作为外臣,作为奴才,凭什么去干预?凭哪一点去干预?” “额娘,您,您……我以前那个满心正义额娘去哪里了?” “我满心满眼为你打算,为你将一切安排得善美,只怕你受了半点委屈,到头来竟是得了你这样一句话……我以前那个聪明听话儿子又去哪里了?” 雁姬以为先前这一茬连着一茬儿打击之下,自己再也不会为了这摊子而再有半分波澜,可是看着自己从小拉扯大儿子,眼下里竟是为着这个才见到一面外人调转枪头,对自己发起难来,她才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罢了罢了,既然你们一个两个都要护着她,甘愿冒着大不违,赔上身家性命也要留着她,我也不想再与你们多费口舌……”满身疲惫挥了挥手,抬眼看向努达海,“现下,我给你两条路,要么,你将这位格格送回宫,从此再不往来,各过各日子,各走各路,即便你对我再埋怨,你我二人再无情分,我也仍是能顾念这几十年来情分,顾念着为母之责再操持下去,要么,你就现下立即休了我,从今往后,你是生是死是喜是哀与我没有半点干系,你要月也好旧月也罢,我都不会再干预半分!” “雁姬……” “额娘……”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真当我死了么?” 听到先是那位鼎鼎大名月格格来了,后又是自家儿子回来了,将主屋里头闹得动静一声大过一声,老夫人自然是坐不住了,可紧赶慢赶刚走到屋门口,竟是只听到雁姬所说‘休妻’二字,只将她震得脑子一晕—— “雁姬你想要做什么,有什么话难道不能好好说?怎么居然闹到了这个地步上?” “额娘,我……” 即便雁姬心侍奉了她二十年,可是对比儿媳妇起来,老夫人自然是为心疼儿子,心底里也不由得对雁姬生出了埋怨,压根懒得听她话,直接打了个正断—— “怎么说努达海也是你夫婿,以天为朝,以地为纲,你女诫女则都读到哪里去了?” “您便是老夫人吧?”月看着眼下里越闹越大,怕自己就是留下来了以后也少不得落上埋怨,连忙起身而上,“您千万别怪雁姬,她也是为着我事才……” “天哪,您便是格格吧?老身给格格请安……” “您千万别对我这样多礼,我对努达海充满了感恩,对于这个家充满了憧憬,这个家里每一个人对于我来说就如同亲人一般……”月端着一副受宠若惊模样,连忙扶起了老夫人,“难道亲人之间还用得着这些个俗礼么?” “不愧是格格,行事谈吐果然不凡!” “老夫人谬赞了,是我不该冒昧造反,竟是惹得你们这样为我大动肝火,闹得十分不愉,我心里真是,真是内疚极了!” “这关您什么事?说到底还是我儿媳妇不懂事……”老夫人将目光转向雁姬,脸色一垮,“还不过来给格格赔个不是!” “赔不是?” 看着先是与自己‘夫妻情深’了二十年努达海抛却了所有家庭责任,再是自己膝下一双儿女也为着这么个外人直说自己残酷无情,后又得了一直说着将自己视为亲生女儿老夫人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发难,雁姬很想笑,她也确实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不知道对于一个不忠不孝,于热孝其间就敢不诚心供奉双亲,反而没皮没脸说着什么情啊爱啊,后是冒着大不违私自出宫格格,我有什么好去赔不是。” “你……” “额娘……”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对于一而再再而三让自己失望绝望儿女,雁姬也再没了先前耐性,一眼将屋中人或愤怒或不甘或得意表情收眼底后,直接抛出一句—— “既然我所说你们皆是不听,努达海又拿不出个主意,老夫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么便干脆上报宫中,让宫里头主子来做主吧……反正你们一个比一个自觉有理,宫里头主子也理所应当该理解你们不是?”</P></DIV> <TR> 79那拉家可不好惹 “什么?月去了他他拉府?” 虽然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宜外扬,可是努达海等人一茬接着一茬儿惊世骇俗举动之下,本就直打得她措手不及,而如今,看着那一张张端着歪理当正理,听着耳边那莫名其妙一声声恶毒无情,众人皆是调转枪头来职责自己恶心嘴脸,雁姬便越发被伤透了心,从而死了心绝了望再不想跟这些彻底昏了头人多费半点唇舌,只想刀斩乱麻速战速决,而此外,这些个人口里虽然端得情理,说得理所应当,可是实际上却是句句皆冒着大不违,如此,不但是一个没折腾好,会将他们自个儿数给折进去,就是为妻为母为媳跟他他拉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她也同样得跟着倒霉,这般两两相加之下,雁姬自然是再也坐不住,直接递牌子入了宫—— “奴才不敢有半句虚言,所言句句属实。” 雁姬是不知道宫里头因着月捅出了怎样大篓子,也不明白明明身为后宫女眷月是怎么从有禁军并侍卫把守紫禁城中溜出去,可是不知道归不知道,不明白归不明白,却怎么都不代表身为朝廷命妇,身为贵妇主母,心中自有一本帐她不懂得这事儿紧要性,而此外,再加上从神武门到宁寿宫这一路上,她虽然是因着心中存着事儿,很是有些心不焉,但对于周遭变化却也怎么都不可能半点都无所觉察。 如此,先是见到以往只要宫中传出了召见旨意,便会大开方便之门宫门口守卫重重,这会儿恨不得将来人祖宗八代都摸个遍才敢放人入内紧张劲儿,再是感觉到虽然以往也皆是肃穆庄重,却到底透着人气儿深宫内院之中,这会儿竟是只剩下一股说不出来压抑感,宫女太监们也都是一副生怕被殃及了池鱼人人自危模样儿这般几几相加之下,雁姬自然是感到了这事儿比起她想象中情形还要严重得多,同时也彻底明白了月这般荒唐所行所举之下将会带给他他拉家怎样滔天大难—— “格格突然到访,实是让奴才颇感意外,而若是按理来说,碍着主仆有别,上下尊卑理儿,奴才本是应当恭敬相待,只是今个儿到底不是什么旁寻常日子,主子爷君登基乃天下大典,奴才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就是咱们这些个当奴才都是个个都忙活开想沾点子主子爷喜气,格格又怎么会挑上这种大日子出宫呢?” 雁姬虽然是满怀着让宫中主子们做主心思入宫,也着实是被努达海那起子脑子不好使混账东西给气得够呛,可是且不说眼下里自己还与他们站一条船上,万没有为了出心中一口恶气就一棍子将整艘船打沉道理,也不说骥远珞林虽然是让她失望之极,但那血浓于水骨肉又哪是那样容易消散?而且子不教母之过,雁姬自问却也是自个儿以往对他们爱护太过,才以至于他们不知半点世事才会至如此地步,如此,自是不愿意将他们也拖入这一旦沾身就半点脱不开去乱摊子里。 而此外,就是撇开这些个客观因素,退上一万步来说,就凭着努达海那句句逾越,随便透出一句都要被扣上个了不得大帽子话,她便不敢,也不能为了一时痛拿着努达海去顶缸,从而拖累了自己,拖累了儿女,拖累了整个他他拉府,这般之下,自然是只能斟酌又斟酌直接拿月开刀—— “而此外,再加上没听到宫里传来一点信儿,奴才实是拿不准主意,便只能递了牌子入宫,请主子们示下了,求娘娘恕罪。” “哦?这话说得……” 钮祜禄氏本就因着月事儿憋了一肚子邪火,被那拉太后连消带打发作之下,又不但不能够显露出半点不满,还得哑巴吃黄连生生吞下这个哑巴亏,自然就越发不舒坦,眼下里见着雁姬这么个那拉家人好死不死直接撞了上来,坐上首那拉太后又一副若有所思模样,并未发话,就自动自觉接过话头,拿雁姬撒火气了起来—— “竟像是月上赶着去倒贴你们不成?而且我冷眼瞧着也觉得奇怪得很,怎么这月谁都不找,却偏偏找上了你们……难不成这里头有什么说头不成?” 可不就是她上赶着自甘下贱来倒贴么? 雁姬虽然对于这宫里头弯弯绕绕见识得并不多,可是好歹当了二十来年当家主母,对于人情世故就是不至于成了精却也到底是门清儿,知道自己要靠上那拉太后这般于宫中几十年屹立不倒,反而越发尊荣体面主儿,就绝不可朝三暮四妄想其他人那儿再去添什么彩头,如此,此番怀揣目前来雁姬自然是一早就自动自觉将自个儿划入了对自己为有利那拉太后阵营之中,对另一头钮祜禄氏很是无感,眼下里听到这番不分青红皂白便直接发难话就越发坚定了她心中所思所想—— 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养着月这位皇太后也不是个拎得清主儿。 “娘娘言重了。”雁姬心中对钮祜禄氏生出了看法,可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很是一副事事依着规矩来恭敬模样儿,“按格格话来说,她本是生于荆州,养于荆州,对于这天子脚下京城重地,是没得半点了解,只是因着先前由努达海所救,才对咱们家生出了点子亲近之意而已。” “……你!” 钮祜禄氏被雁姬这番明为恭敬应答,实为拿着月话倒将她一军话给气得一噎,显然是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小小外命妇居然敢这样对她,不由得顿时变了脸—— “你倒是生了一张巧嘴!” “娘娘谬赞了。” 对于努达海那起子事事不按照常理行事人,雁姬自问是栽了跟头,可是应对起钮祜禄氏这并不高明话,她却是没有半分慌张,仍是端得一副恭恭敬敬模样儿—— “奴才一向便知道您是个慈善人,可是对于自个儿却是有着自知,奴才生性便是个笨,若不然,也不至于为格格突然造访而慌了手脚急急忙忙入宫请主子们示下了不是?” “你!” 雁姬这话听着像是没得半点问题,可是实际上却是句句直指她今日为何而来,格格又为何会突然出宫,而此外,又假意奉承了钮祜禄氏一句,让她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憋得脸色通红—— “你……” “好了,还有完没完了?!” 那拉太后不像是钮祜禄氏,是跟乌眼鸡一般只顾得上一时痛,只瞧得到眼前一丁点蝇头小利,作为雍正嫡妻,跟对方几十年一路扶持而来,她什么样风雨没见过?什么样争斗没经过?眼界自然广,看得自然远,心思自然深,如此,一听到雁姬那掐头去尾话,和那言谈间欲言又止模样儿,便立马回过味来,知道这事儿怕是没这样简单,可是她却是没想到还等她来得发话,下手钮祜禄氏竟是会坐不住直接朝来人发难,而如此还不算,眼下里竟是还一而再再而三当着她面就准备发作起她们那拉家人,一副活当她是透明人模样儿,这般之下,那拉太后自是不由得脸色一沉—— “本来你如今身为皇太后,再是身份我之下,身份也是尊荣体面,当着其他人面,我怎么着都得给你留点脸面,可是你自己看看你这像是什么样子?跟个小辈较劲儿很是好看?” “我……” “哀家也知道,你那寿康宫遭了这样无妄之灾,换作是哪个心里头也都是会有些过不去,可是哀家与你处了这么些年,难道还会放任你不管?你眼下里这般跟个命妇较劲,传出去是个什么样子?还是说你是打心里埋怨上了哀家,硬是要留着你宁寿宫,委屈了你?” “娘娘,我……” 钮祜禄氏确实是跟那拉太后话中所说这般,浑身上下觉得不舒坦,心里头憋屈得很,也因着月这番所行所举往深了说跑不了她一个失职失责,让她很是没谱儿,里里外外有些稳不住,但归根究底说起来,她之所以敢当着那拉太后面如此发作雁姬,除了心底里有着解不开火气之外,也是仗着对方怎么着也总是得外人面前给自己颜面,却没想到自个儿这点子心思被一针见血刺了个穿—— “罢了罢了,即使如此,哀家也不留你了,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着慈宁宫那地儿么?眼下里……”看着对方先是大惊失色,急吼吼就想出声辩解,却又因着自己话生生顿下来模样儿,那拉太后颇带恶趣味直接抛出了琢磨了许久心思,“眼下里因着月事儿,就是我想保着你,你也总是少不得要惹人诟病一番,如此,便干脆去慈宁宫后头大佛堂住上些时日,抄上些子经书,算是堵了其他人嘴吧。” “娘娘!” 钮祜禄氏这会儿算是真被惊到了,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整出这样一手,想到自己面子里子皆是掉了个干净,钮祜禄氏只觉得心火大旺,可是看着对方那副一锤定音模样儿,却只能憋憋屈屈想要出声求对方收回成命,为自己留一丁点体面,可不料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口,又只听到对方轻飘飘扔出一句—— “我知道你向来是心疼老四媳妇,放心,我也不会亏待了她去。”那拉太后端着一副慢条斯理模样儿,“只是你也知道坤宁宫走水得严重,一时半会间也修葺不好,再加上这事儿又刚好撞到皇帝登基大日子,又算是被闹大了,若是被那些个御史台人以皇后不贤名头参上一门,着实是不那么好听,便让她去西边长春宫先住着吧,也算是避一避这风头,如何?” “娘娘,我……” “莫非你不满意哀家安排?”那拉太后慢慢将目光移到钮祜禄氏身上,“不是哀家说,只是你总得位大局着想,为皇帝着想,为皇家脸面着想不是?不然,万一将来……咱们可怎么跟先帝爷交代?” 此话一出,记起老爷子那副万事容不得半点沙性子,钮祜禄氏算是彻底认了栽,而看着对方很是狼狈告退模样儿,那拉太后神情却是不见半点轻松,反而越发凝重起来,直接将目光一转—— “说吧,这件事到底是如何,前前后后给哀家说清楚。” “奴才……” “你说与不说,只要哀家想知,这天下之事便总是没有能数瞒得过去理儿。”那拉太后看着雁姬那副大惊失色之后,又欲言又止模样儿,也不强逼,只轻飘飘抛出一句,“但由你说,或许这事儿还能控制你想象之中,但若是由哀家找人去查,那就……” 雁姬不是个蠢得,反而很是精明,一听这话便知道那拉太后怕是已有猜测,不由得心下一沉,但听到后头这似乎尚有余地话儿,又眼前一亮,两两相加之下,干脆一咬牙豁了出去—— “娘娘容禀,此事确实不像奴才先前所说那般简单,否则奴才也不至于这般没了分寸入了宫,今个儿是个好日子,奴才府中也是一片喜庆,可正当奴才将琐事安排得当时候,格格却是突然登门了,而后……” 雁姬或愤怒或平静或痛心叙述之下,整个宁寿宫大殿只剩下一片寂静,听得上座那拉太后面色越来越难看,听得一旁一直充当背景板景娴也神色大变—— “事情就是这样。”雁姬还是隐去了其中骥远珞林所扮演角色,所说话,可是回忆起不久前这一幕幕,却仍是让她面露痛色,“奴才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一个不小心便会牵连众多,而首当其冲便是奴才家中上上下下,奴才不敢请求娘娘饶恕,只求娘娘……” “真是混账东西,真真是混账到了家!” 那拉太后自问坐镇宫中这么多年,奇闻异事也算是所见良多,可是她却是从未见过这样不知礼义廉耻,一个劲儿将自个儿脸面,皇家脸面数往脚下踩格格,也从未见过这样不知上下尊卑,痴心妄想到这幅德行外臣—— “你说得对,这件事事关重大,若是传了出去不光是你们上下得吃不了兜着走,就是皇家格格清誉也会就此毁于一旦,保不齐就要影响将来远嫁和亲大事,可是这事却绝不能就此作罢,真当祖宗规矩是用来说笑不成?!” 那拉太后算是动了真怒,而坐一边景娴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也跟着越皱越紧—— “这下子我算是开了眼界了,只是……” 前一世,景娴虽然不至于被亲人被家人背叛,被生生逼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到了后身边总是还是有着娘家兄弟,为自己奉献了一生容嬷嬷,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明白这种被亲近人背叛感觉,而她与雁姬之间即便说不上有什么过于浓厚姐妹亲情,可是看着对方先前那副美艳动人模样儿被生生折腾成现下里憔悴不堪,却是隐隐让她生出了同命相连之感,而此外,再加上努达海府中事儿本就已经惹得有心人入眼,她便是无法再坐视不理,双眼不由得一眯,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 “真当咱们乌拉那拉家人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招惹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开虐!</P></DIV> <TR> 80这不过是个开始 “圣旨到,他他拉府众人还不速速前来接旨?” 那拉太后虽然碍着此事严重性,一不小心就会闹得满城风雨,折腾皇家脸面失缘由,并不打算将这档子事给捅到明处,反而还得上赶着帮忙遮掩几分,而又因着端王夫妇殉身事儿才过去没多久,总归不好这会儿就后脚赶着前脚发作起人家女儿,弄得外人嚼舌头根,认为天家无情,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作为上位者,作为后宫之中刷说一不二主子,那拉太后要惩治一个并不得宠出身也压根比不得正儿八经皇家公主格格,本就实算不得什么为难事儿,再加上这向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半点不输给前朝后宫之中,多是兵不刃血就能让人生不如死法子,处置起月自然就越发简单了起来。 而此外,努达海虽然身为朝廷外臣,按理来说,是不后宫管辖范围之内,就是前朝后宫皆是要敬上几分退上几步那拉太后也得碍着‘后宫不得干政’祖训避让上几分,可是这俗话说好,不怕神一般对手,只怕猪一般队友,弘历虽然自个儿事儿也不见得多拎得清,可是对于这生生搅乱了自个儿登基大典,还闹得前朝后宫一团乱月,却是没得半点好模样儿,听到太后为保住雁姬,虽然没将努达海所言所行言无不,却到底也记上了他一笔,同时将月罪责添上了砖瓦话头,便是动了真怒,直接拍案而起发作了起来。 如此,这般两两相加之下,雁姬这头才刚出宫回到家,宫里头旨意便后脚赶着前脚进了他他拉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威武大将军努达海,尔身为朝廷命官,朕一向重之信之,尔却知情不报,愧负皇恩,然念及尔身为良将,先前屡立大功,朕不忍过于苛责,只革去大将军官职,去太子少保衔,褫夺双眼花翎,以儆效尤,如若再犯,决不轻饶!” “什么?皇上怎么能……” 吴书来每念一个字便等于努达海心上划了一刀,他知道雁姬此番进宫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也知道宫里头那些个无论什么都爱拿着规矩说事主子少不了会迎头再踩上一脚,可是他却怎么都没有料到向来理解自己,看重自己皇上亦会如此作想,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皇上怎么能这样想我?我一心忠于朝廷,忠于圣上,所思所想皆是想为主子爷分忧,皇上怎么能……”努达海说着说着却是突然一顿,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调转视线,不可置信看向雁姬,“是你对不对?你皇上面前添油加醋说了什么对不对?你怎么能这样恶毒残酷无情,你还是不是我以前所认识那个温柔善良大方雁姬?!” “努达海,你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听着努达海口中句句带着控诉话,跪一旁雁姬却是稳如泰山,“世祖朝那会儿,孝庄文皇后便已经下过明旨,圣上主子爷又岂是我这般命妇可以随便见得到?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即便见到了,英明如主子爷,又怎么会事事按照我心愿行事?” “你……” “说到底……”雁姬压根不想给努达海说话机会,对方刚冒了个话头便直接打了个正断,“不过是主子爷也觉得你这番行事太过不妥,才会所降旨意,你对我所言不服气,难道对主子爷话还有所质疑不成?” “雁姬!” 眼见着自家儿子被雁姬话里话外都带着刺儿话给噎得满脸通红,老夫人只觉得怒从心头起,也顾不得上头等着人接旨吴书来脸色越来越差,便直接发作了起来—— “我知道你对这事儿不满意,心里头保不齐就存着对我埋怨,对努达海埋怨,对这个家埋怨,可是你毕竟是为□,为人母,怎么能不管不顾将事儿闹得这样大,难道你真是要看着咱们他他拉府就此一蹶不振,成为京城笑柄,你才算是心满意足,才算是出了口气不成?” “额娘言重了,正是因为我是努达海妻子,骥远珞林额娘,这个家当家主母,才不得不为这个家考虑,您想想,这事儿由我上报便已经惹得主子爷这样震怒,若是还等闹得全城皆知亦或是御史台大人上折子让主子爷辗转得知此情,岂不是越发闹得大?” “你!” “何况,主子爷这般旨意已经是看努达海以往功劳从轻发落了,若是咱们还……”看着努达海和老夫人皆是撩开一旁吴书来,被愤怒迷了眼般只顾得到数落自己,深知‘阎王易躲小鬼难缠’道理雁姬却是直接将话头一转,“岂不是不但耽误了吴公公功夫儿,还浪费了主子爷一番苦心,以为咱们家就是个上下不知礼,没得规矩?” “……你!” “哼,这他他拉府倒算是还有个明白人!” 吴书来自问从小跟弘历身边,也算是经过了不少事,有着不小眼界,可是他却是从没有见到哪家哪府刚当着宣旨太监面就敢公然无视圣旨,一旁冷眼看了大半会儿热闹,吴书来脸色自然是越来越差,即便是被雁姬这般明里暗里挽回了面子,语气却仍然不善—— “怎么,将军,哦不,他他拉大人,您这是对主子爷意思有异议,想抗旨不尊不成?” “不,我怎么会……” “既然如此,还不速速接旨?咱家可不像大人如今一身闲差,有是功夫闹幺蛾子,颁完旨可还得回宫里给主子爷回话呢!” “……是,奴,奴才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敬皇太后懿旨到,众人跪下听旨!” 努达海吴书来声声带着不满,句句带着挤兑话中,满怀憋屈接过了对方毫不客气递过来明黄卷轴,而刚想起身问一问月事儿,却只见一直站吴书来身后冲当布景板方嬷嬷,突然向前一步,再度掏出一卷旨意—— “爱觉罗月,端王夫妇以身殉国,让人动容,哀家念其二人功勋,特将尔接入宫中抚养,以示恩泽,却不料尔无视祖宗家法,屡次违反宫规,冲撞长辈,实乃教化不善,让人痛之惜之,然顾念尔双亲于国有功,如今尸骨未寒,哀家不愿重责,尔由今日起移居慈宁宫大佛堂,于佛前抄经百卷,无诏不得出宫,静心虔意以慰端王夫妇天之灵,以全忠孝!” “不……” 看着努达海因为自己缘故而受到处罚,月难过极了,内疚极了,可还没等她来得及上前劝慰一二,便被这表面上句句为她着想,实际上却是将她禁足于宫中,从此与世隔绝话给震得脚下一踉跄,面色也跟着顿时变得惨白—— “不,不!阿玛额娘临终之前后遗愿便是希望我和克善能够好好活下来,每一天都过得开开心心,乐乐,若是将我禁锢宫中,用规矩束缚住我身体,用体统来束缚住我灵魂,岂不是正好违背了我阿玛额娘意愿么?你们怎么能这样做?!” “正是正是!”努达海看到月后脚赶着前脚遭了秧,这会儿也顾不得自己那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处境,连忙跟着附和了起来,“月牙儿,哦不,格格好不容易才从痛失双亲沉痛之中走出来,眼下里你们却又这样逼她,难不成只有她日日以泪洗面,消瘦得不成人形,才算是慰藉到了端王夫妇天之灵么?” “放肆!皇家之事,又哪里轮得到外臣前来置喙?大人难不成刚接了旨便忘了主子爷话,想要再摊上一顶大不敬帽子?!” 不同于身前朝虽是看过努达海上赶着请求抚孤神来之笔,却到底没身临其境感受过吴书来,方嬷嬷身处于后宫之中,即便撇开日日接连不断传来寿康宫中热闹不提,仅凭着自己亲眼所见月宁寿宫中所行所举,也足以让她对这位格格敬而远之,如此,自然是压根不愿意对其多说半句废话—— “何况,身为子女为父母忠守孝本就是理所应当事儿,即便尊贵如当今皇上也是一日不敢错为先帝爷守孝,如此,难不成格格竟是觉得自个儿比皇上还要贵重?” “我……” “还是说,您就是打心眼里想要上赶着去做个不忠不孝之辈?” 月虽然确实是如方嬷嬷所说这般,是个彻头彻尾心里不存忠孝,只有情爱性子,可是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人一针见血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又一个闹不好便得扣上一顶永世不得翻身罪名,却到底是让她犹犹豫豫收了声,只留下腮边两行不停落下眼泪控诉着心中委屈。 而努达海虽然看着月这幅模样,只觉得难受极了,有心想要上前为自个儿月牙儿打抱不平一番,却被一旁见状不妥老夫人给拦了个实,只能瞪着一双牛眼怒视着那帮子恶毒无情人,剩下骥远珞林便不用说,他们虽然也于心不忍,觉得这般行举实是太过于残忍,可是第一次面对这样场面,却总是免不了让他们觉得心惊,又胆寒,直将方才还冲着自家额娘理直气壮吐着吐沫星子他们给憋得连个屁都不敢再放。 如此两两相加之下,雁姬满意了,吴书来满意了,方嬷嬷也满意了,从容朝后挥了挥手,直接打破了这么个僵局——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恭请格格回宫?若是误了功夫儿,惹得主子们发怒,谁担当得起?” “努达海……” “月牙儿……” 目送着月慢带委屈和不愿,一步一回头走出他他拉府大门,看着努达海跟霜打茄子一般陡然失去了方才理所当然模样儿,雁姬只觉得通体畅,可转眼看到身边看着月离去背影发呆骥远珞林二人,却又让她眉头一皱,直接一声令下将二人带回主屋—— “额娘,您刚才怎么不拦着点?您看格格那副模样儿,和那听着就慎得慌懿旨,这,这保不齐格格回宫还要受多少苦呢!” “就是就是,哥说得对极了!”珞林连忙会意接过话头,“额娘,虽然,虽然方才哥话说得重了些,很是让你面上无光,可是一码归一码,您总不能因此就埋怨上了月格格,想以此泄愤不是?您我心中是那样善良高贵人,总是不会跟咱们计较不是?” “呵,可眼下里我就是想要恶毒一次,残忍一次,无情一次,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看着方才半个字都不敢多说,眼下里到了自个儿这儿就又放开了胆子将矛头对准起自己儿女,雁姬只觉得失望透了,也没有了循循善诱,循序渐进耐性,直接抛下这样一句话,震得跟前二人目瞪口呆,可这还不算完,没等骥远珞林回过神来,便只听到她再度张嘴抛下一声炸雷—— “这堆烂摊子,一时半会儿之间怕是理不清楚了,而你们,也不能生生被此耽误了去。”雁姬看向珞林,“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等不得几年便是大选了,若再是这幅没规没距模样儿,失了咱们家颜面倒是小事儿,只怕你这终身大事……就像你说,我始终是你们额娘,就是再被你们伤透了心,也总归是不能不管你们,正好我先前寻教养嬷嬷也有了信儿,从今天开始,你便好好跟着嬷嬷学规矩,别再操心那些有没事儿,反倒把自个儿给搭了进去。” “……额娘!” “而你……”雁姬压根不理会珞林满带抗拒叫声,直接转头看向骥远,“你跟你妹妹不同,身为男儿,你以后总是得要继承家业,为此,我以往也没有多加管束过你,只任由你爱文便文,爱武便武,却不料生生将你养出了个女儿家性子,一碰到事儿半点都稳不住,说起来,子不教母之过,这也是我不是,我便自然不能再放任你这样下去,你收拾收拾东西,过几日便跟你舅舅去军中锻炼锻炼,我不指望你以此谋个什么军功回来广大门楣,却总得去去你那副性子,别半大小子还跟个奶娃娃一般,拿不得半点主意还上赶着裹乱。” “我……” “你们怨我也好,恨我也罢,对我话,不听也好,当耳旁风也罢,这总归是你们事儿,将来日子过得如何,也全你们掌握。” 雁姬看着骥远不但没有半点觉悟,反而还跟乌眼鸡一般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忿模样儿,只觉得满身疲累,挥了挥手再懒得多听一句—— “若是你们有明理懂事那一天,或许会明白我此番良苦用心,可即便没有那样一天,做到这样,我也问心无愧,对你们没得半点亏欠了。” “额娘……” “去吧,我乏了。” 打发走这让她操了心神一儿一女之后,雁姬房中枯坐了良久,而后睁开双眼,却只见其中再没有先前一丝痛惜,只剩下一片冷意—— 这一切,还不过是个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说,因为月吃了挂落钮祜禄氏看到月还跟自己住一起,会是种怎样心情呢=A=向她致敬!</P></DIV> <TR> 81大佛堂里很热闹 “哦?你是月那丫头身边人?” 云娃是从小就跟月身边贴身婢女,主子前脚进了宫,她自然也就得后脚跟着入宫侍奉,只是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对于月,碍着是功臣遗孤,宫里人明面上总是得忍着让着点以示施恩,或是碍着身份不好太去干预,但是对于这么个下人,就用不着那样客气了,如此,云娃刚一进宫,还没来得及跟自家主子见上一面便被直接打包送去了内务府学规矩,直到这君登基大好日子才得了个准信儿脱离了苦海,而当她内务府嬷嬷似笑非笑指点之下,好不容易摸到慈宁宫后头大佛堂之时,等待她却不是让她心心念念月,而是满脸沉色,一副山雨欲来模样钮祜禄氏—— “是……” 云娃身为下人,若是按照常理来说,即便是再对这宫里头规矩不熟悉,王府之中也绝不可能不懂得一点上下尊卑,可问题是这端王府偏偏就不是一个能够用常理来说,身份王府却实不太讲究礼数地方,而再加上月端王夫妇面前一向得宠,月身边人便也就跟着鸡犬升天,如此,云娃府里头虽然怎么都比不得那些个正经少爷小姐,却也是个从小没怎么受过委屈主儿,听到钮祜禄氏发问便下意识将话儿脱口而出,直到抬眼看见对方越来越差脸色,才慢一拍想起来内务府学规矩,不由得顿时一乱,说话也失了条理—— “哦不,回,回娘娘,奴才确实是格格身边从小伺候人,刚刚从内务府学了规矩出来,奴才给娘娘请安。” “呵,看来内务府这规矩也是教一日比不得一日了。” 正如同端王夫妇因着对月喜爱,能够对云娃另眼相看一般,钮祜禄氏因着对月打心底里那份浓重厌恶感,对眼前云娃也是打一开始就没有半点好感,如此,再看到对方一副自己随便一句话下手脚都紧张得不知道往哪儿放小家子模样儿,心里头虽然因着云娃对自己敬畏有着些些意,语气却是越发不善和不悦—— “当格格没得半点模样儿便罢了,总归是从小就没教养得好,碍不到宫里头什么事儿,可是眼下里怎么着,这内务府什么时候竟是连个奴才都教不好了?”钮祜禄氏压根不叫起,“还是说你们那端王府奴才竟是那般精贵,跟格格一样精贵?可以不守规矩,可以目中无人?” “娘娘,我……” 云娃能够端王府那么多奴才丫头中间脱颖而出,成为月为看重和信任人,除却了那从小到大情分之外,她也不可能没得一点察言观色眼力见儿,只是这话又说回来,正是因着从小跟月享福享惯了,端王府里又是主子奴才之间没得什么大讲究,导致于她对内务府那些个嬷嬷耳提面命所说那些个不能宫中走错一步,说错一句,不然分分钟便会惹来大难话很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她看来,宫里头规矩就是再大,可是比起王府总不至于还要胜过千倍万倍不是? 如此,她便是从没有想过一句这样简简单单话会惹得钮祜禄氏对自己这样不假辞色,心中不由得又是不解,又是惊慌,根本来不及过脑就只想先将眼前这一茬儿给揭过去,却不料越慌越乱,越乱越错—— “我,哦不,奴才……” “大胆,娘娘面前什么我不我,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桂嬷嬷跟钮祜禄氏身边几十年,陪着她从一个小小侍妾格格一步步登上了如今皇太后宝座,就是比起那位宁寿宫主儿总归还是要矮上一截儿,却也算是翻了身做得主儿了,可是无论是钮祜禄氏还是她都是怎么都没料到这福还没想到,便是接连月身上栽了好几回大跟头,闹得颜面失,主辱奴死,如此,桂嬷嬷心里头自然也是憋着好大一团火,而若说面对月,因着身份她还少不得要顾忌一二,那么面对起同为奴才却矮过自个儿一等云娃,她便是没得半分隐忍必要了,直接朝底下人一挥手,便拿对方泄起火来—— “你们都是死人呐?看着这个混账东西对娘娘不敬,还不赶紧掌她嘴,难道等着娘娘上赶着去请你们?” “不……啊!” “这一巴掌,是教你身为奴才,便得守当奴才规矩,别跟你们家主子一般,没规没矩,上上下下没一点分寸!” “我,不不,奴才知错……啊!” “这一巴掌,是教你身为奴才,便别每日净想着跟主子享福,还得为主子受过,不要以为仗着你家主子是个功臣遗孤便能够眼高于顶,睁开你狗眼看看,这殿中坐是哪位主子,随便动动指头便能够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娘娘饶命,奴才知错,知错了……啊!” “这一巴掌,是教你身为奴才,以后要本本分分侍候主子,若是你家主子再上赶着做出什么大不违事儿,你第一个就别想跑了去,到那会儿,就是打死你也不为过!” “奴才……” “天哪!你们这是做什么?!” 月被方嬷嬷二话不说直接使人架出了他他拉府,一路上无论她怎么哀求怎么哭诉都是半点不动,全然一副公事公办模样儿,看着心心念念家离自己越来越远,而那座华丽却冰冷宫殿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只觉得受伤极了,心痛极了,委屈极了,难过极了,可是她却没有料到让她受伤心痛委屈难过还后头,刚走进慈宁宫那威严肃穆大门,便只见到一个极为熟悉影子柔柔弱弱跪殿中,一副不堪受辱模样儿,直让她浑身一震—— “云娃,你怎么样了?天哪,她们怎么能这样对你?云娃,我云娃,你还好么?你哪里痛,哪里不舒服……” “格格……” 受着桂嬷嬷一下重过一下掌掴,听着对方口中一句难听过一句责问,云娃只觉得身上心上都难受极了,看着眼前慢带担忧月,也没有应有激动,而是她都没有半分所觉时候,对将这一切灾难带给自己月不由得生出了埋怨,只是即便如此,她面上却是半点不显,而是费力睁开方才紧紧闭上眼睛,脸上划过了一丝如释重负轻松—— “格格,云娃,云娃终于等到您回来了……” “云娃,我,我……” 想到自己先前一心只记挂着努达海,全然将陪了自己十几年云娃抛诸于脑后,月心底里很有些过意不去,眼下里看着对方这幅模样儿,便越发内疚了起来,可还没等她来得及说什么,云娃却是抢先一步先开了口,毕竟她跟月身边这样久,又向来是事事都琢磨主子心意从而讨好,如此,怎么可能看不出对方心思?眼珠子一转,便不由得将话说得越发好听了起来。 “格格,您什么都不用说,云娃懂您怜您心疼您,就算是受了再大委屈,只要您好好,我便安心了,也对王爷和福晋有了交代……” “云娃,你不要这样说,你难道不知道你越是这样说我便越是难过么?” 云娃双颊红肿,和口中刻意为之话语,无一不刺激着月那本就敏感脆弱神经,看着自己身边人受到了这样羞辱,双眼一红便不由得直接调转视线看向了钮祜禄氏—— “娘娘,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月究竟做错了什么?竟是惹得如此高贵善良您这样对我?即便月先前折了您面子,又说都不说一声便跑出了宫外,可是我是有苦衷,您怎么能连我解释都不听,便……” “放肆!” 先是积累了数年家底随着寿康宫一场大火瞬间化为了灰烬,再是宁寿宫受足了憋屈郁闷气儿,后又不得不屈身于这慈宁宫后殿佛堂不算,还得日日面对着这么个让她罚又不能,忍又不顺月,这般几几相加之下,钮祜禄氏本就是心火旺得很,仅仅是碍着眼前这个混账东西还有点子作用,而端王夫妇死了又没多久,前朝外头正是眼珠子不错儿盯着,才生生按下了想上前掐死这丫头心,可是她没想到自己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月却是上赶着来戳她肺管子,一番话直气得她肝疼—— “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有没有上下尊卑了?进这慈宁宫不着人通报便自作主张入内便算了,见到哀家不请安不行礼也罢了,可是你居然还敢口口声声质问哀家你做错了什么!” “我……” “好,你既要问,哀家难道还能不成全你?”钮祜禄氏冷笑一声,“身为宗室格格,被施恩养于宫闱,本是你天大福分,你不知道领情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一而再再而三无视哀家教导,无视宫中规矩,你真当自个儿是个什么东西?” “我……” “私自出宫,接见外臣,就是一般皇子阿哥都没有这样天大胆子,敢行这样大不违惹得天下人诟病事儿,你没得一点脸皮去上赶着倒贴也就罢了,居然被人家夫人一状告到宫里来了还没得一点半点自觉,你脸皮难不成比城墙还要厚?” “我……” “偷取哀家令牌,火烧寿康坤宁两宫,甭说你不过是个八竿子打不着宗室格格,即便是正儿八经皇家公主也决计没得你这样雄心豹子胆,你真以为仗着自个儿是功臣遗孤身份,便可以为所欲为?” “……什么?” “哼,做出了这样事儿,闯出了这样大祸,你不请罪不求饶便罢了,居然为了这么个狗奴才来质问哀家,到底是谁给你狗胆?还是说端王夫妇本就是个没规矩没体统没脸皮,才会教得你这般模样儿?!” 看着对方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脸色,钮祜禄氏只觉得心中意极了,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可是还没等她缓上一缓,再说上几句,却只见到底下月跟疯了一般突然站了起来—— “你怎么能够这样说我阿玛额娘?我阿玛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我额娘也是以表忠贞以身殉国,我哥哥姐姐们也是死死亡忘,若是没有他们付出,你怎么可以这样安生住这宫廷之中不问世事,怎么可能非但不顾念我阿玛额娘恩德,还要句句说他们不是?” 什么叫做若是没有他们付出,自个儿没法安生住宫廷之中?什么叫做不顾念他们恩德?他身为亲王没有治理好所辖之地本就是罪过,后以身殉国也是好结局,不降罪便已经是施恩,说是功臣也是为了抚慰底下旧部,还真当自个儿是个英雄了?还是说拿那些个打下江山基业爱觉罗家祖宗们是死? 钮祜禄氏没想到自己这样凌厉话语之下,对方不但没有半点觉悟,反而还斗胆说出这样话,甚至激得她原本不太拎得清脑子也清明了起来,可是还没等她勃然大怒责问出声,却是只听到对方再度口吐狂言—— “而且,您身为皇太后,本应该母仪天下,和善大方,可为什么您要一而再再而三为难我,针对我?我只不过是遵循阿玛额娘遗愿想要好好活下去,开开心心延续他们血脉,这样有什么错?” 月看着钮祜禄氏被自己话给说得一个字都憋不出来模样儿,便自觉占着理,说得越发来劲儿—— “说句大不敬,您也是这宫廷里面生活了一辈子人,难道您就真觉得开心,觉得乐?我只不过想去追寻自己幸福,想要去寻找比这宫里温馨温暖家,这样又有什么错?您为什么一定要拿着规矩体统,祖宗家法去束缚这人家大美好呢?难道您得不到,便看不得我拥有么?” “你,你……” 看着月那副自己理所当然就得理解她,体谅她,并且原谅她模样儿,以及听着耳边这句句直戳她肺管子话儿,钮祜禄氏只觉得被气得眼前发晕,再也顾不得先前顾忌,猛地一拍桌子便直接站了起来—— “打,给我打,还等什么?给哀家死死打!” 桂嬷嬷被钮祜禄氏这幅模样儿给吓一跳,可是看着自家主子这番明显被气昏了头模样儿,却还是不得不提点一二—— “主子,这位毕竟是个格格,跟之前奴才不同,若是打得……” “打!”这宫中沉浮多年熹妃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对于女眷任罚不任打,打人不打脸规矩,可是这会儿她却是压根管不了那么多,“哀家倒要看看是这个端王格格大,还是哀家这个皇太后,皇帝生身额娘大,出了事我给兜着,连带着那个狗奴才一起,给我狠狠打!” “是,奴才遵旨!” “你敢……啊!” 月没有想到自己一番话会激得钮祜禄氏这番模样,没有想到身为奴才桂嬷嬷真敢打自己—— “你居然敢……” “奴才只不过是奉皇太后懿旨。” 听着耳边桂嬷嬷一板一眼没得半分人情味话,看到殿中众人皆是对自己一幅敬而远之避讳模样儿,再想到端王府里乐生活,和自从进了宫以来苦楚,月直被激得双眼通红,尖叫一声便直接朝一旁柱子上撞去—— “阿玛额娘,月牙儿对不住你们,不能完成你们遗愿了,今日受如此大辱,只能以一死来以正自身了!” “点拦住她!” 钮祜禄氏也是一时气昏了头,看到月这幅举动不由得心神大震,想到若是这丫头死自个儿这不知道要捅出怎样乱子,自然是顾不得先前惊怒,连忙叫唤着让人拦住对方,可是这话音刚落,底下人亦是才刚刚反应过来准备动作,却只见到月为避开身后人突然调转了方向,直朝她这边儿猛地扑了过来,闹得钮祜禄氏心中顿时一突,身随心动下意识便想要躲,可是脚下那高高花盆底却是一点都不配合,直接一崴,闹得她整个人而因着重心不稳随之倒了下去—— “格格!” “主子!” “来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钮祜禄氏那副老骨头还受不受得起这一遭,历史上福太后怕是被月折腾得活不了那么长了=v=不过钮祜禄氏磨难才刚开始,月磨难也才刚开始,致敬!</P></DIV> <TR> 82富察明玉养新月 “她们怎么到了哪儿都这样不安生!” 钮祜禄氏虽然好面子,面上也装得是那么回事,可是且不说这宫里本就是说话皆是要藏上半句,真性儿都要掩上几分地儿,无论是底下奴才亦或是后宫里其他女人压根不会蠢得拿表面上模样儿当真,就凭着这么些年处下来,众人也不可能不知道钮祜禄氏实际上那点子小性儿,看着对方遭了这样哑巴亏不算,眼下里还得接下月这样烫手山芋,自然是心里眼里都巴巴等着看着一个受害者,一个祸头子能惹出什么样大戏,如此,那头慈宁宫大佛堂中刚闹开,后宫里基本就传了个遍—— “母后皇额娘,儿子冷眼看着那个月着实是个没规矩,皇额娘此番本就是受了大难,现下里又凤体不豫,若是还让她养着月怕是太费力了,要么……” 钮祜禄氏虽然比那拉太后年岁要小上不少,可是却也到底是年逾四十人了,加上这么些年养尊处优下来,本就少不了后宫嫔妃多有富贵病,若是每日里锦衣玉食养着,倒也没什么,可眼下里先是被月气了个头晕目眩,直觉得肺管子生疼,再又被冷不丁一扑,直接摔了个仰倒,这般两两相加之下,却是闹得有些不好了,太医院人去了一拨又一拨,也皆是说得静养,不得再劳神,如此,听自觉孝顺弘历耳里,不由得也让他生出了点子不忍—— “要么还是按着规制让月去北五所住着吧?” “皇帝这是说得什么话,难道是想让天下人都觉得咱们皇家人是出尔反尔之辈不成?而且,正是因为月这幅模样儿,才应该好生找个人教养,不然这以后嫁出去了丢得不就是咱们爱觉罗家脸面?” “可是,宫里不还有其他太妃太嫔么?就是不论她们,这后宫里规矩看得入眼也不止皇额娘一人不是?” 那拉太后本就是打着让月去折腾钮祜禄氏,让她安生点别得了闲工夫来折腾自己心思,再加上眼下里月这幅没上没下,做糟心事模样儿,也着实不想再将她移到别处去,闹出大祸害,而就是退一万步,撇开这些个暂且不提,就单凭着这后宫里头女人一个比一个精明模样儿,看见这么个烫手山芋又哪会不敬而远之,反而上赶着领回去祸害自己? “哦?我倒本是想着趁这个机会,让月好好床上给崇庆敬一敬孝心,可听你这话……” 可是话虽是这话,理也是这理,皇帝面子却还是得顾忌一二分,如此,那拉太后不由得眼珠子一转,不动声色接过话头—— “皇帝可是有什么合适人选?” 弘历本是想着随便找个地儿将月关到除服出嫁便算完,省去了乱子也全了施恩,可是听到那拉太后这番话却是慢一拍反应过来,若是就将这么个格格嫁出去,闹得人家家里鸡犬不宁便罢了,自己可不是得遭了埋怨去?而若是远嫁去蒙古,不是要遭?如此之下,弘历不由得也转过心思细细琢磨了起来—— “唔,儿子倒是没想到有什么很是合适人选,不过有这么个心思,想跟母后皇额娘商量一二。”弘历面对那拉太后倒是恭敬得很,“若是只论规矩,许多人都是不错,只是这旁便罢了,既然是抚孤,身份上却是不能太低了,不然拿出去不是让人说嘴?” “这话倒是不错,身份上太低了着实是不好看,至少也得是个一宫主位。” “母后皇额娘说得正合儿子心意!”弘历全然没有感觉到那拉太后话里深意,反而兴奋一合掌,“只是贤嫔身子骨一向不算好,要她教养怕是也使不上力,而纯嫔那儿永璋又太小了,也不合适,嘉嫔倒是没什么旁,只是血脉上头到底不纯正,让她养一个地地道道满洲格格,怕是也站不住脚根,儿子思来想去,这宫里头还是皇后和娴儿比较拿得上手,母后皇额娘意思呢?” 想祸害哀家娴儿,门都没有! 听着弘历开始说得还算有条有理,那拉太后倒没什么特别反应,只对方提到富察明玉和景娴时候,眼中飞闪过了一抹精光—— “皇帝,你想得倒是不错,考虑得也很是周全,只是……”那拉太后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笑意,“只是这月到底是个宗室格格,是个功臣遗孤,皇家抚孤也不单是为了给她个安置,多是向下施恩,让满朝文武和天下人看到眼里,记到心里去,而也正是因为这个缘由,我才会允了崇庆先前所求,让她养下月,毕竟皇太后地位尊贵,由她抚孤也代表着皇家意思,算是给了月天大体面。” “母后皇额娘说得有理。” “景娴虽然规矩上头向来不错,地位也仅次于皇后,可是眼下里皇后位,身子骨又没什么不好,若是让她养下月,岂不是让皇后脸上不好看,觉着自个儿被逾越了去?而就是且不说这一点,传到外头去也不好听,保不齐就得说你是个宠妾灭妻不是?”那拉太后说得慢条斯理,可句句话却是直戳红心,“如此,哀家想着还是让皇后养下月才好。” “儿子明白您意思,可是皇后那儿还有永琏和小三儿要照料……” “你这话说得,难道就你心疼儿子闺女,哀家就不心疼孙子孙女了?”那拉太后满带笑意接过话头,“住呢,还是让月住到北五所去,反正那北五所现下里也没人住,就是她去了,也不怕她脑子不明白再惹出什么乱子,连累了他人,而学规矩呢,也只用她白天时候去长春宫便好,也省了皇后事儿,如此可好?” “儿子岂会有那样心思?您考虑得很是周到,再没有比这样好了!” 弘历心疼老娘,同时也心疼近几年哄得他很是舒坦富察明玉,可是俗话说得好,姜到底是老辣,且不说那拉太后因着弘晖早殇,以往本就是一碗水端得很平,让弘历很是愿意跟她亲近,也很是听得进她话,就单是凭着她先抛出皇家颜面这顶大帽子,和后头这明面上句句为弘历打算,事事想得周全话,就实没得半点让弘历不应允理由,如此,一颗心想着怎么挽回先前丢掉皇家颜面弘历,自然是半点都没多想,上赶着便十分配合动作了起来—— “儿子这便去下旨,儿子告退。” -------------------------------------------------------------------------- “什么?皇上让我教养那个月?!” 比起宁寿宫那头母慈子孝,一片温声暖意,这头长春宫却是如同冰雪过境一般,冷寂得渗人—— 坤宁宫虽然实际上并不算个什么好地方,前朝皇后要么是那儿被逼疯了,要么便是那儿上吊自缢,而本朝历代皇后即便要好上一些,却也是废废,无宠无宠,无子无子,整个儿一晦气到了头,但是话又说回来,这坤宁宫却到底是有着乾为天地为坤正位中宫好意头。 富察明玉自觉自个儿不但有宠还有着儿女傍身,压根没将先前那些个晦气放眼里,且人又有着没有时候不做想,可有了便想要多劣根性,如此,若是打一开始就跟因着先帝爷移居养心殿,皇后也跟着移居西六宫例子一般,压根轮不到富察明玉去染指坤宁宫也就罢了,可明明已经坐到坤宁宫宝座之上,却因着一场无妄之灾被生生移了地儿,闹得皇帝住乾清宫,而皇后却依然住西六宫这幅不上不下模样,富察明玉自然心里憋着一团使又使不出发又没法发火,打心眼里恨极了月。 这般之下,看着月慈宁宫惹出了那样大祸,生生闹得本就不是什么大方人钮祜禄氏那副模样儿,富察明玉本还满心满眼想看热闹,可临到了了却没想到热闹还看上半分,是莫名其妙把自个儿也搭了进去,直气得她气都有些喘不匀—— “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 “回,回娘娘……” 秦嬷嬷宫里这么些年,也是从没有见过没规矩成这样格格,冷眼看着那月接二连三惹出滔天大祸,若不是碍着端王夫妇尸骨未寒,上头不好发作,指不定现骨头渣子都没了,如此,秦嬷嬷自然是打心眼里不愿招惹上这么个后患无穷主儿,却没料到怕什么来什么,皇上竟是一道旨意将月扔给了她们宁寿宫,想到对方那副非但没得自觉还一次比一次惹得事可怕,秦嬷嬷只觉得额角直疼,说起话也跟着不利索了起来—— “听,听底下人说,皇上本来是看着慈宁宫闹得那番模样儿,想要请宁寿宫那位免了崇庆太后抚孤事儿,一开始倒还好好,可是后来却是不知道崇敬太后说了什么,竟是,竟是闹成了眼下这幅模样儿……” “该死,先将本宫弄到这上不上下不下地方住着还不算,现下里居然还想那么个混账东西扔给本宫,她,她真当咱们富察家人这样好欺辱?!” “哎哟,奴才主子啊,现可不是斗气时候……” 秦嬷嬷看着自家主子只记得怨念宁寿宫那位,半句都不提即将登门那个祸头子,不由得有些着急上火—— “那个格格明摆着就是个不安生主儿,您看崇庆太后身为主子爷生身额娘都没少吃挂落,若是,若是她咱们这儿闹出什么事儿可怎么得了?您不是越发……”秦嬷嬷越想越胆颤,“再有,二阿哥和三格格如今年岁尚小,若是被她没规没距冲撞到了可怎么得了?” “……她倒是打好主意。” 富察明玉也是因着这消息来得太过于突如其然,才一时昏了头脑,这会儿秦嬷嬷提点下,回过了神,不由得也面色凝重了起来—— “不行,不能让那个丫头毁了我这么些年心血不算,还再来祸害我,你……” “主子,大事,大事不好了!” 富察明玉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留下月这么个祸害来拖累自己,好是扔到乌拉那拉家那边去折腾她们才好,可是这算盘虽然打精明,却还没等她将话说全,便被慌慌张张跑进来双云打了个正断—— “那位,月格格来长春宫路上,刚巧撞上了克善世子,而底下奴才碍着他们到底是姐弟二人,要说上会儿话也不好阻拦,便由得他们去了,却不料,不料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格格竟是像疯了一般突然打起了世子,闹得世子受了重伤,现下里已经将前朝都惊动了!” “……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月真是神器=A=不解释!</P></DIV> <TR> 83姐弟亲情自此断 对于月一茬接着一茬儿闹出幺蛾子,宫里人自问已经是习惯成自然,从开始不可置信慢慢变得淡定了起来,可是习惯归习惯,淡定归淡定,看着对方祸害了钮祜禄氏和富察明玉不算,竟是还将手伸到了自家同胞弟弟身上,却仍是不可避免觉得有些始料未及,而不光是宫中众人皆是被打个措手不及,就是身局中克善也是两眼一抹黑摸不着头脑,只剩下满心疲累。 追溯源头说起来,他们二人先前会半路上撞见倒也并不算是偶然—— 克善与月虽然不是出自于同母,住进皇宫之后又被分别养不同地儿,不说联系就是连面都难以见到一回儿,可是这话儿又说回来,他们却到底都是同姓同枝,同命相连,如此,便自然是同坐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般之下,即便克善并不明白那一向阿玛跟前得了荣宠人儿怎么进了宫之后,非但没得到半点青眼,还遭了不待见,也不明白那被那被阿玛直说得好上了天人儿,怎么会非但不懂得半点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道理,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去上赶着冲撞主子们,不明白那端王府所有兄弟姐妹日让阿玛大额娘上心人儿,怎么会非但不安安分分佛前敬孝,还一回闹出事比一回大,这回是捅出那样大篓子,碍于越不过去身份上羁绊,却总是不得不前去乾清宫跟主子爷请罪,以免上头恼了整个儿端王府,彻底断了他们根儿。 而克善此举虽然是出于情理,也做得本分,可是却没想到自个儿还没来得及动作,慈宁宫中便又出了乱子,恼得本应该坐镇于乾清宫弘历去了宁寿宫请旨,直让他扑个空,而转头想要干脆去那拉太后请罪,却又被那道热乎乎刚出炉旨意给打了个正断……克善虽然年纪不大,以往端王府中也没学过什么太多规矩,可宫里这些日子却到底不是白呆,知道再这样下去保不齐就会将阿玛几十年来心血毁之殆,一时之间便也就再也顾不上旁,直接调转了方向,打定了主意想要去问一问他那个好姐姐究竟想要做什么。 “姐,你怎么……” 看着眼前因着匆匆忙忙出宫,压根没得功夫收拾收拾自己月,整个儿一副狼狈到了头模样儿,克善诧异极了,这还是以前端王府上尊贵那个月格格么?而还没等他将话说全儿,却只见到满心颓唐月因着克善出现,顿时眼前一亮直接扑了过来—— “克善,天哪,真是你!” “啊!” 克善虽然进宫以来因着师傅教导之下逐渐明理,以及上书房各家爱觉罗爷们儿挤兑下越发不敢规矩上落人半点口舌,从而并没有受到什么旁牵连,身子骨也一日比一日健壮,却到底还只是个虚年**岁小孩子,眼下里被月这般使劲了全力一扑,自然是直接脚下一踉跄,差点便直接栽了下去—— “格格,世子如今年岁尚小,哪能受得了您这样大力?” 月是因着打进宫便惹了上上下下人不待见,压根没受到过半点正经格格待遇,但克善却是不然,依着弘历施恩,身边跟一般皇子阿哥一样跟着不少人,如此,本就因着这么跟自家主子出于一脉格格受了脸子,眼下里又看见自家主子遭了难这般两两相加之下,便自然有看不过眼大太监挺身而上—— “而且说句不好听,格格您就是再精贵还能比以后要承袭端王爷爵位世子精贵?眼下里端王爷一脉便仅剩下世子一个男丁,若是出了个什么好歹,甭说奴才没法跟上头交代,就是您,也讨不了好不是?” “吴公公,你……” “世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格格?说到底格格也是你姐姐,长兄如父,长姐如母,你怎么能这样对格格不恭敬呢?” 克善虽然因着月突如其来举动生起了点子不悦,可听着身边人说出这样重话,还是出声想要制止一二,可是这刚冒了个话头,却是被身后陡然间传出来一道声音给打了个正断,直让他脸色一沉—— “莽古泰,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个粗人,不懂得说什么冠冕堂皇漂亮话,可是,我却是不能看着你这样对待格格!”莽古泰不但没得半分自觉,反而是挺身一步上前,越说越激动了起来,“格格一路上是怎么样对你,不用我莽古泰多说,你也应当是心中有数,可是眼下里为什么非但不感恩,还容得这个奴才大吐狂言呢?” “奴才……” “吴公公,你不用多说,我明白你心意。” 看着因着这番话话而连忙跪下表忠心吴公公,和面前这个口里说得头头是道,实际上却是不但连尊称都不用,还一而再再而三当着众人面责问起自己莽古泰,二人形成鲜明对比,克善面色不由得越发沉上了几分,说起话来也不再客气—— “莽古泰,你倒是自谦了,你哪里不会说话了,这不是将话说得很是漂亮,说得很是头头是道么?” “我……” “只是,他是奴才,那你呢?”克善压根懒得给对方开口机会,直接抢过话头,“你今日之所以能够入宫,之所以成为宫中侍卫,皆是我端王府给你荣光,而眼下里你却是你非但不感恩,竟是还不知尊卑斗胆来责问我,难道你是吃雄心豹子胆,想要悖主反上不成?” “世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话?”莽古泰不可置信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也变得跟宫里其他人一样无情了?而且我又怎么能跟一般奴才相提并论?王爷和福晋临终之前将你托付给我,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眼下里我看着你被其他人谗言所误导,怎么能不挺身而出?世子你为什么非但不理解我一番苦心,还要说出这样话来?您这样怎么对得起王爷和福晋临终托付?” “莽古泰,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小便就是个傻子,可以任由你糊弄!”克善被这一番话气得不轻,“阿玛额娘是临终之前将我托付给了你,也确实是让你照顾我,可我没记错话,是让你保护我安危,事事以我为先,而不是让你一而再再而三违背我意思,压根不将我放眼里!” “我……”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看从小到大情分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可眼下里你却是得了点颜色便想开染坊,居然拿着我阿玛额娘来作伐子,这也是你可以随便拿来说嘴?你眼里,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真是想反了么?!” “我……” “够了!” 得了吴公公那番句句直戳人脊梁骨话,月本就已经难受极了,再看着克善和莽古泰为此而争吵起来,眼下是有越闹越大情势,便是双眼一红——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不是么?为什么你们要将话说得这样决绝,这样没有余地?难道你们真是想端王府彻底散了才甘心么?”月满是受伤后退两步,满脸哀戚,“那位公公说得没错,克善说得没错,莽古泰说得没错,你们都没有错,都是我错行了吧?求你们不要再争不要再吵了好不好?” “格格!莽古泰,莽古泰知罪。” “姐!”克善虽然因着莽古泰那番话闹得对月再没得半分内疚,可看着对方这幅模样,却到底是有些不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原本是想去乾清宫找主子爷替你请罪,可是……” “请罪?!” 克善虽有心让对方知道眼下里处境并不乐观,想要对方收敛一二,自己也好去求一求情,看能不能勉强把这一茬儿揭过去,可是对方却是显然并不领情,压根没等他将话说完便脸色一白,猛地提高了音量直接打断了他话头—— “我有什么罪?”月不可置信看着克善,仿佛对方刚刚说出来是什么惊世骇俗话,“我忍辱负重,勉强自己压抑住满心悲伤,想要讨宫里这些主子开心,可是她们却是非但不理解我,还一个劲儿针对我,为难我……克善,你难道不记得阿玛额娘临终前嘱咐么?” “姐!你……” 克善被月口中这句句不敬话给吓得脊梁骨直冒冷汗,可是还没等他阻拦出声,却是只听到对方再度语出惊人—— “阿玛额娘只想我与你二人好好活下去,乐乐,开开心心活下去,而这个宫里没有半点温馨,所剩下只有冰冷宫殿和让人喘不过气规矩,我想要完成阿玛额娘遗愿,想要去寻找自己幸福有什么错?”月越说越激动,“就想你小时候不想学规矩时候,不是也央着我想要出府游玩么?克善,你一定可以理解我是不是?” “……理解?”克善被月这番话给直说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那会儿怎么可以跟现相提并论?阿玛额娘可以事事就着我们,可以事事不跟咱们较真,但是眼下你难道想要宫里头主子给咱们让路么?” “你……” “阿玛和额娘是希望咱们能够好好活下去,开开心心活下去,可是这种好,这种开心却并不是建立我们任意而为,无视于皇家规矩,一而再再而三触怒上头主子之上!”克善想不明白为什么连自己这么个小孩子都明白道理,如今已经年方十八月却像是一点都不懂,“对于阿玛额娘,咱们是儿子女儿,是府里头正儿八经主子,所言所行即便不规矩里,出于一片爱子之心他们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对于皇家而言呢?即便顶了个好听抚孤名头,我们却也不过是个奴才!换句话来说,若是府里头,奴才们难道就可以不经过主子应允便私自出府?奴才难道敢放火烧了咱们家房子,还不上赶着请罪?!” “不,不!” 克善话句句理,甚至可以说是一针见血,字字直中要害,可是听月耳里,却是非但没让她有半点感悟,反而是彻底激起了她左性儿,连带着记起了先头所看到对方比自己好过千倍万倍待遇,直让她火从心头起,怒从胆边生—— “你,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话?你是被这宫里头富贵迷花了眼,眼下里想要跟他们站同一条阵线来卖姐求荣是不是?还是说你觉得眼下里我受了宫里头人不待见,地位跟着一落千丈,让你觉得我这个姐姐给你丢了面子,成了你累赘?” “我没有……” 克善瞪大了眼睛想要解释一二模样,看月眼里却是只觉得对方心虚,想到自己身边仅有一个贴身伺候人,还是从端王府带来云娃,对方却是跟宫里头其他主子一般前呼后拥好不风光,眼下里是敢当着众人面数落起自己,月只觉得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便再也顾不得先前想要克善为自己与努达海事儿周旋一二心思,抄起地上树枝就直接朝对方扑了过去—— “爱觉罗克善,阿玛不了,额娘不了,今天就让我这个做姐姐教训教训你,不然地下人要是看到你这幅模样儿,怎么能安心!” “啊!” “世子!” 想到先前西六宫生出闹剧,和憋红了双眼一副一心想将自己往死里打月模样儿,克善只觉得自己可笑极了,感觉到现下里浑身上下所传来疼痛,以及跟着越来越模糊视线,心底里不由得顿时有了觉悟,听到屋外传来那熟悉哭闹声,便再也生不出一丝波澜和情绪,只喟叹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罢了罢了,权当往后没这个姐姐便是,与其让她再这样拖累自己,拖累端王府,倒不如悬崖勒马,弃卒保帅!</P></DIV> <TR> 84完虐新月第一步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闹成了这幅模样!” 那头克善陷入了昏迷直闹得整个南三所鸡飞狗跳,而这头与南三所紧挨着宁寿宫中也是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一般,一片凝滞—— “回,回母后皇太后话……” 吴公公作为克善身边贴身大太监,自是跟自家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此,克善突遭此难,即便归根究底算起来半点怪不到他头上,他却仍是跑不了一个护主不周名头,心底里便自然少不了将月骂了个狗血淋头,眼见着面前这般上眼药好时机是不会错过半分—— “世子虽然年纪尚小,可奴才冷眼看着却是个知道感念皇恩,一直事事遵循规矩,半点都不敢错了去,眼见着宫里头近日来接连生出事端,便自然有些于心难安,一早就打算着等登基大典大喜事儿过去了之后,上两宫请罪,只是,只是却没料到偏偏正是今日又生出了幺蛾子……世子自入宫以来便没见过格格几次,全然不明白格格做什么打算,听到主子爷旨意便想前去询问一二,可是刚见到格格,格格便是冷不丁直接扑了过来,奴才也是心急则乱说了几句不该说话,想要格格顾忌一二,别弄伤了世子,却是没想到莽古泰先是发难,口口声声说世子,说世子忘恩负义,不将格格放眼里,而格格也不出生阻拦,反是帮衬着那奴才数落起世子,后是直接动起了手,说是要代替刚过身王爷福晋教训教训世子……奴才护主不周,方才酿成如此大祸,奴才不敢狡辩推脱半句,请娘娘降罪!” “……她倒是抖好大威风!” 荆州民乱刚刚平息下去没多久,作为此中殉国功臣遗孤,皇家不得不施恩以待小辈,那拉太后可以容忍月没规没距,由得她去祸害钮祜禄氏,折腾富察明玉;也可以无视于她不忠不孝,于孝期内不但不佛前忠孝,反而干些没皮没脸事儿;可以碍于那些个还前朝冒头端王旧部,而不去计较她屡次违制违礼之举,省得落个皇家无情话柄,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人忍耐总是有个限度,有些事亦是可一可二不可三—— “哀家宫里这么多年,临到了了倒是这么个格格身上长见识了,一个没封没号丫头竟是敢对一个堂堂世子动手,她真当哀家以往不跟她计较,便是由得她去翻天了不成?” 作为后宫里十几年来说一不二主子,作为当朝皇太后,作为无论是普通宗室格格小姐,还是位极人臣达官显贵,亦或是正位大统九五之尊都得让上她几步主儿,眼见着这么个人自己地盘上一而再再而三搅风搅雨,那拉太后本就对月存了一肚子不待见,只是因着先前所说那些缘由,以及眼下里正逢君登基朝纲不稳,自己总是得加把劲儿壮大自个儿势力关键时候,才懒得对方身上太费心神,准备以后再跟她好好算账,如此,对于月,那拉太后原是并不打算这样上手收拾,但是她虽然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方却是显然一点都不配合,那头前脚才从轻发落下了旨,她便后脚就将手伸到了比她这么个一抓一大把宗室格格,不知道要贵重多少倍去克善身上,实是让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把那丫头带上来,哀家倒要看看她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居然敢宫里头行凶作恶,一个格格竟是当得比皇帝还要威风了不成?!” 底下人或是怕自个儿被殃及了池鱼,或是也打心眼里看不惯月,动作起来很是迅速,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只见到月像是小鸡仔一般被‘请’了进来,直接摔地上—— “爱觉罗月,你可知罪?” 那拉太后不像钮祜禄氏那般妄想与言语刺激她,击垮她,也压根懒得跟因着荣辱一体关系不得不循循善导克善那般,去费功夫跟她说道理摆事实,见到人已带到,便凤眼一挑直接发起了难—— “你身为端王遗孤,被开恩抚养于宫闱,不但没得半点感恩戴德,还半点不将规矩放眼里,一而再再而三无视于祖宗体统,竟敢私自出宫,引起宫中大乱,看你阿玛额娘份上,哀家本是不想与你计较,可是眼下里你居然敢对你那尚且年幼弟弟下此毒手,宫中怎么能容得下你这般不忠不孝,不慈不悌之人!” “……娘,娘娘!” 月也不是个傻到头,先前是因着被气昏了头才一时冲动对克善下了手,可等这股子气一过,眼见着克善被人连搀带抬抬了下去,却也是慢一拍反应了过来,自己怕是下手太重了,而看到那拉太后不同于以往反应,亦是知道自己这回儿算是闯下大祸了……月心里,出宫是为了寻找自己幸福,完成阿玛额娘遗愿,引起宫中大乱也是无意为之,与她无干,可是就是再觉得自己做得对,做得有理,看见克善伤成那副模样儿,却到底是不免有些心虚,说起话来也失了以往底气。 “娘娘,月,月知道错了……望娘娘恕罪。” “哦?这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月格格竟是还知道这时间有知罪这一说?”那拉太后虽然不准备再饶过月,可也正是因此,才不打算再如先前那般压根不给对方出声余地,直接打发了便做算,毕竟就是行死刑之前也总是得让人吃口热饭不是?那拉太后漫不经心抬了抬眼角,“你倒是来听听,到底错哪儿了,也让哀家开开眼界。” “娘娘……” 月并不知道自己命运早就被定了下来,听到那拉太后这话,还满心以为有转圜余地,不由得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顿时振奋了起来—— “克善虽然言辞失当,对我也没得当弟弟规矩,可是我作为姐姐,却是实不该与他这样计较,就是碍着阿玛额娘遗愿,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免不了有些恨铁不成钢,却也实不应该下这样重手,可是,可是娘娘明鉴,月这样做也是想为克善好,没得半点为恶之心,但愿娘娘恕罪,让我去照顾克善,以此来将功赎罪。” “呵,你们听听,她这说是说知罪,实际上可是觉得自己做得没一点儿错,只是克善身子骨经不住伤得这样重,才不得不来讨饶呢!”那拉太后不怒反笑,“叫你让哀家开开眼界,你倒果真没让哀家失望,着实是哀家见识到了,这世间原来还有像你这般没皮没脸到如斯人!” “娘娘,我……” “罢了罢了,这话你也说了,哀家也听了,传出去也不算是不分青红皂白发作你了,倒也全了你阿玛额娘脸面。”那拉太后懒得再听上半句,“你既然身为一个无封无号格格都能够胆大妄为到这幅样子,若是将来还开恩给你封上个和硕格格岂不是能将这天下翻个边?以后你便干脆当着这个没封没号格格宫里古佛青灯了此残生算了,也省得将来去祸害了哪家人,以为咱们皇家养出来格格都是你这般模样儿,生生连累了那正儿八经公主去。” “娘娘!” “只是宫里头不养闲人,也没那么多空闲地儿,你那北五所亦是不能住了,省得以后带坏了哀家孙女儿去,便干脆……” “主子,大事不好了!” 那拉太后像是看死人一般看着月,轻飘飘便给了对方迎头一记痛击,准备直接将对方扔到哪个旮旯角高墙圈禁起来,费时以后再来碍自个儿眼,可是这话还没说完,老天爷却是还嫌这般处置月犹自不够一般,只见方嬷嬷匆匆忙忙奔了进来,直接朝殿中抛下了个炸雷—— “方才太医上报,说是世子似乎是因着这些日以来太过于劳累,本就有些伤了根基,这会儿被格格这样从头到脚哪哪都不放过打了一通,是直接将病根给激了出来,发起了高烧,呕吐不止……听几个太医会诊得出信儿,怕是,怕是惹上伤寒了!” “什么?!” “而太医虽然已经将南三所划为疫区,其他人不得入内,可是碍着南三所跟宁寿宫太近,又位于前朝,一个不小心怕是会引起大乱子,是以便打算还是将世子移至西内,既能够免却后患,又能够让世子得个比较清静环境安心调养。” “好,这样很好,只是宫里头也应当……” “天哪,克善得了伤寒?怎么会这样?” 月虽然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却也到底知道伤寒是种传染病,而即便不像天花生还几率那般小,却总归不是什么头疼发热一般几服药便能调养好小病,一个没弄好可是得死人,如此之下,月也顾不得先前那拉太后那让她大惊失色处罚,来不及过脑便直接将话冲口而出——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宫里好好调养,为什么非要去那什么西内呢?”月选择性忽略了方嬷嬷话,“你们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这样去自生自灭,他一个小孩子哪能挺得过去呢?你们怎么能这样残忍这样冷酷这样无情?!” “大胆!居然敢母后皇太后面前口出狂言,难道格格想以下犯上么?而且世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格格缘故?若照格格话来说,您不是为残忍,为冷酷,为无情?” “你……” “不用跟她废话!” 比起月只意识到伤寒是大病,一不小心便会死人,那拉太后则是想得远,对于伤寒这种传染病本就没得什么药到病除法子,只能慢慢调养,压根不是一天两天功夫,而这期间若是只是死几个奴才倒也罢了,可若是一时不当传了出去,岂不是要惹来整个京城恐慌,造成无法收拾大难? 如此,这迫眉睫当口儿上,那拉太后本就有些心绪不宁,刚准备出声将宫里头彻底清理一遍便被耳边传来月哭闹声打了个正断,不由得越发没了耐心,同时也不准备再留这么个祸害宫里裹乱,眉眼中厉色一闪—— “来人,将这丫头给哀家赶出宫,直接关到宗人府去,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皇家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梁大人用鸟姐和紫薇花身上那套,怕是得先小三月身上试验一下了=A=月饼君,一路走好!</P></DIV> <TR> 85宗人府里学规矩 “天哪!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可是端王格格,你们还有没有规矩了?!” 月虽然嘴里说着不乎荣华富贵,不乎身份尊荣,满心满眼都只要那上不得台面劳什子幸福啊温馨,可是话又说回来,她到底是端王府里头过了十几年锦衣玉食日子,一贯被人捧上了天,什么好稀罕都是先紧着她来,如此,宫里头受到冷眼本就已经让她百般不适应,从而上蹿下跳找存感,眼下里被那拉太后一道旨意直接扔进了宗人府高墙,自然是越发让她坐不住了起来,竟是拿着那以往压根不被她看眼里‘规矩’作伐子发作了起来—— “哎哟,您竟是跟咱们论起规矩来了?” 皇家宗室格格,虽然明面上说得好听,可是这贵人满街跑,随便丢块砖便能砸中个红带子天子脚下却也实没得什么了不起,而此外,再加上如今真正有点子影响力端王夫妇又后脚跟这前脚尘归尘,土归土,这么个既不能袭爵,又惹得宫中主子不待见格格,自然而然便越发让人懒得看眼里,除了努达海那家子没眼力见儿人会上赶着拿她当成宝以外,谁不是将她当成个笑话看? 如此,便不用说这宗人府当差,甭说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宗室格格,就是正儿八经皇子阿哥,宗室亲王也没少见过一干狱卒,听到这话儿非但不觉得有半点畏惧,只觉得可笑极了—— “呵,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是个什么德性儿,都没规矩到被主子关到咱们这儿来了,还抖你那格格威风,我呸,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你们……” 如果说宫里头主子们还碍于自个儿颜面,即便是看着月这幅没皮没脸模样儿,也没将话说得太过于难听,那么宗人府里头这些个本就干惯了粗活儿,且又打心底里看不来这帮子明明是落毛凤凰不如鸡,却还一个比一个嚣张皇亲贵戚模样儿狱卒们,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如此,从没被这样粗暴对待过月不由得直被说得目瞪口呆,说起话也跟着不利索了起来——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说出这样子污言秽语?”只觉得受到了莫大侮辱月选择性忽略了自己不守规矩行举,张口便抛出一句,“我,我可是皇家格格,你们,你们身为奴才却这样对我,就不怕以后遭到报应么?” “报应?” “你们这是……” 月自觉这番话说得严厉至极,可是听一干狱卒耳里,却是只见他们猛地哄堂大笑了开来,像是她说了什么荒天下之大谬玩笑话一般,直将原本挺直了腰杆月给弄了个手足无措,可是还没等她将心中疑惑说个全儿,便是被外头笑够了狱卒们打了个正断—— “看来格格规矩是没学到家啊?” “……什么?” “难道格格不知道这宗人府是个什么地儿?你以为进来了以后,便还能够再好生生出去?呵,甭说你一个没封没号格格,就是正儿八经黄带子死这里也多不胜数……” “……什,什么?” “哎呀,您别慌呀,好歹听奴才说完不是?”狱卒们看着月因着这话陡然变色模样儿,倒是来了兴致,说得越发来劲儿了起来,“即便退上一万步来说,您真是撞了大运可以活着走出这儿,却也跑不了一个贬为庶民旨意,到那时候,甭说宫里头主子们你再也别想拢到一点边,就是对于咱们这些个您眼里卑微低贱奴才,也不得不尊称一声大人!” “你……” “你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呆着,兴许还能吃上几口冷饭剩菜,可你若是再不得安生搅风搅雨……哼,你可别以为咱们这儿是菩萨殿,有是办法来整治你,让你彻底明白明白什么叫做规矩!” “不!你们怎么能……” 月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到这般田地,看着眼前众人一副眼角都不愿意施舍给自己模样儿,一时之间,不由得再也顾不上自己一直柔柔弱弱模样儿,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猛地怒吼了起来—— “你们怎么能说出这样子话?怎么能够这样残忍,这样恶毒,这样无情?难道这世间就没有王法了吗?” “哈,弟兄们,听到没,格格说咱们残忍恶毒无情呢?”宗人府当差,本就不可能是什么文弱书生,听着这番他们鼻子骂话不由得勃然大怒,对于月这幅模样亦是压根就不放眼里,“你以为宗人府是你家端王府立?跟咱们说王法?这儿咱们就是王法!” “你们……” “咱们就是残忍就是恶毒就是无情又如何?你以为还有人来救你不成?要是你不想活了,这宗人府也不是没得突然暴死例子!” 俗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面对虽然有着至高无上权力,却始终会顾忌一二分体统颜面宫里头主子,她敢一而再再而三去表述自己言论,敢不顾忌他人目光去请求理解体谅宽容,可是这番几乎等于将刀架了她脖子上头话之下,她却是趋吉避凶选择将到了嘴边话也咽了下去,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哼,犯贱娘们儿,这下知道怕了?” 月虽然已经闹得宫里头上上下下皆是不待见,连带着同胞弟弟也决心与她斩断姐弟亲情,以绝后患,可是正如同她所说那般,到底是个格格,如此,没得板上钉钉旨意下来之前,狱卒们本是不至于这样为难针对她,可是这怪就怪她以往得罪人实太多,比如暗地里使力钮祜禄氏,比如因着坤宁宫被毁憋了一肚子气富察明玉,比如因着她关系,没少受荼毒后是差点吃了排头弘明,以及动了真怒直接明示让她见识见识皇家规矩那拉太后……这般几几相加之下,宗人府众人底气自然是前所未有足得很。 “看见这娘们儿一副死了全家模样儿就觉得膈应,堵住嘴直接给关到嘴里头那间暗房里头去,别时不时嚎几句来坏了爷心情!” 说了这么一通,过足了瘾狱卒们也懒得再说半句废话,像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便让人将跟蔫黄瓜一般月拖了下去—— “就是就是,老子也算是这宗人府当了好些年差了,可就从没见过哪个像她这幅模样儿,怪不得闹得宫里头主子们和宗室王爷们合起伙来要收拾她,呵,要不是看银子份上,老子还真不愿意搭理这么个东西呢!” “还说她做什么?没得惹了晦气,来来来,咱们喝酒赌色子去!” “哈哈……” ------------------------------------------------------------------------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听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远笑闹声,月非但没感觉半点放松,反而只觉得心口上仿佛是被人堵上了一块大石,直压得她喘不过一丝气儿,如此之下,即便被人像是甩破布一般直接扔了地上,她也再不敢哀上一句痛,而是因着先前狱卒们警告死死闭上了嘴—— “说白了,你不过是当了□又想要立牌坊罢了!” “难道说端王夫妇本就是个没皮没脸,才会教你这般模样儿,上赶着去自甘下贱?” “以后你便干脆当着这个没封没号格格宫里古佛青灯了此残生算了,也省得将来去祸害了哪家人,以为咱们皇家养出来格格都是你这般不忠不孝,不慈不悌!” “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是个什么德性儿,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趴杂乱潮湿稻草堆里,回想起似乎还回响耳边一句句责问,月只觉得委屈极了,悲愤极了,她想不明白,始终不明白她贵为格格,阿玛额娘又皆是为国捐躯,那些个口口声声要接自己入宫,要给自己第二个家人为什么不捧着她,宠着她,反而是让她受了白眼和冷遇,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个恶毒残忍无情人可以享有天下所有尊荣,高高上冷眼看着她,而善良且勇于追求幸福自己却要这儿遭了侮辱,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想要完成阿玛额娘遗愿,想要放开手去追求属于她幸福,却要被所有人不容于眼……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喂,开饭了!” 老天爷没有给月想明白机会,亦或是压根就没指望凭着她那副心思能够想明白,没等月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到外头传来一声粗鲁叫喊声,而随之而来,便是只见到一个装着一碗看不出什么东西满是缺口瓷碗从缝隙处被塞了进来—— “这是什么?”月满脸嫌恶拿起瓷碗,却被鼻间传来异味给熏得双眼一红,“天哪!怎么这样臭?!” “有得吃就不错了,居然还嫌三嫌四,你当真以为这还是皇宫里头,锦衣玉食任你挑不成?” “我……啊!” “哼,宗人府里头竟是还想装清高,也不看看你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看着月满脸不可置信模样儿,狱卒压根懒得跟她废话,一扬手便夺过瓷碗,直接泼了月一身——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老子倒要看看你多有骨气,能够撑多久,到时候你可别像狗一样上赶着求着抢着往嘴里吞!”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宗人府洗礼之下,这样月饼君还会不会让胖大海觉得高贵善良美丽……好期待=A=!</P></DIV> <TR> 86老夫人的馊主意 “啊,你们怎么能这样?雁姬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为什么要拦着我留下月牙儿,你们一个两个都要看着她再去宫里受苦才甘心么?” 看着月被方嬷嬷叫人连扶带拉直接架出了他他拉府,自己却被拦了个死死半分使不上力,只能眼睁睁瞧着那纤瘦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努达海心痛极了,愤怒极了,只能跌跌撞撞一转头直接奔进那被他取名为‘望月小筑’院子里,一下比一下大力捶着墙,宣泄着心中不忿,直将因着心里头不安而后脚赶着前脚追过来老夫人看眼里,疼进心里—— “儿啊,我儿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话,这不是生生剜额娘心头肉么?” 老夫人不像雁姬因着身局中,又身为努达海枕边人,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对方不对劲,也没老天爷有意亦或是无意阴错阳差之下,听到努达海心声,觉察出对方心意,此外,再加上今日之前是从未见过月,只自家儿子口中知道是个出身高贵格格,压根没见识过对方那副不知礼义廉耻嘴脸,以及心中藏有龌龊,如此,这般几几相加之下,老夫人便自然是以为自家儿子不过是眼前这富贵一时迷花了眼睛—— “额娘知道你一向是个好,满心满眼就想着怎么振兴咱们他他拉家,只是,只是咱们总不能逮到什么是什么不是?何况这位格格虽然好,看着也是个没架子,可是我冷眼瞧着宫里头意思,却也像是个并不太得宠,以后还不知道造化如何,与其上赶着这一棵树上吊死,还不如将希望寄托下一辈身上,骥远大了,珞林没多少时候也要入宫选秀了,到时候凭着你军功和地位就是攀不上那天家富贵,也总是不会差到哪儿去不是?你又何必……” “额娘,怎么你话我越听越糊涂了?” 正如同老夫人所言,努达海过往几十年倒着实还算个有上进心,即便不像她当额娘这般看儿子怎么样怎么好,却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孝顺儿子,和善阿玛,外人口中有担当将军,只是这俗话说得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亦或是说以往几十年来已经将他本就不多脑容量给消耗一空,自打遇上月以来,他便是把心连带着脑子一并交了出去,铁了心硬要往死路上撞,而谁若是想要其中阻拦一二,他便是遇佛杀佛,遇鬼杀鬼,甚至奉上自个儿一家老小身价性命也再所不惜,这般之下,一听到自家额娘口中话不合自己心意,努达海不由得顿时炸了毛—— “什么叫做与其上赶着这一棵树上吊死,还不如将希望寄托下一辈身上?骥远和珞林以后怎么样又跟月牙儿有什么干系?难不成你以为我一心想将月接入府只是贪图天家富贵么?你怎么可以用这样龌龊这样不堪心思来亵渎我和月牙儿那般圣洁感情?!” “……什么,你说什么?” 老夫人好歹也是养尊处优了几十年人,且不说平日里被雁姬如同侍奉祖宗一般样样都嫌紧着她来,本就惯得她脾气性儿大不比从前那般懂得隐忍,就凭着一直以来努达海对她孝顺,和骥远珞林对她恭敬,她也着实没想到过有朝一日竟是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上头,看着努达海像是突然发起疯来一般,直朝自己不分青红皂白一番指责,老夫人不由得给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我龌龊,我不堪?”老夫人直被气得气儿都有些喘不匀了,对于努达海话也来不得将多想便直接口不择言了起来,“你若不是想接着端王旧部那点子力量壮大势力,朝廷上头进一步,难不成还想让那格格心系于你,妄想着尚主不成?!” “额娘!” 老夫人这番话本就是气话,可是听努达海耳里,却是直让他以为终于有人懂他了,不由得一扫先前怒色,顿时大喜过望—— “我就知道额娘心疼儿子了,绝对不可能不懂得儿子心意,是,您说得没错,我正是被月牙儿深深吸引了,只要能够跟她一起,我便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顾不得了!额娘,你是那样高贵,那样善良,那样大方,一定会明白儿子对不对?一定会支持儿子对不对?” “……什么,你说什么?” 如果说老夫人先前只是被努达海这副与以往大相径庭模样给气到,那么听着这番话,便就只剩下满心惊慌了—— “什么叫你被深深吸引了,什么叫做能够跟她一起,你便什么都顾不得了?”老夫人目瞪口呆看着努达海,全然不敢相信这个让她风光了大半生,让给予了大希望儿子会说出这样子话,“你,你难道不知道那是宗室格格,那是主子,而咱们他他拉家虽然风光,虽然朝上有着一席之地,却始终是奴才?你若是个青年才俊,无妻儿拖累便罢了,可眼下里你好歹是年逾四十人了,骥远和珞林也都差不多与她一般大小,你怎么敢,怎么敢……你难道疯了不成?!” “月牙儿才不会乎!” 努达海听不到什么主子,听不到什么奴才,满心满眼都只听到了那句‘你若是个青年才俊,无妻儿拖累便罢了’话,心中不由得顿时燃起了希望—— “额娘,正如您方才所说那样……”无视老夫人越发僵硬脸色,选择性遗忘了先前旨意努达海很是激动,“月牙儿现下里并不被宫中那些个主子喜爱,如此之下,与其费心思去帮她寻个合适额驸,我这个功成名就,且还上赶着求旨将军岂不是让他们省事?不光是让他们全了颜面又省了麻烦难道不是两全其美?” “可是……” “而且,我冷眼瞧着,骥远和珞林也很是喜欢月牙儿,以后处起来肯定没得什么为难,至于雁姬,我与她好歹是几十年夫妻,即便她这番让我很是失望,我也不会让她太过难做,唔,只是她身份上头总是比不得月牙儿,以后就是成了一家人也总是得以月牙儿为尊,便让她当个平妻如何?咱们一家人琴瑟和鸣,传出去也是佳话不是?” “你……” “额娘,你说宫中主子,说雁姬,说骥远珞林,这些个我都一一考虑周全了,你还有什么可顾虑?难不成你真要拆散我们才甘心么?” “我……” “额娘,你不懂我和月牙儿从荆州来京城这一路上种种,也不懂得我们之前默契,虽然至今我们二人尚未有任何逾礼之处,可是实际上却是我离不开她,她不开我了,她这番被强行带回宫,你可知道儿子心里有多痛有多难受么?” 努达海看着自家额娘面色开始有些些松动,不由得心中一喜,压根不给对方任何反驳机会,便满怀憧憬自顾自说了起来,以期望能够彻底打动对方—— “遇到月牙儿,我才明白我以往几十年算是白活了,我知道这样或许是对不起这个家,对不起雁姬,可是这份情不自禁却是早已经让我无法自控了,只要想到以后没有月牙儿,想到月牙儿或许将要嫁给其他人为妻,她美好她高贵她善良都不再属于我,我就忍不住想要发疯……额娘,我好额娘,我不指望你能够设身处地为我着想,也不指望你能够理解包容我们这份圣洁感情,可我只想问一句,你难道真想逼死我,逼死你好儿子么?” “我……你!” 努达海这番话犹如是一盆透心凉冷水,直接让老夫人从头冰到了脚趾间,连脊梁骨都忍不住微微发寒,看着努达海这副欲生欲死模样儿,她知道她儿子,她一向引以为傲儿子不是说假话吓她,而是来真了。 “天哪,我到底是遭了什么孽,竟是一只腿跨进棺材了还要撞上这样事儿,你这个孽子,孽子啊!” 老夫人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雁姬对于月抱有那样敌意,宁愿说出休妻那样严重话也容不得对方跨进他他拉府大门一步,只是即便如此,她却半点都不体谅雁姬,反而是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先前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指着对方发难情形,只觉得若是雁姬能够早先就将这些说给她知道,事情压根不会闹成如今这份田地,心里头不由得对对方生出了莫大埋怨。 而此外,再加上有句俗话说得好,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眼珠子。 人心眼总是偏,老夫人终其一生便只得了努达海这么个儿子,也正是因为这个儿子才彻底把住了他他拉府,风风光光过了几十年好日子,如此,即便眼下里看着努达海变成了这幅模样儿,即便骥远亦算是长大成人,下一辈里头有了指望,却也总是不可能就此放弃了努达海,放弃了与自己亲儿子反而寄希望到底隔了一层孙子上头—— “罢了罢了,你既然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额娘还真能看着你去死么?你若是不了,额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雁姬也好,骥远珞林也罢,你是知道,额娘心里眼里疼惜总归是你……” “额娘!?”努达海猛地止住了呜咽,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家额娘,“你这是理解我了,体谅我了,包容我了对不对?你这是接纳我和月牙儿感情了对不对?” “是,我理解了,我体谅了,我包容了……”老夫人看着努达海猛地打起精神,一副喜出望外模样儿,心里头也松了些,“只是,我虽然如此,但皇家那些个跟人精一般主子却是不会这样,再加上雁姬怕是早就明白了你心思,没少跟宫里头人嘀咕,我便是不能够让你直接入宫请旨,送上门去找死!” “额娘,你意思是雁姬……” “**不离十,若不是这样,宫里头又哪里会降下那样子旨意,闹得你和月一个两个都不好做人呢?若不是她,事情又哪里会弄到这样不好收拾地步呢?” “雁姬,那个恶毒残忍无情女人,她难道不知道嫉妒乃是七出大罪么?枉我还顾念着夫妻情分并不打算为难她,她竟是……难道就不怕我休了她么?” “你可别犯傻!” 老夫人早就因着努达海独宠雁姬数十年而耿耿于怀颇久,仅仅是碍着以往有努达海护着,骥远珞林杵着,才不好多加刁难,眼下里看到这样上赶着送上门机会,却是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再想到月比精明雁姬好拿捏数倍模样儿,也不由得动起了心思,帮着筹划了起来—— “她现可还有着用处,你不要忘了乌拉那拉家还她背后杵着呢!只是我冷眼瞧着,她虽然对你和月事儿一万个不待见,甚至连休妻话都说出来了,可是对骥远和珞林却总是还有着母子情分,而只要有着这份母子情分便够了,难不成她还敢不要自己命了,不要骥远珞林命了上赶着把这事儿给捅出来不成?” 老夫人全然没有料到那拉太后和景娴那般火眼金睛之下,自个儿府里头这点子事,和努达海与月之间龌龊早就被他人了如指掌,还想当然将算盘打得哗哗作响—— “你用不着着急,我看着她似乎已经给骥远搭上了路子,也给珞林找了教习嬷嬷,到时候等骥远和珞林进了宫,一个当了差,一个侍奉上贵主儿,甚至是皇上,你还怕一个后宫里吹风一个前朝里加柴求不到月?你听额娘,只要你能忍得过这一时,额娘保准你心想事成!” “额娘,你说可是真,可别是骗我吧?” “你既是我儿子,我便总是少不得要为你打算,为他他拉府将来打算,哪能就凭着她一个女人给反了天去,你信额娘,准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雁姬要动手了!</P></DIV> <TR> 87长痛还不如短痛 “哦?他们真是这样说?” 望月小筑里头母子二人将如意算盘打得哗哗作响,却没料到被得了自家主子眼色,尾随而来甘珠给听了全儿,转头便一字一句朝雁姬复述了个仔细—— “正是,奴才是越听越心惊,着实是从未想到过将军,哦不,大人因着那月像是魔怔了一般,变成这番模样还不算,竟是老夫人都跟着被脂油蒙了心一般说出这样子话……” 月被雁姬拆穿真正意图那会儿,甘珠也场,想到为那么个没皮没脸人闹得自家主子受了委屈,自然是跟雁姬同仇敌忾。 “奴才真是想不明白,难道那位格格识得什么妖法,只要撞上她便会一门心思那位格格难不成识得什么妖法,只要撞上她便会被勾了心神不成?” “甭说你想不明白,就是我也想不明白,怎么自打这月出现以来,这世上一切就跟着乱了套呢?”雁姬眯了眯眼,“不过也幸亏有了她,若不是她,我岂不是还会傻乎乎以为自己这一家幸福和乐着,错把混账东西当成宝?” “夫人,您……”甘珠看着自家主子这幅不以为然模样儿,很是有些不解,“您难道听着这话就不生气么?” “气,怎么不气?”雁姬嘴里是这么说,面上却仍是一片淡然,“只是这气儿咱们还受得少?自打努达海从荆州回来以后,这他他拉府又哪里过过一天太平日子?” “可是……” “而且我也一点都不意外,就凭着她先前那番不分青红皂白就敢当着那上上下下面数落我模样儿,我就一点都不意外。”雁姬冷笑一声,“她眼里,无论我这个当儿媳妇怎么孝顺她,善待她,都总归是个外人,怎么能比得上她那心啊肉啊一般好儿子呢?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努达海今日能够为着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月背弃我这个与他结缡数十载结发妻子,那么将来,难道就不会为了那人去违逆她这个自作聪明额娘么?” “夫人,您意思是?” “他们既然不仁,我也不必再手下留情!” 此之前,雁姬虽然已经打算要跟这些个脑子越发拎不清楚人划清界限,看看他们怎么作茧自缚,怎么自作自受,可是碍着若是努达海处境太过凄惨,骥远和珞林将来未定之前保不齐便要牵连到他们这一点,却还是尚且留着一份情面,并不打算下死手去对付对方,只是显然,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你进我一尺,便还予一丈道理。 听着这番将自己过往几十年为这个家所付出所有心血全部否定不算,反还落得个恶毒残忍无情,将一切罪名扣她头上话,雁姬只觉得自己一忍再忍,忍而又忍,终于忍无可忍,亦无需再忍—— “甘珠,你……” “额娘!” 不知道是老天爷想要玩一手雪上加霜,亦或是想逼得她彻底与他他拉府断了牵连,只见雁姬刚刚张嘴,才冒了头几个字,便被外头没得半点规矩,直接跑了进来骥远珞林给打了正断—— “额娘,我刚刚听玛嬷说,玛嬷说是您跟宫里请了旨,所以宫里主子才会这样斥责格格,这样贬斥阿玛,额娘,额娘你告诉我这不是真对不对?” “哥,你说什么?”珞林看着骥远一张口便将要紧给说了出来,不由得拉了对方一把,“额娘怎么会是那样人?你难道不知道额娘是刀子嘴豆腐心么?往日里虽然重话对咱们说过不少,可是哪会跟咱们真计较了?额娘这样善良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不堪事儿?又有什么必要这样去为难格格?” “可是,可是……”骥远有些松动,可是却没就此打住,“可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额娘前脚才进了宫,后脚就来了旨意?为什么玛嬷和阿玛会说得那样言之凿凿?比起我们,难道不是阿玛和玛嬷应该了解额娘为人么?” “这……”珞林一时之间也噎住了,不由得求救一般将目光转向雁姬,“额娘,您来说,您告诉我们,这一切都不关你事对不对?” “不堪?我这就算是不堪了?” “额娘,你……” “天哪,难道真是您干?” 雁姬没想到自己还没找上他们,这二人便上赶着跑了过来,还口口声声一个不堪一个为难直接指责起了自己,看着跟前这一个比一个幼稚,一个比一个天真,一个比一个耳根子软儿女,雁姬只觉得糟心急了,而想到方才所下决断,她不想,也没得那个功夫儿再琢磨着怎么样循序渐进将他们掰回来,脸色一沉便直接抛出一句—— “既然你们阿玛玛嬷跟你们说了是我进宫告状,那么他们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雁姬轻哼一声,“我以往总想着你们年纪还想,不欲让你们这么知道那些个污糟事,便一直以来都是有什么苦便自个儿往肚里吞,从不你们面前表露出什么,可却是没想到你们竟也到了能口口声声来责问我年纪了。” “额娘……” “即使如此,我又何苦再妄作小人,你们可知道你阿玛为什么心心念念要将那位格格接进府么?” “我……” “努达海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哪里会像你们所想那般伟大?可怜她孤苦无依?可怜她处境为难?呵,说到底不过是情愫暗生,看上了她。”雁姬死死看着珞林,“口口声声说着过往几十年算是白活了,直到遇见了她才算是活了过来,就是知道对不住我,对不住这个家,也还是要迎她进门,迎了那个跟你比你大不了几岁格格进门!” “额娘,你……”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真以为那个格格跟面上一般柔弱可怜?不过是被我揭穿了她用心,没了面子又没了脸子才不得不向你们寻求援助,想要用你们来生生扇我一巴掌,呵,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好阿玛,好玛嬷,已经将主意打到了你们身上,打算去用你们将来去换取这一道指婚旨意吧?” 雁姬虽然觉得自己这一番话说得太突然,也来得太猛,可是比起让他们受一番打击,她却是不愿意让他们再不知不觉之间便落进了他人套儿,成了他们踏脚石,只是即便如此,语气却到底是缓了一缓—— “你们变得如今这般不醒事模样儿,其中到底有着我责任,原先我也想要慢慢教养你们,可是情势逼人,我却也是没了法子,只得刀斩乱麻了,你们……” “额娘!” 正如同看着努达海那副模样儿,老夫人也是不愿放弃反而还上赶着出谋划策一般,即便对骥远珞林极为失望,被他们二人伤透了心雁姬,亦是不愿意将他们留这般水生火热之中,可她虽然想着不计前嫌,面前这二人却是显然一点都不领情,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只见到骥远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上前一步—— “额娘,你为什么容不下月呢?她是那样美好,那样善良,那样大方,对我们从没有摆过一丝半点格格架子,我相信,以后她也会一直是这样,如此,额娘你又为什么要处处针对她,将这事儿闹得这样大呢?难道咱们就不能一家人好好处下去,非要弄得大家都不得安生才甘心么?” “……你说什么?” 雁姬知道骥远是个脑子不清楚,也知道他向来崇拜努达海,将他话视为圣旨,跟着学上了那堆没皮没脸话,可是她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对方还是半点都没有觉悟,而如此还不算,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再说上一句,她那好女儿珞林也后脚赶着前脚上赶着往她心口上戳了一刀—— “哥,你怎么可以对额娘说出这样子话?”珞林有些着急,大力一推自家哥哥阻了对方话头,却不知道自己说话发让雁姬震惊,“额娘,我,我知道你现肯定愤怒极了,心痛极了,可是,可是阿玛向我保证了他是绝对不会因为月就不再爱重你,只要你肯接纳月,你仍然是她敬重妻子,是我们好额娘,是这个府里好夫人,额娘,既然,既然阿玛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玛嬷意思也很明显,想要给阿玛添上个知冷热人,您又何必,何必……您以往不是一直教导我将来为人母为□不要太小心眼,要为人大方么,眼下里又何必为这么桩小事大动肝火呢?” “……你们已经知道了?知道了你阿玛和月那些龌龊?” 如若以前,即便被所有人不理解,被自个儿亲生儿女指着鼻子责问,雁姬也始终能用他们不知内情,太过天真来安慰自己,可是听着耳边这言之凿凿话,以及看着面前二人因着自己话而神色间有些闪躲模样儿,雁姬才觉得是自己太过于天真,太过可笑了—— “呵呵,这就是我好儿子,好女儿,甘珠,你看到没有,努达海因着她一次次伤透了我心就罢了,老夫人也因着她一步步将我算计了个全也算了,眼下里,我自己亲生骨肉,我投注了十几年心血儿子女儿,居然明明知道了内情,还非但不帮着我,反倒是倒过头来让我理解,让我宽容……呵呵,我现才知道,竟是我做错了?” “夫人……” “额娘……” 看见雁姬这幅样子,甘珠很是难受,就是没心没肺骥远珞林也慢一拍反应了过来,难得生出了点子内疚—— “哎呀,都怪我是个不会说话,额娘,我知道我们将话说得重,您肯定是生气了,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就是就是。”看到自家哥哥难得服软模样儿,珞林也不愿落于人后,“我们知道错了,额娘也知道错了,以后我们还是幸福一家人,额娘你……” “够了!” 过往十几年画面雁姬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闪个不停,从二人刚刚出生只要自己离开一会儿便会哭闹不停模样儿,到姗姗学步那会儿摔疼了哭着要额娘抱模样儿,再开始习字将墨汁儿弄得成身却直接扑到自己怀里模样儿,后定格眼前为着一个不知礼义廉耻外人口口声声指责自己冷酷无情模样儿,雁姬轻笑出声,始终不明白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到头来竟是落得这般下场。 雁姬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同时也满身疲惫不愿再去想其中缘由—— “你们既然不撞南墙不回头,铁了心要认贼做母,与那个月成为一家人,我又有什么必要要一而再再而三拦着你们,受着你们不分青红皂白责问?” “额娘,你……” “想来,怕也是我们生来便没得做母子情分,俗话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有时莫强求,你我三人,母子情分自此绝。” “……额娘!” “甘珠!”雁姬如同像是触到了什么让她恶心东西一般,直接挥开了珞林手,背过身再不看二人一眼,“收拾东西,咱们回那拉家!” ---------------------------------------- “夫人,您,您还好吧?” 坐直往那拉府而去小轿之中,甘珠有些为自家主子担忧,而雁姬原本倒也确实以为自己会因着骥远珞林二人再生出点心痛,甚至流下点泪,可是当真跨出了他他拉府大门,远离了那一堆脑子拎不清,还上赶着让人理解体谅宽容混账东西之后,她却是只觉得满身轻松,同时也再没得半分顾虑—— “我有什么不好?”安慰性拍了拍甘珠手,雁姬轻笑一声,“只是我很好,他们却马上就要不好了。” 挑起轿帘,看着已经越来越远他他拉府,雁姬眼中再没有一丝留恋,一丝情绪,只剩下满目冰冷—— 努达海,月,他他拉氏,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要指望我还会留一丝情面,一点余地! 作者有话要说:甩开了脑残儿女拖累,让我们期待努达海和月下场(:雁姬会幸福,会有比脑残儿女好上百倍依仗。</P></DIV> <TR> 88雁姬的反击开始 “哦?那月竟是被关进了宗人府?” 雁姬本就是个雷厉风行,办事效率极高精明女子,心里头既然有了决断,手下动作自然便不会慢,刚那拉府安定下来,便将他他拉府情况数说给了自家唯一京城二哥敏搏听,雁姬决心要给努达海那些混账东西一个教训,敏搏亦是勃然大怒也不愿善罢甘休,两两相加之下,自然是后脚赶着前脚动作得飞—— “我还能唬你不成?” 月虽然是被那拉太后下了明旨直接扔进了宗人府大牢里,可是因着宫里头克善所闹出来动静正是弄得整个儿宫里人人心惶惶,以免后患将宫门数关闭,却也一时之间没能传得人皆知,只是话虽如此,那拉家却到底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就是雁姬这一支比不得景娴娘家那般蒸蒸日上,看起来很是有些不显,却毕竟是正儿八经上三旗人家,宫中跑不得有些子盘根错节关系,如此,敏搏原本就眼珠子不错儿关注之下,自然是得到了点风声—— “你也知道,那格格私自出宫可不是个什么小罪过,又好死不死闹得寿康坤宁两宫君登基大好日子走水,她又怎么可能还讨上什么好,真当端王面子比皇家面子还要大呢?此外,再加上那月又正如你所说那般,向来是个没规矩没体统,惹出了这样子大篓子不但半点不知错,还直接将圣母皇太后气了个仰倒,闹得皇上也怒了,可这还不算完,她又嫌自己个儿得罪人还不够一般,竟是将手伸到了那世子身上,打得他哟,啧啧……这般之下,别说是扔到宗人府,按我说,就是直接除了宗籍也没什么好意外不是?” “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倒是惹来了你这么大一通。”雁姬看着自家哥哥这幅十年不改一点就燃炮仗性子,既觉得亲近又觉得好笑,“看你这样儿就知道还不止这样,肯定还有什么有趣后头等着我问吧?还不说?” “你这丫头,从小就不肯配合我半次!” 看着自家妹子脸色一日好过一日,敏搏打心眼里开心,也不介意被雁姬再一次拆了台,笑眯眯就将打听来消息数抛了出来—— “原本啊,我想着这无论是宗室王爷还是那皇子阿哥,只要是上宗人府走了一遭,就是不死也得脱半层皮,还打算着收买一两个狱卒好好折腾折腾她,可是你猜怎么着?” 敏搏想着底下人报来信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夜路走多了总是要遇到鬼,这句话可真是没有说错半点,不知道是那格格仗着自个儿是端王遗孤,端王夫妇又尸骨未寒,觉着无论什么都得让着她,还是打小就没教好,没眼力见儿到压根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多少人,这回她一栽,竟是还没轮到我去宗人府里头找上什么人,便已经被那一波跟着一波人给折腾得人样都没有了,说出来也不怕你脏了耳朵,我听说,现下里那位可是跟一般牢狱里头疯婆子没什么两样了。” “这话可当真?” 雁姬虽然没见识过宗人府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可是话又说回来,谁又不知道老爷子还那会儿,到底是没少将自家兄弟往里头折腾,别不说,就凭着那正儿八经朝廷里有着不少时日天潢贵胄都生生被折腾成那副模样儿,眼下里这走错路都能撞上不少贵人京城里头本就算不得什么出身太过高贵,且还到处遭了不待见月会是个什么光景,自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一二,如此,雁姬不由得也跟着笑出了声—— “那感情好啊,你是不知道,那努达海可是一直心心念念着她,一直说他月牙儿是这世上善良美丽高贵人儿,任你旁人再好都比不得她半分……”雁姬面上没得半点颓靡,反而满眼精光一闪而过,“呵,你说,若是让努达海知道了他月牙儿眼下里变成了……哦不,若是让他不知情情况下,见到他满心满眼念着人变成了这幅模样儿,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上赶着想接她回府,据我所知,努达海可不是个眼界低得没边儿主儿。” “哈哈,你这丫头……”敏搏被自家妹子这番满怀恶趣味话给逗乐了,可是转而却又一顿,“等会儿,你可别是一心想着要折腾那些个人,把宫里头那些个主子给忘了吧?这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若是按着努达海那副性子来一个直闯宗人府,岂不是不但辜负了宫里头主子苦心,还直接把这事儿给捅到了明面上,闹得不好收拾?” “哥,你真当他们傻,我也跟着傻呢?” 敏搏话确实是句句有理,所担心也半点都不多于,只是这话又说回来,精明雁姬却也不是没得半点底气,如对方话所说那般只想着先来个痛,想着昨个儿都统府那头传来信儿,不由得勾起一丝为不怀好意笑容—— “本来今个儿你不来跟我说这些,我也是要找你,你可记得昨个儿表姨差人过来走了一趟?表姨递了话儿来,说是太后主子已经觉得这事儿拖得太久了,现下里有世子事儿前头挡着还能缓上个几分,可等着当口儿过去了,却怕是难免会生出大患,与其防其不备,倒不如主动出击……迟不过明天我与努达海和离旨意便会下来,既然跟那拉家没了牵绊,又何须再有什么顾忌?” “哦?这倒是好,只是……”敏搏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迟疑,“只是宫里头主子可知道你打算,或是有什么安排没有?你也知道母后皇太后虽然坐得稳,旁人不敢染指到她上头去,娴主子却是风头太甚,保不齐就有那黑心想借着这事儿给咱们那拉家泼点子黑水,若是没通好气儿,弄得大家一个措手不及,岂不是不美?” “哥,你我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还不了解我性子?我难道是那种会做没得把握事儿人?还是说你以为我会愿意为了那起子人将身价性命数给搭进去?”雁姬顿了顿,稍稍压低了点声音,“我之所以会有这样打算,可不光因着你递来信儿突然有感而发,宫里头主子也有这个意思呢!” “哦?” “你说,就是咱们都是等事情到了没得收拾地步,才敢相信努达海和那月龃龉,按照常理来说,那一般人又怎么可能一开始就想得到一个戎马一生,有过不少眼见将军会冒着大不违去觊觎上格格?何况,那格格就是再没得半点规矩,没得半点礼数,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委身于个年纪不小奴才?就是退一万步来说,有人想拿着这事儿做伐子,可是说出来不是太不合常理,太让人不可置信?与其这样,倒还不如说是努达海战中迷了神智,还比较能让人信服不是?” “让努达海疯了?”敏搏话说得很是直白,“这样倒是不错,表面上也算是全了宫里人面子……” “还不止这一点呢!”雁姬抢过话头,“虽然我和努达海和离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可是拿出来却到底得有个说头,不然这几十年都好好突然生出这样变故,岂不是上赶着给人送话头?或是直接让我顶上个不好名声?倒不如说他疯了一般到处针对我,为难我,生生要赶几十年为他操劳妻子出府……面上也全了,私下里也圆了,这不是两全其美?” “好,这样好!”敏搏满是欣慰一合掌,“原先我还以为你是一时被气昏了头才出此下策,却不料你竟是一点一点比我谋划得还要仔细,按你所说,这可不单是将努达海往死路上推,还把你自个儿给数撇干净了。” “哥,你还真当我是不醒事娃子呢?”看着自家哥哥这幅模样儿,雁姬也乐了,“你先别傻笑,听我将话说全儿,这宫里头意思咱们虽然是把住了,可是也得他他拉府人配合不是?我之前便让甘珠……” “主子,府里头传消息来了!” 俗话说得好,说曹操曹操就到,雁姬刚把话头转到那一日比一日混乱起来他他拉府上头,甘珠便后脚赶着前脚递来了正热乎着好消息—— “哦?” “咱们刚出府那会儿,府里头倒是后脚跟这前脚闹腾了会儿,少,少爷和小姐也很是跟老夫人和大人闹了阵,不过……” 甘珠打量着自家主子神色,说得有些有些小心翼翼。 “不过老夫人说您这是跟他们斗气,您阿玛额娘本就不京城,兄长们又各自有家室,就是能住上一时还能住上一世不成?若真是这样,便就是您,您过错了,而同时大人也附和着说等,等那格格事儿有了眉目就来接你回去,如此,少爷小姐便没再闹了,反而,反而是跟着老夫人和大人一起商量着怎么将月接进府,直将底下奴才们都闹得有些看不眼了。” “呵,事情都闹到这份田地上了,怎么着,还打算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呢?就是他们愿意做那个样子,我也不想再回那儿受窝囊气,真当我是个软柿子任他们拿捏不成?”雁姬神色很是淡然,“你继续说。” “巴图总管一向是个极为麻利,刚得了您指示便忙不迭动作了起来,您是知道,虽然他他拉府表面上是以老夫人为尊,以大人为主,可是实际上那上上下下却没得一个不打心眼里敬佩主子,自从离府以后,看着老夫人将诸事理得一团乱,剩下又不但帮不上半点忙,还上赶着裹乱,就是念起主子好来,如此,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巴图总管有心拉拢便越发是一心都朝向您了……” 看到自家主子并不再为那二人伤心,甘珠心中好不大松了一口气,自然连忙顺着对方话头转到了正题之上—— “而就咱们先前所听来信儿,老夫人原是打算着让大人耐心缓一两天,想等到少爷和小姐进了宫再以待后谋,可是当时虽然说得好,随着这一日日下来没得到半点月信儿,大人却是有些耐不住了,每天催着老夫人怎么没得个动静,如此,再加上底下人刻意为之,大人便以为是老夫人想要使缓兵之计,直接拖到月指婚,一时之间不由得勃然大怒,直接朝老夫人发作起来了!” 雁姬虽然以往并没什么争权捏势心思,可是掌家几十年却到底不是干吃话不做事,再家伙是哪个努达海那副万事只知道当甩手掌柜,以及老夫人那副虽然自作聪明,实际上却样样糊涂模样儿,便由不得她不上上下下一手抓,这般之下,对于那早就被她一切收眼底,一切抓手心里地儿,就算是现人不他他拉府中,雁姬却也有是办法让一切顺着自己心思走—— “您也知道,老夫人向来是个面上精明,实际上却是个糊涂,巴图这么些日子动作下,竟是没察觉到半分,还满以为自己所想甚好,如此,摸不清内由之下,便还是劝着大人再忍上一忍,直将大人给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抓着老夫人便是好一顿摇晃,差点将老夫人那本就不怎么好身子骨给摇散了,请了一拨又一拨大夫……而奴才按着主子意思,也让巴图后脚赶着前脚往外头散了点子信儿,如今外头可传得正烈呢,说是大人怎么不光是逼走了夫人,还折腾上le老娘,可别是魔怔了吧!” “哈哈,好,很好!” 想到那先是不分青红皂白便拿自己出气,后是竟然为了保住她那个宝贝儿子,不光计算到她头上,还一并将骥远珞林给算进去老夫人,雁姬没得半点同情,只觉得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我先前怎么说来着?努达海既然能为个月就将我这与他几十年结发妻子逼到这份田地,将来就难免不会为了这个月祸害到她头上,眼下里还真是被我说中了,该!” 雁姬冷哼一声。 “你做得很好,巴图做得很好,底下那些个人也很好,你告诉他们我必是不会忘记他们功劳,等这事儿一过便让他们除了奴籍,只是眼下里还有一桩子事用得着他们去做……” “但凭主子示下。” “他们不是都喜欢月,一个两个心里眼里都想她所想,急她所急么?”雁姬漫不经心摸了摸自己指甲套,“那你便将她正宗人府里头受着罪消息透给他们听,我就算不再跟他们是一家人了,却总是不能将这些个好消息藏着捂着,让他们干着急不是?” “主子,那宫里头……” “这一点你用不着担心,也让巴图管撒开了手去做。”看着甘珠仍带着不解模样儿,心情大好雁姬也不介意多说上几句,“出了事不光有我顶着,还有宫里头主子顶着,天塌下来也压不到他们身上,又何须畏惧?” “是。”看见自家主子一副成竹胸模样,生怕雁姬一时气糊涂了只想闹得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甘珠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奴才这就去知会巴图总管,保管将这事儿办得好。” “我听表姨说这两人宗人府值事是富察家和钮祜禄家人吧?太后主子和娴主子既然事事为咱们想得周到,咱们也不能不投桃报李不是?” 雁姬挥了挥手,看着甘珠离去背影,想到接下来热闹,不由得勾起了丝笑意,将目光转向自家哥哥,笑意是越深—— “哥,你便跟着妹子看场好戏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临时出差,跑到个鸟不拉屎地方开交流会,苦得我泪奔,该铺垫都铺垫完了,让我情开虐吧~撒花,欢呼~</P></DIV> <TR> 89宗人府好戏开锣 碰上月,主动去招惹上月,钮祜禄家和富察家也算是阴沟里翻了船。 钮祜禄氏那般脑缺上赶着去抚孤,本就是第一轮就抢先着将自个儿给栽了进去,连带着让得了她意思富察明玉也没讨上半点好,反倒是跟着自家婆婆把辛辛苦苦积累了好些年家底一并拱手送了出去,而这会儿钮祜禄氏被气得床上动弹不得,富察明玉被惊得还没清醒过来,气儿还没匀过来之下,又撞上了月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好死不死激出了左性儿,直接朝克善动起了手,激怒了弘历,激怒了那拉太后,惊动了前朝,生生将自个儿折腾进了宗人府大牢……本来事儿到这般田地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亦或是说这祸害出了宫便就连累不上她们了,可是这俗话说得好,不怕神一般对手,就怕猪一样队友,宫里头刚安生了没一会儿,他他拉府又折腾了起来,直将雁姬连带着同为那拉家人那拉太后和景娴激得坐不住了,再度一致将矛头朝向了她们。 而这若平时,甭管钮祜禄氏再脑缺,也甭管富察明玉自个儿这一堆子乱有些使不上力,宫外头娘家人总是不是吃素主儿,总是能够搭上把手,可眼下里却偏偏就不是一般时候,月‘余威’,将克善生生折腾出了个伤寒,闹得宫门紧闭这几几相加之下,宫里头有着那拉太后不错儿眼盯着压根递不出信,宫外头虽然觉着情形儿有些不对却也使不上力,只能满头云雾跟着瞎着急。 如此,那头雁姬将算盘珠子拨哗哗作响,带着自己哥哥连同着宫里稳坐钓鱼台那拉太后和景娴就等着大戏开锣,这头身宗人府中,没得到一点信儿富察家和钮祜禄家小辈也是一点没让她们失望—— “那个谁,爷听说那个什么劳什子月格格是被母后皇太后娘娘下了明旨要严加看管,现下里可还好?没惹出什么幺蛾子吧?” 宗人府乃掌管皇家内务,是个有时候皇帝都不得不让上三分地儿,上至宗令下至主事也皆是很说得上话儿角色,就算不是一水儿全是正儿八经爱觉罗家爷们儿,也跑不了是跟皇家能扯得上点子关系外戚贵族。 如此,若是平时,好不容易使劲了关系挤进了宗人府大门,想要办事积极点别留什么后患诸事上心倒也没什么,可眼下这先是身为宗令亲王弘昼一早便得了那拉太后信儿告了假,后是帮着襄理宗人府事宜礼部众人也允裪意思下跟着一个比一个跑得,整个儿宗人府压根就没剩下什么之下,他们却不知道这番上赶着去招惹月,非但没得半点好处,反而是将整个事态往自个儿所想反方向上一步步推去—— “回爷话,奴才们虽没有什么旁本事,可宗人府当了这么些年差,□犯人却是一把好手……” 想着弘昼嘱托,看着面前二人皆是一副手抬不了二两物模样儿,狱卒头头不由得心里暗道了句哀。 “那格格刚进来时候也是叫嚷得没完,一口一个自己是主子,让奴才们都小心当待着,可是这么些日子下来,却也老实了许多,爷要不要叫来看上一看?” “看就看,爷难不成还会怕了个已然成了阶下囚格格不成?你……” 富察家这人虽然跟富察明玉不是出自于同支,却也算是小辈里头比较能拿得出手,想到前来值事之前,家中长辈反复让自己不要充大头,事事以钮祜禄家人为先话,不由得猛然将话头一顿,转而将目光投向于身边人之上—— “钮祜禄大人,您觉着如何?” “唔,便按你说办。” 钮祜禄家这人虽然官职不高,可是家里头到底是出了个皇太后,身为正儿八经皇亲贵戚,背后有着那样大靠山,自然是自视甚高得很,却是全然不知道对方这一句话也连带着将他彻底拖下了水,还颇有些得意。 “咱们都是领了皇差,宫里头主子们又对这个格格这样上心,总是不能让这人我们手头上出什么差错不是?” “您说得是,说得很是……”富察大人心底里呸了一声,面上却是不显,“没眼力见儿奴才,还不赶紧将那格格带上来,没听到大人都发话了?” 哼,这会儿跟老子抖威风,待会儿看了那女人疯样可别哭爷爷告奶奶来求老子! 狱卒头头几不可查翻了个白眼,手下动作却是不慢,三步并作俩便直接将被关里间月给提溜了出来,而因着早就领教过这娘们儿疯样,便直接掏出一块抹布塞住了对方嘴,压根懒得听月鬼哭狼嚎,扔到那瞪大了眼睛珠子二人面前便算完。 “这,你,你就是月?” 二人都是官上任,虽外头听过宗人府里头规矩多,水子深,却也没想到不过几日功夫便能将一个皇家格格折腾成了眼前这幅模样儿,不由得皆是一副不可置信模样儿,说起话来也很是有些坑巴—— “哎呀,您看,奴才真是疏忽了,将她嘴堵住了,爷还怎么问她话呢?” 看着二人大惊失色模样儿,狱卒头头不由得暗笑一声,同时飞上前将月口中破布一扯,又往她背后一推,让她靠近那二人后,便甩甩手退到一边再不说半句话,只满心满眼等着看好戏—— “大人,天哪,大人,你们是来救我对不对?天哪,终于有人来救我了!” 月宗人府里虽然没关上多少日子,可是对于她来说,却是度日如年,加上这几日以来所见都只有那些个粗鲁狱卒,还一个比一个不将她放眼里,这会儿看到眼前衣帽光鲜二人,不由得顿时将他们视为救世主,也顾不得自个儿现下里这番狼狈模样儿,便手脚并用扑了过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们不会那样残忍,那样冷酷,那样无情,怎么可能真会放任我不管呢,我可是端王格格……啊!” “什么乱七八糟东西?” 这二人好歹都是自个家中被捧着宠着少爷,香好那是见过不少,可这般似是乞丐婆娘却是从没有这般近距离接触过,而此外,再加上月这宗人府被折腾了好些日子,一没洗漱二没收拾过便被直接带了上来,一身污浊便罢了,张口说起话来是带着一股恶臭,直将二人熏得倒退一步,嫌恶将还欲爬过来月大力一脚踢开才算完—— “爷原先听着那端王格格得了失心疯,竟是打上了端王世子还有些不相信,眼下里倒是觉得再没有比这个真了,我呸,真是熏死爷了,还不给爷滚远点?” “不,不!你们怎么能这样说我?” 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竟是惹得心中救世主如此相对,不由得顿时哭出了声,直将她那本就满面污垢脸上弄得为难看,说起话来也失了以往条理—— “我没有疯,你们看,我好好,真好好,难道,难道你们不是来救我出去么?呜呜,我我不是有心,不过是一时气急了,怕克善忘记了阿玛额娘遗愿才……克善好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不过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下手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分寸?所以你们这是来救我对不对?” “救你出去?”钮祜禄家嫌恶得再度后退一步,“甭说宫里头压根没得半点这样旨意,呵,就是主子们大发慈悲,难道还会让你这么个疯婆子再进宫不成?” “不,不,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钮祜禄家也是从没有见过这般阵仗,实是心中有感而发才会说上这么一句,也是想让面前人死了心,别再这么不知好歹上赶着来纠缠自己,可是他没有料到对方听了这样话非但是没得半点消停,反而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再度扑了过来—— “你是说谎对不对?你是骗我对不对?” 月这会儿倒是全然不记得自己曾说过就是不要荣华富贵,也不愿那鸟笼子一般宫中住下去话了,反而满心满眼像是抓上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对方衣摆。 “我做错了什么?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残忍,这样无情,这样冷酷,我可是格格,我可是爱觉罗家格格!” “我呸……呕!” 到了这份田地上,二人也显然明白是没法跟眼前人说明白了,闻着一个劲儿往鼻尖里钻恶臭,再懒得废话一句,便想让人打哪儿来打哪儿回—— “来人,你们还不……” 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招惹上了本就脑子不太好使,这会儿是被逼得有些疯疯癫癫月,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将其摆脱掉?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们将话说全儿,便只听到外头突然闹腾了起来,而就他们以为上头来人了,好不容易想要松口气时候,回过头来却只见到一个样子比起月好不了多少人直接朝他们所站地方冲了过来—— 宗人府好戏彻底开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们期待两个疯子重逢,富察家和钮祜禄家倒大霉了,噗~</P></DIV> <TR> 90时间往后退一点 “大人,老夫人本就是年事已高,身子骨比不得年轻人,这会让像是受了什么大刺激,急怒攻心加上又被磕碰得不轻,怕是至少得床上休养个把月才能缓过来,而且其中可是再不能受激动怒了,不然就得出大问题了。” 努达海虽然满心满眼间都记挂着那不知安好与否月,可倒也不算狼心狗肺到见到自家老娘被折腾得躺床上,还能半点都无动于衷,加上深知对方之所以变成这样,少不了自己责任,便是有些个内疚,可是还没等他满怀踌躇上前劝慰个两句,自责上两句,一旁眼睁睁见着自家玛嬷遭了难,自觉自个儿颇有正义感猪队友,骥远珞林却是先一步坐不住了—— “阿玛,您怎么能这样对玛嬷呢?玛嬷到底是上了年纪人了,甭说府里头其他下人都是事事恭敬,就是额娘平日里也是小心侍奉着,生怕出了点差错,您,您怎么能对玛嬷说出那样话,来伤玛嬷心呢?” “阿玛,哥哥这话虽然说得有些急,可是这回儿我却也觉得他说得没错……”看着自家哥哥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珞林也不由得上赶着帮腔,“我知道您为着格格事儿很是烦恼,可是玛嬷不是也说了这事儿急不得,只能慢慢从长计议么?您,您就是心里头再急,也没必要拿着玛嬷撒气啊!” “而且,您也不想想万一这事儿传了出去,让外人以为咱们他他拉府是个上上下下没得规矩,岂不是越发让宫里头主子难以应允格格来府之事?” “就是就是,阿玛您万事总得为着大局着想不是?”听着骥远说得很是有理,珞林也觉得腰杆子很硬,“现下里额娘被气走了,玛嬷又病倒了,府里头可就只有您能做主了,您怎么能这样沉不住气?” “阿玛您……” “够了!” 看着骥远珞林没得半点规矩为着个外人就将枪杆子对准了自家额娘,努达海倒是不觉得有半分不妥,反而还觉得自家这一双儿女颇为知情知理,很是贴心,可是眼下里这风水轮流转被二人将炮火对准了自己,他却是终于明白了这个中滋味,先前内疚被这一番连消带打话给说得全部抛诸于脑后不算,还被彻底激起了左性儿,怒火中烧了起来—— “你们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么?居然一个两个都朝我埋怨起来了,没大没小,竟是连孝道都不顾了么?难道你们额娘就是这样教得你们,真真是可恨!” “阿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眼见着事实还容不得人说了?” 骥远虽然默认了自家阿玛和月事儿,可这并不代表他心里头就全然没得一点疙瘩,如此,看着对方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便数落起了自己,自然是非但没收敛半分,反而是越说越来劲了起来—— “还是说你气走了额娘,激病了玛嬷,还想把我们都连带着赶跑?我从前那个宽大仁慈阿玛究竟去哪里了?” “……你!” “就是,阿玛您也太过分了!”没人愿意被指着鼻子骂到头,就是一向对自家阿玛抱有莫大崇拜珞林也不例外,没一点眼色便句句话往努达海肺管子上头戳,“我们理解了您和月感情,也理解了您求而不得骄躁,您又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 “……你们!” “本来就是嘛,阿玛为什么不让女儿把话说完?” 珞林说得好听那叫做天真,说得不好听便叫做缺心眼儿,看着努达海这份几欲发作模样儿,非但没得半点自觉,反而越发觉得有理了起来,同时也选择性忽略了自己以前是怎样对待雁姬,亦或是下意识就想推脱干净自己责任,便直接将帽子全扣对方身上—— “您对我们撒气便罢了,就像您说,碍于孝道我们总是说不得什么,只能受着,可您为什么还要句句话扯上了额娘,若不是您这个样子,额娘那般明白事理人怎么会被生生气得回了娘家?闹得事情这样尴尬?说到底还不是您一时冲动说话太伤人了么?怎么,伤了额娘,伤了玛嬷,还想将一直与您站同一立场,一直支持着您和月我们也伤个遍么?!” “你,你……我以前竟是不知道你一个姑娘家家能够被养得这样伶牙俐齿,好,好,看来这个府里是容不下你了,改明儿我就去宫里请旨把你嫁出去,省得让你家里兴风作浪指手画脚,真真是没得半点样子!” “阿玛,您……” “阿玛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小妹?”看着自家妹妹遭了秧,骥远不由得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朝努达海发作了起来,“什么叫做容不下她,不如将她嫁出去,省得再这家里兴风作浪,指手画脚?你若是这样看待我们,那你又准备将我怎么办?你将我和小妹数打发了出去,你以为你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求宫里降旨么?我听过过河拆桥,却没听过连河都没有过就想着将桥拆掉,你可不要气糊涂反误了大事!” “你们……” “够,够了!” 三人本就是立老夫人床前,若是只像先头那般小声互相抱怨几句倒也就罢了,可随着彼此间越说越不合拍,音量跟着越来越大,原本躺床上休息,将将睡过去老夫人却是也被惊动了,睁开眼,看到眼前这剑拔弩张,一副谁也容不下谁模样儿三人,不由得旧怒未消又添怒—— “你,你们,你们这是想要做,做什么?”老夫人气都有些喘不匀,“真,真将我气,气死了才安心么?” “额娘……” “玛嬷……” “你们,你们给我听好了,只,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们,你们便别指望着能把这个家拆,拆散……”老夫人伸着很是有些哆哆嗦嗦手指,一个个指过去,“我不管旁人再好,只,只要弄得咱们家家宅不宁,就甭指望能,能踏进他他拉府家门半,半步!” “额娘,您之前可不是这样说!您说骥远和珞林始终……” “努达海,额娘,额娘我自问从未愧对过你半分,眼下里,眼下里我被折腾得连路都走不稳了,难不成你,你还要逆着我意思来么?” “我……” “你若是,若是按照我之前所说那般,我保准,保准你能够心想事成,可是,可是你若是自个儿稳不住,想要先将家拆个散,就干脆先,先折腾死我这把老骨头,让我下去陪你阿玛,眼不见为净算了!” “额娘……” “玛嬷……” 老夫人是有过让月取雁姬代之,好过一过当皇家格格婆婆瘾,可是她却是没有想到,这人还没进门,便将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一日乱腾过一日,直让她第一次质疑起自个儿这番所想究竟是对还是错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累了,经不得你们这样没完没了闹腾,也看不得你们这样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吵来吵去,一副硬要把这个家吵散了才安心模样……”看着面前这三人,老夫人不由得哀叹一声,“你们都去忙你们自个儿吧。” ---------------------------------------- “大人,大人,宫里头来旨意了!” 努达海心里很憋屈,他没有料到一向听话骥远珞林会梗着脖子跟自己争拗起来,也没有想到一向心疼自己,向来是事事以自己为先额娘会说出这样严重话,可是俗话说得好,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让他料不到又上赶着凑了上来—— 宫里头旨意?难道,难道是月牙儿先一步行动,让宫中主子终于理解他们了? 努达海向来是个以自我为中心到极点人,理所应当便认为世人都应该理解自己,明白自己,包容自己,如此之下,自然想不到,或是压根就没往坏处去想,还满心满眼以为经了这么些磨难,终于是苦甘来了,不由得一扫心头憋屈,撒开了脚丫子便往府门口奔去—— “奴才,奴才前来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日不见,他他拉大人规矩倒是比先前好上许多了。”前来颁旨方嬷嬷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眼前人非但是不愁,反而一副喜上眉梢模样儿,却到底不妨碍极其看他他拉府这一家人不顺眼她冷嘲上几句,“只是,今个儿这旨意却不是来自于圣上主子爷,而是母后皇太后。” “……呃?” “奉天承运,谨遵崇敬皇太后懿旨,他他拉努达海身为朝廷命官,一向深受皇恩,本应忠于国事,忠于朝廷,不料突迷心智,一而再再而三所行皆为大不违之事,藏私不报,牵连甚大,情节甚重,实让哀家无法坐视不理,乌拉那拉雁姬身为尔原配夫人,本应与尔同甘苦共患难一同受罚,然哀家怜她贤良淑德,德容工行样样俱到,其间亦是未少劝阻,后遭尔生生驱逐出府,已受辱难,便依我朝先世旧例,赐尔二人和离,以儆效尤,钦此。” 如此明旨,虽然从明面上来看是那拉太后因着对努达海不满而牵连到了雁姬,连带着对她予以了处罚,将其发还外家,可是只要稍微有点脑子人却都能看明白这是上头对于她袒护,何况,按照那拉太后和景娴意思,甚至是雁姬自个儿意思来说,比起努达海那些人即将要遭受大难,这般明为掌掴实为蜜枣掉点面子又算得了什么?撇开了这一帮混账东西,还愁没得好日子过? “……什么?” 天底下虽然有脑子人居多,可努达海却显然是个异类,听到这般将所有矛头都指向自己坏不但没得半点警醒,反而还自觉有情有义叫嚷了起来—— “虽然雁姬近日所来种种确实是失了分寸,可,可好歹是我几十年结发妻子,这样,这样会不会罚得太重了?”想到月,努达海不由得一顿,又转口道:“要不,要不贬为平妻就算了?” “哟,大人您当这是买菜呢?对于皇太后旨意还想要讲点子价?” 方嬷嬷对于努达海这般模样儿很是不齿,同时也为跟自家主子承于一脉雁姬可以脱离开这么个混账东西很是松了口气,不然若是还被捆绑一起,依着这面前人模样儿,以后可还得受多少罪? “既然将她驱逐出了府,眼下里听到这般旨意又何必故作姿态?净想着好人全让你当了,恶人便给皇太后主子受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好事儿?” 方嬷嬷口中甚是不留情,对于努达海这般混帐也懒得再多说半句废话,直接便将旨意往对方手里一塞便算完—— “既然您领了旨,奴才便也算是完成主子所托了,来人,回宫。” “我……” 看着方嬷嬷一行人敬而远之走得飞,握着手中还发着热旨意,努达海说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感觉,一时间觉得雁姬没有了自己肯定日子过不下去,一时间又觉得没了雁姬月入府便加容易,复杂得很,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一旁得了雁姬意思巴图却是后脚赶着前脚动作了起来—— “大人,大人……” “……嗯?” “奴才看着您这些日子为着格格事儿很是伤神,方才瞧着这些人都是从宫中来,保不齐便会有点格格消息,便自作主张使银子打听了一番……” “什么?有月牙儿消息?” 听到事关月,努达海也顾不得方才亦同情亦轻松心思,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振作了起来,没等对方将话说全便抢过话头—— “点说,月牙儿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奴才,奴才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我让你说你便说,天塌下来都有我顶着,你怕个什么劲儿?” “大人,奴才听说格格似乎是不太好……”吊足了努达海胃口,巴图也懒得再卖关子,加油添醋说了起来,“格格出宫那会儿正是撞上了主子爷登基大好时候,可不知怎么着竟是跟宫里头走水事儿扯上了干系,闹得主子们震怒,直闹得刚回宫格格一个措手不及,而刚巧路上撞上了克善世子,想要世子帮着求一求情,却是不料世子压根就不愿意帮上把手,直激得格格大怒,一时冲动之下便教训起了世子,直将这事儿闹得不可收拾了起来……” “我以前看着克善也算是个听话懂事,怎么才进了宫没多久便成了这幅模样?哼,这样弟弟不要也罢,省得拖累了月牙儿!”努达海紧皱着眉,“还有呢?”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月这么个脑缺可以有多远甩多远,但那个明显脑子颇为清楚,却以后作用比之月不晓得要大上多少倍克善却是没必要便宜了别人,雁姬得了两宫意思,巴图又得了雁姬意思,自然是上赶着便将克善将这个脑缺圈子里摘了出来,留着以后再派上大用场—— “世子身子骨本就不算太好,这般一惊一吓之下竟是惹了伤寒……” “什么?伤寒?!那,那月牙儿没事吧?天哪,那可是会传染,月牙儿那般柔弱,若是被招惹上了可怎么得了?” “大人放心,格格倒是没惹上伤寒,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巴图说得越是犹豫,努达海便越是紧揪起一颗心,“你说啊,想急死我么?” “只是因着这个事儿,宫里头主子便是对格格越发不满了,将格格罚,罚去了宗人府……”巴图暗嗤一声,面上却是带着紧张和惊惧,“奴才听说那宗人府可是个有得进没得出地儿,前朝便有不少皇子阿哥折了里头,啧啧,格格那般柔弱模样儿,去了那能吃人地儿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儿,甭说大人,就是奴才,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慎得慌,您说……” “别说了,别说了!” 努达海好歹也是个武将,怎么会不知道宗人府是个什么样地儿?听着巴图越说越可怕话音,和自个儿越演越烈脑补,努达海只觉得心神俱裂,仿佛月这会儿便已经不人世了一般,推开还火上浇油巴图,疯了一般便直接朝府外头冲了出去—— 月牙儿,你等着我,努达海,努达海马上就来救你了!</P></DIV> <TR> 91上下合力演大戏 月牙儿,月牙儿你等着我,努达海马上就来救你了! 想到自个儿心心念念月牙儿现下里不知道受着怎样大难,努达海就只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压根顾不得城中骑马不得扰乱百姓规定,便一路上策马狂奔,掀翻了不少摊子,而身天子脚下,本就见惯了皇亲贵戚京城也不是吃素,原先看着努达海这幅压根不把朝廷禁令放眼里模样儿还以为是哪个招惹不得主儿,打算忍气吞声就当自己倒霉便算了,可当有那有见识认出努达海这身官服并不是什么了不起品级,亦或是有那眼尖看见这人是从他他拉府出来,却是陡然反应过来来人原来是近城中盛传那个魔怔了将军,不由得顿时骂起了娘。 一个带头其余人自然跟着起哄,骂完不解气又一个扔起了菜叶一个扔起了鸡蛋,直将原本还有个人模样儿努达海生生折腾得个疯子差不离……而满心满眼都只有月努达海却是不知道自个儿此番行举已经惹出了个公愤,也不知道方才一切已然落入了刚下朝巡城御史,压根没得半分所觉直朝宗人府而去。 宗人府守卫很淡定。 宗人府作为总理皇家内务,地位超然机构,门口自然是有着侍卫轮流值班把守,以免有那不服气从中作乱,可是那拉太后给弘昼提了醒,弘昼又提点了下头人之下,这门口守卫却皆是对努达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略微嚎了几声,装模作样挡了几下后,便状若不敌让对方一路冲了进去,然后听着里头紧接着传来动静,贼兮兮对视一眼,等着瞧好戏。 如此,外头得了信守卫功成身退,很是淡定,而里头压根不知道内由钮祜禄家和富察家二人却是被一道名为倒霉催馅饼直接砸到了头上—— “所来何人?” 二人虽然满心满眼期待着有人能将自己拯救出苦海,可是倒也没有事急则乱逮着个人就扑上去,再加上看到努达海这幅被青菜叶鸡蛋黄弄得脸都看不清楚,若不是他是从外头走进来,简直跟这大牢里头关着犯人没什么差别模样儿,自然是不由得警觉了起来—— “你可知道这是宗人府大牢,若不其中任职,没有主子爷旨意不得随意踏入半步?”看着对方虽然污浊不堪,身着着却到底是件有个官服模样儿衣裳,虽不打算跟这么个人为善,却也不想随意交恶富察大人稍稍缓了缓语调,“若无要事,你还不速速离去?” 富察大人虽然想着都是同朝为官,又同京师,即便是以后不打算深交也保不齐哪天就要寻上点子关系,便并不想当着底下人面让对方太过于掉面子,可是他有这份好心,努达海却显然不是那种会有眼力见儿上赶着领情人,听到这话自然没得半点自觉,反而是觉得正中下怀—— “要事?我正是有要事前来!”努达海看着对方一副很好说话模样儿,不由得不退反进猛地上前一步,同时后知后觉报出了他以为全天下人都会为之钦佩名号,“你们不用慌张,我并不是什么歹人,我是努达海,皇上亲封威武大将军,此番前来……” “努达海?!” 若是荆州一事之前,看他是个正儿八经满人,自己又有点扎实军功,夫人娘家也算是有些根基,同朝为官二人倒说不定还会客气一番,可凭着眼下里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做出混账事,和不分场合便冒出惊世骇俗言论,以及连带着让他们两家人都没得上点好情形,无论是富察家还是钮祜禄家,皆是有志一同只剩下了不待见—— “呵,就是那个……”想到作为自家大依仗圣母皇太后,屡次遭了对方口舌,钮祜禄大人只觉得越看对方越不顺眼,一改先前还留有余地模样儿,言辞顿时刻薄了起来,“看来你倒是病得不轻,病得连先前主子爷旨意都忘了,哪来什么威武大将军,不过一个无官无职闲人也敢来咱们这儿叫嚣,就不怕被风闪了舌头?” “我……啊!” 对于富察和钮祜禄二人来说,努达海此人着实是个让人敬而远之麻烦角色,而一旁受了冷遇折磨月眼里,却是只觉得对方是如同天神一般存,再度来将自己拯救出危难,如此,自然是眼前顿时一亮,顾不了因着对方全然没认出自己那点子委屈,便手脚并用跟着动作了起来,可是还没等她自报家门说出自己便是月牙儿,话才刚冒了头一个字,便被一旁看眼里,记心里,以为对方又想上赶着裹乱富察大人直接一个窝心踢给踢到了一边—— “你给老子老实点!” 看着月那副如同疯婆子一般模样儿,富察大人便觉得反胃,看到眼前摆明了来找茬努达海,便是烦得要命,说起话来自然再顾不得平时文雅劲儿—— “臭得没边了也敢往老子这边拢,真是嫌命长了不成?我呸,这宗人府今个儿也奇了怪了,里头人疯得神志不清,外头来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真他妈晦气!” “……你们!” 努达海虽然没认得出那被一脚踹飞女子便是自己心心念念了好些日子月牙儿,脸上也因着来人身上散发出来酸臭味闪过了一丝嫌恶,可是这话又说回来,见到自己好声好气说着话,对方却是非但不领情,还一个劲将他往地里踩,他心里却是不极了,再联想到自己月牙儿这里保不齐受也是同等待遇,不由得顿时憋红了脸振振有词起来—— “你们怎么能狠得下心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难道这天底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主子爷竟是容得下你们动用私刑了么?天哪,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残忍,这样冷酷,这样无情?!” “你……” 若说这之前,二人只上朝或是登基大典上头见识过努达海那吃饱了撑为了富贵便不管不顾,没点半点规矩体统就敢插手皇家事模样儿,虽然让他们深觉不能沾惹上此人,但碍着官场之道倒还并未将其一句话说到死话,那么,当看到眼前努达海这样子跟疯子没什么两样,说出话也是疯言疯语努达海,便让他们彻底铁了心,撕开了原先还保有一丝余地颜面—— “本来老子还奇怪得很,看你以往那副模样儿,也不像是个脑子太不清楚,怎么就突然闹出了事,被削了官,对那外头传魔怔了说话还有些将信将疑,可是眼下里……”富察大人先一步嗤笑出声,“还真他妈该!” “管他妈该不该!难道疯了就可以将规矩不放眼里?主子爷那是仁慈,看他以往军功不想跟他计较,免得落下个不好名声,可是老子却没那么多忌讳,这自个儿送上门来了还有理了?” 被努达海喷了一脸唾沫星子钮祜禄大人比起富察大人自然是为愤怒,用力一抹脸上污浊后,便二一添作五直接吼出了声—— “来人,给我按下去打!” “你们……” “是是是,奴才得令!” 想着弘昼所说,没大妨碍情形下,能够怎么上赶着添乱便一丝一毫都别放过话,看足了戏狱卒头头应声得很是,压根不顾努达海反应便直接一挥手—— “兄弟们别愣着了,赶紧上啊,万一辱没了两位大人,这该受罚便是咱们了!” “你们竟然敢……啊!” 正如同月以往见惯了宫里头那些人雷声大雨点小惩罚,压根没想到有人敢动真章一般,努达海也全然没有料到事态会突然急转直下,再加上他一向自持着自个儿好歹是个朝廷命官,又颇受皇恩,除了那些个不善良不仁慈不宽容人外,根本就没有人敢拿他怎么样,便是没有料到眼前人会说打就打,直接被闹了个措手不及……努达海那年逾四十身子骨,碰上干惯了粗活教训起人本就是一把好手宗人府狱卒们,敌强我弱之下,自是被一下子按倒打了个圆。 “妈,真让咱们是好拿捏软柿子,只敢对你动动嘴皮子?”看着一旁月大惊失色又要爬过来,富察大人不由得又一脚踹了过去,“一个是好端端格格不做,硬要干些没皮没脸事儿,生生把自个儿给折腾进了宗人府,一个是好端端将军不做,硬要上赶着戳主子们肺管子,生生把自个儿给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真他妈是绝配!” “……什,什么?” 原本还不停挣扎努达海听到这话,不由得猛地身形一顿,僵硬着转过头看向那被踹到了墙角人影—— “你,你是月,月牙儿……啊!” “努达海,天哪,努达海你怎么样?” 月本就是只打不死小强,不然也不会宫里受了不待见还没得半分羞耻心,反而只是觉得世人太过不仁慈不善良,而宗人府里头受遍了侮辱折磨,虽然让她明白了什么话可以说,什么时候该闭嘴,但看到自己好不容易盼来,唯一能够解救自己出这牢笼天神也遭了难,却是顾不得身上疼痛,跟块烂泥一般强撑着朝努达海爬了过来—— “我是月牙儿啊,你月牙儿啊,呜呜,你来救我是不是,你终于来救我了是不是?”看到努达海面上不可置信表情,月非但不觉得这是对方嫌恶,还觉得是因为终于找到了自己喜出望外,不由得凑得近,“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一个人,我就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受难还无动于衷,你来了,你真来了,天哪,我真好感动,好感谢上苍!” “你,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啊!” 努达海没有料到自个儿心心念念月光仙子会变得如今这番模样儿,被对方抱怀里,闻到对方身上所传来恶臭,意外至极之外还颇有些连他自个儿都琢磨不透情绪里头,可是这话说回来,这富察和钮祜禄二人非但不理解他还恶行相待,以及狱卒们也不将他放眼里,一下比一下打得要重之下,看到好不容易有人来支持自己,却是又让他不由得生出了些共鸣,再听着对方话,觉得月牙儿之所以会闹成如今这幅模样儿,都是为了坚守住彼此感情,都是为了自己,便是生出了些内疚—— “是,我来了,我真来了……”努达海轻叹一声,“都怪我,若不是我来得这样晚,你又怎么会受到这样大委屈和屈辱?都怪我,都怪我……我真自责极了!” “不,不要说这样话,我不允许你说这样话……”月很是激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了解我,明白我,看重我,珍惜我,你能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开心都不开心,又怎么可能会怪你?只要能和你一起,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月牙儿……”努达海被感动了,被善良月深深感动了,“天哪,你怎么能这样美好?” “努达海……”月也被感动,被一而再再而三为自己奋不顾身努达海感动了,“我没有你说那样好,就是好,也只为你一个人好!” “月牙儿……” “努达海……” 这是个什么情况?! 富察家和钮祜禄家二人看着面前情形皆是一副瞠目结舌模样儿,就是再见识了月那副惊世骇俗模样儿,再见识了努达海那副疯到了头模样儿,也怎么都没料到这二人竟是会不顾忌世俗体统,当着众人面便说出这样不知羞耻话—— “你们,你们,你们居然……”钮祜禄大人比起复查大人年纪稍长,自问也算是建国店世面,稳得住阵脚,可是看着眼前这幅情形,想到若是被上头主子知道了这些,竟是自个儿手里头闹出了这等幺蛾子,为保皇家声誉保不齐就会灭口,却仍是不由自主抖了起来,“别,别打了,,给我拉开他们,将这个混,混账东西给爷轰出去!” “是是是,您说得很是……”富察大人也被惊了个魂飞天外,哪里还顾得上教训努达海给自己找回场子,连忙附和着出声,“你们把他们拉开,对于今个儿事必须要捂紧了嘴,不然传了出去你们……啊,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反了么?” 若是努达海对自个儿心意生出质疑那当口儿上,将二人拉开或许倒也没什么,可是当他被月话说得缓过神来,自又觉是因为自己才闹得对方变成这副模样儿,满心愧疚难以发泄之时再想将他们拉开,却是显然没那么容易,果不其然,只见这话音未落,努达海便猛地抬起了头,用不知道从哪儿来力气直接掀翻了本就有意配合狱卒—— “我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君上对得起祖宗,你们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苦苦相逼,对于你们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便动用私刑之辈,我就是反了又怎么样?” “你……来人,还不按住他,真由得他作乱了不成?” 狱卒头头表面上应声得极,手下动作也不算慢,是可是私底下却是给自家兄弟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面上全了便算完,如此,一时间虽然皆是拿拿棍子,拿拿配刀,逮着努达海乱扑了一顿,可随着时间流逝,却状若不敌皆是败下阵来—— “我好歹是堂堂威武大将军,打过无数胜仗,刀里来血里去,怎么可能摆不平你们这么帮小喽啰?”努达海看着月满眼崇拜,只觉得自己高大极了,竟是又调转头看向钮祜禄和富察二人,“怎么样,你们是不是也要亲自上阵来讨教一番?” “你……” 满人虽然都碍着祖宗遗风,从小要学习骑射,少不了点拳脚功夫,可到底不可能个个都是什么高手,看到努达海以一敌十摆平了一干狱卒,压根没经过这些个世面二人本有些腿软,再听到对方满是自信挑衅,便是弱了气势,只能眼睁睁看着被狱卒们先前一顿打得有些走路带瘸努达海一脸容光焕发领着像是烂泥一般月径直离去,而看着这二人彻底倒了大霉,趴地上装死狱卒头头却是不由得勾起了一丝笑意—— 哎哟,这回儿将事办得这样漂亮,就是王爷再抠门也少不得要大手笔赏一回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herry君投雷,渣记性,一直忘了感谢,鞠躬~=33=</P></DIV> <TR> 92雪上加霜才热闹 “劳烦嬷嬷亲自来跑一趟,太后娘娘这般厚待我,我自当铭记于心,等这乱腾劲儿过去了,一定进宫谢恩。” “您言重了,奴才当不得您这话,回头回了宫一定向主子转告您话,您留步,千万别再送了。” 那头他他拉府既然得了宫里头所发和离旨意,这头身敏搏府中雁姬自然不会慢到哪儿去,后脚赶着前脚得到了信儿,看着比起他他拉府面对努达海那会儿态度不知道要温软了多少方嬷嬷,雁姬也不敢怠慢,飞领了旨谢了恩,亲自将来人一直送到府门口登上轿子才算完,而看着一行人已经动了身刚准备调转头回屋,还没来得及动作,雁姬却是只见到又一顶小轿落了眼前不远处,满脸兴奋甘珠从中走了出来,三步并作俩直朝自己而来—— “主子,巴图总管那儿可齐活了!” 想着方才得到信儿,以及自家主子接下来计划,甘珠虽然觉得很是畅,但是站府门口怕万一人多嘴杂传了出去,给自家主子招惹上什么麻烦,便还是勉强压抑住了满腔意,直到随着雁姬转回屋内,才将早就到了嗓子眼话儿脱口而出—— “哦?巴图动作竟是这样?” “可不是?得了主子您吩咐,他哪敢办得不利索?”甘珠一扫平日里沉稳模样儿,仿佛自己像是身历其境将他他拉府热闹看了个全儿一般,应声得飞,“主子,您可是不知道,老夫人可算是因着这档子事把自个儿给搭进去了……” 甘珠虽然自问没读过什么书,不懂得什么圣贤大道,却始终铭记着是因为雁姬她危难时候拉了一把,自个儿才保全□家性命,此番大恩就是来世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如此,想到自家主子没日没夜心侍奉那人,临到了了却是被不分青红皂白被倒打一耙,心底里就很是为自家主子不值,对那瘫床上动弹不得老夫人自然是没得半点同情—— “原本听着底下人话,虽然老夫人年纪大了,又被大人一番蛮力之下折腾得不轻,可好生将养个把月却总是能够缓过来些,只是啊,您也知道,那他他拉府离了您之后,本就乱成了一锅粥,老糊涂,大混账,小……”说到骥远珞林,甘珠还是忍不住顿了顿,抬眼见到自家主子面上没有半点异样才松口气继续往下说,“这般之下,您说她又怎么可能能好生将养得下来?一来二去,可不就越发重了么?” “哦?那努达海不是自诩是个孝顺儿子么?这世上就得他一个人宽容仁慈善良,难不成还真打算逼死自个儿额娘,方便让那月以后府里头作威作福么?” 不用甘珠多说,雁姬也能够料想得到他他拉府里头那摊子乱腾劲儿,听着这话头不由得嗤笑一声,而那拉府里头过了这么多天几十年未有舒心日子,她心里头也敞亮得很,对那没得半点孝诚之心也再懒得多做搭理—— “你继续说,不用有什么避讳不避讳,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难道还不知道你一心为我着想?还是说你眼里我竟像是那般心软得扶不上墙人,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要去掺和那摊子烂泥?” “主子,您,您能这么说,奴才,奴才就放心了……” 甘珠虽然没生育过儿女,没得这方面牵绊,可就是不说平日里见到自家主子对小主子事事上心那副操心劲儿,却也到底明白母子连心道理,是以,这些日子以来才句句话避开了那二人,省惹自家主子伤心,如此,眼下里得了这话,见到对方是真想通了,不由得大喜过望,生怕对方反悔一般连忙接过了话头—— “大人以往是什么模样儿,用不着奴才多说,您是清楚不过,可是眼下里不是撞上那格格之后就被迷走了魂,事事荒唐了起来么?奴才听着巴图话,竟是老夫人床榻前就吵了起来,直将老夫人给气得话都说不圆了,您也知道,这上了年纪人是经不得气,她此番病倒又本就多数是因着急怒攻心,再加上身边再没得像您这般好人侍奉一二,反而是句句话直往她肺管子上头戳,可不就是诚心想气死她么?听大夫那话头儿,怕是就算死不了也得瘫了呢?” “呵,这风风光光了一辈子,到头来竟是被那个让她引以为傲儿子给折腾成了这样,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还有呢?” “紧跟着这头才倒下,那头宫里头旨意就来了,大人似乎很是意外,还颇有些惋惜,不过巴图听得真切,竟是说您虽然行事不妥,却不必要罚得这样重,贬成个平妻倒也罢了,直将巴图给激得坐不住了,想着反正旨意也下了,您也跟他他拉府拖了牵绊,便先下手为强直接将那格格信儿给捅出去了,直紧张得大人什么都顾不得便冲了出去……” “平妻?!” 雁姬虽不是个心高气傲,压根不将他人放眼里人,可身为地地道道满洲姑奶奶,和家中捧手心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掌上明珠,却也决计是容不得有人这样侮辱自己,不由得脸色一沉,目光一冷—— “他倒是打得好主意,活跟他那个额娘一般是个糊涂到了头东西,真以为我明面上退了一步便是怕了他们?”雁姬凤眼一挑,“他不是心心念念想冒着大不违要了那个月么?他既然这样为我‘考虑’,我又怎么能半点都不为他‘着想’呢?” “主子,您意思是……” “贫贱夫妻百事哀!”雁姬轻飘飘抛下这样一句话,“我冷眼瞧着,那个月虽然嘴巴上说得漂亮,什么不要富贵什么只要亲人话一套接着一套,可是你说她王府里头过惯了好日子,又见识过了宫里头华贵,就真半点都不乎日子过得是锦衣玉食还是粗茶淡饭?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努达海不是将他月牙儿说得那样好么?我怎么也得为他们这份‘圣洁’感情添块砖盖块瓦不是?看看等到发现努达海不过是个无官无职闲人,他他拉府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空壳子时候,他们是不是还能这样一如既往,难舍难分,也算全了我上赶着给他们让道一片‘好心’不是?” “主子,您可别……” “雁姬,雁姬……出来看热闹,这会儿城里头可闹翻天了!” 跟雁姬身边这么些年,一看这模样儿,一听这话头,甘珠便知道自家主子算是动了真怒了,即便心里头也想看那些个人遭殃,却还是免不了怕自家主子一时气昏了吃了什么亏去,正骑虎难下之时,外头却是突然传来了敏搏声音,让她心中猛地松了口气—— “哥,你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似,待会儿被嫂嫂看到了你这幅模样儿,又要嗔你几句了……” “哎呀,我这不是乐坏了么?”敏搏灌下一盏茶之后才算是缓过气来,“巴图那小子真是能耐,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竟是把努达海那混账东西给逼成了那样……哈哈,你不知道,方才下了朝,我本想着跟几个同僚去茶馆里头坐会儿,可这屁股墩儿还没坐热,外头就唱起了大戏,圣祖朝便有过明旨不许官兵扰民,可那努达海倒是好,人家不敢说话他说了,人家不敢做事儿他也做了,骑着马便往宗人府去,一路上不知道掀翻了多少摊子,直气得隔壁桌御史老爷当着大庭广众便写起了折子,而这还不算完……” 想到迟明天朝廷上就有大热闹看,早就心里将努达海狠狠记了一笔,巴不得对方怎么倒霉怎么来敏搏直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想着他去了宗人府,总是得回来吧?便又耐着心继续等着热闹戏瞧,果不其然,还没等那御史老爷将折子写完,便只见到浑身污浊努达海一瘸一拐托着个比他为难看人从宗人府里出来了,这光天化日之下竟是有朝廷命官跑到宗人府里头去抢人,甭说是那御史老爷直气得胡子一抖一抖,就是那围观百姓都傻了眼了,动静大得提督院都惊动了!” “哦?你意思是说这会儿他已经将那月从宗人府里头捞出来,这会儿怕是已经回到他他拉府了?” “可不是?”上下打量了下自家妹子,“我实是觉得奇怪,看那人跟个疯婆子一样没得半点样子德行,怎么就……难不成努达海竟是口味这样独特?欸?你这是准备干吗去?” “哥,你可别是看热闹看傻了吧?”雁姬颇有些哭笑不得,“我虽然原先想着他就是再被那月迷花了心,总不至于敢半点遮拦都没有就直闯宗人府,眼下里闹得这样大,消息怕是已经传进宫了,万一待会儿直接把他他拉府给封了怎么办?他们一帮人想要上赶着求死我管不着,可我那些个嫁妆底子竟是就便宜了他们去?” “那怎么行?!” “那你还傻坐着干吗?”雁姬挑了挑眉,“你不是爱看热闹么?这回就让妹子带你上门去好好看个真切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丹和瑶瑶投雷,我会继续努力,鞠躬=33=</P></DIV> <TR> 93竹篮打水一场空 “月牙儿,这里叫做望月小筑,我特意为你建造家!” 整个儿京城都因着努达海神来之笔而闹了个底朝天,而惹来这一切骚动当事人,却是非但没得半点自觉,还颇有种逃出生天意感,无视百姓们目瞪口呆,无视家中下人们诡异神色,回到府中便一路领着月直朝那费了他无数心血,寄托了他无数情思望月小筑而去—— “让你受了那样多委屈和磨难都是我不是,可我努达海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苦!”近日来受了白眼冷遇努达海,看着怀中月满怀崇敬目光,不但不知道自个儿现下里这幅模样儿有多狼狈多可笑,反而直觉得自己高大极了,“你看看,还满意么?” “我怎么可能会不满意?” 月是端王府被宠惯了数年,又见识了宫中奢华富贵不错,按理来说,并不至于为这么个比起王府和宫中差了多少倍小院而高兴到这份上,可是话又说回来,那不见天日宗人府里待了这些天,好不容易重见天日,从一个被贬入尘埃囚犯再度成为了以往高高上格格,她心中自然激动得很—— “努达海,你实对我太好了,好得让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我是那样一个没得半点福分人,阿玛额娘早亡,又被宫中主子不喜,可你却不但不嫌弃我,还这样百般爱护,费心思来让我开心,我真是,真是……” “月牙儿,我不许你这样说!”努达海深情看着对方,“难道你心里,我努达海就是那样看重虚物人么?对于我来说,你是那样美好,那样善良,月牙儿,你可是我心中月光仙子,你这样贬低自己,岂不是也贬低了我么?”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月有些慌乱,可抬头却只见努达海满是揶揄笑意,脸上不由得顿时一红,“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月牙儿,我月牙儿,你怎么能那样可爱,那样惹人怜?” “努达海……” 这一刻,二人之间仿佛没有了礼教,没有了束缚,没有了未来种种后患,彼此心里眼里都只剩下了对方,看到对方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月虽然脸红得不行,却也不退反进迎了上去,而正当他们二人就要相互触碰到彼此这一瞬间,门口处却是陡然传来了一声怒吼——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 老夫人虽然自己那一向引以为傲儿子成天见搅风搅雨,一副除了月谁也不放眼里模样儿,给闹得身心疲惫,很是想再也不管这摊子糟心事,安心将身子调养好再说,却到底敌不过底下人得了雁姬话儿之后一再刻意为之,想到自家本就没少因着这个格格招到宫中不待见,吃了排头,眼下里闹到了这般满城风雨地步,便是越发着急上火,顾不得病体便强撑着身子骨随着带路下人往望月小筑而来……一路上老夫人没少琢磨二人反应,可她想到了二人理所当然会反弹,会口口声声用情啊爱作伐子,甚至会压根就不将她话放心上一意孤行,却没想到外头闹得那样风风雨雨,这二人竟是会关着门白,白日宣淫! “……你,你们可知道外头闹成什么样子了?” 老夫人被气了个窝心烧,对月碍着身份没法说什么,可看着自家儿子却是满心恨铁不成钢吼了出声—— “你,你现下是翅膀硬了,便再不将额娘话放眼里了对不对?额娘怎么说你难道一个字都不记得了?事缓则圆,事急则乱,你竟是敢冒着大不违去擅闯宗人府,还将格格私自带出来,你,你当真是毁了他他拉府?” “额娘,你……” “我什么?”只要一想到即将面临风暴,老夫人就再不想听努达海多说一个字,“你扪心自问,难道额娘还不够体谅你,理解你,包容你?你说你喜欢格格,额娘便为你出谋划策,就是逼走了雁姬,落下个不好听名声也全然没对你倒过半点苦水,可你呢,你是怎么回报我?宫里头让你和离旨意刚落下来,你便闹出这样大祸,你难道不知道即便是往轻了说也跑不了一个蔑视王法,逾越违上罪名?你真是要逼死你额娘我才甘心么?” “……什么?” 这回儿出声不是努达海,而是换成了月,看着老夫人这幅满脸不待见自己模样儿,月虽然颇感委屈,可当听到这接下来话,却是不由得眼前顿时一亮—— “努达海,你,你竟是与雁姬和离了?” “……嗯。” “天哪,那雁姬不是太可怜了么?” 一想到对气焰那样嚣张,句句话直戳自己肺管子雁姬竟是落得个这样下场,月就很是觉得意,再加上想到努达海竟是为了自己能将事儿弄到这般地步,意之上不由得又添上了几分得意,可是虽然如此,看着努达海微微蹙起眉头,月却还是非但没有半点落井下石,反而一副不可置信到极点模样儿—— “雁姬一定恨极了我,骥远和珞林也一定恨极了我了……”月拭了拭眼角,“老夫人说得对,都是我,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一切怎么会弄成这样?” “月牙儿……”看到月这幅模样儿,努达海心疼极了,“额娘,你怎么能说出这样话?这跟月牙儿有什么关系?若不是雁姬不理解咱们,又怎么会弄成这样地步?” “你……” 老夫人没想到自己碍着身份还没说什么难听话,对方竟是先一步当着自己面上起了眼药,不由得怒上添怒,可是还没等她来得及将话说全,却是被努达海打了个正断—— “额娘,不是儿子说你,你怎么老爱跟儿子喜欢人作对?以前对雁姬是这样,现对月牙儿也是这样,你说是儿子想要逼你,可事实上不是你先事事逼上了儿子么?难道儿子想要跟真心相爱人一起就是个什么让天下人所不容事么?” “你……” “再者,就是你心里头再不满,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了,你就不能宽容点,包容点么?硬要拆散我和月牙儿,闹得大家心里头都不好受了,你才痛么?月牙儿心里只有我,我心里也只有她,我们早是同心同命,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为难我们?” “……反了,反了!” 老夫人直被努达海这一番不分青红皂白话给气得眼前发晕,借着底下人力才没直接栽了下去—— “你,你竟是为了一个女人,对自己额娘说出这样子话?!” “我……” 望月小筑里头因着努达海这番句句不过脑子话直接挑起了滔天怒火,眼看着努达海和老夫人越发剑拔弩张起来,月也不由得暗道一句糟,可还没等她转过神来想着怎么将炮火数转移到雁姬身上去,却只听到底下人一副兴高采烈模样儿急吼吼跑了进来—— “老夫人,大人,夫,夫人回来了!” ------------------------------------------------------------------------- “雁,雁姬,你这是做什么?” 对于他他拉府这一起子混账东西,雁姬虽然是抱有来看热闹心,可是想到那宫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下旨降罪,却到底没有那个先打打招呼拉拉家常闲情,刚一进府便直接吆喝人按着册子搬起了家什,如此,等老夫人并努达海月一行人后脚赶着前脚赶到之后,就只见到底下奴才们一个跟着一个从府里往外头搬着东西—— “玛嬷,阿玛,你们可算来了!”众人被眼前情形儿给弄得半点回不来神,而一旁眼睁睁看着干着急骥远珞林二人却只觉得终于来了救兵,也不顾老夫人那孱弱身子便直接扑了过去,“无论我们跟额娘说什么,额娘都不理我们,玛嬷,您拦着额娘些吧!” “雁姬,你……” “之前听说您病了,我也没得上功夫来瞧上一二,不过看着倒是也比想象中好……”雁姬看着骥远珞林那副模样儿,轻哼了一声,看着老夫人却还是碍着礼节稍稍福了福身,“我虽然是有旨意身,但是此番前来却是没打一声招呼,却也是唐突了,您可别怪罪才好。” “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 老夫人看着雁姬这幅急不可耐想要划清界线模样儿,心中很是不悦,可是想着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上头,或许也只有对方能够走宫中门路从而压下一二,便又不得不强压下这份不悦,勉强扯出了笑脸—— “自从你离府之后,这府里头是一日比一日没得规矩,竟是险些怠慢了……这位是你二哥吧?好些年不曾见到了,怎么屋外头干站着也不进屋喝杯茶呢?” “老夫人这话说得倒是有意思,只是这皇家旨意都说得明明白白了,您就是有这份心,咱们那拉家人微势小,难不成还敢去上赶着抗旨?”敏搏也是官场里头混惯了人,眼珠一转便猜到了对方心思,不由得轻笑出声,“这坐就免了,茶也不必了,我若是不瞧着点,万一再被人欺了我家妹子去,我可怎么跟阿玛额娘交代?” “这话说得,就是再碍着天家圣旨,几十年情分也总是免不去不是?”老夫人心里窝着火,面上却还是强笑着,“这好歹是雁姬待了好些年地儿,谁又能欺了她去?” “老夫人。” 见到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对方还是一副死缠烂打模样儿,敏搏也不由得失了耐心,说起话来再懒得顾忌—— “这事儿已经闹到了这番地步,您难道以为还有什么转圜余地?”轻哼一声,“话说得难听点,这之所以会闹成这样,皆是你们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咱们那拉家没上赶着给你们来踩上一脚已经算是全了过往那些年情面,难不成您还指望着咱们以怨报德?呵,与其跟咱们这儿纠缠不清,您倒还不如想想怎么全了宫里头主子颜面吧?” “你……” “敏搏,以往我尊你一声二哥,却没想到你也是这样子人,我额娘低声下气相待,你们不领情也就罢了,何必将话说得这样难听,难道竟是一点对长辈礼节也没有了么?” 看着自家额娘受辱,努达海选择性遗忘了方才是谁将老夫人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挺身上前便发作了起来—— “雁姬,得了宫中旨意,我原本还念着几十年夫妻情分,想要进宫求一求情,就是再不能为当家主母,也总是跑不了一个平妻,可你竟是……” “我如何?” 听到平妻这两个字,雁姬就觉得来火,脸色一沉一把拉开挡自己身前敏搏,便满是讥讽打断了努达海话—— “我几十年如一日相夫教子,侍奉婆母,整个儿北京城谁家不赞我一句持家有道,你努达海有福气?而你呢?为着一个没得半点礼义廉耻东西家里搅风搅雨,若是没有我帮衬着,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 “你……” “我拿你额娘当亲生额娘一般日夜侍奉,到头来换到了什么?不分青红皂白数落,和心狠手辣算计,真当人是睁眼瞎呢?你对着我倒是义正言辞将话说得漂亮,可说到底,她之所以会弄成这幅路都走不稳,后事凄凉模样儿,还不是被你连累?” “你……” “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满脑子情爱不懂半点规矩礼数东西,没点本事就算了,还一个劲儿往火坑里跳,这你这样,呵,还平妻?一家人?真当自己是块金饽饽,以为所有人都会像这个脑子不清楚月一样上赶着来倒贴呢?” “你……” “雁姬,你怎么能说出这样话来呢?” 月以为,被那样无情休弃之后,雁姬必定是再不复从前明艳,憔悴疲弱很,却不料对方不但没得半点颓态,反而还越发容光焕发起来,直让她不平衡极了,而此外,再看到跟流水一般被抬出府外绫罗绸缎,珠宝古玩,便是坐不住了—— “老夫人年岁这样大了,就是你心存怨气,你可以骂我甚至可以打我,可是怎么能说出这样话来伤人呢?而且,老夫人之前不是说过只要她便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分家么……你,你这是想要逼死老夫人么?” “哟,原来格格还会将别人话听耳里,记心里啊?我还以为除了自己,这天底下所有人你都不放眼里呢?”雁姬顺着对方视线轻轻一瞥,不由得讥笑出声,“你这话却是又错了,这些个可不是他们他他拉府家底,而是我乌拉那拉雁姬随嫁嫁妆,既然和离了,难不成我还放着这些个玩意儿这里发霉不成?” “可是……” “不过想来这些个东西格格必然是不放眼里,就是因着您这不用媒妁之言,不用长辈之言便私定了终生,见不到那三媒六娉,等不到那一百二十抬嫁妆底子……”雁姬看着对方陡然变色模样儿,笑意不由得浓,“可就凭着您拿一心不要荣华不要富贵只要跟努达海一起一片真心,就全然不必计较这些个俗物,以免玷污了你们那圣洁感情不是?” “我……” “努达海无官无职,他他拉府也跟着倒霉,俗话说得好患难见真情,我冷眼瞧着,格格倒真是位有情人,但愿你们凭着那每个月塞牙缝都不够旗人米粮能够好好过下去,反正您宗人府大狱都熬过来了,还怕什么旁不成?” 想到那不见天日宗人府牢房,月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虽然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不愿意被那些皇家规矩束缚,却到底是个过惯了好日子,听到雁姬这满是讥讽话,想到未来日子,顿时只觉得脊梁骨发凉,可还没等她强扯出笑脸,再说出一字半句,便被眼见着东西搬得差不多了,抛下了后一句话雁姬直接堵了嗓子眼里—— “眼下里这路我也让了,当家主母位子我也让了,但愿你们能够相亲相爱,白头偕老,不然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不是辜负了我一腔心血?” 作者有话要说:来大姨妈了,好难受,好想史,评论神马太刺激人了,呜呜呜……QAQ</P></DIV> <TR> 94景娴太后齐发力 “长春宫和储秀宫近些日子虽然还算安分,不过你也别就此移开了眼,等到雁姬那头事儿捅开了之后,就是富察明玉那儿可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却也得防着高子吟会不会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鬼主意从中闹出什么幺蛾子……” 这些日子以来,景娴虽然为着避嫌,省得招来无端话舌并没有表面上插手他他拉府幺蛾子,可是既然这事儿都已经明摆着攀拉上了她,于私底下自然就不可能少出一点力,不过因着前朝势力要拉拢,后宫钉子清理,这一堆赶着一堆事儿闹得她压根分不过神来,只能关键时候帮下忙出谋划策,是以,直到如今,景娴才算是得了点闲,终于将视线从那因着克善伤寒从而关闭了九门,好不容易安生了片刻前朝后宫上头转移开来,顾起了雁姬这头—— “对了,雁姬那里怎么样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要将事儿给捋平了吧?” “回主子话,雁姬小姐本就不是什么不开窍人,被那些个人一而再再而三欺到了头上,心里头怎么会再有半点犹豫?再加上您和太后主子提点,又还有什么摆不平?” 宫里头虽然因着克善事儿闹得隔离隔离,闭宫闭宫,不单是所有命妇夫人一概免了递牌子请安,就是前朝也皆是人心惶惶,一时之间,直弄得宫中大半钉子眼线都数失了作用,可有那拉太后当靠山,真想要传进来点什么消息,却到底不是什么难事,雁姬前脚才出了他他拉府,事事盯着瞧着容嬷嬷便后脚得到了信儿—— “而且就奴才冷眼瞧着,这天底下怕是再没得比他他拉府那起子人为混账,为脑子不开窍东西了,枉那努达海还是当了几十年官人,竟是半点遮掩都没有就直接上马冲去了宗人府,不是奴才说,若不是……”容嬷嬷压低了些声音,“若不是有和亲王之前给底下人打了招呼,就是十个他怕也是迈不进那宗人府大门。” “他若不是个脑子不开窍,咱们不是难办了?”景娴挑了挑眉,“按着他这番行经,那京城不是数给闹腾看开了?” “可不是?得到这信儿雁姬小姐便连忙上门拿嫁妆去了,不然便宜那些个人岂不是可恼?不过那起子人倒真是没眼力见儿到了极点,之前累得雁姬小姐那样苦,眼下里竟还想方设法想要攀拉上雁姬小姐,想让咱们宫里投鼠忌器留点情面……”将所听所闻数说了全儿之后,只见同样身为那拉家人容嬷嬷不屑冷哼出声,“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出身下五旗没得半点祖上功绩闲人,一个走哪儿就惹哪儿不待见祸头子格格,胆子竟是比天还要大,心思竟是比天还要高!” “呵,这么说,那丫头竟是没宗人府里头得到一点教训?”听到月他他拉府所行所举,景娴不怒反笑,“西苑可得到信儿了?咱们费了心思将克善从这烂摊子里扯出来,怎么着,也该到了他投桃报李时候了吧?” “主子明鉴,奴才正准备说到这上头……”容嬷嬷笑得幸灾乐祸,“世子身边那些个伺候人本就有不少是从咱们手底下拨过去,这些日子里,只要咱们这儿前脚得到点信儿,那儿后脚便有人说给世子知晓,听着底下人话头,那世子倒也不是个笨,似是打定主意要跟月划清界限,省得将端王府脸面数给搭进去呢!” “是个明白人便好,不然我这样保着他岂不是枉费心机?” 他他拉府已经闹腾得让全京城官吏百姓数看眼里,记心里,富察家和钮祜禄家也是跟着栽了跟头,克善那儿是安排了个妥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宗人府里头既然跑了个人,还是个得了各方关照格格,怎么着也要闹腾起来了吧?你给老五那儿去个信,告诉他现时机成熟,让宫门口侍卫都放机灵点,然后……” “主子!” 他他拉府这档子事已经拖得足够久,理清了前朝,把住了后宫,再没得什么旁事儿来分占心神之后,景娴自是不打算再眼睁睁看着放任下去,想到一切就绪,便准备干脆刀斩乱麻,可话还没说完,却只见一脸神色颇为微妙李嬷嬷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方才那拉夫人给宫里递了消息,事儿怕是生出了些变化……”李嬷嬷将声音压得很低,“听雁姬小姐安排他他拉府里头眼线说,那个月也不知道是脑子变明白了,还是彻底傻到了头,看着雁姬小姐前脚带人上了门,后脚便借着怕再被告了刁状名头撺掇着那努达海收拾东西私奔呢!” “哦?这倒是鲜……” 景娴和那拉太后原本打主意是将雁姬彻底跟那写个人撇干净关系之后,便直接以私劫人犯蔑视王法罪名将他他拉府从上收拾到下,数发配到关外给披甲人为奴,让他们去好好过一过没有荣华也没有自由人,这样既全了皇家颜面,又出了口恶气,如此,听到这信儿,景娴不由得有些意外—— “那个月不是一直嚷嚷着她才是对,世间所有人都是不理解她,不体谅她,不宽容她么,怎么居然自个儿先卷包袱逃了?再者,听说那他他拉府里面老老,小小,那么善良她怎么竟是只顾得自己,不仁慈不高贵起来了?” “您难道还不知道那个月向来是个嘴上说得漂亮,实际上污糟事做主儿?想来要么是宗人府里被吓破了胆,要么便是眼见着雁姬小姐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好,心里头生出了什么旁心思……”容嬷嬷句句话说得真相,“如此,又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主子,奴才估摸着,底下人没得到信儿,再加上那努达海向来是个不将规矩王法放眼里,要是一意孤行话,眼下里怕是已经出了城了……”李嬷嬷又将话头转了回来,“既然跟先前料想有了出入,这咱们是不是要得跟着应变一把,不然若是等他们出了城,这岂不是笑话都捅到外头去了?” “将笑话捅到外头去?” 景娴自问就不是什么慈善人,加上雁姬又跟那些个人将关系撇了个干净,彻底没了乌拉那拉家什么事儿,便是将事儿看得通透,听闻此言不由得非但没得半点愁态,反而眼前一亮—— “他们既然一心要往死路上头扑,难不成我还要上赶着去拦着挡着,指条阳光大道给他们?” “可是若是真是闹得天下人皆知,这皇家颜面……” “天下旗人何其之多,不过是个无官无职闲人和个犯了错被贬出宫宫女,又哪里碍得到什么皇家脸面?”景娴冷笑一声,“宫里人不会说,底下人不敢说,克善也会碍着身家性命而捂紧了嘴,你说又有谁知道这事关皇家阴私呢?” “你意思是……” “不过也不能便宜了他们,真当跑出了京城便能够逍遥自了?”景娴将目光拉得很远,“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老五是个聪明人,让他随便差两个人去引个路,将他们引到关外去……到时候要杀要刮还不是随咱们怎么高兴便怎么来?” -------------------------------------------------------------------------- 而正当景娴主仆几人将他他拉府那些个人未来命数步步算了个全儿时候,那拉太后坐镇宁寿宫里头也因着富察和钮祜禄二人组进宫而掀起了滔天巨浪—— “混账,堂堂一个宗人府,也不是头回办差,竟是大白天便能看丢了个人犯,还闹得京城百姓人皆知,直把咱们皇家当笑话看,真真是混账至极!” “母后皇额娘息怒,都怪,都怪儿子处事不周……” 此事虽然从明面上头来看,涉及到朝廷命官,属于前朝政事,可是私底下却又因着事出宗人府,跑不了是皇家私事,再加上因着封闭九门原因许多信儿都没往外传,除了当事其中亦或是一直眼珠子挂这上头几个人之外,压根就没有太多人知道月被罚到了宗人府信儿,如此,眼见着捅出了这样大篓子,弘历自然是不愿意再到前朝去丢这个脸,讨来一顿祖宗庭训,只盼望着能关着门解决个利落—— “弘昼,宗人府却闹出了这样大事,你身为总理亲王该当何罪!” “哎哟,皇兄啊,臣弟平日里虽然荒唐时候多,可是这回儿却真真是冤枉得紧啊……” 弘昼本就是个滑不溜手主儿,再加上先前便得了那拉太后明示,面对起早就意料之中弘历炮火,自然是表面委屈,心底里却淡定得很—— “臣弟虽然是个不着调,也没得皇兄那般本事,能够将朝政之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可自打得了皇兄隆恩,掌管宗人府以来,却是半点都不敢掉以轻心,只想着即便不能为皇兄分忧,至少也得不能让皇兄添忧……” 弘昼既然能够事事不错规矩雍正老爷子眼皮子底下混得风生水起,其中就是再有老爷子补偿心思作祟,却也到底跑不了他将事事看得通透那份精明劲儿—— “皇兄荣登大宝,皇家玉牒自当重修整,其余宗室也得重规整,臣弟是个没本事,为怕给皇兄丢了脸面,只想着怎么将事儿办得善美,直给闹得几宿没睡过好觉了……”弘昼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臣弟想着宗人府大牢之中一切事物皆有定例,只要按着平日里流程来办,总是不会出了错去,而这两日值事又是向来能人辈出钮祜禄家和富察家人,再没有比这两家人让臣弟为放心,臣弟便将心思全都投注到玉牒之事上头,却不料,却不料不过是一个分神功夫,竟是闹出了这样大事……臣弟愧疚至极,任凭皇兄处置!” “朕……” 弘昼这一招以退为进玩老爷子还世时候本就已经玩得炉火纯青,自然是将平日里看惯了自己不着调,却从未见过这番阵仗弘历给唬得一愣一愣,此外,再加上弘历自知让对方全权处理玉牒之事还规定了时限,本就有着为难之心,看着对方这幅模样儿和耳边声声泣诉,不由得有些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便,便罚你一年俸禄,以做效尤!” “好歹也是个亲王,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那拉太后见到时机已到,自然是上赶着也帮拉一把,“哀家年纪大了,只盼着子孙都和和乐乐,别闹出什么兄弟不和事,老五你既然不是无心,皇帝也全了你面子,此事便罢了,收了你那副模样儿,省得传出去惹笑话!” “是是是,儿子谢母后皇额娘开恩,臣弟谢皇兄开恩……” “好了好了,这前朝之事我管不着,那钮祜禄家和富察家二人要怎么处罚也由不得我来说什么,只是……”那拉太后几句话便将弘昼给拖了出来,见到对方跪下谢恩这一茬算是揭过了之后,才飞转开了话头,“只是这后宫里头事儿我却是不得不管!” “母后皇太后,您意思是……” “这事儿虽然说大了不大,说小了不小,却到底事关个宗室格格,就是幸亏旨意还没昭告天下,能暂且瞒过天下人,也总是跑不了要与宗室交代一二……” 那拉太后后宫坐镇了这么些年,精明得跟老狐狸一样宗室亲王没少见,威严容不得沙子老爷子没少打交道,心思成算自然远不是刚当上皇帝没几天弘历可以比拟,话锋一挑便将话头转到了与钮祜禄家富察家息息相关钮祜禄氏和富察明玉身上—— “月是个没规矩,这咱们大家伙心里头都明白,可是却到底是养了崇庆身下,正如同宗人府出了什么幺蛾子老五跑不了要受罚一般,崇庆也跑不了惹人诟病,这传出个堂堂皇太后连个规矩都教不会话能听么?之前那些个幺蛾子早已惹得宗亲们颇有微词,只是哀家碍着崇庆也没少遭了罪才勉强压了下去,可眼下里……” 那拉太后点到即止,话锋却是再度一转。 “而应了你意思,哀家将月从崇庆那捞了出来,想让她跟着向来懂规矩皇后耳濡目染一二,也能安分上些时日,可是这半路上却又……咱们心底里虽然知道这月还没到皇后那儿便惹出这档子事,按理来说怎么着也碍不到皇后身上,可是连带先前火烧寿康坤宁两宫事端,却保不齐有人会往深了想。” “……难道还有人敢这样堂而皇之嚼皇家舌头根子?”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道理怕是不用我多说你也能够明白。”那拉太后轻飘飘抛下这么一句,“先前便已经传出了是因为皇后不贤国有大祸才闹出了天下灾难话头,眼下里富察家又这事儿里头摘不干净……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可以不计较,可是这外头一口传一口会说成什么模样儿,谁又能够预料得到?” “……全凭母后皇额娘决断。” 那拉太后虽然是点到即止,可该说却是一句都没有漏,天降示警又撞上君登基本就不是什么好兆头,若是摊上个再不太平点时候,就是皇帝也跑不了要吃排头,祭天祭地都是轻,重就连罪己诏也跑不了,如此,想到那跟山一般压前朝五大辅臣,和各大家族里头重臣,死贫道不如死道友,再加上想到自家母后皇额娘一向是个仁慈,撞上这桩子事也没有多对皇后行什么处罚之下,弘历便再不多说什么—— “崇庆身子骨不好,哀家也不是个不通情理,非要逼得她不好,便让她还是慈宁宫闭门礼佛吧,这事儿风头过去之前就别出门了,省得招来什么不中听话头……” 那拉太后凤眼一挑,也不拖泥带水,轻飘飘一句话便折了钮祜禄和富察明玉天大脸面,以及断了她们原本尚有一丝退路—— “而皇后,碍着永琏和三格格,就是被人戳上了脊梁骨,哀家也总是要从轻一二,如此,便也让她长春宫里头好好待一段时间吧,侍寝先罢了,请安也免了,六宫之事让景娴先理着,反正她也做惯了是个熟手,交予她哀家也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关于景娴打了这么久酱油问题,我也意识到了,只是因为想着月剧情马上就要结束,以及想改又不知道如何下手种种原因,而迟迟没有改过来,真非常抱歉,从这一章开始一定再不会出现这样大漏洞,谢谢一直支持我以及给我提建议亲,鞠躬!</P></DIV> <TR> 95脑残作孽不可活 “主子,您可不知道今个儿朝上可算是热闹到头了!” 前朝后宫本就是一条绳上蚱蜢,即便碍于身份碍于明哲保身为官要诀,没人会去插手,亦或是说想插手又一并倒了霉,没得说话地儿,只能由着那拉太后借着月事儿作伐子去折腾钮祜禄氏和富察明玉,眼睁睁看着后宫大全易了主改了姓儿,可将视线转回前朝,看着努达海大白天便敢擅闯宗人府,且还当着全京城老百姓面劫出个人犯,闹得沸沸扬扬乱腾劲儿,却不妨碍钮祜禄家和富察家并其余人有志一同发起难来—— “哦?” “前朝那帮老狐狸虽然心里头都跟明镜一般没敢拿月说事,可是凭着努达海捅出来大篓子,却是句句话不离本宗,弹劾弹劾,启奏启奏,复议复议,奴才还真是没见过什么时候那帮子人那样齐心过……” “呵,这事儿往深了说是皇家阴私,事关皇家声誉天家脸面,上头面上无光为下也讨不了个好,而往浅了说呢,努达海二人也跑不了一个欺君罔上无视律法……这既然左右要拿出个说法,堵了百姓们口舌,又横竖与他们没得半分利益妨碍,那帮子人又怎么可能不齐心呢?怕是都上赶着想将这档子事给捂严实了吧?” “主子明鉴,听底下人传来信儿,几位辅臣并宗室里头站得住脚王爷们都是这个意思……”容嬷嬷语速极,“皆是说得想个法子将月影子就此抹掉,不然这脸岂不是从京城一路丢到外头去了?只是……” “嗯?” “只是主子爷却说对于努达海下明旨捕捉倒无妨,可月却到底身系着端王一脉,眼下里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万一跑回了荆州,再次弄出什么动乱,岂不是……这意见相左,直闹得朝上现下还僵持不下呢!”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真是吃饱了撑闲操心!” 虽然努达海会没脑子到这番程度实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可是对于紧跟着便回过味儿来,又一早将事事铺垫了个全儿景娴而言,却也着实不至于让她没得半点应对—— “找个人去给西苑里头人传个话儿,就说皇上因着月事儿龙颜大怒,连带着记上了端王一脉,想要下旨重责……克善虽不是个傻,可终归年纪太小,免不得有些优柔寡断,冷眼瞧着这么些日子了,竟是还没得半分动静,不过眼下里不同,既然逼得他没有半分退路,不下定决心抛开那么个祸头子,难不成还将自己搭进去一起死么?” “那前朝……” “月被贬宗人府事儿本就未下明旨,再加上宗人府里被折腾了那么些日子,除了这朝当官得到了点信儿和那本就撇不干净他他拉府之外,京城百姓哪里会知道被努达海劫走那个疯婆子是个宗室格格?眼下里本就是个左右不讨好局儿,若是克善站出来说月一直呆宫中静心礼佛,从未离宫,解了这么个难,那帮子跟人精儿一般老狐狸难不成还会跳出来说不是?” “主子说是,奴才这就去给吴公公传信儿……” “不着急,这前脚朝上才吵开,后脚克善便去递信,岂不是上赶着让人生疑?这克善就是再被月连累得没法恩袭个亲王,以后却也到底跑不了郡王,算是个助力……我可不打算保了他这么久就用上这样一回。” 景娴心思转得飞,眼珠子一转便是个主意—— “再有,让老五也别闲着,送佛好歹得送上西不是?那两个混账东西既然一路南下,那便别费心绕路往关外折腾了,省得闹出什么幺蛾子,倒不如……我听说,现下里古州厅那头局势正乱得很?那些个苗人也都不是吃素主儿?那便干脆让他们去那儿好好领教一二吧,反正一个是当过将军人,一个又是从乱民堆里爬出来人,总归是有些个经验吧?也正好别脏了咱们手不是?” ------------------------------------------------------------------------- “努达海,我不信,我不信克善会那样对我,他怎么可能会那样对我呢?我不过是一时气急了,怕他忘记了阿玛额娘话才教训了他一二,难道他就怨恨上了我,从而不再承认我这个姐姐了么?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回京问他……” 景娴成算一环扣着一环,克善没傻到连送上门机会都不知道把握,弘历也没蠢到连上赶着凑过来排忧解难话都不晓得利用,如此,这般一来二去之下,圣旨自然是降得飞,不但将月那顶格格帽子一笔抹了个全儿,还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要将罪臣努达海以及宗人府罪妇一并捕捉回京,个个不落空—— “月牙儿,你疯了吗?!” 从高处跌入尘埃滋味不好受,努达海不是第一次出京,可现下这戴罪逃窜而出犯人之身又岂可与往日有着兵士前呼后拥,举手间便能翻云覆雨将帅身份相提并论? 这其中差异本就让努达海万分不适应,再加上二人又都不是什么会过日子人,从京城所带出来财物没有几日便被挥霍一空,想到下一顿饭不知道哪里不算,眼前人竟还口口声声想要羊入虎口,努达海不由得越发烦躁—— “你难道不知道现下里有多少人想着把我们抓捕回京么?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难道你想要回去送死,让我为你所做一切付之东流么?!” “不,我不想……” 比起努达海处处不适应,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日子过惯了月自然甚,她以为宗人府里那几日已经是她人生中为悲惨,为落魄时光,却不料心心念念逃出那些规矩礼教束缚之后,日子会比起身宗人府还要为难……她不想被礼教束缚,不想被抓捕回京受冷眼,同时也不愿过有一顿没一顿凄凉生活,这两种情绪不停交织缠绕爆发,直让月觉得痛苦极了—— “可是一想到从荆州去京城一路上对他种种,如今竟是落得这样对待,我就觉得不甘心,为什么所有好处都让他得了,所有苦楚都由我受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有个屁用,不甘心能当饭吃?!” 努达海看着对方这幅说也说不听,听也听不进样子,只觉得烦躁极了,顾不得眼前是自己曾说过要保护珍爱一身人便怒吼出声—— “眼下已经到了这份田地了,你以为还能回头,或是回了头还能回到以前?”月敏感,努达海也没好到哪里去,话一说出口,压心底里话便一句句跟着冒了出来,“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着不要宫里荣华富贵么?怎么现又想回宫了?你是想要找克善问个清楚,还是觉得受不了这样日子,想要回宫去做你格格?”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被对方戳中了为隐晦心思,月只觉得顿时一愣,可是回过神看着努达海那副不复过往温柔体贴,只剩下怒目而视模样儿,却又不由得眼前一红—— “我为你抛弃了亲人,为你抛弃你荣华,这些难道不是你亲眼所见么?若是我贪念富贵,又何苦要随着你出京呢?” “箭弦上不得不发,你难道还有别选择?” 若以前,看到月这幅模样儿,努达海必然会满怀怜惜,可这日日担心被追兵追上,又要愁苦下一餐双重折磨之下,却是让他再没有这样闲情逸致,听到这话便非但没得半点软和,反而越发冷嘲起来—— “你不要以为你将话说得这样好听我就会被你哄骗!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我,为了我们感情,可刚进宫那会儿怎么不见你有所行动?还不是等到招了不待见,没有了退路之后才记起了我?若不是我偏生信了你这一套前去相救,你以为去了宗人府还能再出来过什么好日子?” “你……” “雁姬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有心计,之前看着我高官厚禄便一心贴上来,现下看着我落魄了便又惦念起宫中富贵,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雁姬!?” 月被努达海劈头盖脸指着骂呆了,直到听到这二字才猛地回过神来,顿时尖叫一声反击起来——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抛弃了身份抛弃了富贵抛弃了所有,到头来竟是只换来你这些话?雁姬说得没错?你是想起她了,念起了她好了对不对?那你去找她啊,何苦还守着我?!” “我……” “以前我还是格格时候,你对我百般好千般好,现下旨意刚传下来你便立马变了脸,究竟是我贪念富贵还是你贪念富贵?亦或说你以前就只是贪念我格格这个身份,现下我什么都没有了,便再入不得你眼了是不是?” 月心里憋着火,可同时却也知道自己现下里唯一能够依靠便只有努达海,便不由得收了先前咄咄逼人气势,边说边掉起了泪—— “我知道我没有雁姬本事,也比不得她与你几十年感情,可是,可是我对你感情却是真得不能再真啊,你生气你埋怨你不甘你可以拿我撒气,但你不能说出这样话来否定我感情,你否定我感情不就等于否定了我一切么?呜呜,原先我们是那样好,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弄成这样……” 努达海看着月这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模样儿,心中稍稍软了一些,可是因为饥饿却仍是提不上半点上前安慰一二力气,只能张了张嘴木然附和出一句—— “是啊,为什么一切会弄成这样……”</P></DIV> <TR> 96脑残们的集中营 弘历是极个好面子人。 日盼夜盼好不容易盼来登基大典不但没能让他抖上一点威风,还惹出了那样乱子,本就已让他窝足了火,风头还没过又幺蛾子一茬接着一茬儿闹得没完,便是让他自觉面子里子掉了个精光,只想着怎么样找回场子。 如此,处罚完倒了血霉钮祜禄家和富察家,下了抓捕努达海月圣旨,勉强安抚住了京中百姓之后,弘历便不由得将眼珠子盯到了继先前平息了没多久荆州民乱后,情势越发危急起来古州厅之上,而与此同时,另一头疲于奔命努达海月二人也正如同景娴先前所算计那般,没有半点自知情况一步步自动自觉掉进了这个味他们量身定做套儿里—— “努,努达海,我们,我们终于逃出生天了!” 得了圣旨追兵以及得了自家主子意思弘昼门人动作皆是不慢,压根没用上多少时候,便一方追一方引直将慌不择路努达海月二人逼得一路南下,推入了战火纷飞苗舟境内……二人一路上疲于奔命,只要有路便走,只要有水便淌,压根分不出神来辨认自己身何地,也丝毫不知道追兵是看着要捷径古州厅战局不宜惹乱,以及弘昼门人看着任务已然完成才纷纷止步,还为着好不容易摆脱了困局而喜出望外。 “是啊,老天爷果然是眷顾我们!” 没有了对于生命担忧,因着一路上逃亡早已是满脸风霜努达海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就有了心思再度附和起月—— “月牙儿,这一路上我真是担心极了内疚极了,只要一想到你为我抛弃了一切,放弃了一切,如今却还要跟着我吃苦,我就难受极了,可现好了,以后青山绿水便任我们逍遥了!” “努达海,别说是吃苦,就是刀山火海,只要跟你一起又有什么可怕?” 终于逃出生天,不必担心被捉拿回京,不必害怕被众人耻笑,不必再回去面对高高上雁姬,月只觉得兴奋极了,选择性遗忘了先前与对方剑拔弩张,再度满怀憧憬了起来—— “就算没有了富贵没有了荣华又如何,我们有自由啊,有那些人求也求不来,盼也不盼不到自由啊,只要想到以后能与你自由自一起,我便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满足了……努达海,你真是我天神!” “噢,月牙儿……” “噢,努达海……” 二人心情愉极了,可是心情再好却也敌不过腹中空虚,再加上怕再有追兵赶上,便也不敢停留太久,就一个跟着一个起了身,自找死路往近苗寨而去—— “咦,努达海,这儿房子倒是建有趣……”想着以后美好生活,月兴奋极了,看什么都觉得鲜,非但没感觉到周遭气氛诡异反而还饶有兴致看见什么指上什么,“我以前竟是从没见过呢!” “怕是些少数民族群居之所……”走过南闯过北努达海显然比月要有见识,可看着这理想中栖居之地,却也同样没反应过来其中不妥,反而哪里有人便往哪儿撞,“找个人问问这是什么地方,再做打算如何?” 梦想总是美好,现实却总是残酷。 按出娘胎没带脑子二人所见,除了残忍恶毒无情朝廷之外,世上所有人都应该是善良大方宽容,理所当然便认为这里人为民风淳朴,为能够包容他们,而事实上却是还没等他们上前找上个人询问一二,见到有外人闯入寨民便一早动作了起来,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多走上几步路,便被有备而来苗民们一拥而上围住了—— “就是他们,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竟是不声不响从小径闯进了咱们寨子里,当家,你说这会不会是鞑子们奸细?” 随着朝廷平乱力度加大,身处于古州厅苗民们自然是一个比一个要反抗得厉害,眼见到满洲鞑子自然是恨不得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看着努达海留辫子头,和月身上虽然污浊却仍能看出一二旗装,不由得皆是猛地变了脸—— “满洲鞑子果然奸诈,表面上一个比一个冠冕堂皇,背地里却使这样不入流把戏,想要差使走狗过来探听虚实,哼,兄弟们,宰了他们烤了吃!” “噢,噢,宰了烤肉吃!” “……天哪!” 月满脑子对于未来憧憬被这几个轻飘飘字得激了个粉碎,腿肚子也不由得跟着一抖,看着同样傻了努达海,只觉得窝囊极了,可是眼见着苗民们一个个便要扑过来,却也顾不上那么多,脑子一热便直接抛出了先前荆州逃难遇到乱民说辞—— “各位,各位你们听我说,我们不是满人啊,我们不过是因着逃难逃到了这里,我们只是一般普通百姓啊,求求各位高抬贵手啊!” “……百姓?” 领头苗人倒是因为月这番话稍稍顿了一顿,可是转而却又猛地反应了过来,面色差冷笑出声—— “这方圆数里全都是咱们苗人苗寨,哪来什么劳什子百姓?扯谎也不知道扯得高明点,你们这些鞑子果然是蠢到了头,敢耍我们,命也到了头!” “不不,我们是一路从北京逃出来百姓啊,因为犯了点事才被逼一路南逃,压根就分不清这是什么地方,壮士高抬贵手啊……” 月看着对方不但不中计,反而怒上添怒,不由得方寸大乱,可是碍着先前也跟乱民周旋过,到底有些个经验,便又忙不迭出了声—— “满人抢占咱们汉人江山,改朝换姓当了皇帝,却一个比一个看不起咱们汉人,咱们也是恨极了那些个满人啊……” “当家,你看这是什么!” 月这番话着实是说得漂亮,半真半假说得情真意切,可俗话说得好,不怕神一样对手,只怕猪一样队友,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却只见一早便二话不说抢去了他们包袱苗民们从中搜出了被努达海穿着出京官服—— “居然是当官,还是武官!”领头也算有点见识,一看那衣服上补子便回过味来,“一而再再而三拿着咱们当傻子耍,你们倒真是嫌命长!” “我……” 月瞪目结舌看着对方手中衣裳,心里恨得滴血,可被她忽悠了半天苗民们却不打算再听她半句鬼话,一拥而上便将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们,你们想怎么样?” “放心,既然是个当官,我们怎么都不会活剐了你生吃了你,毕竟咱们有那么多兄弟死你们手里,就这样让你们死了不是太便宜你们了?” 努达海自问走南闯北有过不少见识,其中便见过有些荒蛮族人生吃活人日子,如此,想到这里看到眼前苗人便自然有些被吓破了胆,一心只想让月顶上,只是他虽然想做缩头乌龟,对方却是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不,不要抓我,我已经被朝廷里免了官免了职了,我是个没有用处人了,也全然没有参与你们战争……” 努达海虽然以前算是个有英雄胆气人,可是逃亡这一路上却早就抛开了这些,一心只想着怎么保命,怎么活下去,如此,眼见着自己生命再度受到危及,不由得又埋怨起了月,干脆将对方顶了出去—— “要抓,你们便抓她吧,比起我这么个没官没职平民,她,她可是正儿八经宗室格格,王爷格格,你若是抓了她,肯定比我有用处……求求你们,放,放了我!” “努达海,你这个贪生怕死小人!” 月知道经过了事,努达海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事事将自己放先天神,可是经过了这么多磨难,好歹二人也算是同过生共过死,她却着实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就将自己卖了出去—— “你们,你们不要听他说,我如果是个格格怎么可能会沦落至此呢?他不过是为了脱险才这样说,你们不要信他,千万不要信他!” “她是,她是正儿八经格格,荆州端王爷遗孤,宫里头还有个弟弟是世子,你们若是抓了她威胁朝廷,肯定比我有作用……” “你!”听着对方将自己老底全掀了,月几乎被气晕了,“你们不要信他,他才是地地道道满人,是个将军,是以前威风赫赫马鹞子,是正儿八经朝廷命官……” 俗话说得好,患难见真情,可对于月和努达海这般从来没见过这等阵仗,早已被吓破了胆只想保住命人来说,却是只有难各自飞,而听着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精彩,领头和其余苗民却也是越来越兴奋……听着眼前二人你来我往将对方底子掀了个干净,自然是不可能如他们意,捆成一堆直接扔回了寨里。 “我求求你们放了我吧,你们是想要钱?我有,只要你们让我写封信回京,我儿子女儿一定会拿钱来赎我……” “不,不,你们先放了我吧,我弟弟是世子,比起他可大多了,也比他有钱多了,只要你们说得出,都可以给你们,全部都给你们……” 眼见着话语打动不了对方,自觉来人与自己没有深仇大恨,一路上穷怕了努达海便忙不迭抛出了诱饵,这下子他再也不想要什么圣洁感情了,只觉得他他拉府一切就是天堂,而月听着这话头也不甘于落后,什么宫中束缚她不乎了也不抗拒了,只盼着不要被剥皮拆骨吞入肚,可还没等他们将话说完,却只听到不远处角落里传来了两道极为熟悉声音—— “天哪,阿玛,月,你们怎么会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们可还满意?月篇差不多要结束了哟=3=</P></DIV> <TR> 97终于划上了句点 “你们怎么会这里?!” 没有了权势做庇护,没有了雁姬拦风雨,骥远和珞林日子自然不好过到了极点,眼睁睁看着原本还算兴盛家业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被扣上了个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大逆不道罪名不算,还被抄了家封了府,落得个身无可依,只能呆愣愣看着原本对自己二人尚算尊敬下人走走,逃逃,如若鸟兽散,压根没人管他们死活,一般平民百姓亦是非但没有半个人可怜他们,反而皆是朝她们指指点点,几嘲笑。 从前,二人所过日子虽比不得宫里头那些个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却到底是被从小捧手心里宠心眼里,从未受过半分委屈,如此,一朝从云端掉入了地里,这般差异自是让他们深觉备受屈辱,脑子一热之下,竟是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后脚赶着努达海月前脚双双逃出了京城……骥远珞林想得很天真,满心满眼以为只要离了那个满是冰冷无情地方,就再也不会有人来嘲笑他们,侮辱他们,可是他们却没想到只要身京城,即便荣华富贵已是过眼云烟,即便雁姬对他们也死了心失了望,但单凭着那怀胎十月羁绊,却也总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饿死街头,总会给他们一餐温饱,而当他们昏了头铁了心踏出了京城那一刻,亲手将这后一点转机消磨殆时候,二人才算是真将自己逼上了一条不死不休死途。 被努达海月卷走了不少财物,剩下又数被官服抄入国库,骥远珞林正可谓是孑然一身又身无半点长物,饿极了逼急了,二人也不是没想过用武力抢些干粮来果腹,却无奈以往习武太不用功,得过一两次手后便被打连牙都找不着,饿上添伤,情形难……二人慌了,乱了,第一次意识到雁姬说话可能是对,第一次意识到离了雁姬庇护,自己二人可能什么都不是,只是事到如今才意识到这些却显然已经太晚了,他们本就是代罪之身,再加上旗人无诏不得出京,违者斩之律令,他们已然是回不了头,只能不断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努达海月二人既然卷走了财物,只要找到他们或许就能够改变一切,半推半就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了头。 被苗人抓住,骥远和珞林原本以为自己二人再没有了生还希望,怕是临到了了只能被人剥皮拆骨吞入腹中,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个苗人商议过片刻之后,竟是没有朝他们下手,只是将他们囚禁寨中,而这时,见到了寻而不得努达海月,二人不由得顿时大喜过望,只以为受了磨难之后终于有人来救他们了,可还没等他们喜上眉梢再说上什么,却是只见到对方跟自己二人一般被捆了个扎实,如同兜头一盆凉水,直让他们从头发丝凉到了角质尖,粉碎了后希望—— “……你们,你们怎么会这里?” 正如同看见自己顿时蔫了骥远珞林二人一般,原本将所有希望都寄托自己一双儿女身上努达海见到此景也是如遭雷击—— “你们,你们不应该京城好好侍奉额娘么?怎,怎么会这里?天哪,你们这里,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你还有脸问我们?!” 没有了希望,没有了生还可能,骥远和珞林二人不由得顿时萎靡了下来,听到对方这番劈头盖脸责问,也再没半点好声好气,直接冷笑出声—— “你们这两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人,居然还好意思质问我们?”想到一路上艰辛,骥远憋红了双眼直接朝努达海吼了起来,“若不是你们光顾着自己逍遥活,光顾着自己什么狗屁爱情,我们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们……” “呵,你倒是还记得玛嬷?” 经过了这一系列种种苦楚,珞林也再不复以往天真活泼,怒视着慌不自觉二人,语气极为尖锐—— “玛嬷死了!你们明明知道家里没有了入项,一切都只能靠剩下那点子家底苦苦撑着,下人们月例要发,大夫出诊诊金不是小数,药材粮米皆是要银子,你们却还趁着我们不注意时候卷了财物一走了之,你们这不是将我们往死路上逼么?弄成现这样你们可满意了?逼死了玛嬷,逼得我们落得这番下场,你们可满意了?!” “……什么?额,额娘死了?!” “玛嬷本就被你们气得不轻,下人没了月例一个比一个怠慢,大夫也不愿意没钱收白干活,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就不要说那贵得要命药材汤药,如此这般,玛嬷能不死么?你可知道玛嬷临死之前说了什么?说这辈子做得大错事就是没能幼时将你掐死!” “不,不会,我是额娘骄傲儿子,额娘不会这样说我,不会……” “是啊,你是她骄傲儿子,可后玛嬷不就是被你这么个骄傲儿子给活活逼死么?还一并连累了我们,如果对于玛嬷来说,她做大错事是没能幼时就将你掐死,那么对于我们来说,这辈子做大错事便是投错了胎让你成了我们阿玛!” “你们!” “还有你!”珞林压根不想再看努达海一眼,直接调转视线看向了一旁跟没事人一般月,“就是因为你这个不要脸女人出现,才生生毁掉了我们一切,不然我现还是他他拉府小姐,骥远还是他他拉府大少爷,你这个命贱贱人,克死了你阿玛额娘兄弟姐妹不算,居然还拖垮了我们整个他他拉府,今天你落得如此地步,都是你报应,报应!” “你怎么……” “我为什么不能?你以为自己现还是高高上格格?你以为克善还会来救你?”珞林恨不得将月活生生吞入肚子,“宫里早就当没了你这号人,克善也说他姐姐好生生宫里礼佛,哈哈,机关算到头来也不过是个被皇家除了名弃子,你也不过是个弃子!” “不,不会,克善不会这样对我,他说过我是他贴心姐姐,一辈子会保护我,他不会……” “报应,呵,这都是报应啊……” 听着珞林与努达海月之间唇枪舌战,想到那恍如隔世一般从前身他他拉府中乐岁月,骥远眼神空洞,神色木然—— “为了你们,我背叛了额娘,为了你们,我逼走了额娘,为了你们,终于使得额娘终放弃了我们,今天,落到这个地步,是我报应,是珞林报应……”骥远如同看死人一般看着努达海月,“而你们,你们背叛了家人,违逆了世人,今天落到这个地步,也是你们报应,是天理循环,自食恶果报应……” 三人因着骥远这一席话顿时安静了下来,可是他们命运却没有因此终止,苗寨领头听着四人对话,不屑挥了挥手—— “原本以为抓了几个有用人回来,却没想到都是这样看不入眼东西,既然没了利用价值,咱们也不必浪费粮食白养着他们,兄弟们,咱们养宝贝不是还没吸够精血么?还不拿出来好好招待招待他们?” 苗人蛊虫极为厉害,虽不会让人一次致命,可却会反反复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四人被折磨得再没有一点人模样,神志也随之涣散,而直到他们被吸干了后一滴精血,终于面向死亡那一刻,骥远却也不知道是彻底疯魔了,还是冥冥中有所注定一般,口中仍喃喃自语着那一句—— “报应,这,都是报应……” ------------------------------------------------------------------------ “你已经打定主意,准备离京了?” 努达海等人虽然没能苗寨中再生出什么风浪,对于苗人而言没没有丝毫利用价值,可是随着战事如火如荼,却也不妨碍苗人将那四具被折磨得几乎体无完肤尸首震慑一二,几人已死消息自然也就辗转传回了宫里—— “是,奴才方才已朝母后皇太后娘娘陈诉此事,现下里这番是特特来向娘娘谢恩。”雁姬恭敬福了福身,“奴才本不是什么心有大丘壑之辈,若不是幸得娘娘提携,此时怕也早就深陷泥潭,不得自拔,娘娘恩情奴才铭感五内,来日若是用得上奴才地方,奴才必然竭所能以全此情。” “我帮你,可不光是图着你回报,而你也不需这般妄自菲薄,你是个聪明人,若不是受了身份限制,比起我,怕是也只强不差……” 景娴虽然与雁姬没有过多深交,可从寥寥几次接触中,却也能感觉得到对方跟自己性子极像,说起话来不由得便多了几分真心—— “只愿你不要怨我出手太不留余地便好。” “娘娘言重了。” 雁姬是个一点就透人,听到这话头自然明白对方意思是指骥远和珞林,而见到同床共枕几十年夫婿以及怀胎十月儿女终落得个这样下场,雁姬心中虽然也不是不唏嘘,可看着后他他拉府都已经落败成那副样子,几人却还是一意孤行不撞南墙不回头,除了唏嘘之外却也再没有什么旁多少遗憾—— “娘娘对于奴才庇护,奴才看眼里,记心里,若是没有您与母后皇太后出手相助,今日奴才怕是也没这个机会再战这里,而就是暂且撇开这些不谈,奴才也知道若不是娘娘手下留情,他们二人早就努达海月获罪之际便会被牵连落狱,只是想来也是奴才教养不善,让他们太过偏执妄行,才会终酿成今日大祸……路是他们自己选,苦果也是他们不管不顾硬要种下,昨日因今日果,只愿他们能谨记此中教训,来生不要再重蹈覆辙。” “你能想明白,倒也不算枉费了我一番苦心。”都是当过额娘人,景娴自然明白那种儿女是心头肉心情,看到对方真放下了,而不是将此事隐藏心中耿耿于怀,不由得彻底放下了心,“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奴才阿玛额娘年事已高,从书信上头知道了奴才这儿情形,也很是着急上火,眼下里事情终于解决了,奴才自是得回阿玛额娘身边好好侍奉,而奴才兄长担心奴才以后身无可依,也从旁枝表亲中寻了一户人家给奴才过继了个儿子,想来以后也算是上下周全了。” 看着雁姬一如既往明艳面容,和满怀满足神色,景娴也算是落下了一颗心中大石,欣然点了点头,一边听着容嬷嬷传来信儿,一边目送着对方一路出了宫门—— 你生命中战争已然数过去,而本宫战争却是又一轮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月剧情完结,鞠躬~</P></DIV> <TR> 98富察明玉谋和婉 “哦?富察家人有动作了?” 随着努达海月那摊子糟心事终于落下帷幕,后宫里除了还禁足钮祜禄氏和富察明玉之外表面上皆是安生了下来,前朝也就自然而然跟着恢复了正轨,不再跟先前那般有志一同,该蹦跶继续蹦跶,该得眼继续得眼,这样一来,一直身为弘历左膀右臂,却又被自家闺女连累了个全儿钮祜禄家和富察家便不由得落了下乘,如此,想要闹点小动作迎头赶上便也就情理之中了,只是景娴虽然预料到了这点,却也着实没料到对方会动作得这样—— “可不是?这富察家好歹也是正儿八经外戚,看着眼下里那位主子后宫里头使不上劲,他们自个儿家又因着宗人府那单子事吃了挂落,怎么可能吞得下这口气?”容嬷嬷想着刚得来信儿,脸色很是不好看,“那富察家人也算是精明,怕是也从先前事儿里头觉察出了和亲王影子,便想方设法想与和亲王攀上点关系,将主意打到和亲王家大格格身上了呢!” “老五家大格格?婉儿?” “正是呢,听前头传来信儿,似乎是想将大格格接到宫里来,让皇后娘娘抚养呢!”容嬷嬷语气犹自有些不忿,“那富察家人主意倒是打得好,这宫里宫外有眼睛都知道,和亲王可是宠爱大格格了,若是真让让这事成了,保不齐和亲王心里头就会生出什么心思呢,主子,您可不能眼睁睁由着他们去,不然这以后事可就难说了!” “他们以为这个便宜是这样容易占?你也说那是老五心头肉,就凭老五那性子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这样容易得逞,巴巴夺了他心头肉去?” 从明面上来看,和婉若是被富察明玉养身下,成了正儿八经皇后养女,似乎是得了天大便宜,可是从小就紫禁城里长大弘昼,或是长了眼睛宗亲贵戚又有哪个不晓得这是为了以后和亲做准备,跑不了一个远嫁蒙古命数,上一世弘昼那是身份上头有限制,上怕招了弘历疑心,下又没有退路,才只能听之任之,而眼下里凭着弘历手中皇权被一再瓜分,弘昼他自个儿又身为辅政王爷手握实权,却是决计不至于再眼睁睁让自家闺女走上这样一条路。 而就是退上一万步来说,弘历拿着先帝也曾收养贤怡亲王嫡女远嫁和亲例子堵了弘昼嘴,堵了宗室王爷们嘴,堵了文武百官嘴,可凭着先前宗人府那档子事,弘昼却也决计不会愿意让自家闺女跟富察家人扯上什么羁绊,如此想着,景娴便也没太过上心—— “何况凭着老五如今地位,皇上也决计不可能问都不问一声便直接下旨,毕竟那可是老五唯一……” 嗯?等等! 正当景娴准备掰开揉碎了跟容嬷嬷分析一二,让对方不必太过着急上火时候,却是说着说着陡然一顿—— 她是凭着上一世而来先知知道和婉是老五唯一闺女,可是旁人不知道,弘历不知道,就是当阿玛弘昼也不知道啊! 如此这般,且不说如果富察家人真是铁了心要拿下和婉,或是由着富察明玉拿着她自个儿眼下情形动之以情,凭着弘历那厮耳根子那样软性子非但不会拒绝,反而还会自觉效仿老爷子先例,做了件极为英明好事,也不说压根不知道自家闺女会早死而亡弘昼,会不会愿意为了这档子是去得罪那样多人,就单凭着有利则有弊这一点,随着弘昼水涨船高早就窝着一肚子火弘历,怕也是不会放过这么个既便宜了自己又给对方添了堵良机……这样一来,富察家可算是占了天时地利,再加上他们本身也不是个吃素主儿,若是真铁了心要接着和婉作伐子拿捏上弘昼,凭着弘昼那万事不存心却看重儿女性子,岂不是真应了容嬷嬷所说那般,以后事儿不好说了么? “主子,太后主子那儿派人来传话儿了!” 想到这里,景娴不由得心中一紧,而刚要说话,却只见李嬷嬷脚步飞从外头走了进来,抛下一句—— “说是皇上刚刚去了宁寿宫,说是如今后宫子嗣不丰,怕是到时候凑不上人堵了蒙古那头,闹得那些个人再生什么心思,似是打定主意想要接和亲王大格格进宫了!” “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景娴脸色一沉,“姑爸爸怎么说?” “回主子话……”李嬷嬷也是眼睛毒得很人,不用多说便能想得到其中内由,脸色自然也不算好,“太后主子自是不愿意让和亲王与富察家人走得太近,只是她老人家虽然是拿着古州厅战事未平后宫不宜生乱话暂时将这事儿挡了回去,可是看皇上意思,却似乎是打定主意了……” “他们倒是一环扣着一环打得好算盘,皇家宗室里头那样多格格,这堵蒙古那头事儿却就偏偏只瞧上了老五家,也偏生那位爷还就信……”景娴轻嗤一声,“只是她富察明玉想后宫搅风搅雨,我可以不管,想跟旁女斗个你死我活,我也可以不管,可眼下里要想从我手底下抢人,却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主子,您意思是……” “这人啊,站得越高,心思就会越深。”景娴眼珠子一转,表情慢慢缓了下来,“若是老五如今是个有名无实王爷,事事只能瞧着皇上脸色行事,这事儿倒还真不好说,可是现下里凭着那仅次于老一辈允裪允禄几人身份,你说他会不会容得了别人轻易将主意打到他头上?满心满意跟着他过不去?” “可是您以往也常说和亲王是个精明人,若是他不愿意为着这事儿闹得太大,岂不是……” “老五年纪到底还轻,对于这公主远嫁,也是只知不知其二,之所以说和亲公主苦,可不是单说那关外风沙大物质少,比起京里有着天差地别差距,是个让那些从小娇生惯养格格活受罪地儿,也不是单说那地儿远离京城,又是带着政治因素联姻,即便受了委屈吃了苦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自个儿往肚子里吞,比起京中建公主府掌全家事那些公主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而是,你放眼前几朝冷眼瞧瞧,有几个远嫁和亲公主是个长寿多福命?能留下个儿子还算好,可多不还是嫁过去没几年连个子嗣都没留下就撒手人寰了?” “这……” “老五是个聪明,吴扎库氏也是个极为精明,耿太妃是个心有大丘壑,话到这份上,自是不会听之任之坐视不理……”招过容嬷嬷李嬷嬷二人附耳一番之后,景娴凤眼一挑,“等着瞧吧,这事儿可还没个准儿呢。” ------------------------------------------------------------------------- “福晋还哭?” “是……”看着自家主子烦躁得不行模样儿,李顺儿也苦着脸,“自打得了那信儿之后,福晋便抱着大格格不撒手,任嬷嬷丫头怎么劝都不开脸,就是太妃也跟着一边掉眼泪……” 和婉出生于雍正十二年,到如今刚好一岁多点,正是刚学会说话,阿玛额娘玛嬷叫得不停,讨人喜欢时候,甭说上至耿太妃,弘昼以及吴扎库氏皆是把这个丫头当成眼珠子一般疼得紧,就是和亲王府里下任也都是极为喜爱这个时刻带着一脸笑小主子,如此,得了宫里头传来风声之后,和亲王府不由得顿时上上下下好一通乱—— “该死,竟然算计到本王头上来了,还将主意打到了婉儿身上,真真是一帮子狗胆滔天混蛋!” “王爷,奴才说句不当说,既然太妃和福晋这样舍不得大格格,您也……”李顺儿小心翼翼接过话头,“母后皇太后是那样仁慈人,又一直看重您,若是您开了口,或许事儿还有转机也不定呢?” “放屁!”弘昼憋着一肚子火没法出,听到这话不由得顿时炸了毛,“你当爷不想回了这档子事?可有些话是可以不过脑子就能随便往外捅么?” 弘昼是地位超然,宗室里头也是说得上话,可是且不说那身份低迎合了他没用,身份高呢,又怕附和上了这档子随后自家闺女便被盯上,没人想,也没人会去插手,就单凭着弘历这回拿着先帝爷和贤怡亲王例子,以及蒙古安定这头做伐子,就实让他没得半点办法,即便再跟那拉太后身一条船上,有些话不怕坦诚相对,那拉太后又是个连弘历都要让上几分主儿,可是只要事关到前朝问题对方却也是没法拍板定论,再者,他也不可能上赶着去说不情愿,不然一个没折腾好还得被扣上个不心系于朝廷大事大帽子……这般进也不得退也不得,直让憋着一肚子火弘昼想大骂富察一族娘。 “他妈,一帮会想些下作招龟孙子,竟是想借着婉儿捏住爷三寸,真是气死爷了!” 弘昼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只能拿着地板出气,走完一圈又一圈,而正这时,景娴派过来传信儿人到了,直让弘昼眼前一亮—— “主子意思想来王爷已然明白,而还有一句……”来人压低了些声音,“就是再不济大格格进宫事儿已然成了定局,可是这进宫格格虽然多是远嫁,却也没有定例说一定就得远嫁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吸取之前教训,之后一定加进度!</P></DIV> <TR> 99弘昼出马一顶俩 “主子大喜,虽然宁寿宫那位想方设法想要陷您于不义,明面上来看咱们如今境况并不算好,可是奴才冷眼瞧着,您主子爷心中却还是谁都越不过去头一份……” 长春宫里主仆众人,自打月出现以来,便一而再再而三跟着倒了大霉,闹得整个儿宫里气压一低再低,看着眼下里好不容易得了点彩头,自然是将颓势去得飞,而全然不知道景娴那头已将算盘拨得哗哗作响富察明玉主仆二人,是就着这档子事说得喜上眉梢—— “高氏霸着宠爱这么些年,却是连个蛋都没落下个,这回瞧着和亲王大格格动静,便也眼巴巴想要讨上点彩头,可是到头来竟是连边都没拢得上半点便被主子搏了个头筹,看她平日里那副嚣张劲儿,怕是怎么都没料到主子爷心里看重还是主子您,等到大格格入主长春宫,成了您正儿八经养女,高氏怕是又要气病了!” “呵,高氏那个贱人来来去去便只会些瞧不入眼把戏,这么多年下来,皇上想来也是看腻了,小小一个嫔位便敢拿着鸡毛当令箭事事跟本宫过不去,真当如今还是乾西二所那会儿呢?” 富察明玉轻笑一声。 “二哥这步棋着实是走得好,不光是让高氏那个贱人吃了瘪,就是翊坤宫那个怕是也始料未及……哼,想取本宫代之,也不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她们乌拉那拉家有没有那个本事!” “正是呢,那位一向是跟着宁寿宫那位马首是瞻,得了便宜占了好,可这会儿,二爷将话儿往前朝上头一扯,宁寿宫那位再大又还能大过世祖爷,敢公然插手朝政不成?论身份她比不上您,论家世乌拉那拉家也比不得咱们富察家,论宠爱她也不是头一份……”秦嬷嬷连忙接过话头,“这回没了宁寿宫那位给她撑腰,正好也让她明白明白这后宫里头做主到底是谁,可别凭着眼前一点权柄而大了心眼!” “你说得不错,是该让她明白明白这后宫跟谁姓了……”富察明玉点了点头,“不过是暂时得了这襄理六宫名头,便自作聪明得没了上下,真当宗人府那档子事让人看不出蹊跷?亦或是就想凭着那摸不着瞧不见好处拿捏住弘昼来与我打擂台?弘昼可不是个没脑子,一旦婉儿进了我这儿,自然会明白该怎么做,让她赔了夫人又折兵也算是得了个教训!” “主子说得有理,只是奴才私下估摸着,和亲王可不是个气性小,若是一个没弄好对咱们生出了什么龃龉,岂不是上赶着给了旁人趁虚而入机会?” “任凭他再大气性儿,还能强得过圣旨?” 或许是平日里弘昼为怕进一步招了忌讳只跟着自家叔辈一个鼻孔出气行事太过低调,亦或许是富察明玉太过自负高估了自己并娘家能力觉得拿捏住对方不过易如反掌,两两相加之下,竟是全然没将这一点放心上—— “再者,只要婉儿进了我这长春宫门,不就等于跟咱们身同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老五福晋跟我妯娌这么些年,我自问还是了解她一二,她这人没什么功利心,也没得什么旁小心思,唯一就只瞧着儿女之事,他们也不是傻子,想要婉儿以后过得好,有个瞧得入眼好归宿,就是心里头再憋着气也只能吞下去,且上赶着来讨好我,换句话来说,也就等于一并踏上了咱们这条船……那拉氏有张良计,本宫有过墙梯,总不能让他们白得了弘昼这个便宜去不是?” “主子说得是,是奴才愚钝了。” “不过,你方才话也不失几分道理,虽然咱们能拿捏得住他们,却也没必要将关系弄得这样僵硬……” 想到弘历对自己应允,富察明玉只觉得一切掌握之中,心情极好之余便也不吝啬施一施恩,高姿态挥了挥手—— “你去库房挑点子礼去和亲王府走一趟,全了我态度,也算是安一安他们心。” ------------------------------------------------------------------------ “老五啊,想来你也从母后皇额娘那儿得到了消息,朕意欲效仿皇考与贤怡亲王例子将你家大格格接入宫抚养,你意下如何啊?” 而正当这头富察明玉主仆长春宫里自以为得计算计得热闹时候,前朝也几乎是同时将这档子事提上了议程—— “回皇兄话,且不说婉儿能得了您青眼本就是几世修来福份,是再大也没有体面,就凭着皇兄愿意将皇考和贤怡亲王例子用于臣弟身上,此番让人称羡兄弟之谊,便是让臣弟颇觉受宠若惊,如此,臣弟又怎么可能会非但不上赶着叩谢皇恩,还不知好歹生出什么旁异议呢?” “如此甚好,那么便将大格格交由皇后……” “皇兄且慢,皇兄恩典臣弟铭感于心,只是……” 得了景娴明示,弘历心里通透得很,压根就不这占不到理话头上多做纠缠,反而是一改过往模样儿将姿态摆得一低再低,听得弘历颇感意外同时,不由得龙颜大悦,可正当后者准备顺着梯子往下爬全了对富察明玉嘱托之时,弘昼却是大喘气一般再度出了声—— “只是您为臣弟考虑得如此周到,臣弟就是再不着调再没得什么本事,却也想为皇兄将这事儿做得为善美,这样方不负皇兄隆恩不是?” “哦?”听着弘昼一改以往泼皮样子很是给自己抬脸面,又将话儿说得这样好听,弘历倒是没计较自己话被对方突然打断,反而是饶有兴致接过话头,“那你便说说,到底是个怎样善美法子?” “臣弟知道皇兄想将婉儿交由皇后娘娘抚养,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这本是臣弟一家求也求不到福分,只是转而臣弟却想到,皇后娘娘膝下已有二阿哥和三格格,若是再加上婉儿岂不是给娘娘添负担?娘娘母仪天下,举手投足之间显国母风范,臣弟自是不怀疑娘娘会竭所能善待婉儿,可是二阿哥和三格格如今到底年幼,婉儿也是不知事年纪,这般之下,岂不是太过劳累娘娘?这让臣弟一家如何心安?” “这……” “皇上……” 看到和亲王突然打断皇上话,富察家人本就觉得有些不妙,看到这样一番话下来,不但说得皇上没有动怒,还让其生出了些迟疑,便是觉得事情要坏,不由得借着喘气当口儿就想要出声阻止,可是他们有所觉,弘昼却也不是没有防范,压根没等他们将话说全,就再次接过话头—— “而与臣弟所忧虑一般,母后皇额娘也不愿让皇后娘娘这般操劳,可是这等事关蒙古安宁大事,却也不可能就此作罢,一来二去之下,臣弟便想了个折中法子……” “哦?” “母后皇额娘宽厚仁慈,对皇兄与臣弟一向是疼爱有加,然自打皇考驾崩之后,皇兄您日理万机,臣弟又出宫建府,几几相加之下,却怕是到底免不了心无所依,颇觉深宫孤寂,如此,为何不干脆让母后皇额娘养下婉儿,这样不但免了皇后娘娘劳累,也全了咱们为人子孝诚不是?” 俗话说得好,打蛇打七寸。 弘昼自问跟弘历从小栓一块一起长大,各自成家之后也是比邻而居,即便说不上将对方心思一拿一个准,却也到底是□不离十,想到先前对方老爷子孝期就一而再再而三闹腾,弄得上上下下皆是不好看,还被拿着这档子事作伐子领了顿祖宗家法,压根不用太往深处想,就知道依着对方那死要面子性子,是决计会想法设法添补上这头全了颜面,如此,眼下里自己借着这忠孝二字说事,对方又怎么可能会非但不乐呵呵接下这话头,反而上赶着去背上个不忠不孝名头? 而正如同弘昼所料那般,虽然他这番话说得很是将弘历逼进了一个上也赏不得退也不能退死角,弘历却是没得半点恼怒之色,反而只觉得眼前一亮,颇以为然附和着点了点头—— “这,倒是不错……” “皇上,此时万万不可!” 看着摆平了弘历,已然得计弘昼慢条斯理起了身,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和谐模样儿,直让眼睁睁看着煮熟鸭子就要飞了富察家人心中顿时揪成了一团,如此之下,竟是话都来不及过一过脑子变后脚赶着前脚猛然出了声—— “哦?富察大人这番话倒是有意思?莫不是你觉得咱们这为人子不该对母后皇太后敬孝?还是说你情愿让皇后娘娘劳累,也不愿意让皇上和本王全了对母后皇太后孝诚?”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也万不敢生出这样子心思……” 弘昼虽然景娴明示之下解了面前难题,可是对于闹得自个儿家鸡犬不宁,上赶着要来抢自己心头肉富察家人却仍然是心里头狠狠记了一笔,而正愁没得好好修理对方机会,来人便自发自觉撞了上来,向来小心眼弘昼自然是怎么都不会放过这样机会,轻飘飘一句话便说得对方冷汗直冒—— “哦?那你为何说万万不可?难道你还有比这好法子不成?” “奴才,奴才……” 富察家虽然根基深厚,又身为弘历左膀右臂,朝上有着不可动摇地位,可是随着李荣保早就卒逝,马齐马武又一个跟着一个年老讫休,如今真正立朝上却是也只有李荣保二子三子,傅清与傅宁,而二人虽然从小便身处于政治中心,不缺乏一定心思成算,可到底尚算年轻,再加上又身为武将,如此,比起从小就住宫中拿着弯弯绕绕当戏看弘昼来说就显然是差了一大截儿,这般之下,看着弘昼死咬着不放拿着一顶大过一顶帽子往自个儿头上扣,二人不由得有些力有不敌了起来,吭吭哧哧了半天才转过弯来,勉强回了一句—— “奴才只是想着母后皇太后娘娘如今毕竟是年事已高,加上又要打理后宫内务,若是再添上个婉格格,怕是力有不怠,是以才……” “混账,你这是咒我母后皇额娘么?” 弘昼本就是个明面上不着调人,你跟他说道理,他可以跟你耍赖,你跟他耍赖,他则比你赖,如此,瞧见对方竟是句句指着要么养下格格,要么交出后宫之权,对富察家早已恨之入骨弘昼又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张口便抛出一顶‘内里藏奸’大帽子—— “皇额娘如今虽是年逾五十,可是她老人家一向注重养生,身子骨不知道多康健,而你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不过是没有合你意,竟是就张口闭口诅咒起她老人家来了?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 “奴才不……” 听着弘昼这一番半带无心半带无意将一切摊到明面上来说话,傅清傅宁二人直被惊了个魂飞天费,脚下是跟着一踉跄,张口便想辩解,可越说越来劲弘昼却是压根不想给对方丝毫辩驳机会,张口便又来—— “再者,你们富察家也算是大家族,难不成你家夫人带孩子是一把屎一把尿亲自上阵?还是说你家夫人带了孩子便不用操持家务了?本王福晋也生了好几个小子了,还一个比一个皮实,怎么就不见我家福晋力有不怠了?你真当宫里头这么多宫女嬷嬷是摆设呢?” “那,那照您这么说,皇后娘娘不也……” “放屁!”弘昼张口直喷了对方一脸唾沫星子,“现本王说是向母后皇额娘敬孝,你做什么句句话扯上皇后娘娘?难不成皇后娘娘作为儿媳妇就不想全了母后皇额娘难处了?硬要看着母后皇额娘心无所依,深宫孤寂才觉得心里痛?!” “不,奴才不是……” “你们富察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看不透,既然大格格明摆着是肯定要进宫,便是解了前朝之事,咱们自家人说自家事,你们上赶着来插什么嘴?到底是你是爱觉罗家爷们儿,还是我是爱觉罗家爷们儿?”弘昼看都懒得看跟蔫黄瓜一般富察家二人,转而直接将视线转向了自家爷们儿方向,“各位叔王,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眼瞧着弘昼将话说到了这份上,又跟自己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身为宗室长辈允禄允礼等人自然没必要上赶着去扫对方面子,而就是跟富察家有姻亲关系允裪也是不愿意为着这么档子事闹得自家人不愉,皆是出列—— “奴才复议和亲王之言。” “既然如此,这事儿就这样定了吧,而富察傅清,富察傅宁……”弘历冷着脸轻哼一声,“出言不敬,妄仪主子,降三级留用以儆效尤,退朝!” 冷眼看了这么久戏,弘历也不算傻到了头,自然从弘昼话和富察家反应中察觉出了其中不对,而作皇帝忌讳是什么?忌讳便是自己还明摆着立这里,便有人上赶着想着拉拢朝臣,结党营私! 如此之下,弘历心中天平不由得往弘昼处移了几分,而对于富察家,则是冷着脸生出了几分不满,连带着将尚不知情富察明玉也记上了一笔,直将出了口恶气弘昼幸灾乐祸得见牙不见眼—— 哼,你让本王一时不好过,本王就折腾得你一世过不好! </DIV> <TR> 100裕王有女名晴儿 “这几日后宫中可还安生?没闹出什么别幺蛾子吧?” 和婉事儿弘昼与景娴以及那拉太后三方联手之下得了个皆大欢喜结果,而从中横插了一脚富察家却是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惹上了弘历疑心,从而连带着对富察明玉也生出了几分不满,如此之下,弘历便是不由得一改以往对后宫之事全当个甩手掌柜模样儿,破天荒上了几分心—— “皇上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一茬来了?” 后脚赶着前脚得知弘昼所言所行景娴,虽然知道对方此番并不是针对自己,多是警惕上了富察家一门,可是碍着掌管着后宫诸多事务,怕自己一个没主意时候便被人阴了一道,却也是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我虽是没得什么大本事,也比不得皇后娘娘处事风范,可眼下里不过是给姑爸爸打打下手,却也怎么都不至于闹出什么笑话不是?”景娴面上笑意不减,语气却是带上了点试探,“难不成后宫中竟是出了什么连我都不知晓事儿,直接捅到您那儿去了?” “你很不必这样妄自菲薄,你处事朕向来是极为放心,朕也不过是多嘴这么一问罢了,只不过……” 自古帝王皆薄情。 虽然过往这些年来弘历对富察明玉还算满意,对富察家一门也称得上是君臣和鸣,让他无论是从明面上还是心底里都对对方颇为信任,可是随着一疑生百窦起,冷眼看着富察家就和婉这档子事态度,弘历却是怎么想都怎么觉得对方心里有鬼,即便碍着眼下里并没有闹出其他什么幺蛾子,不至于让他就此上纲上线,却也到底不妨碍他压一压对方一门风头—— “只是如今皇后膝下有着永琏和小三儿要照料,一时之间怕是也抽不出那么多功夫来操心后宫之事……” 几年间,富察明玉虽然自觉有着永琏和三格格自己地位不至于不稳,可是碍着雍正老爷子遗命和弘历登基以来种种变故,却是由不得她不加强与娘家人联系,寄希望打破眼前僵局;而高氏虽然也自恃能拿捏住弘历心思,可是碍着前些年打压和如今位分不如人意,以及得宠这么久都一直没能有个子嗣,到底有些站不住脚根,便亦是没少弘历面前搅风搅雨,其余女人自是也不例外,此中竟是唯独只有景娴例外。 凭着上一世先知,景娴一早便知道自己就算是压根不做什么动作,凭着后头那些个人你争我抢闹出来幺蛾子,到头来那皇后凤座总归还是会落到自个儿头上,既然如此,眼下这上有富察明玉盯着,下有高氏等人眼睛鼓鼓瞧着当口儿,又何必跟乌眼鸡一般去跟着她们闹跟着她们裹乱,平白无故将自个儿给搭进去? 越做越错,不做不错。 想到弘历这厮那爱秋后算账性子,景娴就是傻到头了也不至于去让本就比不过富察家娘家去争这一风头,反倒不如低调做人,事事皆不出头等着以待后谋,如此,这几几相加比较之下,弘历心中,景娴便一直是个有点小聪明却没得什么大心思人,而乌拉那拉家一门也是安分忠诚,再加上景娴自打进门以来到现,又一直颇得圣心,便是让弘历这对富察家生出了点子疑心当口儿上,情感天平亦后脚赶着前脚偏颇了起来—— “如此,朕想着便还是由你帮着母后皇额娘分担一二吧,等永琏和小三儿年纪大些再说其它也不迟。”弘历轻飘飘一句话便夺了富察明玉想要后宫大权,“还有婉儿也进宫了,让底下人好好准备准备,别让弘昼那小子寻了机会到朕这里来哭委屈!” 富察家这回可是噬了本了。 跟着弘历过活了几十年,景娴自然对对方性子了解得很,一看对方这带着点欲言又止又带着点眉头紧皱模样儿,又怎么会不明白富察家这会儿是真被惦记上了?怕是只待那怀疑种子破土发芽,富察家那看起来稳固得不能再稳固一门,便就要遭了大殃去,想到这里,景娴不由得几不可见抿了抿嘴—— “哎呀,原本我想着先前那档子混账事风头也过得差不多了,皇后娘娘也差不多能出来理事了,心里眼里盼着终于能躲个懒了呢……” 凭着景娴对弘历了解,再加上现下里又正处于对方心里存疑当口儿,即便她再是明白后宫大权决计得抓手里,于明面上却总是少不了要推脱一二,省得让对方以为自个儿也是个拈权夺势—— “可您倒好,轻飘飘一句话便是让我失了盼头,看来您心里头疼惜果然还是皇后娘娘,这咱们呐,都是只能靠边站喽!” “你这话说得?”弘历被景娴这番话说笑了,“怎么这人人都盼着指着后宫大权到了你口里竟是变成跟洪水猛兽一般了?” “可不正是像您说这样?”景娴垂下眼眸,掩去了其中一闪而逝精光,“这后宫琐事何其之多,各宫各院分例银子,太监宫女月份赏钱,哪一点不是让人操了心?要将这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又哪里是什么轻松事儿?” “你这是跟朕叫上屈了?”弘历自觉自个儿看人看得准儿,看到景娴这般刻意为之,自然是非但不觉得烦厌,还觉得颇得心意,“既然你这样说了,以后朕便给你每月多拨些分例银子,权当给你添工钱了?” “您这话说得?怎么竟是像说我就贪上了这点子银子一般?” 想到上辈子自己累死累活为对方操持后宫,到头来竟落得那样一个惨淡收场,而眼下里没用上半分心,却是面子里子都占了个,景娴便不由得心中冷笑一声,一面笑自个儿上一世单蠢,一面笑眼前弘历所言所行,只是放到面上却仍然是半点不显—— “罢罢罢,您都将说到这份上了,若是我还不上赶着应下可不是我不识抬举,拂了您这一片良苦用心么?”景娴笑意不减,却也没因此就摆出一副大喜过望模样儿,“只盼着皇后娘娘别怨我夺了她活计,抢了她工钱便好。” “朕也是为她着想,她又怎么会这样不识好歹?”提及富察明玉,弘历脸上笑意明显淡了些,“对了,婉儿也进宫了,让底下人好好担待着,别让弘昼那小子寻上什么话到朕这儿来哭委屈!” “这还需得您操心?就是不朝和亲王看,怎么也得朝母后皇太后看不是?底下人那可是一早便忙活开了,就怕有什么不称心不如意呢!”景娴将弘历表情收眼底,笑得很是灿烂,“您啊,便放一百个心吧!” “唔,你办事朕放心。”弘历顺着景娴话揭过了这一茬儿,却是依然不开脸,“只是婉儿这档子事儿虽然终是有了定论,皇额娘那儿却……” “哦?” 那拉太后身为后宫里头头一份母后皇太后,钮祜禄氏也为太后现下,即便是当了皇帝弘历也少不了一句‘母后皇额娘’以示恭敬,如此,一听这话头,景娴自是立马就反应过来对方口中所说怕是那位仍慈宁宫大佛堂里头抄经主儿,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圣母皇太后那儿可有什么不称心?上午我才差人去问过,可是底下人有什么怠慢了她老人家?” “若只是因着这些个儿琐事,朕也不必觉得发愁了……”看着景娴满带疑惑神情,弘历也不欲藏着捂着,“皇额娘居于慈宁宫,那地儿位于前朝后宫嫔妃不好多去走动,朕又忙于朝政,平日里难免觉得日子无趣,眼下里看着母后皇额娘这儿添了婉儿这么个小棉袄,便也动了想养个格格念头……” “哦?”景娴凤眼一挑,飞闪过一抹精光,“可这也不算太过难办吧?皇后娘娘膝下不是还有三格格么?皇后娘娘那样至诚至孝人,总不至于不情愿全了圣母皇太后心愿吧?” “若是皇额娘愿意养下小三儿就好了!”弘历眉头紧皱,“虽然小三儿平日里很是乖巧,也甚得朕心,可毕竟,毕竟出生那会儿闹得不太好看,老人又总是比较忌讳这些个东西,皇额娘意思便是也想照着母后皇额娘例子从宫外哪家王府里头接个格格进来……” 说到底,不就是嫌和敬晦气得慌么? 听着这话头儿,景娴不由得顿时心中嗤笑出声,可是同时却也好奇究竟是哪家格格即将得跳入火坑,这样想着,便就这样问了出来—— “是裕王府家三格格,说是年节时候曾被裕王福晋带进宫请过安,比婉儿要大上两岁,看起来颇为伶俐讨喜。” “裕王府三格格?” 历经几朝下来,皇家宗室人口也越发多了起来,思来想去半晌,景娴才从记忆里某个小角落翻出这么个人—— “我记得恍惚是叫晴儿?”</P></DIV> <TR> 101慈宁长春一锅端 送走倒完了苦水弘历,景娴慢慢收回脸上笑意,端坐翊坤宫宝座之上,面色喜怒难辨轻嗤出声—— 钮祜禄氏心思倒并不难猜。 从心理层面上来说,因着雍正老爷子遗命,和与那拉太后地位上差别,依着钮祜禄氏那本家小家子气到了头心性儿本就不痛得很,一门心思想要找存感,抖一抖母凭子贵威风,却无奈自个儿脑子不好使又加上时不待她,一而再再而三栽了跟头去,闹得眼下说得好听是慈宁宫大佛堂闭门礼佛,说得不好听便是堂而皇之被禁了足,如此,对比起自己那面子里子都丢了个精光境况,看到那拉太后不但将脚跟子立得越发牢固,还添上了婉儿这么个小棉袄,自然是心里眼里极度不平衡。 而从现实层面来说,钮祜禄氏一向自觉自个儿是个精明,这次富察家一环扣着一环动作起来声势又不算小,她便也少不得有所耳闻,后脚赶着前脚打起了小九九——她娘家虽然占着钮祜禄氏这个大姓,听起来很是风光,可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倒也明白那向来显赫嫡系压根不是她能够随意染指,毕竟人家就是九龙夺嫡中站错了队,后来被雍正老爷子秋后算账打压得不行那会儿,凭着祖上功绩和盘根深错势力也没动到什么筋骨,如此,眼下这上有那拉太后盯着,且又并未闹出什么事波及到整个儿钮祜禄一门局势之下,自然没必要为着她去上蹿下跳忙活。 后宫局势瞬息万变,不进则退,这般之下,与其眼睁睁看着那拉家一门继续坐大,还不如趁着眼前这股收养格格风头,顺势拉拢上些得用人,也算没落了下乘去。 “那位倒是礼佛把脑子礼得聪明些了……” 跟弘历做了那么些年夫妻,景娴对于弘历心思自然是一拿一个准,而对于做了那么些年婆媳钮祜禄氏,却也没差到哪里去,别说钮祜禄氏那点子心思本就没高深到哪里去—— “只是这小门小户出身到底比不上高门大族,心里眼里都只盯着眼前利益,压根就不去向后头那些个弊端……” 作为景娴身边为贴心人,容嬷嬷自然知道自家主子与钮祜禄氏之间那点子龃龉,一听到那头有了点什么动静,就少不了有点子着急上火,一听这话不由得连忙接过话头—— “主子,您意思是?” “虽然这其一,她此番行事算不得多么高明,却到底是拿着孝诚二字来做幌子,不单是我,不单是皇上,就是姑爸爸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就等于上赶着送了人话头是不错;而其二,不说前头孝惠章皇后养下圣祖五阿哥例子,就凭着眼前姑爸爸养下老五家婉儿这档子事,她这番便就不算出了什么大褶子,没碍到半点祖宗规矩,甭说方才皇上态度已经摆那儿,就是底下人再不情愿跟她攀上什么关系,宗室王爷们却都只能听之任之也不错,只是,你可还记得皇上是为了什么惦记上富察家?” “这……” 身弯弯绕绕环境中这么些年,又经过宫里修炼得几乎成了精李嬷嬷悉心□,容嬷嬷如今心思成算比起前一世不知道要强过几许,眼珠一转便立马回过了味儿来—— “眼下里和亲王掌管宗人府,前朝越发说得上话,于宗室中也颇有威信,这般之下,本就让主子爷心里头有些不畅,这个当口儿上长春宫那位想借着婉格格由头拉拢和亲王,自然是触到了主子爷龙鳞,否则主子爷又怎么会发作起向来信任富察家几人?” “不错,结党营私向来是君王大忌,圣祖朝那会儿权倾朝野明珠和索额图不就栽了这上头么?甭说皇上本就是向来事事比照着圣祖爷例子来,决计不会愿意这上头落了人口舌去,就凭着他现如今一门心思想要借着富察家力收拢权柄就半点都容不得自己人生出什么旁异心,如此,慈宁宫那位可不是自个儿上赶着往枪口上撞么?” “可是,慈宁宫那位毕竟是皇上生身额娘,眼下里好不容易盼得母凭子贵,这样说头真能让人信服?” “皇家里头为了权势反目成仇母子还少么?”景娴凤眼一挑,“甭说现如今她确实是有着拉拢裕王府心思,就是没有,要给她扣上这顶帽子又有什么难?再加上皇上现下又处疑心正甚时候,只要让他觉察出一点风声,还怕他们这母子二人之间不生出点什么隔阂?” “您说得是,倒是奴才想岔了……” “再有,慈宁宫那位也算是个心大,竟是挑谁不好挑上了裕亲王家闺女,裕王府虽然从明面上来头是个安分低调,可我冷眼瞧着,却也到底不是个什么任人拿捏吃素主儿。” 裕亲王这一支爵位早是始于康熙爷那甘为贤王二哥福全,如果说雍正老爷子为信任兄弟是贤怡亲王胤祥,那么康熙爷为信任和爱重兄弟便是福全了,而依着这份信任和看重,福全子孙也算是受了福荫,不但是明明不是铁帽子王却没有降爵承袭,一路从圣祖朝到如今乾隆朝皆是稳稳地亲王之位,就是福全本人连带着其唯一活到成年儿子保泰都是九龙夺嫡那会儿站错了队,一个跟着一个力挺雍正老爷子眼中钉八阿哥那会儿,也没有祸及到一门,反而是该袭爵继续袭爵,该封王继续封王,如此,便可以看得出裕王一门圣宠之浓,即便随着一朝天子一朝臣,弘历对于裕王一门没了特别眷顾,却也到底有着不能轻易动摇根基。 而说到如今承袭了爵位福全之孙广禄,凭着景娴烂记于心前一世记忆,亦是个颇有能耐之辈,先是掌管过宗人府,总管过镶红旗宗学,再是升为议政大臣,任镶黄旗汉军都统,后又为玉牒馆总裁,正蓝旗满洲都统,总管正黄旗宗学,正可谓是门人众多,就是比起现下里看起来风光无限弘昼也是非但不逞多让,反而还从根基上胜过前者一筹……如此,被钮祜禄氏这般抽冷子染指到了头上,广禄能心里不憋着火才真是奇了怪了。 “再者,对于那晴格格我虽然不甚了解,可是恍惚之下却也记得似乎是唯一嫡女,再加上广禄此人对其福晋又向来是爱重有加,比起老五对吴扎库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把婉儿接进宫便已经闹得老五生出了那般大火,你说,那广禄又怎么可能会吞得下这口气呢?” “主子明鉴,照您这么说,慈宁宫那位可不是要栽大跟头了?” “谁说不是呢?”看着容嬷嬷一副幸灾乐祸模样儿,景娴也不由得笑出了声,“就是碍着大规矩回绝不了,这心里头还能不记上几分?你瞧前头那富察家不正是老五回击之下倒了霉么?想那富察家还算是有点子根基,到底经得上几分磨,可慈宁宫那位娘家可就……广禄此人,以后作用还大着呢!” “那,咱们要不要去给裕亲王卖个好?”容嬷嬷看来,敌人敌人便是朋友,“既然裕亲王是这般能耐之辈,咱们何不借此机会卖他们个人情呢?” “这天下间好处那样多,总不能样样都被咱们乌拉那拉家一门给占了,不然岂不是既让人眼红又招了忌讳?况且这广禄不比弘昼,后者如今看着风光可到底根基算不得稳固,急人所急自然能够拉拢得住,可前者却是只要立那儿不出什么错就跑不了一个满门荣华,远不说,至少现,咱们是给不了他们多利益了……” 景娴摆了摆手,眼中却闪过一道精光。 “而与其皇上盯上了后宫这个当口儿上去做太多动作,闹出不必要麻烦,倒不如把这个从明面上看起来有百利而无一害好处给拱手让出去。” “主子,您意思是……” “长春宫那位比起慈宁宫那位,心思成算虽然是要强上几分,不至于是个傻到头,可是眼下里怕也是全然不知道自己个人已经被皇上给惦记上了,这会儿或是还为那飞了鸭子而气急败坏呢!事急则乱之下,她又怎么会不想要攀上裕王府从而掰回一成呢?” “可是若是真被她拉拢上了岂不是要糟?” “你且将心吞回肚子里,广禄可不是个蠢,凭着他那份精明又怎么可能会眼下皇上年富力强之时就上赶着去站队?而这做人虽然是不能光贪图眼前利益,可是比起那太过遥远将来,眼下里让皇上对富察家疑心上一层楼不是于我们为有利?” 景娴面上带着浓浓笑意。 “皇上比起先帝爷虽是旁没学上几分,可这疑心却是子肖父学了个全儿,如此,若是被皇上察觉出长春宫那位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婉儿这档子事风声还没过去当口儿上,便就想着要攀上裕王府,你说,那位爷会是个什么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1章啦~~谢谢大家一直以来支持,鞠躬万岁~/~</P></DIV> <TR> 102长春宫里算计多 “满心满眼想跟乌拉那拉家斗一口气就罢了,想要后脚赶着前脚也养上个格格也算了,可是她这是当宫里头人都死光了么?这般生生越过自家嫡亲孙女瞧上了宫外头格格,这是把小三儿往哪里放?把本宫往哪里放?!” 钮祜禄氏本就是想借着婉儿这档子事热闹劲还没过去捞上一把好处,动作起来声势便自然不会小到哪里去,如此,压根用不着景娴多花什么心思,长春宫这头就收到了信儿,直气得富察明玉抬手便砸了个茶盏—— 虽然弘历临阵变卦,也恨弘昼不识抬举,恨那拉太后横插一脚,可是这有一句说一句,这事儿却毕竟是由他们富察家一手先挑起来,婉儿进宫那也是铁板钉钉早已定论,再恨再怨再气也只是气这煮熟了又到了嘴边鸭子飞到了别人那儿,与眼下钮祜禄氏这一招有着根本上差别……心无所依深宫孤寂想养个格格玩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众人皆知她那点子跟那拉太后较劲心思也算不上个什么事儿,只是这宁愿放着宫里头这个没病没痛血缘为亲近孙女儿不要,反而是舍近求远将心思打到了外面去,岂不是等于告诉天下人她钮祜禄氏眼里随便外头哪家格格都比自家嫡亲孙女儿要好?明晃晃往她脸上甩了个脆响? 想到这里,富察明玉只觉得气得肝疼,也顾不得先头对弘昼和那拉太后等人怨念,心里给钮祜禄氏狠狠记上了一笔—— “真当自个儿如今母凭子贵爬上了皇太后宝座就不可一世了?也不瞧瞧她那娘家是什么门第,富察家又是个什么门第,真当我富察明玉是个能随意揉捏软柿子不成?” “主子息怒……” 作为奴才,作为富察明玉身边为贴心奴才,秦嬷嬷自然是忧主子所忧,急主子所急,看见自家主子一副气得不行什么话都往外头捅模样儿,不由得连忙上前接过话头—— “正如同您所说,无论是出身还是前朝势力,咱们富察家都甩出她们钮祜禄家几条街,您又何必为了这么点子不当值事儿气坏了自个儿身子,便宜了别人呢?” “嗯?”富察明玉倒也没气得糊了脑子,一听这话便知道怕是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内由,“你这话儿是什么意思?” “主子,您想这裕王府势力虽然比不得圣祖朝那会儿,可到底也是个历经了三朝稳固地儿,压根就不是什么需要指着家里头出个公主才能出头人家,如此,这冷不丁被慈宁宫那位闹出这样一出,心里头能乐意么?”秦嬷嬷毕竟是富察家着重调教过人,于心思成算上头自然也不至于弱到哪里去,“即便于明面上碍着主子爷不说什么,可这心里头难道就真没得一点什么想法?” “我倒是被气糊涂了,竟是差点忘记了这一茬儿……” 富察明玉如今虽然被勒令长春宫中‘躲风头’,却也到底不可能全然不知晓自家兄长是如何遭殃,念及还历历目弘昼家婉儿例子,再想到眼下这摊子事,富察明玉不由得收起怒火,转而一笑—— “那广禄好歹也是掌管过宗人府,历经了两朝老油条,对于这被接进宫格格命数怕是比起咱们来还要了解得多,心里头又怎么可能会不憋着火?”慢条斯理坐下,又抿了口茶,“那钮祜禄氏老爷子还时候也勉强算是个沉得住气,可是眼下里怕也是养尊处优得昏了头,一心想攀上这层关系,却也不想想凭着人家家世会不会稀罕……他们爱觉罗家爷们儿就没一个是不记仇!” “主子说得正是。”看到自家主子转过了弯,秦嬷嬷不由得大松一口气,脑子也跟着活泛了起来,“而且按奴才寻思着,即便是那格格真被养了那位膝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哦?” “这晴格格可是跟婉格格不一样,婉格格如今不过才虚年一岁多,甭说心眼什么,怕是就连人也认得不多,再加上宁寿宫那位又是她嫡亲玛嬷,关起门来是一家人,而那位晴格格呢,听底下人说,现下已经虚年三岁了,按着这宗室亲贵家孩子多是早慧例子,怕是已然生出了点子心智,眼下里贸贸然离了家进了宫本就少不了些不适应,再加上裕王一家那股不待见慈宁宫那位劲儿,养不养得熟还得另当一说呢不是?” 秦嬷嬷自以为聪明,却没想到这番所思所想是等于将自个儿连带着富察明玉一并往火坑里推,还越说越来劲—— “如此,您何不想方设法帮把手促成此事?从明面上您是敬了诚孝之心,全了名声,私下里么,等到那位晴格格进了宫,您施几分小惠直接将其拉拢过来,不但攀上了裕王这一支,还等于慈宁宫那位那儿安了个再好也没有眼线,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倒是不错……” 秦嬷嬷这番话说得极为漂亮,直听得富察明玉如同拨开了云雾一般顿时眼前一亮,而得了自家主子颇为赞赏眼神秦嬷嬷也自觉得意,没等自家主子消化完方才话便又急吼吼出了声,进一步构画起了蓝图—— “这一个格格说起来身份不算重,可要是筹划得好,以后却也少不了能帮上您一把,且不论方才说这些个,就凭着裕王府杵那儿,那以后额驸便总是不会差到哪里去不是?如此,不就等于再给您添上了一份势力?” “你说倒是不错,只是咱们富察家本就风头正甚,若是再添上这些个……”富察明玉虽然挺得舒心,但该有谨慎却也没丢了干净,“万一惹上了主子爷忌讳岂不是不美?” “主子,这话说起来简单,可实际上却到底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够全了事儿,咱们细水长流慢着来,谁能料到咱们现下里就已经开始未雨绸缪了?再加上主子爷一向对您信任有加,就是看出来您对晴格格另眼相待,不也只会以为您这是有国母之风?”秦嬷嬷压低着声音,“就是您不为自个儿想,也总是得为二阿哥想想不是?” 儿女都是当娘软肋,这凡事都朝子嗣看深宫内院就是如此,涉及到永琏,富察明玉不由得顿时心神一震—— “你说得有道理,总得为永琏先把路给铺平……” “正是这个理儿!”秦嬷嬷满眼算计,“而奴才想着,那裕王府甘为主子您所驱使是好,可若是有别什么心思咱们却也不用愁,毕竟咱们三格格以后也是要下嫁招额驸,再加上系正宫娘娘所出,自是跑不掉一个固伦公主,如此,即便是图着让那晴格格去占掉一个抚远蒙古名头,给咱们三格格让路也是好不是?” “哈哈,你这番话倒是说得极合我心意!” 富察明玉显然是被秦嬷嬷这一环扣着一环心思成算给说得满意极了,摸着指尖镶满了宝石护甲,便只见她丝毫不做掩饰大笑出了声,而想着未来境况,脸上笑意也是跟着越来越浓—— “奴才当不得主子这番赞赏,说句拿句大,奴才从小便看着主子您长大,直到如今正位中宫,如此,又怎么可能不心里眼里都盼着您越来越好呢?” 秦嬷嬷满带恭敬福了福身,心中虽跑不了自个儿小九九,面上却是端得一副情真意切,将话说得漂亮再漂亮—— “您也甭为了眼下里这点子小事儿闹得自个儿不开心,且不说慈宁宫那位根本不足为虑,就是如今那看着风光乌拉那拉家一门,说到底不还是仗着宁寿宫那位势?说句不敬,那位少说也是逾五十主儿了,再威风还能威风得了多久?翊坤宫那位进门到如今也好几年了,说起来也算得宠,可至今却没传出过一点喜信儿,说不定就跟那高氏一样是个下不出蛋命……如此,这后宫里哪有什么人能真越过了您去?就凭着二阿哥和三格格,以后又有谁还能比您尊贵了去?” “是啊,正如同你所说这般,咱们好日子可还后头呢!” 听着秦嬷嬷这一番连消带打话,富察明玉可算是彻底舒坦了,唇角眉间都带着掩饰不去笑意,而这话儿才刚算揭过,还没等二人就眼下裕王府事儿仔细算计上一二,也算得上富察明玉心腹之一双云便后脚赶着前脚走了进来,抛下了一句—— “主子,二爷那儿传信来了!” “哦?拿来我看看!” 傅清虽然没料到弘昼会朝上突然对自己发难,闹得招了皇上不待见,非但没能搏到点好处还被连降了三级,可是对于向来自觉自个儿一门是弘历左膀右臂富察家而言,却也到底没太过上心,前脚刚受了罚,后脚便忙不迭再度动作了起来……一目十行扫完手中信,富察明玉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笑容。 “真是盼什么便来什么,这下子不单是钮祜禄氏一切皆本宫算计之中,就是那自觉稳坐钓鱼台乌拉那拉家也别想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公务员考试,各种攒RP,如果明天一切顺畅就各种加不解释!!亲们,等着窝完胜归来~\/~</P></DIV> <TR> 103来了一个又一个 “硕王府?” 富察明玉那儿虽然先一步得到了娘家人传来信儿,从而自恃添了助力动了小心思,可这堂堂一个王府迁进京城却毕竟不算什么小事,前朝后宫都不会没得点子动静,如此,压根没迟上多少时候,景娴这儿便后脚赶着前脚得到了消息,只是比起前者得知此信兴奋劲儿,景娴却是想破脑袋也没摸到半点头绪,只愣愣看着容嬷嬷—— “岳礼?” “主子您莫不是被这些日子以来一茬接着一茬儿事给闹糊涂了吧?”看着景娴满是迷惑神情,容嬷嬷颇感意外,“那硕王府一家虽然一直居于盛京,很少来京城走动,却到底是个名牌上王爷,亦算是他们富察家老一辈里头如今唯一还立朝堂之上人,您……” “你等等!” 景娴思来想去都没忆起半点眉目,而正准备顺着容嬷嬷话听个究竟,却是被对方话中透出来意思给惊得一震—— “他们富察家?难不成这个硕亲王不是爱觉罗家爷们儿,竟是个异姓王?” “您……您这别是逗嬷嬷玩罢?” 容嬷嬷心里,景娴是个一向精明主儿,无论是梳理后宫亦或是拿捏前朝都有着全然不符合其年龄远见和成算,如此,见到对方竟是对这么个好歹算是上得了牌面亲王没一点印象,不由得倍感诧异—— “这个硕亲王虽然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爱觉罗家爷们儿,可也是圣祖远征葛尔丹那会儿立了大功……”容嬷嬷压低了些声音,“再加上那会儿前朝党争得厉害,索额图和明珠二人闹得不死不休,想也是为了制衡,圣祖爷便将眼下这个硕亲王挑出来封了王爵,而这位爷也算是个争气,富察家老一辈也算是九龙夺嫡事儿里面栽了跟头,可唯独这位却是不捧不踩独善其身,一直稳稳地风光到了如今……” “圣祖爷亲封?” 这回轮到景娴诧异了,先前那端王爷让她没一点印象也就罢了,毕竟爱觉罗家宗室人口众多,且其又是个一直驻守他处,鲜少掺和到京城这些个事儿里头,再加上事隔这么多年,一时半会儿记差了也不是没得半点可能,而眼前却是不然,且不说旁,也不说此人还身为富察家人,就凭着那顶异姓王帽子就不可能让人不上心……景娴虽自问没那个福气亲眼见到那位被弘历效仿膜拜了一辈子圣祖爷,可对于其光辉功绩却也怎么都少不了多有耳闻,后头那些个什么平定西北远征葛尔丹事儿都不说,就说先头那桩子声势浩大平搅三藩,也怎么看都不觉得那位爷是个会再封异姓王重蹈覆辙主儿不是? “那……” 这般想着,若不是看着面前容嬷嬷说得一本正经,身边人和事又皆是跟前一世对得上号,景娴怕真以为自己来到了个光怪陆离世界,缓了好半天才勉强从乱成了一团神思中缓过神来,全然不状态接过容嬷嬷话—— “那,照你这么说,他怎么又突然回京了?” “回主子话……”看景娴终于回过了神,容嬷嬷虽不至于完全将心吞回了肚子里,却到底松了一口气,“听底下人说,那位硕亲王至今也是年逾三十人了,可先前却是一连得了三个格格,至今还没得半个男丁呢,眼下里好不容易瞅着福晋和侧福晋有了身子,自然少不得上心得很,如此,怕是觉着盛京那地儿不养人,不就上赶着向主子爷请旨回京了?” “哦?” 景娴嘴上虽附和着容嬷嬷话儿,可或许是被先头端王那一支给弄怕了,再度面对起这上一世记忆里从未有过人儿,只觉得怎么想怎么不放心,说起话来也不由得慢了好几拍—— “既然是双喜临门,又是个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王爷,那也别失了礼数去,让底下人去备上点礼,省得让人说了嘴……”景娴皱着眉,“也好让我趁着他们进宫请安谢恩当口儿,到底瞧瞧那一家子是个什么来路,省得还没摸清楚头绪便着了人家道儿去……” “主子可是为长春宫那位发愁?”容嬷嬷不知道景娴为什么会突然这般不安,想来想去也只以为是这硕亲王身为富察家人,让人不得不生出防备,不由得出言安慰道:“就奴才冷眼瞧着,那位硕亲王怕也是不愿意掺和宫里头这些个事儿,不然为何不先帝爷还时候趁机捞一把从龙之功?而即便退上一万步来说,就是他现下真生出了这个心,主子爷不也已经对富察家人起了疑心么?按您先前所说,不做不做,越做越错,您又何必眼下里就折腾上了自己?” “我明白你意思,也不是为这些个发愁,毕竟正如你所说这般,眼下里皇上已经起了疑心,即便咱们不去上赶着添什么砖加什么瓦,他们也总是会自己把自个儿折腾得搭进去,只是……”看着容嬷嬷为自己发愁模样儿,景娴无奈轻叹一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头总是觉得有些不安,似乎要发生什么事儿了一样……” “主子!” 景娴话音未落,容嬷嬷也没来得及出言再度劝慰上几句,便只听到门外像是再配合景娴心中不安一般传来了一阵急促脚步声,直将他们二人心中猛地一突—— “可是出什么事了?” “回主子话……”虽然不明白景娴为何比起自己这个得了信儿人看起来还要显得紧张,可李嬷嬷却也没敢耽搁,就着对方话便倒起了豆子,“前朝出大事了,先前皇上为了能短时间内平叛古州厅,将湖广川三省兵力全部都汇集到了一处,其中便有驻守四川以南齐亲王,而照着原本计划,这番是不会有什么太大伤亡,可那苗民想来也是被逼急了,竟是放火烧寨,让前头损了不少兵力不说,就是那,那齐亲王也此中去了……” “什,什么?!” “而无独有偶,那齐王福晋向来是与齐亲王伉俪情深,加上又受了风寒身子骨正虚弱着,听到这般噩耗竟是,竟是一时没支撑得住,也,也跟着去了,短短几个月中接连损了两位亲王,直闹得前朝彻底炸开锅了,皇上也是雷霆大怒……” 怎么刚来了个硕王就死了个齐王? 景娴本就因着突然横空出世硕王一家闹得如二丈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而还没弄明白这一家子究竟是个什么来路,又来了一个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齐亲王,便是让她只觉得脑子一懵,全然顾不上李嬷嬷后头话,心里眼里只觉得愕然极了……难不成她上一世竟是昏头到了如此地步,不然怎么会连爱觉罗家爷们儿都理不清楚? “……主子,主子?” 事出突然,前朝不稳后宫也会后脚赶着前脚生出变化,如此,压根没等景娴搜肠刮肚仔细琢磨上片刻,便被李嬷嬷轻唤声给打了个正断—— “……呃?” “主子不必太过担忧,虽然如今前朝里头乱腾得很,却到底没碍着咱们什么。”李嬷嬷不知道先前景娴和容嬷嬷对话,也就全然不知道景娴心里头那点子不对劲,自是自顾自说得飞,“而即便因着齐王夫妇双双离世,唯一剩下格格少不得要进京,一切也总是有着旧例可循,并不用……” “格格?” 话听到这里,景娴也顾不得为什么开了婉儿头之后宫里头格格便来了一个又一个,也顾不上为什么那驻外亲王要么不战要么一战就全家死光,想到先前那折腾得整个后宫不安生月,以及眼下里又要来一个全然不知道底细格格,便只让她觉得肝疼—— “你说那齐王夫妇还剩下了个格格?” “正是……”李嬷嬷也被景娴这突如其来一句话给弄懵了,好半天才领悟过来,“您放心,这位齐亲王跟先前端亲王不一样,跟皇上关系也不算很远,粗略算起来应该算是皇上堂兄,向来是个极为懂规矩人,也是碍着这一层关系,所以先帝爷才放心给提了一等爵位,给外放到了四川,而这齐王府也不像端王府那般还有着克善世子来承袭爵位,只留下了这么个兰格格,是以,规矩话想来就是养哪位娘娘膝下封个和硕公主全了这份情,不规矩话,也不像先前那位那般难办。” “养哪位娘娘膝下……” 景娴本就是个极为精明人,只是被这一茬接着一茬儿幺蛾子亲王给弄懵了,一时之间才没转过神来,这会儿集中心思一听,再联想到富察家那头动静,心思念转之间不由得顿时回过了味来—— “坏了,原来富察明玉竟是打这个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考得差强人意,嘤嘤嘤QAQ 谢谢不知道投地雷,谢谢乃支持,还有要谢谢阿容鼓励加油,鞠躬~</P></DIV> <TR> 104三个格格一台戏 “你们一个个慢吞吞做什么呢?还不赶紧伺候娘娘衣梳妆?前个儿内务府不是刚进上了几套礼服么?” 四川虽然离京城隔得并不算近,可是齐王旧部马加鞭护送之下,却也没花上太多时日一行人便到了京城,齐王遗孤进宫不管是于前朝亦或是后宫都算得上是件大事,再加上弘历这厮又向来是个爱热闹,见着正巧婉儿和晴儿事也筹备得差不多了,便大手一挥干脆将三桩并为一,下令一同举行家宴,如此,不管是眼见着后宫里平静了数日想要上赶着凑点热闹,还是心里头打着小九九想看出戏,亦或是终于能借着这当口儿除了禁令,都是上赶着彻底忙活了起来—— “秦嬷嬷,既然皇上都说是家宴了,又何须这样隆重?再者,这养格格人又不是咱们,寻身差不多常服也就罢了,也省得惹了宁寿宫那位又借着先前那点子事生出什么闲话不是?” “主子,您毕竟是正儿八经中宫皇后,那位就是再不待见您,难不成还能为一身衣裳编排上您不成?”好不容易借着这股热闹劲儿除了禁足,秦嬷嬷整个儿只觉得扬眉吐气,心思也跟着越发活泛了起来,“您这么久没后宫里头露面,后宫大权又被翊坤宫那位紧紧攥手里,保不齐就有那些个没眼力见儿弄不清后宫真正主子姓什名啥了,您何不……” “正是因为咱们这么久没出去晃悠,若是一出门便整个气势逼人,才真是等于上赶着送人话头呢!” “可是……” “再者了,难不成本宫还得靠身衣服才能后宫里头站得住脚?” 对为自己出谋划策秦嬷嬷,富察明玉倒还算是有点耐心,不但没生气,反而是慢条斯理止住了对方话头,轻嗤一声—— “老五家婉儿和裕王家晴儿倒也罢了,毕竟是养京城里头格格,规矩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可那兰馨……呵,保不齐就是个跟之前月差不离货色,皇上既已打定主意让翊坤宫那个贱人养了她去,还怕以后找不着她麻烦?就是让她风光了这一时半刻又有什么?” “这……” “行了,你心思我也明白,不过先前婉儿那桩子事儿上,咱们富察家本就是栽了跟头,闹得向来对咱们家信任有加皇上都发作起来了……”富察明玉自以为算计得精明,“等到那兰馨跟前头月一般混账起来,凭着皇上那重面子性子,哪能不雷霆大怒?这份霉头留给那乌拉那拉氏一人去顶着便够了,咱们又何必再这里多蹦跶什么,去招人眼呢?还不如静下心好好等着看戏呢不是?” “是,您说得有理。” “那便别磨蹭了,待会误了时辰可就难看了。”富察明玉挥了挥手,示意底下人赶紧动作起来,“我也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那个乌拉那拉氏得知天降如此‘恩典’,会是个什么样表情!” ------------------------------------------------------------------------- “奴才恭请母后皇太后圣安,恭请圣母皇太后圣安,娘娘金安万福!” 随着圣祖朝汉风大盛,男女大防便自然是跟着越来越来被看重,即便是所谓家宴也丝毫不出例外,弘历领着宗室王公等前朝热闹,后宫里头便只剩下一甘宗室命妇及后宫嫔妃—— “咱们自家人聚一起乐呵乐呵,也甭闹得太拘谨,都起来吧。”那拉太后稳坐正中主位上挥了挥手,等众人谢过恩起身落座之后,视线又从后宫众人身上以及吴扎库氏和裕王福晋身上一一扫过,朝方嬷嬷示意道:“也让底下人领着那几个小进来,可别将她们折腾坏了。” “是,奴才遵旨。” 看着那拉太后话不多说直奔主题,底下人自然也不敢耽搁,动作飞便将人领了上来,而除了婉儿如今年岁太小只能被奶嬷嬷抱怀里请安之外,剩下两个则是像模像样一个跟着一个迈着小短腿朝上头跪下—— “婉儿/晴儿/兰馨恭请母后皇玛嬷/母后皇太后、圣母皇玛嬷/圣母皇太后圣安,娘娘金安万福,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秋万福,请诸位娘娘安,娘娘万福。” “些起来……”听着这一道道奶声奶气声音,那拉太后很是慈祥招了招手,“这一个个长得粉雕玉琢,真是招人疼得紧,都走近来些让哀家好好瞧瞧。” 事有轻重缓急,人有远近亲疏,这话儿对于那拉太后来说自然也不例外,看着眼前一溜儿三个孩子虽然都长得喜人,却还是先将目光落到被嬷嬷抱怀里婉儿身上—— “婉儿,可还记得皇玛嬷?” “记,记得!”婉儿眼下里虽然不过虚年一岁多,本应是不太记人时候,可睁着黑溜溜眼珠子仔细看了看那拉太后,却是咧开嘴笑得很是讨喜,“额娘说,婉,婉儿名字就是皇玛嬷给取,婉儿抓周时候,还赏下了好多好多宝贝,婉,婉儿喜欢皇玛嬷……” “你个掉钱窟窿眼里小财迷,活跟你阿玛一个性子!”见着婉儿说话虽还有些坑坑巴巴,却吐词清楚一副颇有条理样子,那拉太后不由得心也跟着软了起来,看向底下明显像是松了一口气吴扎库氏,神色间很是带着点满意,“老五福晋,你将婉儿教得很好,哀家很是慰藉,方嬷嬷,赏!” “臣媳当不得皇额娘如此赞赏……” 婉儿既然被过进了宫里,那么从明面上来看便不再属于和亲王府孩子,对于弘昼和吴扎库氏以后也只能以叔婶相称,如此之下,听到那拉太后这番言辞,吴扎库氏哪里会不知道这是那拉太后给自己天大体面,连忙起身一溜儿跪下谢恩—— “皇额娘一向宽大仁慈,婉儿能被您养膝下,实乃她天大福分,臣媳与王爷出宫建府不能时时侍奉您老人家身边,心中颇为不安,好眼下里婉儿合了您眼缘,亦算是全了皇上与王爷以及臣媳诚孝之心,臣媳叩谢皇额娘恩典。” “好,好,哀家知道你一向是个好。”那拉太后满意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起身坐下之后又将视线转回来,逗起了婉儿,“你以后可就得跟着皇玛嬷住了,你可愿意?” “唔……”以婉儿年龄来说尚且还不明白这句话含义,而目光自家额娘和那拉太后之间来回游走了好几遍,直将吴扎库氏紧张得起都差点喘不匀之后,才半带迷糊半带机灵朝那拉太后张开小肉手,“皇玛嬷疼疼……” “鬼丫头!”那拉太后被婉儿这幅模样给逗乐了,顺着对方意思抱了片刻又逗着婉儿说了好几句话才将婉儿又递回给奶嬷嬷,将视线转到晴儿身上,“来丫头,也让哀家来瞧瞧,别那样拘谨折腾得慌!” 虽然无论从年岁大小还是关系远近上头来说,都让晴儿不能像婉儿那般全然没得半点顾忌,少不了有些紧张局促,可听到那拉太后这温声细语话和看到对方面上那慈善笑意,却又到底缓上了几分,乖巧走上前—— “真是个漂亮丫头,倒是随了你额娘。” 那拉太后身为后宫一把手这么些年,于人际交往上头早已是修炼得成了精,面对起宗室里头那些个鬼主意一个比一个多内命妇都很是从容,一个虚年三岁小格格便是不话下,见到对方虽然放松了些却到底少不得有些紧张模样儿,便只见那拉太后面上笑意为柔和—— “小小人儿规矩却是不错,可是比婉儿要强……”那拉太后打趣道:“可是启蒙了?” “奴才比婉格格大了许多,不过是占了年纪上便宜罢了……”晴儿脸有些红,“阿玛给找了教习嬷嬷和女先生,平日里奴才也多是随着嬷嬷学些规矩和认几个字,当不得您这样夸赞。” “哀家倒是忘了姑娘家家脸皮子薄……”那拉太后笑呵呵接过话头,“不过你倒是也不必一个奴才,虽然你不像婉儿一般是哀家嫡亲孙女,也没彻底过到宫里来,可你阿玛跟皇帝关系却也不远,跟着婉儿一样唤哀家一句玛嬷又有什么当不得?” “是,晴儿谢,谢过皇玛嬷恩典……” 晴儿也不矫情,眨巴着亮晶晶眸子便应了声,而底下裕王福晋也知道这是那拉太后对自个儿一家施恩,虽碍着钮祜禄氏杵那儿并未起身谢恩将话说到明面上,却也将手垂腰间恭敬福了一福,那拉太后目光从裕王福晋身上扫过,轻轻点了点头后,又将视线转到了坐自己下手钮祜禄氏—— “哀家虽看着你喜欢得紧,却奈何你先是投了崇庆眼缘,以后啊,没事儿就来哀家这儿多走动走动,别自个儿拒着自个儿……”隔空指了指钮祜禄氏,“去见见你圣母皇玛嬷,以后你可得养她那儿了。” “您这话儿说得,竟像是说我跟您抢人似?” 钮祜禄氏也是慈宁宫里被憋慌了,之前又碍着那拉太后一直没搭理自个儿只能憋着嘴巴不出声,这会儿眼见着话头好不容易扯到了自己这,自然是上赶着将晴儿拉了过来—— “到底是裕王福晋会教养人,养出来格格不但是水灵得惹人疼,就是规矩上头比起咱们这宫里头格格也是不逞多让……” 见着自个儿心思终于是没半路上生出什么幺蛾子事成了,钮祜禄氏不由得有些得意忘形,全然没顾忌到自己一番话说得富察明玉顿时黑了脸,同时将裕王福晋也闹得有些坐立不安,很是别扭,还自顾自说得很是来劲儿—— “自皇帝大了之后,哀家身边便一直没得个可心人儿,闹得心里头空得慌,眼下里倒是好了……”看着方才那拉太后对晴儿很是亲近,钮祜禄氏也不甘落后,从桂嬷嬷身后接过一个金镶玉如意锁亲自给晴儿带上,完了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看着你啊,我心里头就觉得高兴……” 钮祜禄氏虽然是一番好意,也想借着这裕王福晋场时候,好好施一施恩,却没顾忌到晴儿到底年幼,即便说话说得再得体也不过是个三岁不到小孩子,而内务府敬上东西又是个个足重,就是成人掂量起来都觉得有些个重得慌,如此之下,晴儿只觉得顿时脖子上头一沉,脸也瞬间被憋得通红—— “还不赶紧将东西拿下来?”看着晴儿这幅想说又不敢说,和裕王福晋底下看得心急又不能说模样儿,那拉太后只觉得闹心极了,“你也是带过孩子人,怎么做事就不过一过脑子?这东西是这小胳膊小腿受得住么?真是胡闹!” “我……” “罢了罢了,我也知道你是好意!”那拉太后缓了缓语气,“可你到底这么些年没带过孩子,少不得有考虑不周时候,便还是让裕王府将原本带晴儿带惯了一并送到宫里来吧,同时也让内务府择几个教习嬷嬷,省得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去!” “……是,还是您考虑得周全。” 被那拉太后这么连消带打一说,钮祜禄氏只觉得面子里子掉了个精光,脸上烧得疼,满是不情愿吐出这么一句话之后,那拉太后却是理都懒得理她,直接将视线收回来,转到了面前仅剩下身着素服兰馨身上—— “兰丫头,出生下来到现还没进过京吧?身子上可还受住?” “兰儿谢母后皇太后体恤……”兰馨小脸有些苍白,可回起话来却很是得体,甚至还带上了些与她年龄极为不符沉稳,“兰儿一切都好,皇上对阿玛额娘后事很是上心,对兰儿也很是关怀,兰儿心中颇为感恩。” “懂事丫头,真是看得人心疼……”那拉太后拉轻叹一声,拍了拍兰馨小手,“你阿玛额娘去得突然,甭说你心里头少不得难过,就是哀家心里头也不好受,只是你也别为此就哀伤过度,不然你阿玛额娘天上瞧着也不安生,凡事放宽了心,万事有皇玛嬷给你做主。” “是……”提及自家阿玛额娘,兰馨眼圈不由得一红,却到底是忍住了没流出泪来,抽了抽鼻子便接过话头,“阿玛和额娘从小便教导兰儿要心存皇恩,得明白所拥有一切都是由天恩所来,兰儿年纪虽然还小,不懂得阿玛额娘所说这些个大道理,却也明白兰儿如今能够被事事照顾,乃是多亏皇上和您体恤,阿玛额娘已去,皇上和您还有圣母皇玛嬷以及诸位娘娘便是兰儿仅有亲人,兰儿不是男子,不能如阿玛一般前朝报效朝廷,只能敬心侍奉,方全了这份无以为报恩泽。” “好,好,齐王府里真是好家教,竟是养出了这样乖巧丫头!” 兰馨年纪虽然比晴儿和婉儿都要大,却也到底不过是四岁多一点,再加上有着月那般例子前,场之人便多是存着看笑话看热闹心情,全然没料到这样小人儿竟是能说出这样话,上上下下皆是一愣,就是那拉太后也是顿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 “你不必想得这么多,想得那样远,正如同你方才所说这般,哀家便是你亲人,有什么事自会替你想个周全,考虑得仔细,万没有让你自个儿担着一切理儿……”那拉太后一颗心彻底吞到了肚子里,面上欣慰之情溢于言表,指了指景娴方向,“皇帝已经拟旨准备将你收为养女,养娴贵妃膝下,听皇玛嬷一句,只要你好好长大,那比什么都让哀家安心,让你阿玛额娘安心。” 怎么会这样?这齐王格格怎么会是个才几岁大小孩子,还这样乖巧得超乎常人?若是被乌拉那拉氏那个贱人养得生出了感情,岂不是等于上赶着给她添了助力? 富察明玉虽得了娘家那头传来信儿,可碍着宫中大小事皆握乌拉那拉家那两姑侄手里,传递起消息自然是有多谨慎便多谨慎,掐头去尾言明了重点之后便再不敢多扯什么多余,直闹得不觉内里富察明玉惯性之下只以为这个齐王格格应该是跟那个月差不多岁月,先一步便就弘历跟前忙活了起来……如此,看到面前乖巧如斯兰馨,和想到先前弘历原本准备将其交由她养话,富察明玉不由得连肠子都悔青了,再顾不得原先那点子因为钮祜禄氏吃了瘪而生出来意。 怎么什么好事都被乌拉那拉家人给摊上了? 富察明玉恨得牙痒痒,后宫里头各嫔妃也因着眼下非但是没了热闹看还一边倒局势而纷纷眼红起了独独受益景娴,那拉太后稳坐钓鱼台,将底下众人各色表情收眼底,却不动声色勾起了点笑意,转头朝方嬷嬷点了点头—— “母后皇太后懿旨,众人跪下听旨!”方嬷嬷一把拉开手中明黄卷轴,“奉天承运,母后皇太后诏曰,今将和亲王弘昼嫡长女爱觉罗婉儿收为皇帝养女,养于宁寿宫;裕亲王嫡长女爱觉罗晴儿接入宫中抚养,养于慈宁宫;齐亲王嫡长女爱觉罗兰馨收为皇帝养女,养于翊坤宫,勉嗣徽音,用赞和平之治,钦此!” “……谨遵母后皇太后懿旨,恭贺娘娘万喜。”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八宝奶猪和阿容正能量,爱你们么么哒=33=</P></DIV> <TR> 105翊坤宫中触心事 夜凉如水,月影绰绰,院外蝉虫轻鸣,屋内主仆低语。 为迎接三位格格入宫而特特举行家宴以热闹开场,领懿旨收尾,没看到戏没凑上热闹后宫嫔妃是颇觉无趣告退,而养了格格也不敢多话相继谢恩回宫,翊坤宫中,景娴虽自知方才自个儿不但是没能让富察明玉如愿,着了对方道去,还算是白捡了个大便宜,可回到自个儿屋中,卸下于人前不得不端着淡定从容之后,神色上却是因为随着自己一并回宫兰馨而生出了些疲累和恍惚—— “皇额娘,您怎么又不乖乖吃饭?您不是跟五儿说,如果不乖乖吃饭就不能长高高么?” “皇额娘,皇阿玛答应过五儿,只要五儿乖乖听话,一得了功夫便会来看五儿,您不要难过,说不定皇阿玛现就正来咱们这儿路上呢?” “皇额娘,您肚子里面是不是有小弟弟了?五儿是不是要做姐姐了?等到小弟弟出世,五儿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保护他,把好东西都给他!” “皇额娘,五儿虽然不明白您为什么这样生气,可是想来就像容嬷嬷说那样,是嫉妒您吧?您有我,有十二哥,还有肚子里小弟弟,才不要管她们怎样说呢,你五儿心中永远都是好额娘,就是那些人全部绑一起也敌不过一个您去,皇阿玛怎么想五儿不知道,可是等到五儿长大了一定会给您出气,再不叫那些人让您烦心!” “皇额娘,您不要为五儿担心,五儿一向身子骨好着呢,不过是受了点风寒又哪里值得您整晚整晚守着我?您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等到五儿好了您又病了不是糟糕?” “皇额娘,五儿怕是要先走一步了……” 前一世,景娴虽然后宫之中并不算得宠,就是连中宫宝座位子也是钮祜禄氏半逼半催之下才得来了,可是凭着她姣好容貌,却还是一连生下了二子一女,而其中五公主便是生于她开始生出了些失宠迹象乾隆十八年。 嘉妃金氏虽然是乾隆后宫里头生子生得比较早嫔妃,一连生下了皇四子和皇八子,算是个脚跟子站得比较稳,可是孝贤生前却一直是个万事低调闷葫芦,鲜少见她后宫里头蹦跶出什么幺蛾子,直到乾隆十三年孝贤崩逝,莫名其妙被升为了嘉贵妃之后,才一改往日行事姿态陡然间高调风光了起来,乾隆十七年生下了皇十一子永瑆之后,势头便是直指当时正位中宫景娴。 而令妃魏氏虽然不像金氏那般肚子争气,母凭子贵一路扶摇直上,可凭着孝贤抬举被封为贵人又晋为令嫔之后,孝贤死后却是不但没能失宠凡是借着这股死人风爬得飞,趁着中宫有孕那会儿是向弘历那厮吹枕头风吹得接手了后宫大权。 这般两两相加之下,乾隆十八年对于景娴来说自然是个身心备受折磨一年,而正当此时出生五公主便无论是平衡后宫局势之上,还是对景娴自身心思来说,都是一个极大安慰和慰藉,而另一方面,或许是这孩子身娘胎时候便感觉到了后宫之中风起云涌,也亦或是身为小棉袄她本身就与景娴心灵相通,自出生以来不仅是不像旁婴孩一般整夜哭闹不止,还乖巧听话得惊人,而到后来一两岁时候便是比同龄人懂事体贴了不止一点,不但是懂得安慰景娴哄劝景娴,反而还让原本看着中宫生下了个格格颇有些失望弘历忍不住疼爱有加……五公主夭折对于景娴来说是心中一个无法磨灭痛处,或许也正是因为孕期之中受了这样大打击,才让后来永璟生来就身子骨偏弱,以至于还没学会讲话学会叫一声皇额娘便离开了人世,而亦是因着这接踵而来两处打击,才生生将景娴原本尚算温婉性子逼得尖锐刺人了起来,成为了彻底被弘历冷落原因之一。 这般记忆太过于沉重,就是让景娴刻骨铭心永世无法相忘,除却刚刚重生而来那会儿回忆前朝之外,却也始终不敢多做缅怀,只怕自己会因着这番痛楚而对那些个曾经成为了诱因之一人刀剑相向,再落得不得善终,直到方才看见那相貌虽与自己五儿大相径庭,言谈举止却与五儿如出一辙懂事乖巧兰馨,才生生牵绊出了这些被她隐藏心底深处痛,思及至此,即便这其中已经隔上了一世轮回,却还是让景娴忍不住鼻尖发酸,心中生苦—— “主子……” 随着红木大门吱呀一声轻响,容嬷嬷轻手轻脚走了进来,中断了景娴心中乱成了一团思绪,嗓音略带沙哑酸涩出了声—— “那孩子可睡下了?” “是,想来也是一路上辛苦了,虽然嘴上不说,可年纪却毕竟尚小,身子骨到底有些吃不消,先前又家宴上头被折腾了半晌,刚安顿下便被崔嬷嬷哄着睡下了,奴才方才去看过,还算是睡得安稳。” 容嬷嬷好歹是陪着景娴从小长大,除了那拉府亲人以外为了解她人,一眼看过去便察觉出自家主子有些不对劲——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为着长春宫那位先头算计心里头不痛?”对景娴容嬷嬷本就没得什么多余心思,再加上这儿又没得外人,说起话来便是懒得藏着捂着,怎么想便怎么问出了声,“奴才虽然对宫里头这些个弯弯绕绕看不真切,可是却也到底猜得点那位心里头究竟打是什么主意,格格是个好,这会儿那位怕是还悔不当初呢,您又何必……” “嬷嬷你多虑了,我就是再为富察家那位心里头不痛,也万不至于迁怒到这孩子身上……”景娴知道容嬷嬷这是担心自己,怕外头人主意没能得逞,自个人却是先内讧了起来,轻叹一声拍了拍对方手背,说得很是出于肺腑,“毕竟这大人间怎么争再怎么斗,这么小孩子也总归是无辜不是?” “那您……” “我不过是想着先头那孩子说话,觉得有些心酸罢了……” 景娴被兰馨触起了心底里痛楚,说起话来自然是少了平日里精明,再加上面前容嬷嬷又是她为贴心人,便是推心置腹了起来—— “那样小一个孩子,本应该是被阿玛额娘捧手心里宠心眼里时候,却是突遭如此大难,逼得她不得不抛却了同龄人应有天真和童趣,生生早熟懂事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兰馨跟五儿性子太过相近,也亦或是二世为人以来所见算计阴谋太多难得再看到这样纯净心思,让人忍不住有所唏嘘,总之只听到景娴轻叹一声—— “好也是到了咱们这儿,我虽称不上什么心善之人,却到底信那句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总不至于拿着个孩子当筹码算计利用,省得枉生了孽障,将来得了报应,可若是到了旁人那儿,却是不一定了……” “主子无须思虑太多,正如同您所说,既然格格到了咱们这儿,也算是得了个依靠,而依奴才瞧着,格格也是个心里头有想法,得知您如此相待,必是不会做出什么让您失望事儿,您啊,便听嬷嬷这一句,放宽了心吧。” “我也不过是一时感慨,倒是惹得你担心了。”虽然不能将心中酸楚诉于人,可说了这么会儿话,景娴却也到底觉得心里痛多了,便就顺着容嬷嬷话往下接,“好了,不说这些个了,那孩子我是瞧着放心,可那个崔嬷嬷是个什么底细?咱们好不容易将这翊坤宫里头钉子拔了个干净,可别趁着这会儿功夫被人塞了个眼线进来。” “这还用得着您吩咐?先头你猜到长春宫那位心思那会儿,奴才便已经让底下人去打听了……”见到景娴收了面上愁容,容嬷嬷不由得顿时来了精神,对于对方问话自然是接得极为顺畅,“那个崔嬷嬷是正儿八经齐王府家生子,一家几辈都齐王府里头侍奉,算是府里头比较得眼,资历也算是比较深老嬷嬷,陪着格格进宫以来,虽然少不了要内务府里头走上一遭,可想来也是齐王府里头规矩不小,行事很是有分寸,人也不多话,如此,再加上格格年纪太小身边少不得人侍奉,怕一时离了熟悉人心里头没着落,便也就是走一走过场便出了内务府,听咱们那拉家人说,其中压根就没让富察家或是旁人拢上一点边,想来也是个懂规矩,靠得住。” “人能用是好,不然这兰馨刚进了我这翊坤宫,我便将她身边人换个干净,就是占着理儿传出去也不好听……”景娴点了点头,“只是也不能让那孩子太依赖她,不然她一直是个心里头干净倒还罢,若是被这宫里头权势迷花了眼生出了什么别心思,那可就……” “是,奴才明白。” “现天色也晚了,便别折腾了,让她们主仆俩好好休息一晚明个儿再招来看看,那孩子既然养了我名下,我自然是少不了得为她考虑得仔细点。” 容嬷嬷办事向来周到,景娴自然很是放心,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旁,便准备揭过这一茬儿,可刚挥了挥手,却又突然一顿—— “对了,慈宁宫那边儿是个什么情形?方才回宫时候,我可是看到裕王福晋面上有点不好看,若是那位拿着裕王家格格当月那丫头一般对待,呵,那就真是要捅出大窟窿了!” “嘿,主子您不说这茬儿奴才倒还差点忘了,慈宁宫那头还真是有乐子瞧……” “哦?”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泥们肿么那么聪明,窝还没有写就猜到了窝心思,太没成就感了QAQ</P></DIV> <TR> 106貌合神离慈宁宫 “她竟敢当着那么多宫妃命妇面这样落哀家面子,真是完全不把哀家,不把我这个皇帝生身额娘放眼里了么?真真是岂有此理,气死哀家了!” 相比起另一头宁寿宫中祖孙同乐,和翊坤宫中温情脉脉,这头本就稍显冷僻慈宁宫中则是一片风雨欲来—— “主子,您……” 桂嬷嬷知道自家主子一向跟那拉太后不对付,也知道其中龃龉颇多,可是以往不管再怎么怒再怎么气却还总是还会当着下人面有所顾忌,不敢将话说得太过难堪,如此,眼下里听到钮祜禄氏口出此言,句句直指那位,桂嬷嬷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挥了挥手示意底下那些个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宫女太监退下—— “主子,奴才知道您心里头不舒坦,先前那位也确实是做得不留情面,可是……”看着底下人一个个比兔子都要退下得,桂嬷嬷轻吁了口气,“可是眼下里这宫里头却毕竟是由那位说了算,保不齐咱们这慈宁宫里头就有那头眼线,您又怎么能当着底下人面说出这样话,若是传了出去,不是让咱们为难堪?” “怎么?她都敢将事儿做出来,还容不得我说了?” 理虽是这理儿,可是对于这会儿正暴跳如雷钮祜禄氏而言,却是连半句都听不进去,反是越想越窝火—— “平日里外头不得不忍着她让着她也就罢了,难不成我到了自个儿这儿还允不得我说上几句了?传出去了又如何?传出去正好,让外头那些个以为她是个良善主儿人好好瞧瞧,瞧瞧她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仗着先帝爷遗命当令箭,竟是全然忘了如今当家做主是谁了?” “主子息怒……” 桂嬷嬷被钮祜禄氏这一番不管不顾话说得心惊极了,而就她自个儿心底里所想,其实觉得就方才家宴情形,当着那样多宫妃命妇面,那拉太后那番话即便是说得不留情面,可碍着人家晴格格生身额娘就杵那儿,上头要表一表姿态却也不算什么太过分事儿,至少比起先头被月连累那会儿境况要好多了,只是这样想归想,桂嬷嬷面上却是非但不敢露出半分,还得上赶着劝慰出声—— “正如同您所说,您才是主子爷正儿八经生身额娘,即便那位碍着祖宗家法和先帝爷遗命暂时是占了上风,可这以后事儿谁能说得准?风光得了一时还能风光得了一世?再者,咱们先前雍王府时候,日子可是比现要难多了,既然那会儿咱们都熬过了,还愁盼不到个将来?您好日子可后头呢不是?” 桂嬷嬷脑子转得极,可看着钮祜禄氏满脸怒色,却也来不及多想,逮着什么好听便往外头抛—— “而且,您初也是想着借这位晴格格力攀上裕王府关系,现下里晴格格已然归了你膝下,先前筹谋也算是完成了大半,你又何必为了那不相干人闹得这般不痛,折腾上了自个儿?” “话是这么说不错,不过那个丫头……” 不得不说桂嬷嬷极其懂得拿捏自家主子性子,一番话直说得钮祜禄氏舒坦了不少,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钮祜禄氏和弘历这母子二人性子却几乎是如出一辙,亦或是说弘历那副爱迁怒性子本就是深得钮祜禄氏真传,如此,想到先头家宴上头情形,听到话及晴儿,钮祜禄氏自然是非但没开脸,还觉得心里膈应得慌—— “原想着是个能帮哀家掰回一成福星,以往冷眼瞧着也算是个懂规矩知冷热,可谁知道临到了了竟是个受不得半点抬举没用东西?脚还没跨进哀家这慈宁宫大门,便让哀家当着那么多人面闹了个没脸,真是比起皇后生那个晦气丫头也没好上多少!” “主子,这……” 桂嬷嬷侍奉钮祜禄氏多年,自以为了解对方颇深,也很是能拿捏得准对方性子,可看到对方这幅翻脸不认人无情模样儿,却还是唇寒齿亡忍不住心中一突,说起话来自然也就带上了点迟疑—— “这原也是奴才料想得不周,竟想着朝裕王府施恩,全然忘记了格格年岁受不得这样折腾,依奴才冷眼看着,那晴格格也是个乖巧懂事,这一回儿也是没赶上天时地利,您,您又何必为这事儿跟格格生出了间隙呢?” “这又与你有什么干系?说到底不还是那丫头受不得抬举,不然早不吭声晚不吭声,怎么就偏偏对上哀家就闹幺蛾子了?” 主子是人,奴才也是人,虽说其中有着身份地位差异,该有心思和情感却到底不会少上半分,听着自家主子没有因此就借题发挥拿着自己撒气,桂嬷嬷心中虽然稍觉安慰,自觉这几十年来侍奉不算白搭,可再听着这后头话,却仍是忍不住觉得心中哪哪儿不舒服—— “奴才明白您意思,可是既然晴格格已然养了您名下,咱们总是不能显得太过凉薄,省得招了别人话头不是?”桂嬷嬷强压着心底里陡然升起莫名情绪,强笑着出声,“再者,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朝着裕王府势力看,又何必跟这么个小娃娃计较?” “你这话说得奇怪,哀家瞧得上他们便是他们福气,难不成还要让哀家看着他们脸色行事不成?说得好听是宗室皇亲,说得不好听不就是个奴才?再大还能大过哀家这个皇太后?” 驭下之道本就是一门高深学问,压根不是你当上主子便能够信手拈来活儿,对于本就出身低微钮祜禄氏而言,自然是全然不懂其道,满心满眼只觉得那拉太后那儿是不得不忍气吞声,可旁人那儿却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只把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 “那个丫头,若是真如你所说那般乖巧懂事倒也罢了,哀家倒也不至于上赶着去跟她作对,毕竟她挂哀家名下,走出去总是代表着哀家脸面,少不了得给她该有体面,省得让旁人觉得哀家没本事,养出个小家子气格格……” 钮祜禄氏轻哼一声。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若是她真是块扶不上墙烂泥,哀家也没必要她身上多花心思,哀家能拢住一个裕王府,难不成就不能再拢住第二个?这天底下难不成就只有她一个身份拿得出手格格了?” 说完也没等桂嬷嬷出声,便又想一茬是一茬儿出了声。 “再有,裕王府送进来那个唐嬷嬷,你也让底下人好好盯着,别让那奴才哀家这慈宁宫闹出什么幺蛾子,裕王府她是什么样子哀家管不着,可哀家这慈宁宫里头,就是一个可有可无奴才,乖乖听话便罢,不听话抹了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看着钮祜禄氏这般因着自个儿颜面生生迁怒上一门模样儿,桂嬷嬷既心惊又心凉,一边怕自个儿以后一个不小心惹怒上对方,一边又担心将来生出个什么事儿被对方迁怒上全家,想到这里,自然是再不敢说一句多话,恭恭敬敬福身—— “……是。” ------------------------------------------------------------------------- “嬷嬷,你说我刚刚,刚刚是不是惹圣母皇太后不了?” 那头身慈宁宫正殿钮祜禄氏将算盘珠子拨得哗哗作响,只觉得一切掌握之中,而这边刚刚后殿安顿下来晴儿与唐嬷嬷两主仆也没闲着,压低了声音说着体己话—— “格格何出此言?” 唐嬷嬷虽然是裕王府里头老嬷嬷,自问见过不少你争我斗,心中该有成算半点不少,可是即便进宫之前得了自家主子提点,初入宫闱却还是看不太清宫中局势,只能按照自个儿所思所想推断出声—— “奴才虽不知道圣母皇太后娘娘是个怎样性子,可是想来也不至于为着这一点子鸡毛蒜皮就恼上您吧?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为着方才母后皇太后娘娘话心里头少不了有些恼怒,却也总不至于为此就将您一并记上一笔吧?别说您也不是有心,而是着实受不住,娘娘也是生养过孩子人,想来也能理解不是?” “可是……” 晴儿虽然年纪尚小,不太懂得那些个大人之间尔虞我诈,阴谋诡计,却也到底有着小孩子该有敏锐,说起话来不由得颇有些一针见血—— “可是如果像你说这般,那为何咱们搬进这慈宁宫也不见娘娘宣召我们,问上几句话?而是一切皆让底下奴才来办?”晴儿脸上说不清是喜还是哀,“亏得进宫之前额娘教了我好一通上头问话该怎么答,怎么说才显得既合规矩又不失亲近,到头来,竟是连半句话都没用得上。” “这……” 听着自家主子这般条理分明话,一时之间唐嬷嬷也不由得被问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接过话头—— “万事朝好方面想,或许只是娘娘看着您今个儿劳累了一天,想要让您好好休息上一宿,方便明天有精神说话呢?” “是这样吗?” 晴儿将信将疑看着唐嬷嬷,也没将话说死,而是缓了半晌,正当对方以为她揭过了这一茬儿时候,依着自家额娘宫里万事都得小心嘱托,压低了点声音出了声—— “那,如果圣母皇太后真不喜欢我该怎么办?” “格格!” 裕王福晋是个事事周全人,既然叮嘱了自家闺女,就自然是免不了为耳提面命嘱托唐嬷嬷,如此,一听到这话头,唐嬷嬷不由得下意识就往门外看去,直看到外头没有什么人影才放下心来—— “格格,这话儿可不能说!”唐嬷嬷也压低着声音回话,“您不记得福晋叮嘱了么?这宫里头人个个都精着呢,若是听到这话娘娘面上学上一通可怎么得了?到时候,即便是原本没有什么想法,怕是也要生出不满了!” “我明白,可是……”晴儿抿了抿嘴,“可是额娘也说过,这宫里头紧要不是独独得了哪一个喜欢,而是要量做到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得罪,而同时,额娘又说如果我不能让圣母皇太后娘娘喜欢,对将来少不了会有点影响,如果,我是如果,如果娘娘真对我不像咱们想象中那样,那嬷嬷,你说我该怎么办?” “格格,您记得这些,难道就忘了福晋所说重要那一句么?” 不得不说小孩子第六感很是准确,还没与钮祜禄氏做有什么深切交际时候,便已经让晴儿生出了些不安,而唐嬷嬷虽然觉得自家小主子所虑太多,可是做奴才却到底是跟着自家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看到晴儿这幅六神无主模样儿,便自然是不得不上赶着宽慰一二—— “福晋说过,无论怎么着,您都是裕王府里尊贵格格,即便是比不上宫里,那也是板上钉钉和硕格格,无论放到哪儿都是个正经主子,哪能容得了旁人随意欺了去?” 唐嬷嬷将声音压得低得不能再低。 “说得不好听一点,圣母皇太后娘娘本就是自个儿一心想要攀上咱们王府才将您养膝下,能两两相合自然好,可若是她真生出了什么旁心思,想要至您于不利之地,旁不说,折腾折腾她们钮祜禄氏本家人,让她投鼠忌器有什么难?再者,这宫里头也不独她一个主子,宁寿宫那位娘娘能看着她任意而为?西边不行转东边,到时候您依着那位主子话多去宁寿宫走动走动又有什么?” 拍了拍晴儿柔嫩手背,唐嬷嬷将声音放得很轻。 “您不必操心这些有没,福晋自然会为您打算得仔细,决计不会让您吃半点苦头,现下里天色也晚了,您就些歇下吧,总得明个儿见一见娘娘,咱们才能心中有分数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钮祜禄氏就个众叛亲离命,嘎,好像又剧透了【给跪</P></DIV> <TR> 107硕王岳礼犯众怒 随着婉儿晴儿和兰馨三个格格一并入宫,因着月事儿余波安生了不少各宫各院自然是热闹了起来,有闲着无趣想要看戏,有没得上好处心里不平衡,也有唯恐天下不乱心里头盘算着小九九,而就这股暗地里风起云涌之下,宫中,甚至是整个儿大清迎来了一桩大事—— 弘历万寿节。 所谓万寿,即位万民之父人君寿诞,取万寿无疆之意,乃国之典仪重头戏之一,即便如今雍正老爷子三年之孝尚未过去,按照常理来说为人子不应该喜乐装红,可是这话又说回来,眼下里却毕竟是弘历继承大统以来头一次寿诞,有着较之平常特殊意义,如此,再加上弘历这厮那喜热闹爱铺张讲排场性子,以及那几乎天下皆知一心效仿圣祖爷心思,便是让无论是不愿这上头扫了弘历兴,亦或是一门心思就想上赶着讨好,皆是顺着对方意思怎么热闹怎么来。 “奴才/微臣恭祝皇上万寿无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各位爱卿免礼平身,赐坐!” 按照祖宗规制,万寿节这日皇帝得御殿接受百官朝贺,再于乾清宫宴请宗室皇亲和满汉群臣,以示天下同乐,看着底下清一色身着崭蟒服朝着自己顶礼膜拜诸王大臣,弘历本来就心情极好,再瞧见那一向爱跟他过不去五大辅政大臣也没这上头抽冷子闹幺蛾子,反而皆是一副恭敬模样儿,便是让他有些飘飘然,抚掌称笑起来—— “今个儿不比平日朝上那般,你们不要拘谨,让咱们君臣共欢!” “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 弘历这话儿虽说得亲近,可底下人但凡有点脑子都没敢当真,恭恭敬敬行礼谢恩之后方敢坐下,可屁股墩儿刚挨到椅子,还没等众人缓上一口气儿,再说上什么讨喜话搏个彩头,却是只听到前头突然传出一道既陌生又不合时宜洪亮之声—— “奴才岳礼恭请主子爷圣安,奴才德蒙圣恩刚调任回京,便遇上主子爷寿诞大喜,实是奴才福分,奴才是个粗人不懂得说什么漂亮话儿,便备下了几件小玩意儿私心想讨主子爷一笑,亦算是奴才一点子心意,全了您一番厚待,望主子爷容呈!” 硕亲王岳礼这番话算是说得至情至敬,对着弘历那番喜被人吹捧性子可谓是将马屁拍得极为漂亮,可是先不说弘历是何感想,听底下一帮子王公大臣耳朵里,却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 这人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想借着这般时机上赶着讨喜没什么,凭着群臣进礼本就是寿诞中必不可少一环,备上点子小玩意也没什么,可是万事总有个论资排辈不是?一般满汉大臣倒也罢了,毕竟无论人家再怎么着,好歹是个挂上了爵位王爷,抢自己前头也不算不合规矩,但对于正儿八经爱觉罗家爷们儿来说,又怎么可能会将这么个没半点实权异性王放眼里?看着对方竟是没得半点规矩没点半点分寸立了自个儿身前,无论爵位高低资历深浅自然皆是一色变了脸。 “哦?” 宗室王爷这一拨算是彻底被点着了火,而对于本就于规矩体统上头有些拎不清弘历而言,却是全然没察觉出其中不对劲,反而是觉得极合心意,再加上这帮子爱觉罗爷们儿不说个个都是人精,却总不至于蠢到去因此扫兴,压根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上半句,连句冷嘲热讽都没有,便是让弘历几无所察,自顾自乐呵得来劲儿—— “你倒是个有心思,一番话竟是说得朕都好奇起来了,究竟什么样玩意儿竟是闹得你这般巴巴上前讨喜?” “您看看不就知道了么?若是这东西不合皇上心意,奴才甘愿领罚!” “哈哈,你既然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朕竟是不看也不行了,让人呈上来!” “是,谢皇上恩典!” 岳礼看着自个儿一番话将弘历说得眉开眼笑,只觉得心里头得意极了,得了这话儿竟是不管不管指示起了乾清宫里头侍卫,直让底下王公大臣再次大跌眼球—— 这家伙别是疯了吧? 宫中侍卫听起来不算是什么很了不起身份,可是这其中却也有着上下差别,比如能这乾清宫里头当差便称为御前侍卫,一色皆从上三旗显赫人家中所出,就是再手握重权,再位极人臣也少不得要客气上几分,如此,听到这话儿底下一溜儿御前侍卫以及他们家中长辈不由得继宗室王亲之后也顿时变了脸,即便碍着弘历没发话也没反对态度不得不硬着头皮帮把手,心中却是皆将岳礼此人狠狠记上了一笔。 “皇上请看……” 岳礼全然不知道自个儿不经意之间已经惹得座半数人以上深恶痛绝,还心里眼里颇为沾沾自喜,看着几个御前侍卫连拖来抬将他‘心意’呈了上来,也没说句有劳,便急吼吼开始向上拍马屁—— “您乃天下之主,万民之父,奴才绞脑汁也没想得到这世间有什么物件儿能趁得上您这般身份,直到奴才随着福晋礼佛时候,这才灵机一动……” 岳礼本意是想抬高自个儿所备下东西分量,却是全然没顾忌到这番话间接性将座所有人贺礼贬了个全儿,还自我感觉极为良好将腰杆子挺得笔直,将弘历好奇心引到了头之后才笑眯眯一把掀开搭贺礼上头红布—— “咦?这是……” 看着面前差不多一人高,通体通透玉佛像,弘历只觉得眼前一亮,而仔细瞧去,竟是觉得那佛像模样儿越发熟悉—— “这佛像乃是依着您模样儿所雕制而成,依奴才私心想着,万寿无疆称为老,上天之子称为佛,尊贵至极称为爷,这老佛爷可不就是照着您而来么?”岳礼得意极了,“奴才这点子小心思,皇上可还满意?” 满意你个头! 随着圣祖朝文风越重,宗教崛起,这上至皇帝下至黎民就没有哪个是敢对佛祖有半点不敬,如此,看着眼前岳礼为了讨弘历欢心竟是敢将佛像改头换面,不由得一个比一个眼睛珠子瞪得大,而如果说前头岳礼那些个举动只是惹上了宗室满臣不满,那么现下这番便是一并将汉臣也得罪到了头,若不是瞧着眼前实不是个生事良机,御史老爷都想直接上前参上一本,以泄心头之怒了。 “好,好,好极了,果然是个有心思!” 底下人皆是被岳礼这抽冷子一手给气了个倒仰,而上头弘历却是非但不觉有半分不妥,反而觉得满身通畅,大手一挥便准备来一番礼尚往来—— “你既然为着朕寿诞如此苦费良心,朕也不能小气,说,想要什么赏?” “奴才身为臣子,本就应该对主子爷至诚至敬,哪能为着这一点理所当然事儿就上赶着向您讨赏?不过……” 这又是想要闹什么幺蛾子了? 原本大家伙只是觉得岳礼想要借着这万寿节出一出风头,得一得上头青眼,心中也就光气光怒去了,而眼下里听到这话头儿,似是对方还有所求,不由得一个比一个转起了心思,岳礼不知道自个儿已经被彻底惦记上了,还想着自己一番苦心总是没有白费,从眼里喜到了心眼里,说起话来也不磨蹭—— “不过奴才大胆,眼下只有唯一一个心愿,望主子爷恩典!” “哦?” 越看那老佛爷弘历便越是觉得合心意,连带着看岳礼也越发顺眼了起来,听到这话头儿仍是一副眉开眼笑模样儿—— “爱卿何必这样客气,说来予朕听听?” “奴才如今也是年逾三十人了,膝下却是只得三女,无半个男嗣,眼下里奴才福晋和侧福晋同时有孕,便想沾一沾主子爷福气,让奴才一举得男……” 成全个屁! 听到这话底下坐着人不由得有志一同心里爆了粗,你若真是个德高望重宗室王爷,亦或是资历颇深重臣倒也就罢了,可你一个异姓王上赶着来折腾个什么劲儿,真当皇帝福气是路边大白菜,任你什么货色都能随便沾?就是退一万步来说,你拿你们家那个福晋说事儿也就罢了,居然将侧福晋还一并抬了出来,真当人不知道那侧福晋是什么来路?我呸! “主子爷话犹如金科律令,奴才私想着若是由您给奴才那两个未出世孩子赐了名,想来他们也不敢违逆您话不是?” 岳礼所言虽不假,他确是被那三个女儿给折腾得没了脾气,心里眼里都只想要个儿子,可同时,却也想自作聪明借此抬高自己一门身价,压根顾不上底下人几乎已经黑得跟锅底灰一般脸色,直朝没得半点所觉弘历恭敬跪下—— “望主子爷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精彩,咩哈哈哈~</P></DIV> <TR> 108万寿节里见血光 “奴才恭请母后皇太后圣安,圣母皇太后圣安,娘娘金安万福!” 乾清宫中因着岳礼闹出来一系列幺蛾子,虽然一时半会儿之间并未传到后头来,可是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后宫嫔妃加上宗室命妇诰命夫人扎堆宁寿宫筵席之上,自然也没消停到哪里去—— “免了吧。”那拉太后端着温和笑意,抬了抬手,“这人老了就是喜欢热闹,趁着今个儿这个好日子,咱们也好好乐上一乐,谁都别拘谨了。” “您这是说得什么话儿?就奴才拙眼瞧着,怎么竟是觉着娘娘您一日年轻过一日了?” 先说话允裪福晋富察氏,作为圣祖爷儿子那一辈皇家媳妇儿,富察氏本就是宗室命妇里头长辈,再加上自家爷们儿既是当今皇上叔王又是得了先帝遗命辅政王,便是站得住脚,听了这话头儿自然是麻溜儿接了过来—— “这可不是奴才夸大了说,只是有一句说一句,若是不晓得,哪里能看得出您是奴才四嫂子?您这话不是埋汰咱们这些个老婆子么?”转头又看向允禄福晋郭络罗氏,“十六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这宗室里头谁家不晓得十二嫂是个能言善道,您都将好听话儿说全了,我还能有什么添补?”郭络罗氏也是掩口轻笑,“想来想去也只能附和着您说上一句,赞句四嫂子好福气了。” “得得得,哀家就是这么随口一说,竟是惹得你们一个两个一唱一和说了这样大一通,净知道哄我这老婆子开心……” 跟这些个妯娌少说也打了好几十年交道,眼前这两个又是宗室里头得意人儿,听着对方上赶着来讨喜,那拉太后自然不会不配合,笑眯了眼隔空一指—— “明明你们这一个两个都是多子多福福气人,偏就我面前泼皮耍赖,难不成你们家王爷还能亏待了你们去?要么改明儿我叫十二弟和十六弟来唠嗑上几句?” “那感情好啊,正巧前个儿奴才瞧上了些小玩意儿,借着您话,到时候可得让咱们家王爷心疼上一回,奴才啊,就这儿先谢过娘娘,等着您好信儿了。” “瞧瞧,还打蛇随棍上了?” “娘娘给了奴才这般大面子,奴才哪能不上赶着接着?”富察氏面上带着笑,“再者,您又不是外人,这么些年下来,您还能不知道奴才是个什么性子?奴才比不得娘娘得忧上忧下,儿子闺女又一个个长成了,将来什么造化也全凭他们自个儿去争,一把年纪了难不成还有什么别想头?无事之下,就全凭着那些个小玩意儿来打发时日了,得了娘娘这话儿,一时太过开心,可不就有些得意忘形了么?” “得,你都将话儿说到这份上了,再不紧着你来,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做嫂子小气?” 内外命妇之间宴会,可不仅仅只有闲话家常,扯些有没,多是依着眼前局势跟上头人通通气儿,而富察氏这话虽然说得不算太过高明,可同时却也是摆明了立场想要告诉那拉太后自个儿不参与富察家那些个风风雨雨,毕竟如今马齐已经年老讫休,甭管以前再大势力,总已成了昨日黄花,再加上自家爷们儿又天天杵朝上,内里什么心思少不了能猜到个一星半点,知道这回富察家算是被皇上和那拉太后给惦记上了,便是不愿意多管闲事,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允裪一门上赶着来表忠心撇立场,那拉太后自然没有不应允理儿,赏完了东西又与富察氏说了好些话才揭过这一茬儿将视线转了回来,转到站了其身后裕王福晋身上。 “你这模样儿倒是越来越出挑了,平日里看着晴丫头过来请安,也总是觉着长大后少不了是个水灵人儿,闹得哀家都想替婉儿那个胖丫头向你讨讨法子了。” “娘娘太过谬赞了,什么样水养什么样人,这宫里水本就是天下间好,婉格格又养了您这般尊贵人膝下,哪轮得到奴才说什么?就是奴才一眼看过去,也是喜欢得紧呢!”说着,又只见裕王福晋将视线转向钮祜禄氏,“而晴儿养圣母皇太后膝下本就是她福分,或许也正是因着这点福分才看着让人讨喜吧?倒是惹得娘娘取笑了。” “你啊,别学她们那般净会说些好听话儿。”招招手示意晴儿走近,“晴丫头,好些日子没见你额娘了吧?可想得紧?婉儿那丫头可是时常哀家耳朵旁边唠叨呢!” “回母后皇玛嬷话,额娘一向待晴儿甚是关怀,初入宫闱自然少不了想念,可是同时,晴儿却也不敢忘进宫初衷,自是得万事以圣母皇玛嬷为先。” 不敢,而不是不会? “真是个乖巧懂事孩子,可比婉儿那调皮丫头强多了。”那拉太后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眼中却是划过一抹精光,轻飘飘将视线转到神色明显有些不自钮祜禄氏身上,“你啊倒是养了个好丫头,叫人瞧得好生羡慕。” “您这话说得,婉儿不也是个贴心惹人疼丫头,怎么就生生编排上我了呢?” 若是钮祜禄氏心底里真是喜欢晴儿,听到这话自然会觉得飘飘然,当着众人面前争了口气,可是反之就不一样了,越听便越觉得对方是嘲笑自己,脸色也越发难看了起来,只是顾着瞧着人太多,才生生忍了下来,强笑出声—— “罢罢罢,我也就是这样一说,倒是惹得你紧张成这样,哀家看得再合眼难不成还会上赶着去跟你抢人?养你膝下就不用叫哀家一句玛嬷了?” 那拉太后将钮祜禄氏那点子小心思收眼底,而与此同时,坐下头裕王福晋也瞧出了其中不对劲,看向钮祜禄氏眼神也从开始恭维慢慢冷了下来,点到即止,那拉太后并不想当着外人面太过挑起不合,转头又将视线转到了排宗室命妇这一拨后人身上。 “嗯?那站后头硕王福晋吧?这么些年了,倒是也没见过几次,这回儿一见到是撞上你好时候了。” “娘娘抬举了,说起来也是呈了主子爷隆恩,眼下里刚巧撞上主子爷寿诞,也算是让奴才一家沾了福气了。” “你身子重便坐着回话吧,看得让人心惊。” 那拉太后对雪如态度明显不像对待先前允裪福晋那般热络,再加上富察家先前兰馨事儿里头起作用,便是让其对硕王一门生出了膈应,言谈之间便是疏远中带上了点公事公办—— “你们富察家人就是养得好,一个比一个能言善道,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人听得舒心,看来,你这回儿来京倒也是来对了,不然我倒还不知道命妇里头有这样一个得意人。” 那拉太后这话明面上说得好听,可场有脑子却都听得出其中机锋,坐一旁富察明玉本就因着允裪福晋话而脸色有些不好看,听到这话便是沉了脸,但下头雪如却仿佛是全然没听出这番深意一般,还颇有些自得—— “娘娘言重了,宗室命妇之间比奴才出挑人大有人,也就是娘娘宽厚,才高看了奴才一眼,能让娘娘舒心,本就是奴才福气,哪能当得了娘娘夸呢?” 屁宗室命妇! 一听这话,那拉太后面上倒是透出了点笑意,后头诰命夫人也生出了点不一样心思,可排雪如前头正儿八经爱觉罗家命妇们却不乐意了,什么叫宗室命妇之间比你出挑人大有人?你算是个什么玩意,一个外八路王爷福晋,竟是得了点脸色就蹬鼻子上脸了? “你这是自谦呢,这话不就说得挺好听么?” 那拉太后将宗室各人神色收眼底,余光一扫下头面色铁青富察明玉,心中不由得轻哼一声,就是个这样上不了台面东西竟是也得了富察家眼了?富察家是没人了?而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不显,没等雪如再说话,便将视线往雪如身后移了一移—— “你这后头站着是谁?先头一起请安直叫哀家看岔了眼,现下里看着倒是个颜色挺好。” “这是……” 听闻此言,雪如面上原本端着得意不由得顿时变得僵硬,自以为不觉冷冷剜了对方一眼,才满是不情愿回起话—— “这是奴才王爷侧福晋,并不是什么上牌面人,娘娘并不用太过放心上,倒是她能得娘娘一句夸,也算是她造化了。”说着又一瞪对方,“还不跪下谢恩,规矩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是唱哪一出? 听到这话,不光是宫里嫔妃觉得稀罕,宗室命妇觉得好笑,就是站后不出声不出气一干诰命夫人也不由得面面相觑—— 作为正室大妇,少不了得打压底下那些个侧室侍妾,省得她们一个个蹬鼻子上脸不错,作为当家主母,少不了把住内务立住身份,省得那些个人生出什么旁心思也不错,作为宗室福晋,少不得要为自己儿女筹谋,省得大权旁落是不错,可是再是不错也没见过哪一家敢半点脸皮都不要昭告天下不是?传出去,一个善妒不贤名声能听? “是,是,奴才,奴才给母后皇太后娘娘请安,奴才无状,望娘娘恕罪……” 想场之人看向雪如眼神都不由得变了一变,端坐宝座上头那拉太后看着雪如这般模样儿也是深觉放肆—— “免了吧。”那拉太后面上淡淡,“哀家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哀家这宁寿宫竟是得由旁人来做主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竟,感受到顿时投注到自己身上,犹如针扎一道道目光,挺着大肚子雪如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只能尴尬愣原地,而话说到这份上,那拉太后不想为着这么个人失了兴致,不再接话,钮祜禄氏难得脑子清楚知道没有自己说话份,也不出声,富察明玉碍着对方是富察家人,面上虽然恼怒却不愿亦不敢多言,景娴便是一边打着自己小算盘一边静坐着看戏,而她们不说话,却不代表场就其他人说—— “哟,这硕王福晋倒是抖得好大威风,都敢宁寿宫里头指手画脚了,这富察家还真是好家教啊……” 虽然高氏如今还算颇得弘历宠爱,可是眼见着先前遭了那样大事儿都没动到富察明玉筋骨,景娴又撞大运养了个拿得出格格,心里头自然是不平衡厉害,碍着现身处宁寿宫,知道那拉太后和景娴是一条船上人,高氏倒还不敢将水泼到景娴身上,可看着眼下这几乎等于白送来埋汰富察家机会,却是全然不打算放过—— “这侧福晋再是比不得福晋您那样尊贵,却到底也是个上了玉牒,外头都是这般模样儿,可想那硕王府中……啧啧,真是让人听着心寒。”说完也不顾雪如顿时苍白脸色,又仔细打量起翩翩,“不过你们家这侧福晋倒是长得跟咱们不一般,瞧着竟是像那番邦女子,呵,硕王爷倒是好福气呀!” “这……” “行了!” 那拉太后听着这话越说越难听,不由得凤眼一挑,猛地一拍桌案,可话才说了两个字,还没等到一干人跪下来请罪,却是只见方嬷嬷急匆匆奔了进来,直接走到她身边附耳了起来—— “什么?你说硕王府请皇上赐名?一个叫皓祯,一个叫皓祥?!”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就是一直稳着不出声不出气景娴也忍不住挑了挑眉,国有祥瑞,必出祯祥,这硕王府倒是好大面子,看着雪如那非但没觉得惶恐反而一副喜不自胜模样儿,景娴轻哼一声,而刚准备说话,却是只听到向来低调从不闹幺蛾子怡亲王弘晓福晋突然出了声—— “皓祯,皓祥?”弘晓福晋满脸怒色看着雪如,“你们硕王府倒真是有天大面子,竟是染指上了这祯祥二字,难道你不知道圣祖爷十三子和十四子就是以此为名讳么?你们怎么敢……” “不,我,不,奴才……” 雪如被弘晓福晋突然发难闹得措不及防,眼见场所有人脸色都不算太好,不由得暗道一句遭,连忙起身就想请罪,可是起身太猛肚子又太大,竟是闹得她脚下一踉跄便直接栽了下去—— “天哪!” “福晋!” 雪如本就要生产,穿着高盆鞋又摔得不轻,还没等人惊呼着上前将其扶起来,便只见起裙摆之下渗出了丝丝鲜红,直让场人大惊失色—— “混账,简直是混账!” 若是今个儿是平常什么时候倒也罢了,可偏偏是弘历寿诞,皇帝万寿节,不单是宫中不能见半点血腥,就是民间也不许屠宰,以免冲撞了添了晦气,如此,眼见着闹成这样,那拉太后不由得勃然大怒,可还没等她再度出声,却是只见到疼得晕死过去雪如猛地挣扎着开了口—— “奴才,奴才自知有罪,不敢玷污,玷污宫中圣地……” 想到自个儿这胎还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宫中诞下个女婴便再无半点希望,雪如只觉得又惊又慌又痛,顾不得众人惊呼,便挣扎跪了下来—— “恳求,求娘娘开恩,让奴才回府生产……”</P></DIV> <TR> 109钮祜禄氏躺枪了 “奴才自知有罪,不敢玷污玷污宫中圣地,恳求,求娘娘开恩,让奴才回府生产……” 雪如身份虽然说得好听点是个亲王福晋,可真要想宫里头生产却压根够不上这个资格,别说今个儿还是弘历寿诞,见不得血光,只是这话若是由旁人来说,那拉太后或许还会觉得这是知晓分寸知进退,不想让自己个儿为难,可若是换成了摆明了就没什么规矩可言雪如来说,那拉太后心中却是不由得打上了问号—— “你所言倒是不错,只是你初到京城,底下人也不知道备得齐不齐,不管先前事儿如何,你好歹是个命妇,哀家所辖之内,现下里又正逢生子大事,哀家怎么着也得为你考虑得仔细点,省得传出去还以为是哀家特特欺压你……” 那拉太后虽然早已这宫里修炼成了人精,心里头敞亮得很,一眼便瞧出来了雪如不对劲,可到底不是对方肚子里蛔虫,猜不出对方心里头到底打是什么主意,思来想去便准备派两个嬷嬷去探一探究竟,可话都到了嘴边,看着对方那因着自己前半句话忽然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因着后半句话猛地紧张起来模样儿,却是让那拉太后本能生出了点子不太好预感,总觉得仿佛要出什么大幺蛾子一般,鬼使神差之下,竟是只听她将临到嘴边话突然一改—— “本来哀家想着从这宁寿宫里头拨几个嬷嬷过去,可想着今个儿到底不同往日,上上下下都忙得很……”看着雪如因着此话顿时眼前一亮模样儿,那拉太后觉其中有鬼,不由得直接将目光转到了一旁钮祜禄氏身上,“可是你到底是宫内出事儿,对此哀家宗室不能够置之不理,思想来去,便还是从重庆身边拨两个人过去吧,崇庆身边也都是老嬷嬷,怎么也不亏了你去。” “……娘娘?” 钮祜禄氏正因着晴儿被那拉太后一番好夸,心里头膈应得紧,转而又见到自家儿子大好日子上生生闹出了个血光之灾,便是心上面上都不得很,只想把这人赶紧打发出去,别折了自己和弘历福气,却不料这人还没出门,自个儿却是被扯了进来—— “怎么,哀家话不中用了?还是说你不愿意为哀家分忧?” “您这话儿实让人听着惶恐,我,我怎么会这样心思呢?我身边人能得了您眼去,也算是给我长脸了不是?” 钮祜禄氏猜不透那拉太后用意,亦或是说她从来就没猜透过那拉太后,全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将这给白到手施恩机会拱手让给自己,钮祜禄氏强笑着回了这么一句,同时又用余光扫了一眼底下不知道是因着这话受了打击,还是真撑不住了而脸色越发苍白起来雪如,虽然此人看上去蠢得很,行事作风也透着一股小家子气,可到底是个亲王福晋,若是真得了自己这番恩,说不定会有大用,想到这里,钮祜禄氏不由得一把抛开先前疑窦,只觉得这乌拉那拉氏怕是老糊涂了,竟是上赶着丢掉这么个白做人情机会,面上自是转怒为喜—— “这硕王福晋情形,我瞧着不算太好,便也甭费时来回耽搁了……”钮祜禄氏觉得既然要施恩便得将一套给做全,一指身后从来不离自己身桂嬷嬷和随着晴儿一并前来唐嬷嬷,“就让她们二人去照看一二,您意下如何?” “嗯,就如此吧。” 那拉太后因着心里头突然生出来诡异感,压根不愿意此中再插什么手,略看一眼便挥了挥手—— “你们都是崇庆身边人,既然崇庆这般信任你二人,想来也是有点子本事,将差使办好了,不光你们家主子有赏,哀家也少不了有所赏赐,去吧。” “是,奴才谨遵娘娘懿旨。” ------------------------------------------ “嬷嬷,宫里头派人来了,这下子,这下子该怎么办?” 被一群人众星拱月从宫中送回府里,雪如脸色变了又变,摸着自己已然开始不停抽搐肚子,面上是带上了毫不掩饰慌乱—— 她跟岳礼是年少夫妻,也有过不少柔情蜜意,举案齐眉时候,可是自从翩翩入府以来,这一切却是全部都变了,岳礼不再每日每日记挂着她,不再隔三差五买点小玩意哄她开心,也不再因为她每日为内务操劳而多有慰问,而雪上加霜是,正当这二人感情正浓时候,翩翩那个贱人竟是有了身孕……雪如恨,恨自己这么多年只生下了三个赔钱货,也恨岳礼翻脸无情,恨那个夺走了她一切荣光贱人,而正当她绝望翩翩那个贱人夺走了那原本属于她一切,她不能坐视不理,不能熟视无睹,不能看着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一切被人轻易抢走,就是自己得不了好,那个贱人也不要想好! 雪如手段不差,王府内院里头阴私手段知道得也不少,趁着翩翩胎儿未稳时候,便着人对方吃食里头下了药,可是以前做惯了事儿那个贱人身上竟是失了效,她没料到岳礼会重视那个孽子到了这样地步,会特特去找了会医药嬷嬷半步不离跟着那贱人,东窗事发,岳礼言辞警告她如果再生出什么龌龊手段,就要休了她……雪如慌了,怕了,可正当她就要绝望时候,上天却给了她一份天大礼,她也有了身孕! 岳礼想儿子都想疯了,可庶子却到底是拍马都赶不上嫡子,得知此信之后对雪如不由得非但不再计较前事,还又恢复了以往柔情,倒是对翩翩逐渐淡了下来,这一切让雪如得意极了,同时也让她心里不安极了,若是这一胎再生下个赔钱货该怎么办? 而这份不安随着她月份渐大,医术颇佳大夫口中得到了证实:这一胎或许真是个女儿。 雪如彻底懵了,她没想到老天爷竟是会跟她开这样一个玩笑,想到岳礼对自己肚子里孩子期望,和犹如眼中钉肉中刺翩翩,雪如只觉得世界都要崩塌了,自己生下个赔钱货就算了,可若是那个贱人生下了个儿子呢?眼前这一切岂不是又会随着飘散了?自己还能这个王府站得住脚? 不,决不能这样! 雪如彻底乱了阵脚,只能病急乱投医找了自己姐姐,身为都统夫人雪晴,得知自家妹妹情形如此艰难,雪晴也不推脱,竟是依着前朝狸猫换太子故事出了个馊主意,而这般极度不靠谱儿主意听早已六神无主雪如耳中却是犹如天籁,回到府中便让心腹秦嬷嬷去打点好一切,以绝所有后患……只是天算不如人算,雪如怎么都没有料到自己会得了宫中主子不待见,也灭有料到产期会被闹得提前了这样多,没有料到宫里还该死派了人过来! “那个贱人生来就是克我,若不是她生生招惹了那些个人眼,又怎么会弄得我进退两难,原本以为她也算是安生下来了,以后不打算再折腾她,可,可也不知道那个贱人跟王爷吹了什么风,竟是,竟是让王爷也为她肚子里那个孽障求起名来了,皓祯,若是只有皓祯,又哪会引得怡亲王福晋那般振振有词指着我鼻子骂,把我连累成这样……都怪那个贱人,那个贱人!” 雪如被腹中疼痛闹得神志有些恍惚,满心满眼之间除了滔天恨意,便只剩下一阵强过一阵心慌,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身边秦嬷嬷—— “嬷嬷,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如果我真生下了个……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个贱人?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福晋!” 秦嬷嬷被自家主子这幅模样儿吓了一跳,好屋里头都是信得过人,才不至于让她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狠狠一瞪屋中人示意她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该听不要入耳之后,才低声劝慰起雪如—— “福晋您不要着急,也不要手足无措失了分寸,您越这样便越是让人觉得其中有蹊跷……”凑到雪如耳边,“您放心,那档子事儿奴才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就怕临时生出什么变化,方才从宫里回来之后便已经让人给那王氏灌了催产药,只要咱们配合得当,谁又能知道您到底生是男是女?” “真?”雪如眼前顿时一亮,可是同时想到宫里头派来人,又不由得慌乱了起来,“可是那两个什么嬷嬷不是还府里头么?她们都是宫里头看惯了阴私事人,若是被她们看出了什么……咱们,咱们不是得玩完了?” “福晋,您不要慌,您怎么就不想想宫里头为什么巴巴给赐下两个人呢?”秦嬷嬷被雪如不知道哪来力气抓得手背火辣辣疼,可面上却还是强忍着上前献计,“说白了,不就是看着您宫里头出了这样大事情,怕传出去不好听,才生生赐下两个人想施了恩又全了情么?而如果真是来了个什么主儿,这事儿倒是难办,可眼下里来不过是两个奴才,您又有什么好怕,再是得了懿旨还能插手到咱们府里头事儿不成?” 说完也不等雪如接话,再度压低着声音开了口。 “您放心,那两个嬷嬷刚一进府,奴才便让底下人供上了好酒好菜和赏银,这会儿她们怕是还乐呵着呢,哪能猜得到咱们打算?您信奴才一句,只要您好好生产,天塌下来也压不到您身上!” 得到这般言之凿凿话儿,雪如心里头也有了底,不再六神无主强压着疼痛胡思乱想,再加上她本又是生过三胎人,没过上多久便传出了婴儿啼哭声,而与此同时,府外头也后脚前脚动作了起来……看着襁褓中已经被掉了个婴孩,雪如心中有些疼痛,多却是安慰,只是她虽然将主意打得极好,心思也足够大胆足够疯狂,旁人压根就不会往这上头去想,不过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雪如将硕王府打理得很好,事情也做得足够隐蔽,桂嬷嬷是承了这个情难得偷半日闲,没上赶着出来瞎着急,一切似乎都看着很美好,也皆是如雪如预料之中那般善美,只是没人料到,亦或是压根就没人顾忌到,就秦嬷嬷张罗着可靠人将真正格格偷送出府时候,这一切却是刚好被出来出恭唐嬷嬷瞧了个全儿,直让她脸色顿时大变—— 这下子,慈宁宫那位算是人宫中坐,祸从天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下一章精彩,一个梅花烙真是要掰倒不少人啊【高深脸 ps,谢谢八宝奶猪评论中提供思路,顿时给窝敞开了另一座大门=33=</P></DIV> <TR> 110裕王福晋的算计 宫中规矩大,为避免私相传递出什么宫中隐秘事,除却特别得青眼,奴才们都鲜少能被恩准回家一次,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如此,每当奴才们奉旨出宫办差之时,便有了一个不成文规定,皆是会趁机溜会家中瞅上一瞅,唐嬷嬷虽然入宫不久这回儿也是头一回出宫,可对其中规矩弯饶也是心知肚明,不过跟桂嬷嬷约定了归宫时辰之后,心中揣着大事唐嬷嬷却是压根没有回家,而是等桂嬷嬷走远之后,拔腿便往裕王府方向而去—— “……你说什么?” 皇帝寿诞虽然礼仪反复,耗时颇长,好即便雪如生子再是顺畅,也是足足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是以,倒是并未让唐嬷嬷扑了个空去,只是听到自家下人口吐如此紧要大事,自认为眼界不窄裕王福晋却是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 “你说,你说可是真?!” “我主子欸,奴才王府里头当差这么多年,是个什么样性子您还能不知道?怎么会,怎么会拿着这样荒天下之大稽事儿来开玩笑?” 唐嬷嬷虽不是宫里嬷嬷,可这么多年王府里头当差,却也是自问见过不少龌龊事,初讶然之后早就鲜少再会因着什么旁事儿而自乱阵脚,只是她没有想到,亦或是这整个儿大清都没人料到,硕王府里头会折腾出这样一出,直让亲眼所见唐嬷嬷既震惊又慌张—— “奴才和桂嬷嬷刚一进硕王府,便被那硕王福晋身边嬷嬷给招待着歇下了,本来奴才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谁家福晋生子都是件了不得大事,不乐意让外人插手总算情理之中,可若不是亲眼所见,奴才也是怎么都不敢相信他们竟是敢天子脚下行出这样事儿……奴才看得真真,那个秦嬷嬷披着件大褂子抱着个婴孩直直出了后门,不过多时又抱着孩子进来,那刚出生孩子虽然长得差不多,奴才隔得不近也看不真切,可是仔细瞧着那婴孩身上襁褓却已然同先前不一样,而那嬷嬷一路进了产房之后,转头便传出了硕王福晋诞下一子喜讯……” “……难道真是狸猫换太子?” 看到唐嬷嬷面上掩饰不去惊慌之色,再联想到先前所听过硕王府先前一连生了三个格格,那硕亲王岳礼早就是想儿子想疯了,见到自家福晋和侧福晋有喜不由得喜疯了,上赶着便请旨来了京城消息,对于此事,裕王福晋差不多已经是信了一半,只是即便如此,与此同时,她心中除了震惊之外多还有疑问—— “那硕王府虽算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王府,可到底也挂了个亲王名头,即便再是因着初到京城,上上下下伺候人还不算太多,可福晋生子是多么大一件事,怎么可能就任着她一个人将事儿都做全了?”裕王福晋越想越觉得不妥,心中也本能开始了阴谋论,脸色自是不由得凝重起来,“当时除了你之外,可还有旁人见着,可别是个什么套儿,想引得旁人傻乎乎往里头跳吧?” “当时奴才正巧是出来出恭,当时门口倒是立着个小丫头,给奴才领路,压根没往后门那边走,可折腾完之后,那小丫头却是不见了,奴才便只能自个儿摸索着往回走,也不知怎么才走岔了走到了那儿……且不说奴才那会儿去出恭本就是不可能提前预料得到事儿,就是退上一万步来说,下这么个套儿,对他们硕王府又有什么好处?”听闻此言,唐嬷嬷也不由得跟着努力回想起身硕王府里情形儿,“再有,后头奴才跟着那桂嬷嬷一起去瞧时候,那福晋和秦嬷嬷脸色可不算太好,处处透着紧张,奴才不敢多瞧,可那婴孩身上襁褓却怎么都不可能认错,正是被秦嬷嬷后来所抱进来那个!” “你说得倒是有几分理,只是我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干出这样事儿,论身份她是正儿八经嫡福晋,论子嗣没有儿子她也有三个格格,就是那无子嫡福晋也能荣华一世,她究竟是被什么迷了心眼才会干出这样蠢事?”想到宁寿宫那会儿情形儿,裕王福晋脚下一顿,“难不成是因着那个同样有了身孕侧福晋?” “主子,奴才虽然也觉得不可置信,可是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半句都不敢夸大或是隐瞒,若不是左思右想实觉得不对劲儿,奴才又怎么会巴巴跑回府来?” 相比这会儿还有闲情想这些裕王福晋,亲眼所见唐嬷嬷可是慌张多了,她是刚进宫不久,却到底也是个王府老嬷嬷,对于皇家事儿即便不算了解个十成十,知道却也不会少到哪里去,一旦想到此事若是被别人知晓,或是那硕王福晋没能捂得住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唐嬷嬷只觉得颈脖之间渗得慌,说起话来也不由得越发着急—— “奴才不明白那硕王福晋怎么会折腾出这样昏招,也不明白那王府里下人怎么就成了摆饰,任着她们随心所欲,可是奴才却明白,这事儿一旦被捅了出去,不单是那硕王府上上下下一干人全都会吃不了兜着走,就是奴才,就是那桂嬷嬷,甚至宫中圣母皇太后都少不得要遭大殃……”唐嬷嬷一溜儿跪下,“奴才心里头着实已然没了主意,但求福晋指条名路!” “你说得不错……” 裕王福晋倒不是不知道这事儿严重性,只是先头只是觉得太过于让人不敢相信,才会一时半会儿没往这上头想,如此,现下里听了唐嬷嬷这般言辞,自是也跟着变色了起来—— “而且不单是慈宁宫那位,咱们这裕王府怕是也跑不了,你是咱们裕王府家生子,又是晴儿贴身嬷嬷,到时候若是真被捅了出来,晴儿怕是也……”裕王福晋紧蹙着眉,咬着牙憋出这么一句,转而又将视线转到唐嬷嬷身上,“你给我仔细想想,那会儿除了你见到这事儿之外可还有什么旁人瞧见了?” “没有,奴才当时虽然心里慌得厉害,可是却到底明白这是件了不得大事,当下便四处打量了一圈儿,不过想来也是那秦嬷嬷事先就打点好了,压根就没得什么旁人……”唐嬷嬷知道自个儿一家身家性命就挂这件事儿上头了,心中深觉自己倒霉,听到这话自然是半点都不敢耽搁,“而那桂嬷嬷怕是也跟着圣母皇太后过惯了好日子,能不插手便不插手,一直便留屋子里头吃酒,自是加不知道内情了……” “好,那你就给我捂严实了,将这话烂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蹦!” “……主子?!” “我信你说是实话,你也没那么大胆子给我扯出这样子谎,可是现下里除了你这么个人证之外,却到底并无其他证据,若那硕王福晋一口咬死了,咱们不得白白给搭进去?而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咱们上赶着想要去表忠心,如今局势不明时候,却也是非但占不到什么好处,反而还很是容易被人惦记上,如此,倒不如……” 裕王福晋想着宁寿宫宴会上所见钮祜禄氏对晴儿态度,眼眸一眯。 “倒不如一边私下里将事儿查清楚,把一切握手心里,一边观望着宫里头局势,若是慈宁宫那位真是用心对咱们家晴儿,到时候白送她这么个情儿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若是反之,那么不就刚好让咱们拿着这事儿当把柄,同时还可以朝宁寿宫那位投诚,左右都有退路?” “主子深谋远虑,奴才拍马都追不上,只是……” 裕王福晋虽然将算盘拨得极其漂亮,可唐嬷嬷心里头却仍然是没得个准谱儿,一切只往坏方面想—— “可是若是这之前便被人捅出来了可怎么是好?” “呵,你真当那硕王福晋是个傻?她既然敢做出这样事儿,怎么敢不麻溜儿将屁股擦干净?让人白白捅出去?怕是已经将知情人全部灭口了……”裕王福晋对雪如了解得并不深,想当然只认为对方必有后招,“而就是退上一万步来说,真是被人瞧出了什么蹊跷,怕也是跟咱们打一样算盘,谁会手里头没准儿时候巴巴去招人厌?若是干得好确实是能将硕王府上上下下一干人铲个平,甚至还得连带上那身为皇后母族富察家,可若是干得不漂亮,岂不是白给人机会反咬上一口?” “主子说得有理,只是,只是奴才……” “你所担心我都明白,可甭说你以前照顾晴儿着实精心,就凭着你今个儿这番忠心,我怎么着都会想法设法保下你,若不是如此,我也大可不必将心中所想全然说给你知晓,你只要吞下心中那份不安,权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好好替我瞧明白慈宁宫那位,我自会顾着你连带着你上下一门。” 蝼蚁尚且偷生,能活着没人愿意白白去送死,即便对方一家上下都握自个儿手中,深知驭下之道裕王福晋也怕对方会因着心中不安而反咬上自己一口,先一步便安了对方心,而看着唐嬷嬷大松了一口气谢恩退下之后,心里头已经有了算计裕王福晋却是自顾自笑出了声——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刚愁没得法子掐住钮祜禄氏七寸,硕王府便巴巴折腾出这么出大戏,来得还真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送上,酷爱来表扬勤魂窝~=333=</P></DIV> <TR> 111乾清宫里炸开锅 那头唐嬷嬷裕王福晋处得了准信儿,心里有了谱儿死死闭上了嘴,慈宁宫中当起了正儿八经眼线不提,这头乾清宫也万寿节翌日,一切恢复正常之后,后脚赶着前脚迎来了如同雪花般奏折—— “硕王岳礼虽为亲王,身份尊贵,可岂能不顾君臣之别?借机请求皇上赐名本已有所逾越,还意指贤怡亲王与恂郡王名讳,即便未有明规责令避讳,二王却毕竟是皇上之亲叔父,一位深受先帝爷圣心,一位德蒙皇上恩赦加封,硕王此举岂不是不将二王放眼里,不将皇家宗室放眼里,不将赐予二王名讳圣祖爷放眼里?” “奴才复议,国有祥瑞,必出祯祥,祯祥二字本就尊贵非常,乃常人不可及也,硕王此举实荒谬,以二王之名为其子名讳,难不成是将自己比作圣祖爷?真是其心可诛!” “老臣复议,先帝爷名讳本就与‘祯’字同音,为此还特下明旨改恂郡王名讳,硕王此举难不成是觉得自己比与先帝爷同出一母恂郡王还要尊贵?还是说干脆就觉得自己儿子堪比先帝?实乃不孝不忠不敬不悌之辈!” “老臣复议,自世祖朝至今,先辈祖宗皆是尊佛重道,然硕王内里藏奸染指佛像是为何意?岂不是想陷皇上于不义之地?望皇上收回成命,严加惩贷!” “奴才/臣等复议,望皇上收回成命,严加惩贷!” “你们……” 弘历虽然因着自个儿万寿节上出了血光,深觉晦气,心里头也有些个不豫,可不得不说硕王此人还是拍马屁拍得让他极为欢心,再加上对方十数年来无子诞生,自己刚说赐名便后脚赶着前脚生下了个儿子,便是让他颇觉得意,觉得老天爷都顺着他,上赶着来给他长脸,如此,见到底下这一个个皆是跟他对着干,说完了礼制说先帝,说完了先帝又说老天,弘历不由得被彻底激起了左性儿,脸色猛地一沉——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个就想着让朕朝令夕改,你们说他不将宗室放眼里,你们又将朕放眼里了么?” “虽说天子之言皆为圣旨,可此番赐名却毕竟尚未下发明旨,如此,又何以称得上是朝令夕改?” 如果能够你好我好大家好相安无事,允裪自是不想上赶着来拉弘历仇恨,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自上回祖宗庭训之后,弘历与辅政大臣之间本就已经生出了龃龉,与其已经招了不待见还畏畏缩缩妄想去讨好,倒还不如大事小事儿皆是按照礼制规矩来走,以图不负老爷子所托,抱着这样心态,便只见允裪一撩蟒袍—— “硕王此举本就逾越之处颇多,碍着昨个儿是皇上寿诞不宜扫兴,奴才才隐忍不发,可是今个儿瞧见满朝愤慨,却有几句话不吐不。” 允裪举止恭敬,脸上却是面沉如铁。 “硕王虽得先祖加恩封为亲王,却并不是咱们正儿八经爱觉罗宗室,于礼制上本就得稍次一成方算合规矩,而其却无半点自知横立于众王之前,此,是为不矩;其二,虽有主上赐不敢辞之说,却并不代表做臣子便可以借此来狂妄求恩,若不然以后人人都学着硕王这般,朝纲岂不是要大乱?此,是为不慎;其三,正如同方才诸位所言,虽然并未有明规勒令避诸王名讳,可上是上,下是下,为下又怎可以下谋上,岂不是目中无人,意乱皇家之本?此,是为不忠;其四,虽然鬼神之说不能多信,然对于福泽我大清神佛却不可不诚不可不敬,硕王为求一己之私亵渎神灵,若招来上天震怒降以灾难,岂不是祸国殃民,此,是为不敬不义。” “你……” “皇上向来待下宽厚,可对于这般不矩不慎不忠不敬不义之辈,又何须如此恩厚?”允裪看都懒得看因着他这番话腿肚子都已经开是抖硕王岳礼,“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望皇上三思,莫为此人一意孤行而乱威名。” “奴才/臣等复议,往皇上三思!” 弘历被这番话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此时若是说这话是旁人,他或许还能够大骂一句岂有此理随之大怒于面,可面对着这手握先帝遗训句句话不离祖宗家法犹如刺猬一般没法下手允裪,就是再不情愿也总是有所忌讳,只能活活把自己气得憋不出一个字—— “皇兄息怒,十二叔这到底也是为着您好嘛,您是天下之主,万民效仿之人,一旦您这儿……这天下间风气不是也立马跟着变了?” 岳礼本就不是什么有勇有谋之辈,见到这般有志一同全朝自己发难阵仗,自是被吓出了一声冷汗,可还没等他哆嗦着腿上前请罪,却又被弘昼那甩过来一个似笑非笑眼神给定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慢悠悠出列—— “您是知道臣弟向来是个没本事,这能想到话儿又被叔王和众大臣们给说了个干净,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别话来规劝皇兄,可是……”看着岳礼那几乎要变成青紫脸色,弘昼眼中飞闪过了一丝精光,“臣弟本来是想着这硕王好不容易来了京城,以往也没怎么走动过,又加上府里头唯二两个福晋皆是有了身孕,想要以表地主之谊给送上点礼,算了宗室心意,可是这打听来打听去,竟是打听出了个极有意思消息。” 弘历虽不知道弘昼深浅,却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怎么着也知道对方是个极为难缠主儿,如此,一听这话儿便是不由得心中一突—— “什么消息?” “原本啊,臣弟想着能让硕亲王巴巴来请皇上赐名,那侧福晋怎么也应该是个出身名门主儿,便想着既然要送便干脆送点人家可心东西,省得让人家以为咱们这北京城里头爷们儿没一个知情理,可是臣弟却是怎么着也没想到,那位侧福晋出身竟是个……”弘昼望着脸都吓白了岳礼轻轻吐出后两个字,“舞女。” “什么?!”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这倒并不是说场就没有家中养着歌姬戏子舞女之流人,只是这有一句说一句,却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身份,就是再宠爱再得心意,折腾成个格格庶福晋也就算是顶了天了,毕竟这出朝为官亦或是宗室王爷,重色也好纨绔也罢,脸上那层皮总归是为紧要,如此之下,听到这岳礼竟是没规没距将个舞女抬举成了侧福晋,殿中不由得顿时炸开了锅,而首先开炮便是先前狠狠炮轰了岳礼一顿允裪—— “富察岳礼,你真是好大胆子!”允裪脸黑得跟锅底灰一样,说起话来也没了先前平静,怒瞪着眼一副要吃了对方模样儿,“身为王爷不知半点礼制规矩,于先帝爷孝期之内孕有子嗣本就已经颇让人诟病,念及你至今尚未一儿半子也就罢了,可你怎么敢为着这样一个贱籍女子所出子嗣来恳请皇上赐名,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 “我,不,奴才,奴才……” “奴什么才,你是觉得你儿子面子比皇上面子还要重要么?这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拿着咱们皇家当笑话看?”所谓迁怒并不是只有弘历连带着钮祜禄氏二人会,如此,便只见气急了允裪骂完一通之后又将视线转到了一旁富察傅清身上,“你们富察氏一门也算是得了皇恩圣宠,不知道忠心皇事以全恩典便罢了,怎么连起码规矩都没有了,这便是你们富察家教养?真真是岂有此理!” “奴才,奴才知罪,请皇上降罪……” “不不,都是奴才错,傅清大人对此并不知情,望皇上开恩……” 什么叫做不怕神一般对手,只怕猪一般队友,傅清这会儿算是彻底明白这个道理了,听着允裪这一番将富察家列祖列宗码到头话心里窝火得几欲吐血,而没有吐血只有吐血,傅清这头话音刚落,便只见另一头看见不但得罪了满朝文武还得罪上了自个儿本家人岳礼后脚赶着前脚出了声,只听得原本跪得恭敬傅清身形一晃,可还没等他深呼一口气强压下此刻暴打岳礼一顿冲动再度开口请罪,弘昼却是‘扑哧’笑出了声—— “我虽然论资排辈比不得诸位叔王,可朝上当差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谢恩见过不少,请罪也见不过不少,却惟独没见过这般讨价还价,硕亲王,你可真是让小王开了眼界……”弘昼本就极度不待见富察家人,说起话来自是怎么戳人心肺怎么说,“你们这富察家人可还真是相亲相爱,羡煞旁人啊!” “奴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怎么会有这个意思,望皇上明鉴啊……” “行了,你们……” 众大臣以及允裪弘昼这一番连消带打之下,弘历脸色也是难看极了,对一而再再而三闹出幺蛾子富察家也是不由得越发不满,而正当他刚准备出声惩戒一二揭过此事,却只见向来懂规矩知本分从不朝上露面吴书来急匆匆从外而来,抛下了一道炸雷—— “主子爷,储秀宫贤嫔娘娘有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跟着窝看富察家怎么一点点下马~~=v=</P></DIV> <TR> 112后宫跟着不消停 无论是皇家亦或是一般官宦之家,皆是讲究多子多福,可是这个也得看来是不是时候,弘历倒是因为本来就喜欢高子吟而本能觉得喜出望外,但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上些什么,底下这些个刚拿着先帝孝期做伐子炮轰完硕王岳礼宗室朝臣却是只觉得脸上被抽了个脆响,一个跟着一个炸开了锅,而与此同时,后宫之中也因着这档子事儿而沸腾了起来,而首当其冲便是富察明玉长春宫—— “你说什么,那个贱人有了?” 富察明玉目瞪口呆听着面前人传信,一脸毫不掩饰不可置信,当初她进乾西二所那会儿正是高子吟得弘历心时候,虽然贵为皇子嫡福晋,却也不得不为着表面上贤惠大度而眼睁睁看着弘历除了初一十五之外,日日宿高子吟那个贱人处,一天两天她忍了,为了抓紧内务大权一月两月她也忍了,可是忍得了一时又岂能忍得了一世?拉拢了富察格格,梳理完内务,抓紧了权柄,站稳了脚跟,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富察明玉自是再容不下那么个低贱包衣奴才每天摆出来那副春风得意模样儿,好似笑话她不过是得了个当家主母壳儿,压根不算真正女主人,富察明玉心中怒火越来越大,对高子吟恨不得除之而后,而正当这个时候她有了身孕,为女则弱,为母则强,这般喜讯犹如压死骆驼后一根稻草,让早已忍无可忍她终于朝高子吟下手了,不能夺了她宠,也得让她无子送终! 从小就深得教养富察明玉不是不知道皇家以子嗣为重,谋害子嗣亦或是朝女人下手乃是滔天重罪,得手之后心中也不是不后怕,不心虚,可是看着永琏一日日长大,学会了叫额娘叫阿玛,将弘历心思拉了回来,又让她不由得觉得一切都是值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有了嫡子嫡女傍身,那高子吟却仍是没得半分依仗,即便看着对方数年如一日得宠嚣张让她心中不痛,正位中宫以来却也到底对对方降低了警惕,只是她万没有想到,自己这凤座还没坐稳,那头竟是就传出了这样让她眼前一黑消息,勉强稳住姿态挥退了屋子里多余下人之后,便只见她再也忍不住直接吼出了声—— “怎么可能,她明明……怎么可能还会有身孕?!”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当初是奴才亲手往那位吃食里下药,亲眼所见那位吃了下去,后来为防万一还特特找了信得过太医去瞧了一回,也说了此生再无有孕可能,难不成……” 甭说富察明玉对此消息大惊失色,当年亲手促成了那事秦嬷嬷也是不敢置信极了,即便将声音压得再低,也是丝毫掩饰不住她话语中颤抖—— “难不成高氏心中已有所觉,然后一直暗中调理,趁着这个月以来咱们顾不上她那头便……” “不,不会,那个贱人没有那么聪明!” 即便是到了现,想起当年乾西二所里头那如今还历历目情景,富察明玉仍是觉得肺管子生疼,说起话来也不由得带上了些咬牙切齿—— “她若是真有那么聪明,怎么会为着一时意便一而再再而三来惹本宫怒火,逼得本宫不得不对她出手?她若是真有那么聪明,怎么会蠢得丝毫不疑心底下人准备东西,那么容易让本宫得逞?她若是真有那么聪明,又怎么会生生招了先帝爷眼,闹了个禁足……等等,禁足?” 富察明玉是差不多被气昏了头,恨不得能直接冲到储秀宫打掉那贱人贱种,可这并不代表她就真失了惯有精明,想到那贱人被禁足时候自己为防招了上头眼,而停了年年月月从不间断给那贱人服药,不由得陡然一顿—— “难道,难道那个贱人从那个时候就察觉过来了?竟是来了一招以退为进?!” “主子……” 秦嬷嬷也是富察明玉身边侍奉惯了人,一听这话头儿不由得立马领会过来其中意思,跟着大惊失色—— “那咱们,那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 富察明玉因着心中滔天恨意收紧了手心,直到那被修得尖尖指甲刺入了掌心,让她感觉到一阵生疼,才嘶哑着声音开了口—— “那个贱人有备而来,看着咱们富察家近一连遭了难便趁机发难,本宫要是真没忍得住直朝她下手不是正好着了她道么?” “那……” “她不是爱风光爱面子,巴不得事事越过本宫去么?那便从库里挑好东西给她送去,记住要好,连带着先前雪如敬上来那点好东西一并给她送去,哼,本宫倒要瞧瞧那么个包衣奴才是不是受得起这天大福气!” ------------------------------------------------------------------------ “呃?储秀宫那位有孕了?皇后还挑了极贵重东西让秦嬷嬷去赐了赏?” 看着面前脸色别扭至极吐出这么个信儿容嬷嬷,景娴诧异极了,这倒不是说她看不得旁人有喜,毕竟这看不惯是一回事,上赶着去打压也是一回事,宗室不至于让她将手伸到这宫中大忌子嗣上头,上赶着去把自己搭进去,只是这话又说回来,虽然这番消息与她上一世记忆大相径庭,可碍着如今这许多事早就走上了不一样轨迹,倒也不算让人太过于初期,稍稍讶异一番后景娴也就接受了,而比起这个,倒是那向来将高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富察明玉举动比较让人生疑—— “可不就是?” 容嬷嬷不知道景娴心里头想法,看着对方皱着眉,只按着常理以为自家主子是被气着了,不由得同仇敌忾起来—— “那高氏一直便是个还算得宠,可冷眼瞧着这么些年都没得半点消息,甭说您,就是奴才也以为那是个下不出蛋了,怎么会料得到……而长春宫那位一向便是个心思重,保不齐现下里打什么主意呢,真真是两个个消停不了几天主儿!” 说完看着景娴还是没得半点反应,容嬷嬷又不由得上赶着劝慰起来。 “您别着急也别气,您还年轻,且一直颇得圣意,母后皇太后主子又特特为您招了御医来瞧了,说您身子骨好着,您不用愁这一时半会儿,即便让那位暂且得意一回儿又有什么,宫里头女主子可都不是省油灯,这十月怀胎能不能生下来还做不得准,生下来能不能养大也没得谱儿呢……”容嬷嬷压低了点声音,“何况那位若是旁时候有了喜倒也罢了,可这眼下里先帝爷孝期尚未过去时候,皇上就是再高兴还能将她抬上天不成?” “嬷嬷,我没事儿,正如同你所说,一个嫔位就是再得意还能翻了天去,且不说旁,老爷子遗命还那杵着呢不是?” 景娴本也不是为着高氏有孕而生出了什么妒忌念头,只是因为太过于出乎意料之外,才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如此,听到容嬷嬷连消带打说了一通,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可同时却也因着对方话头闪过了一丝灵光,上一世无论弘历那厮再心里眼里只有圣祖爷,屡屡违背雍正老爷子意思,也总是不敢冒着大不违三年孝期未过之时折腾出人命,这样看来,这高氏有孕倒成了件有意思事儿,再加上其与富察明玉之间那点子龃龉,怕是就有好戏可瞧了。 “只是,后宫里头许久都没传出什么消息,即便是正赶这风口浪尖之上,也不能让底下人就跟着生出了什么旁心思,而那富察明玉……” 诧异完了,又听了这么圈儿话,景娴也是恢复了往日淡定,知道高子吟有孕事儿必然会宫中掀起轩然大波,可碍着她那事事谨慎性子,以及如今被她握手中后宫大权,一动却不如一静—— “她不是想上赶着做好人么?那便全了她这份‘好意’,让内务府紧好往储秀宫送,也甭用咱们自家人,全甩给富察家便是,省得万一将来出了什么茬子,被人反咬了一口去,横竖瞧两人去闹去斗便是。” “是,奴才明白。”</P></DIV> <TR> 113高氏的一盘大棋 “子吟,你感觉怎么样?可还觉得哪儿不舒服?” 高子吟德蒙圣宠十数年风头不减,弘历心中自然有着一定地位,眼见着对方一副楚楚可怜柔弱模样儿,便是惹得弘历怜意大甚,握着对方柔嫩小手一连问出了声—— “子吟很好,有了您垂青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不好?只是这孩子却是来得不合时宜,惹得皇上听闲话了……”高子吟眼角挂着泪,“一想到皇上为了咱们母子俩被人诟病,子吟心里便难受极了。” “这是说得什么话?” 虽然弘历也知道后宫此时有孕有碍自己名声,前朝亦是没少被拐着弯骂到头,可是弘历此人就是旁人越与他对着干他便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再加上高子吟深谙此道,没等对方说上什么便抢先一步示了弱,便是让弘历觉得前朝那些个老家伙未免管得太宽—— “虽说如今尚皇考孝期,处处少不了被辖制了些,可是皇家重要不本就是延绵子嗣,怎会真要事事较真儿,何况圣祖爷不也是孝庄文皇后孝期未过时候生下了十四叔?”弘历非但不觉得自己所言有多么不敬,反而觉得自己效仿圣祖爷日子,深以为然,“你有了身孕这是件大喜事,朕心甚喜,你可不要因此就心思太重,万一伤了身子,伤了朕儿子可怎么办?” “皇上……” 听着弘历温言劝慰,高子吟心中很是得意,可面上却是一片温柔小意,半带娇嗔半带撒娇飞瞥了弘历一眼—— “您这是心疼子吟腹中孩儿,还是心疼子吟呢?若这孩子还没出世便占了您所有心思,子吟可是不依……” “你啊,都是做额娘人了,怎么还跟自己儿子吃醋?” 不得不说高子吟拿捏弘历心思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地步,弘历不是头一回当爹,可是这个母凭子贵,儿女皆是女人们大依仗年代,无论是先有身孕富察明玉亦或是生下了三阿哥永璋纯嫔苏氏,自是少不了拿腹中骨肉当成天当成眼珠子,孕期之中便免不了有些忽略了弘历,如此,看到同样有了身孕却还是心里眼里重视自己高子吟,弘历不由得觉得万分贴心—— “你放心,无论你生了一个阿哥,还是十个阿哥,朕心里看重永远都是你。” “皇上……” “主子……” 高子吟一脸娇羞,正准备顺势投入弘历怀中好好温情一番时候,却是只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了丽珠声音—— “各宫主子贺礼到了,皆说恭喜主子大喜。” “知道了。” 关键时候被打断,高子吟自是少不了有些恼怒,可是听到这话头又不由得眼中划过一道精光,笑吟吟看着弘历—— “皇上,陪子吟去看一看可好,子吟也好奇着各位姐姐心思呢?” 爱妃有所求,正处于飘飘然弘历自是不置可否,顺着对方便从后殿转到了前厅,而粗略一眼看去,却是让他几不可见皱了皱眉……无论听到高氏有孕消息,各宫各院里头打是个什么心思,于明面上却都是做得很周全,那拉太后虽因着先帝孝期未过便弄出喜事有些个膈应,可礼却是好礼,金镶玉红珊瑚如意,雕成葡萄模样儿碧玉盆景,钮祜禄氏虽也不怎么喜欢高氏,却到底不愿落了下乘去,金丝穿线百子图插屏,福字翡翠玉净瓶,而其他妃嫔并景娴虽少不了其中打着自个儿小九九,却亦是按着例子送了些好兆头稀罕玩意儿,不过这其中打眼却当属贴着长春宫字样一尊半人高送子观音,和只有皇后得以享用百子千孙帐。 “皇后娘娘真是费心思了,竟是折腾出了这么些个让子吟大开眼界物件儿……”见着这般阵仗,高子吟心中不是不得意,可看着弘历那一闪而过微妙神色,却上赶着摆出了一副受宠若惊模样儿,“只是这么贵重东西,子吟又哪里消受得起呢?” “既然这是皇后心意,你收下便是,你是朕爱妃,有朕庇佑,又何来消受不起这一说?” “您说得是,倒是子吟少见多怪了……” 前朝后宫本为一体,即便得信儿不必宁寿宫和翊坤宫,却也不代表高子吟就一点都不知道前朝里头那些个动静,对富察家连日来一而再再而三触了弘历霉头事儿自是心知肚明,如此,听到对方口中不称明玉而称皇后,心中不由得越发有了数,眼珠子一转便将话锋一转—— “说起来,皇后娘娘也真是慈善人儿,往日乾西二所时候,就事必躬亲对咱们这些个人吃食用物等分例上心得很,药材也都是挑顶好,只怕哪儿不合了咱们意,一连跟嘱咐咱们有什么不足便与她说,这会儿是这样大手笔,想起那会儿年轻气盛还与娘娘闹过不少不愉,子吟这心里便是不安极了,只想着从哪回报娘娘一番才好。” “哦?” 自小便女人扎堆地儿长大,先是鲜少消停过雍亲王后院,再是战火为升级康熙后宫,弘历自问也不是不懂女人们间那些个小心思,只是往日里觉得不过是点争风吃醋无伤大雅小事儿并不足以让他放心里,而眼下里这疑心上了富察明玉当口儿之上,再听到高氏这般话里有话言辞,却是让他不由得眼睛一眯,别说想到坤宁宫被一场大火烧了干净,皇后一应陪嫁家底也就此打了水漂,如今却突然折腾出这样大手笔,本就让他心里头有些微妙—— “你也说那会儿是年轻气盛,有些小性儿所难免,皇后作为一国之母想必是不会与你计较,否则也不会给你下这般重赏赐了不是?” “您啊,就知道哄子吟……” 见到对方对自己仍是一如既往温柔,眼神却变了一变模样儿,高子吟知道自己目已然达到,便也不多做纠缠—— “不过再怎么被您哄得摸不着边,子吟却还是个知晓礼数,看着诸位娘娘这般抬举,总是少不了得前去谢恩,全了情面,您……” “怎么着,竟是打算赶朕走了?” 弘历本就是个爱欲捧上天,恨欲踩入地性子,虽然心里头生出了点子微妙感觉,对待高子吟却还是体贴得很—— “罢了,还是朕替你走上这一遭吧,方才太医也说你有孕时日尚且,理应好好宫中安胎,可别往外折腾得累着了自己。” “那子吟可就承了您这番恩典,躲回懒了?” “回屋去歇着吧,朕晚上再来瞧你。” 高子吟笑眯眯福了福身,恭送着弘历出门,可当弘历摆驾走远之后,脸上笑意却是顿时化作了刻骨严寒—— “交给你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上上下下人打点好了没有?” “主子吩咐,奴才怎敢不心?” 高氏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丽珠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是个面慈心狠,一听这一改之前温柔陡然变得低沉声音,不由得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赵太医家人已经被接到了您名下庄子里,自是对咱们储秀宫唯命是从,不敢有半点异心,而余下几个知道点内情宫女也被封了口,不足为惧,就是帮大爷送东西进来那个太监也已经打点好了,只是……” “嗯?” 丽珠能一步步成为高氏心腹,储秀宫站稳脚跟,自然不可能是个蠢到头,想到自家主子那一环扣着一环算计免不了会觉得心里头慌得厉害,瞧着现下里对方脸色还算好看,便试探着问出了声,想要试图让对方歇了那大不违心思—— “奴才自知比不上主子深谋远虑,只是,只是赵太医虽然说您伤了根基,此胎怕是会……但不是也说了如果勉力为之,或许还是能生下来么?主子您为何不赌上一把,说不定就成了呢?您又何必……” “自作聪明蠢货!你以为你想得到本宫想不到?” 高子吟身处后宫多年,哪能不知道儿女便是大依仗,只是摸着那仍是一片平坦小腹,眼中却是没有半点温情,只有滔天恨意和算计—— “你难道没将那老家伙话听全?那富察贱人好毒心思,刚进乾西二所时候便朝本宫下了手,这么多年日积月累本宫身子早就已经垮了,这回儿得了哥哥秘药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也是逆天之举,即便是勉力保下了胎,怕是也难以安然生下来,即便安然生下来了也难以断定这孩子会不会先天便带有残疾……” 高子吟脸上说不出是喜还是悲,语气却一声冷过一声。 “与其让本宫去赌上一把胜算本就不多死局,生生把自己也连累得搭了进去,倒不如借着这么个机会好好折腾折腾那富察贱人,既得了皇上怜惜又出了本宫心头一口恶气,倒也不枉这孩子白来一回!” “可是……” “可是什么?那贱人将本宫害得这样惨,即便碍于富察家杵那儿,一时半会儿之间本宫没办法将她从凤座上拉下来,可是,本宫难道还不能将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老天爷都上赶着来成全我,不就是让本宫替天行道,好好收拾收拾那个贱人?” 高子吟已被心中滔天恨意给彻底迷了眼,压根听不进半句劝解,看着眼前不远处那尊半人高佛像,只觉得越发是嘲笑自己,完全不等丽珠再说上半句,便只听她咬牙切齿抛出一句—— “哼,她不是心心念念想让本宫身无依仗,落得个无子送终么?此番滋味,本宫必要十倍偿还,等着吧,这还不过是个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量平时日,周五周六两天双,如果有什么事会提前告知,谢谢大家一直以来支持,窝会加努力,加勤奋,一有时间会不定时加说==</P></DIV> <TR> 114富察明玉寻死路 高子吟动作不慢,并且因着经过了长时间算计和筹谋,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边大改往日嚣张模样儿富察明玉面前伏小作低,惹得弘历越发怜惜,后宫众人大跌眼镜,一边趁着如今富察家正处于下风有些使不上力,她则仗着腹中胎儿得了宠爱,先是借着许久未见家中人实想念得紧作伐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直外放他地高斌弄回了京,而还没等前朝因此生出点什么动静,又算准了弘历此时已对富察氏一门芥蒂越来越深,吹着枕头风惹得对方将高恒高晋一并调回了京,补了原先被降了级傅清傅宁缺儿,富察明玉甚至是整个儿富察家还没回过神来时候狠狠他们脸上抽了个脆响—— “岂有此理,那个贱人竟然打是这个主意!” 富察明玉不是吃素,自然没有蠢到认为高氏摆低了一两分姿态,便就是真怕了自己,面上虽然端着往事不究姐姐妹妹一家和乐大度模样儿,心里头该防备却是一点都没有少,只是她万没有料到对方会剑走偏锋先从前朝下手—— “只记着那个贱人是个上不得台面包衣出身,倒让本宫差点忘了她还有个有点子能耐爹,呵,得了个贱种便将眼睛瞅上天了,居然惦记上了前朝,也不想想她们家是个什么嫡子,竟还妄想跟咱们富察家争上一争,她配么?!” “主子息怒……” 主荣则仆荣,主损则仆损,对于早就跟富察明玉荣辱拴了一起秦嬷嬷而言,自然也是万分不舒坦—— “正如同您所说,不过是个小小包衣奴才,一时得了点便宜占了点风光,再怎么着还能越得过您去?您又何必为着这么点子事自乱阵脚?您,您就是心里头再怒,也没必要这当口儿上去她闹,上赶着去直降身份不是?何况,何况,主子爷先前又……” 听着秦嬷嬷小心翼翼话,富察明玉脸色一下黑到了底。 “如今高氏有孕,朕心甚慰,她也跟朕说你一向待她事必躬亲,样样精心,虽然以往年轻气盛时候也与你闹过不少疙瘩,现下里却也有了悔意,你一向是个贤惠,这回儿也做得很是好,朕很是满意。” “朕知道之前一连贬了傅清傅宁你少不得会觉得面上有些个过不去,不过你们女人家家又如何会明白前朝里头那些个乱摊子?你是个聪明,哪些能碰哪些不能碰,想来你心中总是明白,也用不上朕多加提点。” “皇后,朕与你是结发夫妻,有些不能对旁人说话可以与你说,有些不能让旁人知晓事儿也可以说与你听,这是朕对你信任,也是给你体面,你可不要生生抹杀了朕对你所有情分,你可明白?” 富察明玉怎么可能会忘记弘历话?怎么会忘记那头刚传出了身孕消息转头便冷着脸来提点自己弘历话? “……那个贱人!” 富察明玉不是不知道秦嬷嬷是想让自己碍着弘历话而暂且忍让上一二,理智上也明白此时不是与高氏斗气好时候,可是知道归知道,理智归理智,越是想起弘历话却是让她越是不由得怒上添怒,挥手便狠狠砸了一个茶盏—— “什么结发夫妻,什么信任,什么体面,说白了不就是为了护着那个贱人?对着我将话儿说得那样好听,可是转头呢?我碰不得想不得管不得,做什么都是十恶不赦生生抹杀了他情分,而那个贱人无论做什么想什么就都是理所应当,善解人意了?既然如此,他怎么不干脆将那个贱人抬为皇后,将我打到冷宫……” “……主子!” 秦嬷嬷被富察明玉这口不择言一串话给吓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听着这后头越来越大不违话也顾忌不上规矩不规矩,出口便直接打断了对方话头—— “这么多年来您难道还看不清楚那位心思?所行所举哪一件不是直直往您肺管子上头扎,逼得您朝她动作,然后好去主子爷面前哭委屈?您明明知道她现下里仗着肚子里头那块肉得了便宜,一门心思便琢磨着怎么惹得您与主子爷不愉,好从中得利,您又何必非要上赶着去称了她心意,闹得自己不得好呢?” 秦嬷嬷说得苦口婆心。 “那位是个唯恐天下不乱,您不与她争不与她闹,她就没了办法,眼下她不就是被您逼得没主意了只能主子爷面前上眼药?主子爷不是傻,一次两次能着了对方道,可时间久了还能看不出个忠奸?您,您就是不为自个儿想,也得为了二阿哥和三格格想想,千万别一时沉不住气啊!” “你说本宫都明白,可是你让本宫怎么能沉得住气,你也会说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下来你看皇上哪次不是站那贱人那边,何曾辩出了个好坏?!” 富察明玉知道理儿是这理儿,可是于情感上却是全然无法控制住自己—— “那个贱人才刚刚有了孩子,便将本宫闹得这样不堪,闹得咱们富察家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若是真等到将来生下个一儿半女,岂不是让永琏和小三儿连站地方都没有了?”富察明玉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为着我自己我可以忍下这一口气,反正这么多年也忍过来,可是正是为着永琏和小三儿,我才容不下她,不然以后这后宫岂不是得跟着她高子吟姓?!” “主子……” “娘娘……” 看着自家主子这幅模样儿,秦嬷嬷心惊极了,可正当她准备出言再劝慰一二,想要努力让对方歇了这份心思时候,却只见带着满脸欲言又止双云脚步沉重走了进来—— “娘娘,刚刚前头传了消息过来,不知道储秀宫那位又折腾上了什么,竟是惹得主子爷生出了封,封妃心思,这会儿整个儿前朝都震动了!” “……什么?!” “主子爷说先帝曾有遗训,后宫无子者不得封妃,而眼下里高氏正正是有了身孕,自是当得起这一抬举,宗室王爷以及几位辅政大臣虽然拿着储秀宫那位孝期内有孕,本就不怎么名正言顺,传出去闹得天下人笑话作伐子话里话外透着不认同,可,可主子爷似乎是铁了心思……” “那,那宁寿宫那位呢?” 富察明玉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万没有料到那位竟是会为了那贱人做到这份上,不由得顾不得一向针对,犹如抱上了救命稻草一般急急打断对方话,直接出了声—— “先帝不是曾说过后宫一切事务皆是由那位做主么?那位能容得下皇上这样任意而为?!” “母后皇太后娘娘意思是,无论皇上怎么疼宠储秀宫那位,总是要顾忌孝义之道,总是要顾忌皇家颜面,硬要册封不是不可以,但必须等到那位生下皇子,且过了孝期之后才可行册封礼。” 那拉太后原意是这后宫有子者多见,可能顺利度过十月,平安生下来却不多见,而就是生下来了要熬满三年之孝也保不齐中间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与其直接否决扫了弘历面子,让其再生出什么旁心思,倒还不如先安一安他心,以待后谋,只是这放平常时候只要是个有脑子便能想明白深意旨意,听现下里早就窝着一肚子气富察明玉耳里,却是犹如骆驼身上后一根稻草一般,点燃了她积压已久满腔恨意—— “嬷嬷,你听到了吧?不光是皇上,就是那位竟是也允了,呵,那贱人到底有什么好,怎么一个两个竟是像喝了迷汤一般,上赶着宠着抬着她?” “主子……” “封妃,如今她还不过是个小小嫔位,气焰便已如此嚣张,等到她成了妃子,是不是又会上赶着撺掇皇上抬举她成贵妃,皇贵妃?到时候这满后宫里头还有本宫站地儿?” “主子,您……” 富察明玉被这一连串打击弄得心中恨意越甚,顾不得体统,顾不得规矩,顾不得弘历话,满心满眼便只想着怎么将那个处处跟自己作对,处处看不得自己好高子吟拖下马,张口便抛下一道炸雷—— “原先给富察贱人配那种香料不是很好用么?浣衣局不是也有咱们人么?让底下人谨慎些,改头换面将那东西掺到那贱人衣物里去……” 说完也不等听得目瞪口呆秦嬷嬷和双云说上些什么,便又再度出了声。 “不会有人想得到本宫会拿着曾经东窗事发东西再故技重施一次,呵,本宫倒要看看那贱人有多大福气,是不是这样也能躲得过去!”</P></DIV> <TR> 115双方就绪谋明玉 “哦?长春宫又往储秀宫里头赏东西了?” 富察明玉是被气得不行,与此同时也心一狠对高子吟动起了手,可是却到底没蠢到将一切都摆明面上来,反而是极力压抑着心中不满,跟高子吟一副姐姐妹妹模样儿打得火热,弘历很是满意,不过物极必反,过犹不及,即便那拉太后稳坐钓鱼台不动声色,钮祜禄氏亦是正忙着算计裕王府分不出心神插手,可随着长春宫和储秀宫越发亲密起来,后宫众人心思却也不由得微妙了起来—— “可不是?据说是赐了好一堆稀罕药材呢!”容嬷嬷撇了撇嘴,“先是大手笔赐了佛像,又不顾这历来不给孕妇送医药吃食惯例,上赶着去讨好,奴才冷眼瞧着,那位可别是看着高氏母凭子贵水涨船高生出了什么忌惮之心,想要去拉拢一二吧?若真是如此,主子,咱们可得防着点!” “嬷嬷多虑了,这么多年冷眼瞧着,你还不知道那二人是个不死不休僵局,其中龃龉多了去了,只差没撕破脸皮罢了,又岂是这明面上几声姐姐妹妹可以化解?” 景娴挥了挥手。 “再者,如今后宫子嗣本就不多,得宠便少,永璜虽说是占着个庶长子名头,可是没有额娘庇佑着,如今不也跟透明人一样,你何时见皇上多问上一句了?永璋年纪小,纯嫔又是个万事不沾手,后宫里头也没能掀起什么浪,余下可不就只有皇后二阿哥和如今高氏肚子里那孩子了?若是有这么利益共通地儿能让她们二人暂且化干戈为玉帛倒也罢了,可眼下里摆明了就是矛盾渐深,冲突渐深,那二人心中怎么可能会没得半点算计?” 弘历万寿九月尾,这头一过便得后脚赶着前脚开始着手筹备年节大宴,是个方便安插人手排除异己当口儿,如此,景娴自是有些忙得缓不过神,再加上这富察明玉和高子吟斗起来虽少不了会惹得后宫里头生出点波澜,可说到底却也没碍上她半点事儿,便是让她打定了静观其变纯看戏主意,想起哪头说哪头全然没往心里头去,张口便抛出这么一句—— “说不定这会儿就已经各自私底下动上手了呢!” “您是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原本容嬷嬷还只是看着那边关系一日好过一日,怕那二人会生出了什么共识将来会调转矛头来对付自家主子,生出了点子担忧,眼下里一听到这话,跟着往深处一琢磨,自是不由得为紧张了起来—— “您是说保不齐那二位现如今已经动作起来了?!” “这有什么稀奇?这后宫饼统共就这么点大,一家分得多了些,另一家自然就少,如今储秀宫那位仗着肚子里那块肉声势越大,还前朝动起了手脚,你说长春宫那位怎么能容得下去?” 凡事有利既有蔽,虽然上有那拉太后当靠山,下有后宫大权撑腰杆子局势之下,景娴可谓是一洗前世颓势,彻底翻了身,得了风光,可是却也正是因着这点子无往不胜却也让她习惯了一动不如一静,竟是差点忘记了自己也是局中人,如此说着说着,不由得让她心中猛地一突,顿时警醒了起来—— “乾西二所那会儿,哲妃还与她是同姓本家人,便已经招了她忌讳,惹得她不顾身份动起了手,顺带着还一并算计上了我,这会儿看着高氏有孕,我又紧握后宫大权,说不定还真是又生出了什么一石二鸟之计!” “什么?” “主子……” 正这样说着,还没等景娴暗道句自己不长记性转起心思,也没等听得目瞪口呆容嬷嬷生出什么反应,却只见先前被景娴打发去探探各宫眼线李嬷嬷一脸凝重走了进来—— “主子,您吩咐奴才办事儿已经**不离十了……”掏出一本记满了名字小册子递上之后,又只听李嬷嬷稍稍压低了些声音,“而此外,奴才还打听到了点奇怪事儿,不出意外,怕是跟长春宫有点子干系。” “哦?” 想到先头盘算,景娴算是一扫先前不以为然,彻底对此事上了心,一听这话头不由得飞闪过一丝精光—— “前两天浣衣局里头无端端病了两个宫女,想着晦气再加上也不算什么大病,那管事嬷嬷便自作主张从辛者库里头挑了两个来补上,原先奴才也没对这事儿上心,只是听到底下人说储秀宫那位不知道怎么像是草木皆兵小心得过了头,衣裳也不送浣衣局了,膳食也不用御厨房了,全部都由自个儿宫里人来折腾,才留了个心眼去打听了一二,而也真是不出意料之外跟长春宫那位扯上了点关系,奴才不敢单专,单凭主子示下。” “这倒是有意思,还真是想什么便来什么了。” 方才刚回过神来那会儿景娴确实是有些自觉不周,可缓了这么一缓,却又到底淡定了下来,扬了扬嘴角,轻轻敲了敲桌案—— “那就不管她们,省得咱们贸贸然朝那头动了手,叫人觉得咱们手伸得太长了,白惹了忌讳去……”心里头有了主意,转而又将视线投到李嬷嬷身上,“长春宫那头收到信了没有?” “暂时没有,咱们也是打一开始就往储秀宫里头插了人才听到其中事儿,那位可将自个儿宫门栓得紧着呢!” “那就好,不必打草惊蛇,只是这白送来把柄也不能浪费,便让底下按高氏平日穿花色做几身衣裳,照常往浣衣局送去,我倒要瞧瞧长春宫那位能玩出什么花,画出什么局,没算计上本宫倒也就罢了,让她们自个儿去争自个儿去闹总归少不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可若是一并扯上了本宫……这事儿就决计不会像先头哲妃那桩一样容易完!” “是,奴才明白。” -------------------------------------------------------------------------- “都打点好了?” 翊坤宫那头虽是慢了一拍,却也上上下下忙活了开来,只等好戏开场,而这头身为主角之一储秀宫众人自然也没闲着,关着门将算盘珠子拨得哗哗作响—— “回主子话,浣衣局送来衣服奴才已经包起来收拾好了,长春宫送来那些个药材也添了点料收起来了,而大爷亦是递了信儿过来说迟不过明日便能将东西给送进来,万事俱备,只差东风了。” “好,很好。” 想到多年来筹谋总算到了头,高子吟脸上不由得勾起了点子笑,只是一边摸着自己已然有些微微隆起小腹,那笑却是怎么看都怎么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看着她从入乾西二所至今,一步步排除了异己,得了皇上信任,接二连三生下了嫡子嫡女,原本还以为她是个多有能耐,呵,到头来却也不过是个蠢货,才这么会儿功夫便已经隐忍不住动了手,真是白白浪费了本宫一番苦心。” 富察明玉恨高子吟恨进了骨子里,高子吟也是不逞多让,凭什么那贱人便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成为嫡福晋,登上那尊贵凤座?凭什么自己得了宠爱还只能委委屈屈当个使女,当个小小嫔?得了尊荣也就罢了,好歹自己也算是得了宠爱,平分秋色,可那贱人千不该万不该对自己下药,闹得自己身无可依,身无可盼……只要一想到自己这十多年来未能有一子半女皆是出于对方之手,高子吟就恨不得能食其骨饮其血,恨不得能生生掐死对方,掐死对方膝下永琏和小三儿,而即便如此,也全然不够她出十万分之一恶气! “主,主子,容奴才说句不当说,皇上如今这般看重您腹中胎儿,还未出世便已经恨不得将天下好一切全部捧于您面前,而您这番行事赵太医又说少不得会有点子风险,您……” “蠢货!生下来又如何?可是再好还能比得过那贱人嫡子嫡女?你难道不知道皇上心心念念想比照圣祖爷,想要让嫡子继位么?” 想到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弘历梦呓,原本就恨得失去了所有理智高子吟是只觉得心中滴血—— “与其冒这样大风险拼死生下这么个不知道养不养得活,长不长得大,长大了还有可能要眼睁睁看着那贱人贱种上位孩子,倒还不如鱼死网破,本宫得不到,她也别想要!” “主子……” “闭嘴,本宫不想听!你怎么可能会明白本宫心中苦,本宫心中痛,和本宫心中恨?那贱人有了尊荣有了儿子什么都有了,乌拉那拉贱人也有了兰馨有了宫权,纯嫔有了永璋,金氏陈氏黄氏又一个比一个年轻,只有本宫,只有本宫什么都没有,我恨,我不甘心,都怪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本宫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 高子吟显然被触动了心中隐晦痛处,顾不得腹中孩子,起身便一把扫掉了桌上所有茶盏物件,而看着猛然碎裂于眼前那些个精贵瓷器,她却是非但没有半点发泄过后松动,反而是进一步促进了她心中决断,状似魔怔抛出后一句—— “迟,迟不过明日,我定要送那贱人一份大礼,让她也尝尝这锥心之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绝对精彩,敬请期待!!</P></DIV> <TR> 116赏花赏出了人命 “没多久就是年节了,让内务府上紧些,别光顾着储秀宫那头误了大事,开年便是乾隆元年,可不兴这时候出什么纰漏。” 天下没有白吃午餐,既然想要抓紧后宫大权,自然就少不了得为着这上上下下事儿操心,放下手中册子,景娴揉了揉眉角—— “先前报上来那些个人都安排仔细了?” “主子放心,该打发打发,该调任调任,除了皇上和母后皇太后娘娘人没动之外,其余都清得差不多了,咱们人也后脚赶着前脚补上去了。”容嬷嬷一边帮景娴揉着肩膀,一边接过话头,“只是,随着储秀宫那位有孕身以来,这后宫里头局势倒是越发让人瞧不明白了,咱们需不需借着这会儿功夫也顺便往其他宫里头插点子人?” “你也知道那两个都是个安生不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宫里头便有大动,与其现多做多错,倒还不如瞧一步走一步,横竖底下那些个人眼下也够用了。”景娴挥了挥手,“暂不说这个,我听闻今个儿早间储秀宫那位娘家来人了?” “奴才正准备跟您说这档子事儿,皇上这几日不是一直不顾规矩歇了储秀宫么?听底下人说,今个儿早间也不知道怎么着,那位一直唤着胸口闷得慌,把太医院上上下下折腾了好一遍无果之后,又念上了娘家果脯干子,惹得高家人连牌子都没递便被皇上直接召进了宫里,耽搁了大半晌才走呢……” 说着说着,容嬷嬷顿了一顿,面上透出了些狐疑。 “说来也奇怪,这平日里虽然也有命妇和诰命夫人往宫中走动,可到底多是往母后皇太后娘娘那儿去,可今个儿却是不光储秀宫来了人,长春宫那儿也没歇着,后脚赶着前脚将硕王府人弄了进来,也不知道这一个两个打什么主意。” “哦?” 自从心中回过神来以后,景娴便对长春宫和储秀宫动静再不敢有半点不以为然,可正这般说着,还没等她细想这高子吟时不时整出来一出是个什么意思,便只见李嬷嬷突然领着个脸生小太监走了进来—— “主子,皇后娘娘派人来了,说是今个儿内务府供上雪菊很是喜人,瞧着眼下里左右无事,想要各宫主子往长春宫一同赏花品茶。” “哦?” -------------------------------------------------------------------------- 虽然如今大权旁落,弘历起疑,高氏有孕这番局势之下,富察明玉这儿境况并不算太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落足了下风,可是只要她一日呆这中宫宝座之上,膝下嫡子嫡女无恙,娘家富察一门没倒,底下人便怎么着都不敢迎高踩低踩到长春宫头上来,所供所献上物件儿皆是怎么好怎么上,如此,听闻这头儿要开赏花宴,自是红绿粉黄堆了满满一院子,映衬着长春宫殿里庄严大气华贵摆设,倒是非但不见半点衰败,反而满室尊贵之中透出了一二悠然—— “到底是皇后姐姐这长春宫叫人开眼界,不光是这底下伺候人一个比一个大方利落,摆设物件儿一样比一样瞧着精贵细致,就是这平日里瞧腻了花儿您这儿也透出了些不一样味儿,瞧着便让人心里头透着喜意。” “你啊,自从有了孩子以后,怎么反是越活越回去了,竟像是平日里被亏待得不浅似,喜欢就常来,难不成我还能挡着你不允你进门?” 这话虽然听得叫人舒心,可是一旦这说话人换成了自己死对头,再合意再动听话也不由得让人带上些膈应,看着高子吟那已然显怀小腹,富察明玉眼中是几不可查划过了一丝厉色—— “也不知道是学了谁,这小嘴跟抹了蜜似,难怪皇上是疼你疼得紧。” “姐姐这话说得?”高子吟拿着帕子掩着嘴笑出了声,“这宫中谁不知道皇上爱重是谁呀?您说这话可别是寒掺妹妹吧?” 能后宫中混个一亩三分地座嫔妃谁也不是个傻子,瞧着这二人面上说得亲热,可每一句话都没少透着机锋,自是谁也不会上赶着去自讨没趣,皆是赏花赏花,喝茶喝茶,可高子吟却明显不是个见好就收性子,见着对方一时之间被自己说得没了声,不由得再度抛出一句—— “再者了,这座又有谁不知道您那会儿有身孕时候,皇上是怎么心里眼里挂着?咦?对了,今个儿天气这样好,怎么也不见二阿哥和三格格出来走动走动,可别是娘娘觉着咱们不讨人喜欢,不愿意让二阿哥和三格格跟咱们亲近吧?” “咱们赏咱们,怎么好端端扯上了他们?” 被高子吟抢了白,富察明玉心里头本就不舒坦,听着这话头突然从自个儿身上移到了永琏和小三儿身上,便是下意识心中一突—— “说起来你这也是有了身孕人了,那一个两个年纪都小,省得待会儿不醒神冲撞到了你,便还是免了吧,以后有是机会,何必急这一时?” “您这话可就太过自谦了,这满宫里谁不知道姐姐教养是好,将二阿哥和三格格教得一个比一个懂事?这平日里不觉着,自从这有了身孕以来,倒是越瞧小孩子越喜欢了,再加上听着皇上日日挂嘴边夸赞,可不就是想借机沾一沾二阿哥和三格格福气么?” 高子吟筹划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今日,又怎么可能会被富察明玉这一番话给推脱掉,不但是没得半点收敛,反而是一扬嘴角—— “娘娘莫不是觉着子吟是个没福气,怕让二阿哥和三格格沾了晦气,还是说姐姐还惦记着以往那些个事儿,打心里不待见子吟,连子吟这么点子小小心愿都不愿满足?” 话说到这份上,座就算是个傻子也听得出其中蹊跷了,而原本还琢磨着硕王府那摊子事,压根懒得掺和眼前你来我去机锋景娴也跟着回过了神,余光扫去,却只见被说得进进不得,退退不得富察明玉脸色僵硬极了,半晌才不甘不愿从牙缝里抛出一句—— “你都将话说到这儿,本宫若是还不给你见,岂不是得落下个不慈不悌名儿?” 比起已知灾难,未知阴谋让人心惊,如此,富察明玉心中自是不安极了,可是看着高氏这个贱人将话说得如此直白,根本不留半点余地,却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为自己一向摆出来贤惠模样儿买单—— “秦嬷嬷,将永琏和小三儿带出来。” 富察明玉为人如何暂且不提,但教养子女上头,却正如同高子吟方才所说那般,极其用心,即便雍正八年出生永琏和雍正九年出生和敬如今虽然都不过四五岁年纪,可举手投足之间却是进退得宜,再加上那被养得圆圆脸颊,是直让人心中生喜,只是这一切看恨极了富察明玉,连带着整个儿富察家高子吟眼里,却是越看越觉得刺眼—— “方才说姐姐是自谦了,您还不认,您将二阿哥和三格格教得这样好,又哪会无端端冲撞上子吟?” 看着眼前这如同金童玉女一般永琏和小三儿,再想到与自己无缘腹中骨肉,高子吟心都要被积年累月恨意给挤破了,也顾不上来之前所想循序渐进,直接抛出了这么句语带深意话,而说完也不等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富察明玉接过话头,便直直起身,迎着永琏走了过去—— “二阿哥可还记得我?这些年来宫中一直事端不断,除了年节大宴都没机会多瞧上几眼,如今看着,竟是长得这样高了……” “记得,您是贤嫔娘娘,皇额娘和皇阿玛平日里也时常提及您,说您是个心善人。” “果真是教养得好,随口一句话就说得我心里高兴得不行。”高子吟心中如何想着无人知晓,可面上笑意却是越来越深,从身上取下个通体通透玉佩,“我这儿也没得什么上得台面东西,便拿着你皇阿玛赏下东西借花献佛了,全当我一点子心意,你可不要嫌弃。” 永琏虽然被富察明玉教养得好,礼数上头皆是不差,可正是因着被教养得太好,平日里便没少被叮嘱不能吃东西不能随便吃,不能拿东西不能随便拿,瞧着眼前玉佩,便自然而然将视线转到了富察明玉身上,想要征询自家额娘意见,富察明玉弄不明白高子吟这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可想到自己与对方之间那点子龃龉决计不至于放对方放下架子当着这么多人面来讨好自己,来不及多想便几不可见朝永琏摇了摇头,而就永琏得计,伸出小手将眼前玉佩往对方那边推了一推这么一瞬间,却只见高子吟面上飞划过一丝决绝冷意,脚下一崴顺势往后一倒,整个人数栽了下去—— “娘娘!” “主子!” “永琏!” 作者有话要说:穿鞋怕光脚,什么都不怕也怕不怕死=A=</P></DIV> <TR> 117自作聪明自作孽 “娘娘!” “主子!” 这赏花宴虽然从一开始就你说话别有深意,我回嘴带着机锋,可面上却还勉强维持着平和,可随着高氏这么一倒,事态陡然急转直下,整个儿大院却是不由得顿时随着乱腾了起来,而暂且不说富察明玉全然没料得到对方竟是会光天化日之下将所有算计摆明面上,自己眼皮子底下动起了手,被惊得半天回不过来神,就是一旁事不关己纯喝茶白看戏景娴也是万没有料到高氏竟是会拼得肚子里那块肉不要,闹出这样幺蛾子,而看着这一个个小被吓得扯着喉咙开始哭闹,上头那能坐得了主整个儿呆着半天没有反应,底下这高氏情形又瞧着越来越不好,放任下去跑不了得生出大祸,景娴也来不及诧异,来不及意外,来不及深思,来不及顾忌此刻身何处,一拍桌子便猛地吼出了声—— “吵什么吵,乱什么乱,都什么时候了,还嫌不够让人闹心?赶紧去传太医,太医院里有几个便叫几个来,连带着将二阿哥和三格格也领下去,好生哄哄别受了惊,别眼下这当口儿上裹乱!” 到了眼下里这份上,景娴即便再不明白高子吟用意,也看不明白了对方所打主意,只是这有一句说一句,就算再是与富察明玉立场对立,龃龉颇多,且为了自己永璂她不可能上赶着去将永琏摘出去洗干净,凭着高氏这早就将一步步算得仔细局势之下,也压根就没法摘出去洗干净,可这一来不管怎么样永琏都是被疼宠了好些年中宫嫡子,说是弘历那厮心尖子一点都不为过,他自个儿怎么罚不要紧,却轮不着别人染指,二来则是重生为人,眼见了那么多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例子,她也很是不必要去上赶着不讨好去先一步拿着这两个小去堵枪口,给他们一口喘气时候,亦算是给自己积了德—— “容嬷嬷去给宁寿宫报个信,李嬷嬷去给慈宁宫报个信……” 只是这不拿小开刀归不拿小开刀,积德归积德,景娴却不会傻得上赶着去帮富察明玉档枪子儿,顶迁怒,话锋一转,便直接将话头抛向富察明玉—— “我这来赏花也没带几个人,容嬷嬷李嬷嬷一去也没了上得台面,乾清宫便还是累娘娘身边秦嬷嬷走一遭吧,如何?” “好,去,就照你说得办……” 若平时,富察明玉决计不可能听不出景娴话中深意,可这心思早就乱成了一团,正是六神无主当下,她却是压根顾不上这些,目光呆滞挥了挥手,心中犹如困兽全然找不到半点出口—— 这贱人不是想儿子想疯了么?为什么竟是拼得腹中骨肉不要生出了这样毒计? 富察明玉想不明白,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愣愣看着永琏和小三儿哭闹不止被带进了后殿,看着景娴指挥下人将高氏轻手轻脚抬起来,看着高氏裙摆上殷殷鲜红……这贱人不是仗着肚子里这块肉明里暗里跟自己过不去么?一会儿说皇上想好了阿哥名字,一会儿说皇上也喜欢格格,一会儿又说皇上铁了心要封她为妃么? 眼前这一片鲜红犹如一双大手,狠狠掐住了富察明玉咽喉,直让她喘不上一点气,憋得周身无力,遍体生寒,自己明明对这贱人有防备,甚至做梦时候都嘀咕着这贱人究竟打什么主意,可是她没料到,也全然没有往这上头去想,这贱人竟是会拼得荣华不要,拼得子嗣不要,拼得一切不要,都要将自己拖下水,一摊怎么都洗不净撇不开脏水……想到本就对自己生了别心弘历,想到他那本就生性多疑性子,想到他那话里话外透着警告意思,想到自己下半生依仗就被这么个拙劣得不行,同时却又管用得不行阴招给生生折去了一大半力量,仍然端坐正中凤座之上富察明玉便再没了半点中宫皇后气势,浑身无力如若傀儡,心里眼里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幅模样儿。 她想不明白,老天爷也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去想明白,得知是长春宫宣召,得知是如今宫中精贵储秀宫那位出了事,太医院众人谁都不敢耽搁,一个个比兔子还要来得急,而就这一窝蜂涌进长春宫太医刚跨入大殿,还没来得及瞧个明白时候,一抹满带怒气明黄色身影也后脚赶着前脚奔了进来,伴随着此起彼伏请安之声,抛下一声震耳欲聋怒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我……” 富察明玉不接话还好,一接话便刚巧是让满腹怒火正是没处儿撒弘历找着了出气头,劈头盖脸便吼了起来—— “你忘记朕叮嘱了么?你忘记朕是怎样苦口婆心话了么?朕是那样相信你,可到头来你是怎样回报朕,你说,子吟怎么会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你长春宫出了事,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还是说永琏就是得了你指示,才生出了这般大胆子?!” 气急了弘历压根就不想听富察明玉半句辩解,看着被哄得平复些听着风声刚刚被带出来永琏,迁怒之意一起,眼中也再没有平时半点温情,不容永琏说上半句,便不管不顾抛出一句—— “混账东西,平日里瞧着倒是个好,怎么心思竟是这样恶毒,真真是活学了你额娘,竟是对自己弟弟下这样毒手,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么?个不慈不悌混账东西!” 不慈不悌! 皇上所言是金科律令,所下评定是为考语,皆是要记入册,如此,一听到这不慈不悌四个字,富察明玉不由得眼前一黑—— “皇上……” 见到一切都如自己预料之中那般顺利,见到富察明玉那顿时变得一片苍白脸色和摇摇欲坠身形,高子吟心中很是得意,可同时却不忘将表面功夫做得足,顺便不动声色再上一回眼药—— “这不关二阿哥事儿,说到底也是子吟,子吟没有福气,本想沾沾二阿哥喜气,想着将来也能生下个跟二阿哥一般聪慧孩子,却没想到……您,您不要责怪二阿哥,都是子吟错。”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说到底还不是这个孽子错?”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弘历不由得怒上添怒,言及永琏也从先前混账东西变成了孽子,直听得富察明玉面上生恨同时心中冷,而永琏也跟着眼圈一红一溜儿跪了下来,可这非但没能让弘历心中生出一点怜意,却只让他越发反感—— “哭什么哭,难道你还觉得有什么可委屈?看来也是朕平日里太娇惯你了,竟是把你惯成了这幅模样儿!” “儿臣没有,儿臣真没有……” “你还敢狡辩,真真是反了不成?!” “行了!” 看着高子吟唇边挂着冷笑,和跪下头小脸憋得通红永琏,景娴不知怎么便想到了前世令妃和自己永璂,直让人看得刺眼极了,瞧着眼前这木已成舟,富察明玉这一支已然是彻底招了不待见,自己也不算上赶着做什么好人,便直接抛出一句打断了眼前这让人越看越膈应画面,深呼一口气挑过话头—— “皇上,眼下里贤嫔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我看着她疼得脸都白了,您是不是也得先顾着这头儿点,万一您这般吓着了贤嫔可怎么办?赶紧让太医给瞧瞧吧?” “对对对,你说得对,还是你想得周到。” 被突然打断了话头,任谁心里头都有些不痛,弘历自是不例外,可听着这话里头意思,却又不由得深觉有理,一扫面上不满,一连声吼了起来—— “你们这帮子饭桶,还不赶紧给贤嫔瞧瞧,要是耽搁了,朕非得摘了你们脑袋!” 没得上头命令,谁都不敢动作,眼下里得了这话,自是一个比一个动作得要,可是这不搭脉不知道,一搭脉却是直让这些个见多识广太医脸色顿时大变,该死,又牵扯上皇家阴私了! “回,回皇上话,娘娘此胎怕是有些不妥,先是服了些寒凉东西,再又受了大力撞击,怕是,怕是……” “什么?寒凉?”弘历眼中飞划过了一抹厉色,可这会儿也来不及再朝富察明玉发作,急急又问道:“怕是什么?!”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不说不觉得,一说倒是让一旁看足了好戏,心里头出够了恶气高氏开始尝到了自己所种下苦果,说起来,高子吟以前也没少觉得那些个生产女人一个比一个鬼哭狼嚎有做戏之嫌,可这会儿轮到了自己个儿头上,却总算是她彻底明白了其中苦楚,捂着一抽一抽小腹,只觉得天转地旋疼得让人受不了,让她后知后觉后怕了起来,而没等她咬紧牙关憋出个只言半语,却只听那太医一副豁出去了样子直直抛下了句—— “怕是胎儿不保,大人也得跟着,跟着折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请假看牙医,如果疼得不厉害,就还有一~</P></DIV> <TR> 118乱腾劲儿刚开始 “好痛,好痛……该死,怎么会这样痛!” 眼瞧着高子吟慢半拍发作了起来,弘历没了脾气,太医也不敢掉书袋子,上上下下人不耽搁,半扶半抬直接将人抬进了长春宫偏殿……看着自己将一步步算得精准,不但是除去了那未知隐患,还将富察明玉连带着那个越看越刺眼小贱种一锅端得顺利,高子吟原本以为自己必会觉得大人心,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可随着这时间流逝,随着腹中抽痛越演越烈,她却是压根就分不出一点心神去得意去落井下石,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了一般,痛得入骨。 “主子,您忍着点,太医已经去熬药了……啊!” 看着眼前自家主子身下血越流越多,全然没经过人事丽珠也不由得彻底慌了神,只能苍白着一张脸象征性劝慰上几句,可这话儿听从未受过这番磨难,已然临近崩溃边缘高子吟耳中,却是怎么听怎么觉得无力,痛苦难耐之下,也不知道从哪儿生出来力气,竟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了丽珠,尖锐指甲那细细皮肉之上划出了丝丝血红—— “你说,是不是这孩子怨我,怨我夺去了他命,让他连见一见阳光机会都没有?” “主子……” “可是,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若是没有他,我怎么能扳倒富察明玉那个贱人,怎么扳倒永琏那个贱种,若是等他来到这个世界,发现所见到一切是那样肮脏那样污糟,岂不是会越发心气难平?” 高子吟出身并不显赫,即便高氏一门包衣之流中算是站得住脚跟,家中也有几个能拿得出手角色,却到底算不上什么上得台面家族,再加上他们又属汉军旗,便是没有满人那一套女子尊贵规矩,如此,这从小就没受过什么家族照拂,一切荣华一切富贵都只能孤身一人去争去夺情形之下,高子吟早就习惯了凡事只朝利益看,性子既冷漠又自私,即便是对这盼望了不知多少年腹中骨肉来到有点子欣喜,可多却是利用和算计,压根就没有过什么母子连心感情,直到眼下里这小腹之中如同报复一般越来越痛,折腾得她几乎丧失理智,才让她半带后怕半带推脱扔出这样一句,全以来安慰自己—— “我都是为了你好,对,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怪就怪那富察贱人,怪那小贱种,若不是她们事事与我作对,又怎么会让你落到这样田地?”精神和身体双重折磨之下,高子吟神志不由得有些飘忽,“你放心,额娘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底下没有个伴,用不了多少时候,用不了多少时候,额娘便会让那贱种去与你作伴……” “主子!” 丽珠认知之中,高子吟一向是面上温柔,私下狠戾,万事皆不愿脱出她一点掌握之外,从未见过对方这般脆弱这般疯魔模样儿,不由得顿时一愣,可还没等她想出个什么劝慰话上赶着去宽宽对方心,却又只被耳边这一连声大逆不道话吓得脚跟子一软,顾不得平日里畏惧,猛地出声打断了对方还欲继续话头—— “您糊涂了么,眼下里咱们什么地方,若是这话被那位人听去了可怎么办?”眼瞅着前去熬药太医还没有回来,偌大屋内只剩下自己和高子吟,丽珠心里头虽松了一松,可往深了想却仍是不由得背脊一凉,“不管怎么说,眼下事儿已经成了这样,您与其这般自怨自艾,倒还不如想想接下去该怎么办……皇上这一关过去了,可还有那精明得不行皇太后呢!” “皇太后?皇太后又怎么样?” 高子吟身子越来越虚弱,小腹也抽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可听到这话,眼中该有厉色和狂妄却仍是没有减少一分—— “这后宫是皇上后宫,这天下是皇上天下,只要皇上怜我惜我,她们又能怎么样?先前皇上要封我为妃,她们就是再不情愿不还是只能顺着皇上意思来?” “主子!” “怎么着,我还说不得了?我白白丢了个孩子,事又出长春宫,她们难道还能拿我发作?说我自己上赶着弄掉这孩子?说出去傻子都不会信,哈哈……啊!” 拥有时候不珍惜,失去时候又觉得可惜,说得便是高子吟此刻心情,可是老天爷眷顾了她一次,却显然不准备再眷顾她第二次,还没等她来得及将话说完,便是只觉得小腹猛地一坠,直看得一旁丽珠顿时止住了到了嘴边话,脸色勃然大变—— “血,好多血,天哪,来人啊!” -------------------------------------------------------------------------- “主子爷,太医们方才已经验过了这儿茶水和点心,并没查出有什么问题,只是……” 高子吟那儿折腾了这么久,狂妄了这么久,终于正式迎来了她自己亲手所种下苦果,而这头碍着血房晦气不能就近看上一看,满肚子火没处撒弘历正殿也没闲着—— “只是什么?” “只是奴才去储秀宫中走了一遭,却是发现了不少可疑东西,储秀宫里奴才说前几日浣衣局所送来衣物不知怎么带有香味儿,一开始也没上心,只以为是那头人想要上赶着讨好贤嫔娘娘,却没想到娘娘穿上身之后觉得难受极了,便再不敢穿只叫人收了起来,方才,方才太医瞧了瞧说是那衣裳上有股子异味,具体是什么还得仔细查查,而此外……” 看着整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富察明玉,和一旁忍不住掉泪却不敢哭出声永琏,吴书来心中默默道了句哀—— “此外,储秀宫奴才听闻贤嫔娘娘出了事儿都着急得不行,奴才去时候正是张罗着炖点子补品,可太医却是从那药材里头闻出了红花味儿,底下人说,说这些个药材都是皇后娘娘前些日子赏赐过去……” “什么?!” 听闻此言,场之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而出声不光是顿时勃然大怒弘历,还有一旁终于慢半拍回过了神来富察明玉—— “皇上,我冤枉啊!” 到了眼下这般田地,富察明玉也再也分不出心神去想高子吟为什么竟是会拼得肚中孩子不要也要拖自己下水,满心满眼便只想量减轻自己罪过,逮着了机会也不等弘历发作便急吼吼辩解出声—— “我承认,我对贤嫔确实没能像所说那般一团和气,可自从您先前撩下了那些话之后,我却也明白哪些事儿能做哪些事儿不能做,再者,无论贤嫔怎么样,孩子总归是无辜,我也是有了两个孩子人了,怎么会恶毒去朝有孕身她下手?”富察明玉这会儿也顾忌不上平日里端庄模样儿,跪弘历脚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些个药材都是先前时候坤宁宫走水,母后皇额娘和圣母皇额娘怜惜我才赏下来,送去储秀宫之前,还怕药性跟孕妇有什么冲突,特特去找了邓御医过来瞧了瞧……皇上,我真是冤枉啊!” “不是你那是谁?” 弘历本就不是个太拎得清,加上此时正怒头上,便是没那个劳什子功夫去仔细思忖,只觉得富察明玉这番作态全是狡辩—— “难不成子吟还特特为了陷害你而不顾肚子里孩子?!” “皇上,我不是这个意思……” 富察明玉这会儿也总算是回过了味来,察觉出了高子吟‘良苦用心’,勉强压抑住心中滔天恨意,避重就轻转过话头—— “这宫中这么多眼睛看着我赐下药材,说不定就有哪个内里藏奸想要挑拨我和贤嫔关系,从中插了一脚,而退一万步来说,甭说我真没有这个心去害贤嫔,就是有,我也不会做这样堂而皇之啊……”富察明玉看着弘历满脸狐疑样子,一颗心不由得沉到了谷底,咬牙之间竟是直直抛出一句,“若是您还是不信,我愿意退位让贤,以示自身清白,望皇上明鉴!” “你……” 不得不说富察明玉这招以退为进本钱实落得大,不光是听得场嫔妃目瞪口呆,就是压根不相信富察明玉半个字弘历也不由得犹疑了起来,可是就这满场哗然之时,外头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大响动,而随着这声响动抬头望去,竟只见是哭丧着脸太医和满手是血丽珠—— “主子爷,孩子,孩子保不住了,是个男胎,而娘娘,娘娘也厥过去了!” “什么?!” 事已至此,除了满心生痛弘历,和满脸灰败富察明玉之外,场之人谁也不敢再搅这趟浑水,象征性挤出几滴眼泪做了做样子之后,便一个过一个接连告退了出来,而走回翊坤宫路上,景娴揉了揉眉角,只觉得疲累极了—— “这事儿咱们不能再插手了,让底下人把事儿做干净点,抹了之前痕迹……” 回想着刚才短短时间内所发生一连串儿让人始料未及事儿,以及出长春宫之前后所看到富察明玉眼中滔天恨意,也等不上容嬷嬷应上一声,便只听到景娴以只有二人能听得到声音轻轻抛出几个字—— “这乱腾劲儿怕是才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牙医好凶残,现还咬着棉球,右半边脸完全没感觉了QAQ ps,对于孩子神马时候可以看出性别,这个真摸不着头脑,有说三个多月可以了,有说要四五个月,剧情需要,莫拍嘿嘿=3=</P></DIV> <TR> 119人人都有猪队友 高子吟没了孩子,长春宫被封了宫,可正如同景娴所预料一般,后宫之中并未就此消停下来,反而是战火越演越烈。 先说长春宫这头儿,眼瞧着那贱人自作孽不可活,富察明玉心中不是没有一点觉得老天爷长眼意,可对比这那头声势大涨,每日所传来‘贤嫔娘娘又得了赏’‘皇上又往储秀宫去了’一系列消息,看着自己这再度冷清下来宫殿,和被吓得至今没能回过神来,且差不多彻底失去了宠爱永琏,多却是恨,恨不得能亲手手刃那贱人恨—— “秦嬷嬷,今个儿皇上还是去了储秀宫?” “回主子话……”看着自家主子一副淡然得不行模样儿,秦嬷嬷不由得背脊一凉,只觉得比那怒形于色模样儿还叫人渗得慌,“大概算起来,皇上储秀宫歇了差不多有四五天了,虽说从情面上来说是为了慰藉一二,可从理来说却到底不合规矩,见着皇上似乎没个头模样儿,宁寿宫和慈宁宫也坐不住了,今个儿刚下朝还没等皇上往储秀宫去,便将皇上召了过去。” “他倒是好一副情深意重,也不想想那贱人消受不消受起。” 如若说此事之前,富察明玉对弘历尚且留有一丝情感,凡事尚且留有一丝余地,那么当对方为了高子吟对她冷眼相待,连带着不分青红皂白发作起了永琏时候,这原本就不怎么坚固情感便不由得烟消云散了,如此,不听这话倒也罢了,一听这话儿,想着自己处境,和那贱人境况,便只见她冷笑出声—— “那两个老家伙一个比一个精,宁寿宫那个倒也罢了,平日里便明里暗里瞧我不顺眼,只差没得机会整治我,这会儿落井下石总归没什么好意外,只是慈宁宫那个居然也是上赶着瞧我热闹,呵,她不是一向看不惯那贱人弱柳扶风下贱样么?怎么这会儿竟是闭口不出一句声了?真当本宫拿宁寿宫没有办法,就拿她也没了法子?”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别说本就不怎么纯良富察明玉,眼见着自己被逼到了这份上,宫外娘家使不上力,宫里也没半个人拉自己一把,反而所有便宜皆让那贱人得了个干净,只觉得满腔怒火没处撒—— “她不是一直对那晴儿面和心不合么?我索性帮她一把,让满朝文武都看看她这幅上不得台面小家子模样儿,本宫得不了好,她也别想得了好去,想置身事外,也得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斤两!而那个贱人……” 富察明玉冷哼一声,满脸毫不掩饰恨意。 “她不是自己不待见那个孩子么?不是心里眼里都想着拿那个贱种来算计本宫么?既然如此,本宫又怎能不成全她那一番‘苦心’?” “主子……” 秦嬷嬷原意是用不着她们自个儿动手,外头人自然会坐不住,只用冷眼瞧着便好,全然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劝慰听到自家主子竟是会变成这幅模样儿,被对方这份阴冷模样儿吓得不行,只担心对方被气得昏了头脑惹下什么无法预料大祸,可还没来得及出声,却又被对方打了个正断—— “让哥哥上门去求求伯父,出了这样大事儿,伯父就是再年老讫休不问朝政也决计不可能看着咱们富察家就此一蹶不振,还有硕王府,还有允裪福晋……本宫倒要瞧瞧她有多大本事,能迷得了皇上心,迷得了那两个老家伙心,迷得了后宫那些个贱人心,时不时还能迷得了前朝心!” ------------------------------------------------------------------------ “主子,出事了!” 富察明玉不是不知道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多说多错,多做多错,若是按照理智以及她平日里心智来说,怎么着也得等到弘历火气消了之后再怀柔以待,只是为女则弱,为母则强,她可以忍受对方一而再再而三挑衅自己,可以忍受对方样样都要比照着自己来,可以忍受对方受了弘历宠爱,却怎么都无法忍受对方将手伸到了自己唯一依仗永琏身上,看着自己连带着永琏被害成这幅模样儿,泥人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火气,逼得她一刻都隐忍不住反击了起来……而长春宫奴才虽然知道自家主子这回儿怕是栽了大跟头,可不得不说出身名门富察明玉对于驭下之道实拿捏得准,一早便让底下人知道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道理,让底下人死死站了自己这条大船之上,如此,即便是不为自家主子荣光,不为长春宫荣光,单是为了自己小命也没人敢违抗富察明玉命令,皆是一个比一个动作了起来。 “孩子,孩子……呵,竟然真是个男胎,居然是个男胎!” 看着自家主子自从知道了腹中怀原本是个健康男胎之后,便情绪消沉,除了皇上面前还稍稍正常一二之外,私底下皆是这幅魂不守舍魔怔模样儿,丽珠只觉得糟心极了,劝也劝了,哄也哄了,若是寻常时候,丽珠或许也就随她去了,只是正如同长春宫奴才为了自身荣辱早就跟富察明玉成了一条绳上蚂蚱一般,就算高子吟驭下之道再差,作为对方心腹,丽珠也很是明白若是对方倒了等待自己便只有一条死路,如此,想着方才听到风声,丽珠不由得彻底慌了—— “外头说,说恂郡王之所以会弄到如今这个天地,皆是因为孝期内出生,有违天意,而您之所以有了身孕以来会事事不顺,闹得后竟是连孩子都没能保住,亦是因为先帝爷孝期以内没能怀有诚孝之心,惹怒了先帝爷,这是先帝爷发怒了报应……” 丽珠虽然没读过什么书,身为宫女也不知道前朝那些个明枪暗箭,尔虞我诈,可是却也知道孝期内生子是个多么大不违事儿,孝恭仁皇后孝庄文皇后逝世之前就有了如今恂郡王还被编排出这样闲话,那么轮到自家主子这,岂不是得被天下人唾沫星子给淹死? 想到这里,丽珠不由得越发着急上火,看着自家主子全然一副不为所动模样儿,说话也带上了点哭腔—— “主子,您倒是说句话啊,咱们,咱们现该怎么办?” “怎么办?” 没了孩子之后,高子吟面上再不复以往红润气色,一脸灰白之中透出来是沉沉死气,听到这话儿,也没有一点之前运筹帷幄,呆愣愣摸着自己已然瘪下去小腹,木然接过话头—— “可不就是报应么?若不是报应又怎么会从生有残疾孩子无端端变成健康男胎?哈哈,这不就是报应么……” “主子!” 如果现下里站高子吟面前人是弘历,说不定会因着对方这幅脆弱得几将崩溃模样儿而生出几分怜惜,可看丽珠眼里,却只觉得对方是一心往死路上头撞,若不是顾忌着上下尊卑,丽珠真是想上前给对方两下让对方点回过神来,如此想着,话里也就不由得带上了两份怨气—— “先前奴才也说过,让您再等些日子,说不定太医就能看出您腹中胎儿好坏,但您却根本不容旁人置喙偏要一意孤行,而如今皇后娘娘倒了,说起来您也算是达成了心愿,可怎么就……” 早就被拖上了大船丽珠没有了退路,心里虽然气虽然怨可多却是恨铁不成钢,全然没料到事情竟是会变成眼下这幅模样儿,而这番话放平时,高子吟少不得会被激得暴跳如雷,但眼下里却是不然—— “是啊,你说得对,是我一意孤行,不然,不就有儿子了么?呵,儿子……” “主子!” 听着对方这番全然没抓住重点话,丽珠只觉得被气得肺管子生疼,可这会儿她却也顾不上多作埋怨,为着对方那自食恶果又事后生悔去膈应去不自,看着对方这幅死活提不起斗志放任不管模样儿,脑子灵光一闪便直接抢过了话头—— “主子,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意思是正是为了那未曾出世小阿哥您才得振作起来啊,不然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么?” 看着对方猛地抬起头,丽珠松了一口气,自作聪明得越发来劲儿。 “况且,您想想,若不是皇后娘娘步步紧逼,您怎会做出这样决定,您有什么错,说到底不还是全怪皇后娘娘?现您孩子没有了,惹得主子爷份外怜惜,长春宫备受冷落,看起来一切皆是不错,可是这么多年处下来,您难道还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个有心计,她怎么会甘愿吞下这个哑巴亏,不做一点反击呢?若是如同当年哲妃娘娘事儿一般被压了下来,之后又东山再起可怎么办?” 看着高子吟神色从不知所措迷茫慢慢转变成了深以为然坚定,丽珠不由得大松了口气,咬着牙便抛下了后一句压死骆驼稻草—— “您,您可不能让小阿哥白白牺牲啊!” 作者有话要说:牙疼了一晚,又加上来了大姨妈……还有比我悲催么QAQ ps,谢谢得之同学关心。</P></DIV> <TR> 120战局又添生力军 “主子,这事儿虽然闹得动静不小,前朝那帮子也皆是得到了消息,可碍于事关皇家阴私,再加上如今前朝说得好听一点是君主相宜,说得不好听一点雍正朝乱摊子还没折腾完,自是谁都不敢局势未明时候上赶着往上凑,只有宗室那些个老王爷有些微词,将话说得不太好听,可正如同您先前所料,瞧着眼下情形,就是老伯爷和硕王府以及履亲王福晋再想明哲保身,也总是不能眼睁睁着看着自个儿本家出什么大祸,皆明里暗里使上了几分力,而宁寿宫和慈宁宫那二位虽然心里头保不齐有什么别心思,却也到底不远别人拿着宫中事儿来随意嚼舌根,省得传出去落得个后宫不宁话头,几几相加之下总算是将事儿给压了下来,对外只宣称是储秀宫那位身子骨不好,没得这个福气……主子,实是可喜可贺。” “呵,意料之中。” 看着事儿没被捅到明面上,给自己留下了一丝余地,富察明玉心中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揉了揉眉角—— “底下人将事儿办得不错,如今宫中流言四起,各宫各院就没得什么反应?” “回主子话,那高氏不知道给主子爷灌了什么迷汤,前几日竟是闹得主子爷巴巴去找宁寿宫那位想要升了她位分,就是后被那位借着先帝爷遗训给驳回去了,怕也到底怕主子爷一意孤行,眼下里瞧着这对自己有益无害信儿,怎么会上赶着出来插手?而慈宁宫那位心里头虽然说不定有什么旁想法,可眼下里她自己个儿事儿还折腾不完了,对于这档子事又能说什么?再者,她母后皇太后面前又有什么说话份儿?还敢明面上去驳了她意思去?而皇上心里头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想,面上也没因此怒了高氏去,可这孝期有孕本就是板上钉钉事儿,难不成还能明晃晃发作出来,上赶着去背上个不孝名声?而至于储秀宫那位……” “嗯?” “听底下人说,自从知道腹中怀是个男胎之后,便一直有点神神叨叨,到眼下里还没有回过神来,可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她是装,想要借此博取主子爷怜惜,心机成算仍是半分不少,可她难不成还敢去拿着先帝爷说舌?别说这事儿本来她就不占理不是?” “趁她病要她命,古人诚不欺我。”富察明玉落下了心中大石,轻哼一声,“好她就这样一直神神叨叨下去,本宫就不信皇上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么怜惜下去,宠了这么久,也该腻了!” 说到这里,只见富察明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止住了话头,而思忖了片刻,也不等秦嬷嬷接过话头,便皱着眉直接抛出一句—— “对了,先前让你留神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您是说?” 富察明玉被逼得没了法子,很是有些想一茬是一茬儿,听闻此言,想了好半天,秦嬷嬷才会过了意来—— “主子吩咐,奴才自是不敢怠慢,只是现下里后宫大权落那非友是敌翊坤宫那位手里,办起这事儿来总是少不了有些阻碍,望主子多许奴才些时日……而容奴才说句拿大,您,您可是真打定主意了?” “若是有别法子,你以为本宫愿意这样做?” 富察明玉倒没有怪罪秦嬷嬷办事不利,毕竟她也知道要一切符合要求,一时半会儿之间急不来,只能一步步慢慢而为,只是听到秦嬷嬷这后半句话,却还是忍不住沉了沉脸……若说以前,对于这上赶着给弘历添女人事儿,富察明玉是决计少不了会觉得堵心和膈应,但这话又说回来,以前是以前,现是现,眼下里,即便暂且不说对弘历情分早已差不多被磨得干净,就单凭着眼下这局势,她也不得不从旁地儿寻个突破口,来打破这让人进退不得尴尬僵局。 如此想着,富察明玉不由得合了合眼眸,轻叹出声—— “眼下里冷眼瞧着,虽然咱们这长春宫是还没到坏地步,当日本宫所说那些个话,皇上也似乎是听进去了一些,可这么不冷不热,不上不下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如此,便怎么都少不了得寻上个得力帮手,不说指着她成什么大事,只要她能将皇上心思从储秀宫贱人那儿分薄来一些就足够了……” 说着又顿了一顿,勉强压抑住心底里恶心。 “那贱人咱们看着是觉得讨嫌,可无奈皇上偏偏就是好这一口,既然打定主意要这上头做功夫,便自然少不了得投其所好……没几个月就是小选,你让家里上点心,你也留留神,照着那贱人模样挑个合适出来。” “是,奴才谨遵主子吩咐,只是……”秦嬷嬷看着富察明玉笃定神色,心知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想着将事儿怎样做到善美,“只是,这找到合适人破了眼前僵局,给主子您掰回一两成固然是好,可却得防着此人将来生出什么异心,俗话说得好,为女则弱,为母则强,若是将来她有了孩子,哪能还对咱们二阿哥心力?主子,您可得防着点。” “孩子?”富察明玉不屑一笑,“本宫可以为了顾全大局帮她争取宠爱,也可以给她享之不荣华富贵,可孩子?正如同你说这样,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再小心眼都会被撑大,如此,本宫又怎么会留下这么个后患?” “那您意思是……” “主子!” 主仆二人正这么说着,还没容秦嬷嬷将心中犹疑付诸于口,便只见双云一脸慌张走了进来,神色惊慌抛下一道如同炸雷般消息—— 此消彼长,你来我往,乃是后宫生存之道。 人都有劣根性,能推脱情形之下,谁都不愿上赶着去背上那份负罪感,高子吟自然也不例外,如此,听了丽珠那一番连消带打劝解,自然就顺着阶梯往下爬将心中原本悔意慢慢转化为了恨意,再加上丽珠添油加醋所说长春宫动静,便两两相加如同想要找一个发泄口一般,顿时调转了枪头,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富察明玉头上,后脚赶着前脚动作了起来。 “你说什么,那贱人居然!” 富察明玉打心眼里不相信高子吟那么个狠毒到连自己腹中胎儿都不放过贱人会事后生出什么愧疚之心,多就是因着是个男胎而有些悔恨罢了,可就是再装疯卖傻,心里头明亮,事关先帝爷风声,那贱人怎么着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吞下这么个哑巴亏,可是她没有料到对方竟是会不按常理出牌剑走偏锋—— “说本宫生来克子?凭着她肚子里孩子生下来也少不得要叫本宫一句皇额娘,说是本宫生生克死了那贱种?!”听着双云哆哆嗦嗦报上来信儿,富察明玉不由得怒极反笑,“她倒是打了个一本万利好算盘,呵,竟是想让本宫背上个不忠不贤罪名……呵,倒是本宫低估了她!” “主子,那咱们,咱们该怎么办,主子爷会不会听着这话对您再生出什么不满?” “哼,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反正他已经彻底不待见上了我,我还怕什么满不满,难道他还能凭着那点子空口无凭风声上赶着来废了我不成?”富察明玉说得咬牙切齿,“就是他想废,也得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废!” “主子……” “君臣有别是不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也不错,可我好歹也是先帝爷亲赐嫡福晋,凭着先帝爷遗命正位中宫皇后,难不成他还能为了那贱人,全然没得半点顾忌将咱们富察家上上下下一锅端了不成?富察家历经三朝,真以为是什么能任人拿捏主儿?别说眼下里他还没能收紧手中大权,朝中还有五大辅政大臣,再加上那古州厅事儿倒如今还没得个完了,少不了要咱们家人效力……那个上不得台面贱人以为就能凭这一点半点风声将我置诸死地?可笑!” “那咱们……” “不用管,咱们巴巴凑上去反而还抬举了那贱人,让她吵,让她闹,让她自己生生去磨平了皇上信任和宠爱那才叫好!” “是。” “还有,先前与你说那档子事儿不能再拖了,那贱人不是一直以为自己是后宫之中第一人,仗着皇上那点子宠爱便无法无天,旁人都拿她没得办法么?本宫就偏要弄个人进来……” 说完也不等底下人接话,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不过你方才说得也有理,为了以绝后患不能找这宫里头不知根不知底人,还是从咱们家里头找个家生子或是旗下包 作者有话要说:聪明如你们,肯定知道这个人是谁吧,咩哈哈~ Ps,因为牙疼和大姨妈所以昨天和今天米有加,明天或者后天会补上说,谢谢支持。</P></DIV> <TR> 121令妃名为魏碧涵 “主子,小选名册已经报上来了。” 高子吟小产,富察明玉禁足,弘历偏心偏到了头,直让后宫之中连日以来热闹得翻了天,瞧着前者反击,后者避让,私底下是传出了不少中宫势微闲话,可看戏归看戏,坐收渔翁之利归坐收渔翁之利,面对着如今这看起来平静,实则却乱成了一锅粥局面,翊坤宫上上下下却是半点都不敢闲着—— “近宫中事端不断,闹得前朝后宫都怪糟心,主子爷有意大办年节去一去晦气也是理,只是这突然之间,却是底下闹得人手有些个不够用,只能将小选提前……”容嬷嬷恭敬呈上名册,“原本这历来小选皆是由内务府一手承办,不过眼前到底跟往年不同,您也知道,长春宫和储秀宫那两位都不是什么安分主儿,说不定就会借着这空子,折腾出什么小动作,便想着万事还是得让主子过一过眼,奴才心里头才有个谱儿。” “你说得不错,近那一茬借着一茬儿,谨慎些总是好。” 景娴是不欲那二人之间幺蛾子上头插什么手,也不想上赶着将自己搭进去惹来一身腥,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眼睁睁看着那二人自己眼皮子底下将手伸得太长,危害到自己利益,而听闻容嬷嬷话,接过写满了名字出身小册,一眼扫过去,却只见她刚准备翻页手突然一顿,眼神也随之顿时变得诡异了起来—— “主子?” 看着景娴原本还显淡然面色因着手中名册勃然大变,容嬷嬷虽不知其意,却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可,可是有什么问题?” “嗯?” 景娴下意识应了一声,可目光却非但没从名册上头移开,反而变得越发锐利了起来,死死看着眼前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三个蝇头小楷,景娴只觉得恍惚间被一双大手死死掐住了咽喉,让她浑身上下喘不过气,双手不自觉跟着慢慢收紧—— 魏碧涵! 出身卑微,却仗着孝贤死人风一路荣宠令嫔,宠冠六宫,独占鳌头令妃,不是皇后却胜似皇后,稳抓中宫大权令贵妃……针锋相对了那么多年,你争我斗了那么多年,不死不休了那么多年,若不是这三个字突然出现她眼前,她怕是还险些忘记了这令妃姓甚名谁,而平心静气了这么些年,看着前一世占了身前身后名富察明玉和至死都是弘历为爱宠解语花高子吟斗了那么多年,景娴也以为自己早就看透了,再也不会为了后宫之中任何人生出什么波澜,可看着这突然出现自己面前三个字,被压心肺深处那些恨意却如同终于寻到出路困兽一般,顷刻间涌出,将她所有理智神志数吞没。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昨个儿皇上歇了臣妾那儿,闹得今早有些起晚了,原本皇上体恤臣妾让臣妾今个儿不用来请安,可臣妾想着理不可废,总是不能让娘娘以为臣妾恃宠而骄……娘娘脸色瞧着不太好,可别是怪罪臣妾吧?” “哎哟,这世事无常,怎么五格格和十三阿哥就这么去了呢,就留下一个不怎么得宠十二阿哥,这叫娘娘以后怎么办呐?不过拿句大,好歹咱们也是姐妹一场,虽然臣妾帮不上什么大忙,可皇上过去臣妾那儿时候却也少不了会劝皇上多来长春宫走上一走,娘娘可不要太伤心了,万一这伤了心神,岂不是叫十二阿哥越发……呵呵,臣妾告退。” “娘娘,不知道您听说了没有,今个儿皇上兴起去上书房走了一趟,可不知怎么竟是偏偏罚了十二阿哥,怪是娘娘没教养得好呢,果然呀,这儿女都是债,只是您别怪臣妾将话说得不好听,十二阿哥怎么说也是半大小子了,不能到前朝帮皇上分点忧也就罢了,怎么跟那些个弟弟妹妹混一起,连个书都读不好……呵,娘娘还是听皇上意思,以后还是一门心思教导教导十二阿哥吧,后宫事儿自有臣妾来操心。” 魏碧涵手段并不高明,可对于前一世也不怎么聪明景娴来说,却已然足够管用,一次两次她忍了,她以为只要将苦水往肚中吞,总有一日弘历会看到自己辛苦和为难,总会因为怜惜或者愧疚而对自己公平一点,对永璂公平一点,可事实上,她这份自以为然之下,等来却是对方越发嚣张气焰,和彻底毁灭—— “那拉氏,枉你还是出身名门,居然这么多年下来都拿不准皇上意思,还对皇上私事指手画脚,真当自己是盘菜了?还蠢得断发明志,哈,若不是多亏了你蠢成这样,我倒还不知道要如何摆平前朝那些个老狐狸,将你挤下后位呢!” “每次看见你巴巴讨好那老婆子我就想笑,你以为太后是打心眼里心疼你?若是真心疼你怎么不见她皇上发怒时候帮你说上一句两句?怎么不皇上对十二阿哥发作时候帮忙说上两句?说白了,不就是想拿着你去顶皇上枪子儿么?看着你傻乎乎上赶着配合,她明面上能不疼着你宠着你么?” “你放心,你皇后之位我会接手,后宫大权也由我接手,至于十二阿哥……嫡子可是个大患,不过你也不用紧张,我不会让他死,呵,我要他眼睁睁看着这原本属于他一切怎么被我永琰夺走,眼睁睁看着你这个害得他失去一切额娘怎么从天顶掉入地狱!” 还真是傻。 重生而来,二世为人,回顾前世种种,景娴还真是觉得自己正如同魏碧涵所说那般,傻到了极点,蠢到了极点,那会儿到底是哪来自信,以为凭着自己一番真心便能够撼动天地呢? 到头来,非但保不住自己仅剩下那个冰冷凤座,保不住自己仅有尊有,甚至连唯一儿子都没能保住,反而是用这一切成就了对方,用自己单蠢悲苦成就了对方尊荣风光……重生过来已有五年,除却初震惊和悔痛之后,景娴以为自己再不会为了那已然成为过去上一世再去痛心,再去难受,可当真想起来这一切,却仍是不由得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发生昨天事,桩桩历历目,幕幕刺入心底。 “主,主子?” 看着景娴双眼憋得通红,唇边满带嘲讽笑意,容嬷嬷被吓坏了,定眼看去,只见对方修剪得尖锐指甲死死掐名册上头‘魏碧涵’三个字上,又看到那名册后头所写‘富察氏旗下包衣’,眼中不由得自以为了然划过了一丝明悟—— “主子,奴才知道您心里头不痛,毕竟这后宫大权如今是由您所掌,换成是谁瞧着底下人这般明目张胆小动作没个完,都会觉得不舒坦,只是对嬷嬷您有什么话讲不得,非要什么都憋心里难受?” 容嬷嬷压低了些声音。 “奴才知道您意思,知道您不愿意搀和上长春宫和储秀宫那堆烂摊子,可是这话又说回来,若是您实瞧着不舒服,要罢掉个宫女又有什么难?那内务府可不独独姓富察不是?” “不。” “……呃?” 听着容嬷嬷这话头,景娴来不及思忖便直接将话儿脱口而出,见到对方满脸疑惑不解模样儿,才后知后觉一扫脑中杂乱,慢半拍回过了神来—— 她是恨魏碧涵,恨不得现就掐死她,以泄心中那一口憋了足足两世恨意,可是现将此人扼杀摇篮之中,让她从未尝过高高上滋味便活尘埃之中,又怎么比得上先将她捧得高高,再一把拉下来,看见想要只有一步之遥却怎么都求而不得痛呢? 站得越高,摔得才越重。 而即便是退一万步来说,此时真将此人打发了出去算是以绝了后患,可凭着富察明玉那点子被逼得没有退路,只能一意孤行到头心思,却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魏碧涵,与其打起精神去应付全然没得半点了解人,倒还不如会一会这前一世老对手。 如此想着,景娴不由得勉强压住心底里那些个情绪,凤眼一挑接过话头—— “我知道嬷嬷是一心为我打算,可是这富察家巴巴要送人进来,若是连宫门还没跨过便被打了回去,保不齐就会以为本宫是存心与他们作对,万一惹得他们将眼睛珠子从高氏那儿移开转到本宫这儿,岂不是不美?如此,倒还不如将人弄进来,看看他们究竟打是什么算盘。” “可是……” “这宫里头不缺便是女人,可女人一多争斗就多……” 打定了主意,景娴原有精明自是慢慢回拢了起来,魏碧涵是乾隆六年得到宠幸,得以封为贵人,那时自己自以为置身事外,对于这地位不高贵人也没怎么上心,可现想起来当时富察明玉反应,却颇有些让人玩味,而此外,再想到魏碧涵那与高子吟如出一辙弱柳扶风模样儿,以及肖想对方容貌,还有高子吟那比铜钱大不了多少心眼……景娴不由得冷然一笑。 “这回儿长春宫那位可算是下了血本了,竟是连这样扶不上台面法子都用上了,只是……但愿她不要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赔了夫人又折兵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令仙子来了,你们懂==</P></DIV> <TR> 122长春宫惹狼入窝 随着小选尘埃落定,被弘历下旨大肆操办年节宫宴也随之到来。 皇家礼制皆有定数,即便身为皇帝也不能例外,丑时刚过,便得起身祭天地,祭先祖,呈诉过往一年家国大事,祈祷天地祖先保佑,再于太和殿广场享百官拜年,赐如意荷包,饮用金瓯永固杯所盛屠苏酒,寓意江山永固,过了寅时,上皇家寺庙大佛楼进香敛佛,用‘赐福苍生’黑漆御笔蘸朱砂写福,除头一张正中封存,用不开启,以示留住福气,其余将分赐各宫各院以及王公大臣,而忙忙碌碌了整个儿上午之后,年节宫宴才算是正式拉开序幕。 “奴才/臣等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请母后皇太后圣安,娘娘金安万福,恭请圣母皇太后圣安,娘娘金安万福,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免,赐坐!” 虽然按照规制,依照平日里惯例而言,宫中宴会皆是应该男女分席而庆,可凡事总有例外,比如这一年之中大节日之中,为寓意普天同庆,便不讲究此理,如此,便只见弘历端坐乾清宫正中龙椅之上,那拉太后和钮祜禄氏分座两侧,富察明玉坐于那拉太后之下,景娴坐于钮祜禄氏之下,余下有资格出席宫宴嫔妃则以位分一溜儿排开,王公大臣及其内眷命妇便于台阶之下再开宴桌,而等各人朝贺完毕谢恩落座之后,原本应该分座于宗室之首,却因着此时年纪尚幼单开了一桌皇子阿哥格格也后脚赶着前脚一并起身行礼。 “免,赏!” 弘历子嗣并不多,就算是凑上前些时候养下和婉兰馨晴儿等一个巴掌也足够数得清,如此,即便是被先前那摊子乱事给闹得很是糟心,可今个儿这大好时节,看着底下这一个比一个恭敬小萝卜头,却还是满脸堆着笑意挥了挥手,并没有丝毫不耐烦,而当他目光从站前头,身为皇长子永璜身上慢慢往后扫过时候,却几不可见微微顿了一顿—— “嗯?” 忽略站前如今已有七岁永璜不说,后头从永琏开始都是一个比一个年纪小,永璋和婉等人是只能被嬷嬷抱怀里行礼,如此,未防年节大宴上出什么洋相,每个阿哥格格身边皆或多或少站着一两个太监或是嬷嬷,比如兰馨身边崔嬷嬷,晴儿身边唐嬷嬷,这般之下,杵永琏身边正逢豆蔻之年魏碧涵不由得十分打眼,再加上她那肖像高子吟,却又比对方年轻秀丽了不少模样儿,便是一下就入了弘历眼—— “这丫头倒是瞧着眼生,是这回儿小选进宫?” 弘历声音并不大,台阶下那些个王公大臣隔得有些远没听清楚弘历说什么,只以为跟阿哥格格们叙话,都没放心上,可听坐得近各宫嫔妃耳里却犹如平地一道炸雷,直让各人眼神顿时锐利了起来,而首当其冲高子吟是陡然间变了脸色……看着弘历投注过来没有半点温情眼神,富察明玉心里堵了一堵,可想着自己心中盘算,却还是勉强扬起了温婉笑意。 “回皇上话,前些日子永琏精神有些不太好,想来也是这时节乍暖乍寒有些不适应,太医院来了许多人都没调理好,只能靠着安神汤才能睡几个好觉,我寻思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想着看这次小选里头有什么可心人,挑上来一两个好生哄哄也是好,听说这丫头家里也是照顾了不少弟弟妹妹,于照料小孩子上头有点子本事,便特特将人要了来,一来二去瞧着,倒也算是个好。” “唔,既是如此,便好生养着吧。” 弘历是为高子吟小产事儿彻底恼上了富察明玉,也因此彻底迁怒上了永琏,对长春宫上下再不复以往荣宠,心里头狠狠记上了一笔,可恼归恼,迁怒归迁怒,他却也没傻到家认为能凭着那些个不太站得住脚证据就将长春宫一把抹掉,如此,即便是心里头再膈应,想着那拉太后警告,和前朝动静,弘历便还是没将一切心绪数放到明面上来,淡淡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永琏那消瘦了不少脸颊,也象征性关心了一两句,可抬眼看向魏碧涵时候,目光却微微闪了一闪—— “看着倒也是个可人贴心,好好侍奉,回头得了空,朕也去长春宫瞧瞧。” ------------------------------------------------------------------------ 年节宫宴很热闹,可比起这热闹,却是宫宴之后长春宫。 富察明玉是料到了弘历会对魏碧涵产生兴趣,甚至会为那几乎就是为他量身定制一般性情容貌而深深着迷,可是她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迫不及待,当着那么多人面便说出了这样子话,想着当时各宫嫔妃看向自己微妙眼神,和那拉太后那紧蹙起眉头,富察明玉只觉得糟心极了,而除了这份糟心之外,想到弘历那一别于看向自己冷漠无情,温柔了不知道多少倍目光,富察明玉是觉得心里头堵得慌,可还没等她来得及深思自己这番行事究竟是对还是错,却只见秦嬷嬷领着魏碧涵慢慢走了进来—— “奴,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看着那袅袅婷婷走过来婀娜身形,没经受过岁月摧残姣好容貌,以及耳边那温言软语声音,富察明玉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烦得慌,可抬眼看到秦嬷嬷满眼疑惑模样儿,想到自己处境,和永琏处境,又勉力压下了心中那份不,扯出了一点笑意—— “起来吧。” “谢,谢娘娘。” 魏碧涵出身并不高,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低微,不说家中还算有拿得出手人高家,就是比起同为包衣出身嘉嫔金氏娘家,也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如此之下,她自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可以踏足天底下为金贵象征着大尊荣紫禁城,而即便是后来知道包衣都得入宫当宫女,又得了富察家抬举,她也压根没想过刚进宫便能够得见天颜,以及眼前这满身大气天下之母……看着富察明玉身上还未来得及换下凤袍,以及头上镶满了东珠珍翠朝冠,魏碧涵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要被晃花了。 “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本宫听说你阿玛也宫内?” “……是。”听着耳边这突然传来严肃女声,魏碧涵连忙一扫脑中思绪,恭敬福了福身,“德蒙娘娘提携,奴才阿玛如今内务府办差。” “嗯,倒是个好地方,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看着面前如同受了惊兔子一般,微微抬起头魏碧涵,富察明玉挑了挑眉,目光慢慢扫过,只见对方虽然并非系出名门,可也一点不像一般宫女子,肤色莹亮透白,十指修长纤细,富察明玉不由得轻嗤一声—— “你们家养女儿倒是养得精心,甭说皇上,就单是本宫瞧着,也觉得惹人疼得紧。” “娘娘……” 魏碧涵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不傻,加上进宫之前被其阿玛魏清泰反复叮嘱,便是让她打一开始就明白了要宫中站稳脚跟便一定要攀上皇后这颗大树道理,如此,一听这话里有话言辞,魏碧涵不由得冷汗直冒—— “娘娘谬赞了,奴才不过是个卑贱宫女,能得娘娘提携进宫侍奉已经是天大福分,又哪里当得起娘娘这般话,实是让奴才惶恐……奴才对娘娘一片赤诚忠心,一切只以娘娘为先,万不敢生出什么别样念头,望娘娘明鉴!” “呵,本宫也不过是这么随口一句罢了,看把你吓得?本宫堂堂一个正宫皇后,还能上赶着跟你作对不成?若是如此,又何苦费心思将你弄进宫?” 看着对方刚一冒头便惹了弘历主意,富察明玉心里是不舒坦,可多却是怕对方因着这份子前所未有荣宠而迷了眼,不但没帮上自己半分还成为了自己绊脚石,如此,看着对方这幅一看便知从小没少被‘教养’模样儿,不由得脑子一热讽刺出声,直到听着对方这脱口而出表忠心言辞,后知后觉想到弘历许久未踏足长春宫,却因着此人生出了点回转念头,以及现已然没有了退路,和自己接下来算盘,才慢半拍回过神来—— “你且安心,只要你如同你自己所说那般,事事为着本宫着想,往后这甜头自是少不了你,但若是你……” 说完也不等魏碧涵再开口,便朝一旁秦嬷嬷使了个眼色。 “好了,该说也都说了,以后便凭你自个儿造化了,若是你真是有本事,本宫自是少不了会扶你一把。” 看着秦嬷嬷端上来茶,富察明玉眼中飞划过了一丝精光。 “眼下里你既然已然进了本宫门,本宫自然得将你视为一家人,虽然有些事儿急不得,可也算是先本宫这里走了个过场,秦嬷嬷,赐茶。” 富察明玉不知道就是这样一杯茶彻底奠定了她后来悲剧,而此时魏碧涵也不知道这杯茶是寓意着她后宫之路开端,一人满怀算计,一人受宠若惊—— “奴才谢娘娘厚待,往后定为娘娘鞠躬瘁,以报娘娘提携之恩!”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P></DIV> <TR> 123乾隆三年的大事 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样日复一日你来我往之间,两年一晃而过。 前朝之中,虽说随着弘历疑心越来越重,心心念念都只想要收拢手中大权,可宗室王亲不是吃素,掌权重臣不是吃素,得了先帝遗命五大辅政大臣不是吃素,如此,即便因着古州厅一事终于划下帷幕,令弘历钻到了空子扶起来了一批宠臣来分薄前朝大饼,但实际上握着大权柄却仍然是允裪允禄等几人,直憋屈得弘历后宫那一亩三分地之中找存感,以泄心中无奈,这般之下,与前朝息息相关后宫格局自然生出了微妙变化。 于明面上来看,富察明玉仍是没有实权后宫之主,景娴仍是手握后宫大权稳坐钓鱼台贵妃,高子吟也仍然是于六宫之中独占鳌头宠妃,可有些事儿是旁观者迷,当局者清,经过这两年浸润,后宫之中谁不知道原本得圣心贤嫔娘娘已然慢慢落了下乘,虽仍有圣宠却到底不复以往风光,反倒是先前闹得那样进退为难,让众人以为离废弃只差一步之遥皇后娘娘凭着身边一个能说会道,极其懂得揣摩圣上心意宫女掰回了一两成,令人不得不感叹储秀宫那位棋差一招,和长春宫那位技高一筹。 “皇上今个儿又往长春宫去了?又是去见那贱人?” 面对眼前如此局势,景娴稳稳地冷眼瞧着隔岸观火,余下后宫嫔妃也念着先帝孝期终于过去卯足了劲想怀上个一子半女,皆是不动如山,可看着往自己这儿来得越来越少弘历,储秀宫中高子吟却是怎样都没法坐视不理—— “……是。”瞧着自家主子近两年以来越发乖张性子,丽珠算是被磨平了脾气,不该讲再不敢多一句嘴,恭恭敬敬回话,“听底下人说,自打雍正八年二阿哥中了暑气之后,便跟先帝爷一般,受不得半点热气,眼下里日头这样烈便有些不好了,再加上那魏碧涵又巴巴跑到乾清宫外去恭请圣驾,主子爷就……” “她倒是个有能耐!” 高子吟并不蠢,即便是被仇恨迷了眼睛,闹得心智有些扭曲,可脑子却并不愚钝,两年前年节宫宴上第一次看到魏碧涵,以及冷眼瞧着弘历反应时,她便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那富察明玉打是什么主意,只是或许是因着被宠了那么多年,稳坐宫中第一宠妃宝座这么多年,让她有些眼高于顶,非但是没把那出身低贱魏碧涵放眼里,还私底下没少嘲笑富察明玉愚蠢,却压根没料到就是这么个不起眼宫女,竟是闹得她阴沟里翻了船……想到前些时候自己弘历跟前抱怨内务府送来东西越来越不精心,话里话外直将矛头对准了那贱人阿玛魏清泰,却不但没能如以前那样得计,还惹得弘历从来没有过一番训斥,高子吟便不由得将双手握紧成拳,对魏碧涵彻底恨进了骨子里。 “本宫孩子死得那样惨,死得那样无辜,就是让富察贱人和她那个贱种去一命赔一命都一点都不过分,可碍着前朝不得不压下来也就罢了,那个贱人竟是还凭着那个魏贱人翻了盘,闹得皇上既往不咎,呵,果真是上上下下贱到了头,果真是帝王无情!” “……主子!” 丽珠虽然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再搀和高子吟和富察明玉之间没完没了争斗,可听着自家主子这越说越大不违话,却仍是不由得浑身一激灵,怕对方又因此生出了什么不该有念头,无奈劝解出声—— “主子息怒,您千万不要这样想,皇上哪里是对长春宫那位既往不咎了,这两年您冷眼瞧着,您难道还瞧不明白?皇上不过是一时瞧着那魏氏鲜,才多往长春宫走了两回,等到再过几个月秀女大选,颜色好家世拿得上台面小主们进了宫,又哪里还有她站地儿?” “一时鲜?她这一时鲜便已经折腾了整整两年,若是再鲜点皇上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想到魏碧涵刚出现之时自己不以为然,高子吟只觉得悔得肠子都青了,满腔怨念之气没地儿撒便一把抢过话头,冷嘲出声—— “你说得没错,大选马上就要开始了,憋了三年皇上怕是也要憋坏了,指不定到时候就要挑多少女人进来,呵,若是到那会儿魏氏都没地儿站了,本宫岂不是越发没地儿站?” “主子,您……” “不过那魏贱人虽然是决计不能留,可眼下里皇上对她上心得紧,本宫怎么着也不能为着除了她便上赶着将自己搭进去,不然岂不是白白便宜旁人?” 高子吟不耐烦打断丽珠话,将心中算盘一步步打得精细,可还没丽珠因此而大松一口气,感谢苍天让自家主子终于脑子明白了点,却只听对方又再度抛下一句—— “对了,之前让你打听事儿怎么样了?本宫可不信富察贱人看着那魏贱人如今风头这样甚,会不做一点半点防范。” “……您是说?” ------------------------------------------------------------------------- “主子,魏氏那头儿又有动静了。” 景娴虽然于明面上对长春宫种种动静并不做任何干预,一副随她们去模样儿,可事关魏碧涵,却由不得她不上一点心,听闻此言,不由得一合手中大选名册,挑了挑眉—— “哦?” “您也知道,近两年只要这宫里头有眼睛都能瞧得出来主子爷对那个魏氏上心,可那个魏氏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故作姿态,竟是迟迟不领会主子爷意思,一副一心只为皇后娘娘和二阿哥模样儿,直惹得主子爷见天儿往那头跑,闹出了不少微词,母后皇太后心里头也觉得不像话,怕大选之前闹出什么太不像话幺蛾子,便私底下使了太医前去验了验,想瞧瞧那魏氏还是不是完璧之身,可这不瞧不知道,一瞧却是瞧出了大问题……” 容嬷嬷压低了些声音,用只有自己和景娴两个人能听得清声音轻轻吐出了几个字,可听景娴耳中却只觉得犹如一道炸雷—— “你,你说什么?你说那魏氏被下了药,以后怕是难以有孕了?!” 这倒不是说景娴就上赶着去关心对方身子,亦或是关心这事儿会不会被栽到自个儿头上,只是对方自己死前生了三子二女前一世记忆先入为主之下,却是让她压根就往这上头想过,如此,陡然一听这话儿,自是不由得脑子一懵—— “主子,您可小声点,这事儿可还没传开呢,母后皇太后意思是不能让这事儿传开,省得让主子爷又干出什么没规矩事儿,再者,凭着魏氏那副迷得主子爷三迷五道狐媚样儿,不能生也算是个好事不是?” “……嗯。” 景娴下意识应了一声,可脑子里却飞转到了另一茬儿上头,前一世她虽然视魏碧涵为心腹大患,每每想起总是恨不能除之而后才好,可对方刚入宫那会儿她却是没有半点印象,直到后来乾隆六年被封为贵人,才算是过了过心,而按理来说,那会儿正是二人打得火热且身子骨都好着时候,却是压根没传出半点喜讯,直到后来乾隆二十过后魏碧涵年近三十时候才跟撞了大运一般接二连三开始生子……想到这里,再想到魏碧涵身后推手富察明玉,以及结合这耳边消息,景娴总算是闹明白了这个前世怎么都没想明白问题。 “主子?” 看着景娴面色有些微妙,容嬷嬷不由得觉得奇怪极了,而对着景娴,容嬷嬷也没得什么说一半掩一半心,怎么想便怎么问出了声—— “您这是?”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说得不错,怎么着也算是件好事,不然那魏氏现如今便已经风头这样甚,若是等她生下个一儿半女,岂不是越发要惹得后宫大乱?” “正是这个理儿呢,不过奴才寻思着,即便没有这这档子事儿,长春宫那位也不可能会允她生下自己孩子,少不得会找其他机会,不然这白白送来棋子可不就废了?”容嬷嬷撇撇嘴,“只是奴才冷眼瞧着,那魏氏也不像是个任人拿捏主儿,若是知道了这档子事儿,还不知道会惹出怎样幺蛾子呢不是?” “等等,你说什么?”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近景娴被大选之事闹得有些手忙脚乱,压根没多余时间多去想魏碧涵事儿,可一听这话儿,电光火石之间,却是不由得让她想起了前一世魏碧涵每每提及富察明玉微妙神色,以及她被废弃冷宫之时全然不复平日尊敬口口声声所说富察氏,再加上早就被刻记忆中乾隆三年将要生出大事,景娴只觉得心中猛地闪过一丝灵光—— “呵,原来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精彩==</P></DIV> <TR> 124大选选出幺蛾子 作为乾隆年间第一次选秀,又恰好逢先帝孝期结束,宫中自然是下令大肆操办,而再加上弘历那向来甚喜铺张热闹性子,若不是先帝爷曾下过明旨为免人马劳顿,扰民伤财,令往后大选只挑五品以上旗秀女,说不定还真是想要来一次全国范围内全面甄选,但即便如此,符合年龄又无伤残疾病且通过了初选秀女却仍有几百余众—— “主子,初选过后剩下名册内务府已经整理出来了,而其中家世比较出挑有两江总督苏图之女戴佳氏,与主子您同属满洲镶黄旗,川陕总督桂林之女伊尔根觉罗氏,属满洲镶蓝旗,兵部侍郎永绶之女叶赫那拉,属满洲镶白旗,以及湖北布政使鄂敏之女西林觉罗氏,而家世稍次则有大理寺少卿陆士隆之女陆氏,塞桑根敦之女博尔济吉特氏[注1]。” 景娴应了一声,顺着容嬷嬷手接过名册,可一眼扫去却是不由得挑了挑眉—— 戴佳氏,后来忻贵妃,伊尔根觉罗氏,后来循贵妃,叶赫那拉氏,后来舒妃,博尔济吉特氏,后来豫妃,还有明明出身显赫却因为其祖父鄂尔泰惹了弘历不待见到死都只封了个贵人西林觉罗氏,以及明明出身略逊却这些人中得了大尊荣庆恭皇贵妃陆氏……人倒是来得挺齐活。 “瞧着倒是都还不错。” 想到除了出身于汉军旗,看着令妃得宠颇有些照样学样陆氏以外,剩下那一色儿就没一个看令妃顺眼满蒙旗嫔妃,景娴眼神不由得颇有些玩味,后来被分到延禧宫与令妃同出一个屋檐下西林觉罗氏和与自己同出镶黄旗戴佳氏二人名字上勾了个圈之后,目光又陆氏名字上顿了一顿—— “皇上不喜欢性子太强女子,让她们别只顾着自个儿那点子教养,就打一开始失了圣心,正如同我入宫之前李嬷嬷所说那般,既然入了宫,总是不能白活一遭才是,不然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旁人去么?” 合上手中名册,景娴眼波微微一闪。 “再有,后宫之中位分高嫔妃并不算多,除了我之外皆是一色儿嫔位,姑爸爸意思是依着先帝爷遗训给永璋额娘纯嫔升到妃位,还有那个向来不惹事海贵人也给升到嫔位,省得到时候那人老人混成一团闹出什么幺蛾子,叫人看着不像话,而我亦是寻思着,等这些个秀女进了宫之后总是得住进一宫主位偏殿里,往远了说,保不齐就会自成出一方势力,你便留些神,让钟粹宫嬷嬷多上点心盯着点。” “是,奴才明白。” 说完了正事,还有私底下麻烦事,大选将近,按理来说弘历不管是为了朝臣面子,还是顾全大局,怎么着也得将先前心思收回来点,然而也不知道那魏碧涵究竟使了什么法子,竟是哄得对方生出了想要借着这一趟秀女大选功夫一道给封个位分心思,直让人觉得大跌眼镜—— “主子,向来您也听说了外头风声,听底下人传回来信儿,说是也不知道那个魏碧涵到底给皇上灌什么迷药,闹得还没宠幸便让皇上巴巴去母后皇太后娘娘那儿请旨,说是想要借着这一道儿给封个贵人,您看这?” “贵人?” 若之前听到魏碧涵这番能耐,就是再有着前世记忆垫底儿,景娴也总是少不得会要上几分心,可自从想明白那些个过往压根没想明白事儿,窥探出其中从未细想过内由,却是让她将一颗心全然吞进了肚子里—— “她这会儿还有功夫忙这些个事儿?前些时候储秀宫那儿不是已经得知了她被下了药信儿么?且不说高氏本就打心眼里不情愿一个这样肖像自己人抢光了自己宠爱,就单凭着她现与富察明玉站一处儿这一点,就由不得她不着急上火,正如同你先前所说,魏氏可不是能任人拿捏软性子,你说她得知了自己不知不觉被阴了一遭,怎么会没得半点动静?” “可是那魏氏如今不是只能靠着皇后娘娘做依仗么?若是……” “不过是相辅相成,魏氏想靠着富察明玉站稳脚跟,富察明玉不也是想借着魏氏拉回一两成,何必说得谁比谁高贵了去?” 想到前一世魏碧涵那点子狠劲,以及有仇必报性子,景娴状若无意瞟过一旁桌案上秀女名册,唇间勾起了一丝颇为玩味笑意——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别说中间还加了只豹子进来……富察氏自诩聪明,可这回儿却是少不了得魏氏身上狠狠栽回跟头了。” ------------------------------------------------------------------------- 大选不同于小选,只要不是身带残疾体弱多病,亦或是家里头有关系能够得以免选之外,便皆是会被内务府记名分派到各宫各院以及其他地儿当差,作为要么是得充入后宫侍奉皇帝,要么是赐予王公宗室秀女,先是得经过内务府有经验老太监老嬷嬷初选,太高不要,太矮不要,太胖不要,太瘦不要,仪容仪表,浑身上下,皆是得一一合格,才能进入复选,而进到复选之后,又得凭着宫中表现再进行筛选,惹事不要,跋扈不要,才艺不佳不要,掐尖冒头不要,德言工容,言行举止,皆要令上头满意了才能后留宫中,当得起底下奴才们一句‘小主’。 “奴才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万福,请娴贵妃安,娘娘万福,请贤嫔娘娘安,娘娘万福。” “免!” 那拉太后自从养下了和婉之后,便一门心思投了这上面,除了宫中出了什么紧要大事让她不得不做主之外,皆是放开了手让景娴独揽大局,而钮祜禄氏虽然有心大选上头插上半句话,可碍着压自己头上那拉太后不动如山,便也就只能憋着气呆慈宁宫中等消息,如此之下,除了正中弘历和富察明玉之外,便只有全权负责大选景娴和死乞白赖硬要赖着前来高子吟分座两边……而看着底下经过一层层筛选,后所留下来几十个一溜儿排开如花秀女,弘历满意极了,若不是还顾忌着那本就所剩不多帝王气度,以及其中还有早就内定下要留给宗室赐婚秀女,怕是他还真恨不得直接大手一挥全部充入后宫才好。 “皇上这回儿可是有福气了,瞧着这一个个水葱似秀女,倒真真是将子吟给比得无地自容了,皇上,您可不能有了人便忘了旧人。” 虽然近几年被魏碧涵抢走了不少风头和宠爱,可论起拿捏弘历心思而言,高子吟却仍是不弱半分,再加上这后宫之中没有永远盟友,也没有永远敌人,与其有着富察明玉这么个怎么弄都弄不死劲敌前还去徒惹人恨,倒还不如达成共识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此,即便瞧着对方面上那堆满笑意,心底里妒意都滴出了血,指甲尖也掌心抠出一条条血印,可想到自己与魏碧涵交易,脸上却仍是一副笑意盈盈模样儿,说完还不忘将目光转到一旁端坐弘历身侧富察明玉身上—— “哎哟,我这也是许久没瞧见过这般热闹情形,一时半会儿有些喜不自禁,竟是没遮没拦说出了这么些子话,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是这后宫之中荣宠不衰,您可不要往心里去才是,不然皇上可得恼上子吟了。” “怎么会?” 先前小产那档子事儿上,富察明玉和高子吟二人确实是差不多撕破了脸皮,只差没当着面恶言相向诅咒对方永世不得翻身,可经过这几年沉淀,以及弘历刻意压制,于明面上却是又勉强平和了起来,只是若平日里,就是再听着对方这话里带着深意言辞少不了会觉得膈应,可唯独今个儿却是让她莫名其妙生出了些不安,再加上高子吟唇边那若有似无笑意,便是让她觉得心里头没个底儿起来,勉强扯出了个笑脸,转而又看向弘历—— “皇上向来便是个疼惜人,闹了这么大半晌秀女们怕是也累了,瞧着也怪让人怜惜,不如让底下人开始唱名吧,您觉着如何?” 弘历虽然对富察明玉仍然是不冷不热,可碍着魏碧涵缘故却到底比之前两年要好上了些许,随意应了一声便挥了挥手示意吴书来动作,可也不知道是老天爷想存心帮高子吟一把,还是高子吟就是一早算准了时间,正当吴书来躬身领旨刚刚拉开手中名册之时,便只见外头突然奔进来一个小太监,抛下平地一声炸雷,直将一旁对富察明玉和高子吟争锋相对早已司空见惯,压根就懒得搭理一心搭底下秀女身上景娴也顿时拉回了思绪—— “出,出大事了,二,二阿哥昏过去了!” 注1:除了庆恭皇贵妃陆氏之外,以上嫔妃多数是乾隆十多年之后进宫,可是因为咱们压根就不会让乾隆位那么久,为了剧情需要,所以让她们提前进宫。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视角上头拿捏得不是很稳,不过这几章剧情会很白热化,魏碧涵也会正式踏上后宫战局,成为景娴走向太后之路上大炮灰,窝会加油改进,握拳=A=</P></DIV> <TR> 125魏碧涵的连环计 “出,出大事了,二,二阿哥昏过去了!” 小太监寥寥数语如同平地一声雷直接将整个儿大殿炸开了锅,即便是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景娴,也对魏碧涵下手速度颇有些意外,而定下神来放眼望去,底下秀女和一旁富察明玉皆是一脸慌张倒意料之中,毕竟前者好歹是初入宫闱,再有心计再有手段也决计没遇上过这等大事,少不得会担心自己个儿前头受阻或是凭白受了迁怒与牵连,而后者则是直接被掐住了七寸,不用多想就能猜得到其内心着急上火,甚至端坐正中主位弘历心思也很是好琢磨,怎么说都是现如今唯一嫡子,再失了原本宠爱再生出了不待见都宠爱了那么多人,人心都是肉长,又怎么可能眼见如此情形没有一丝动容,只是稍稍收回目光,瞟向一旁高子吟,眼波却不由得稍稍一晃—— 这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景娴一直没有插手高子吟和富察明玉连带着魏碧涵之间种种交锋,甚至差不多可以称得上是置身事外,可是这么些年冷眼旁观下来,却也到底让她大致摸清了这几人性子,高子吟面慈手狠,性情偏激,富察明玉想得虽远,耳根却软,魏碧涵心比天高,满心钻营,这样三个人凑一起,压根用不上旁人多做什么动作,便足够她们一茬接着一茬儿闹得将自己搭进去,如此,本就知道高子吟与富察明玉二本早已成了不死不破僵局景娴,想明白魏碧涵这三人之间所产生作用,以及先前所听闻下药一事之后,便早已料到了高子吟会借此生出事端,要么以此拉拢魏碧涵,要么以此掰倒富察明玉,这般之下,看着一切如同自己所料,可高子吟脸上神色却是怎么瞧怎么都透出了些诡异模样儿,景娴心中不由得顿时一突,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料到? 景娴上了心飞转起了心思,而高子吟也没好到哪里去,直被这突如其来消息给惊得心都蹿到嗓子眼里—— 高子吟虽然不知道自己所做一切早就落入了有先知垫底景娴眼里,心思手段也是怎么狠辣怎么来,是正如同景娴所预料那般确实是心心念念想要找富察明玉麻烦,恨不得能将长春宫上上下下一网打,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乾西二所那会儿因着哲妃事儿东窗事发,被先帝爷明摆着打压了那么些年之后,她到底还没那个胆子敢慧眼如炬那拉太后眼皮子底下,用那些见不得人阴私手段去谋害子嗣,且嫡子上头去,即便因着自己失去了个男胎,眼里心里十分看不惯现如今活得好好永琏,即便得知了魏碧涵被下了药事儿,很是明白算是白捡了个大便宜,她也从未动过这样念头,只想着能借魏碧涵手好好折腾折腾富察明玉,且今后将长春宫消息透露给自己一二,如此,听到底下小太监话,高子吟非但是没比景娴以及富察明玉等人好到哪里去,反而还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慌了起来,直心底里将魏碧涵骂了个狗血淋头。 “皇上!” 景娴和高子吟二人虽然心里头彻底盘算了开来,可心思念转之间却不过是一眨眼功夫,如此,还没等被惊得瘫了凤座之上富察明玉,以及陡然沉下了脸弘历回过神来,便只听到殿外突然又传来一道尖细女声,直将或惊慌或恼怒或悔恨或算计殿中众人顿时拉回了神—— “碧,碧涵?” “皇上,容奴才这会儿也来不及讲究那些个礼数了,二阿哥情况实有些不好,母后皇太后娘娘和圣母皇太后娘娘都已经被惊动了,您,您点去长春宫看看吧!” --------------------------------------------------------------------------- “如今正是换季之时,二阿哥身子一向便不算太好,即便近两年来被好药好物给调理得好了些,却仍是有些内虚,如此,不病则罢,一病……即便是小病便也成了大病。” “大病?” 人都有私心,即便尊贵如那拉太后也不例外,身为乌拉那拉家族人,没有延续下家族荣光资本倒也就算了,或是有了却敌强我弱不得不屈服于局势也就罢了,可眼瞧着自家侄女前途一片明亮,少不得将来有大造化,而名为正宫皇后富察氏又越发落了下乘,失了势力,那拉太后自是不可能会打心眼里希望景娴生出儿子之前便有个嫡子稳稳地立前面,成为大绊脚石,别说雍正临终前还话里话外透着不愿让富察家风光太甚,外戚过荣意思,当然,这并不是说那拉太后便会为着铺平自家路而巴巴去什么做谋害子嗣这等掉份儿事,只是眼瞧着天命如此,却也不会上赶着去掏心掏肺,如此,便只见那拉太后面上虽然带上了些着急上火,可语气却仍是一如既往平稳—— “哀家不懂你们这些个书袋子,也不懂什么小病大病,眼下里只想听你句实话,能治还是不能治?” “这……” 当官苦逼,当太医苦逼,治好了是应该,治不好则跑不了遭殃,如此,能太医院混得风生水起就没一个是脑子不清楚,一听这话儿便顿时会过了意—— “奴才无能,只能人事,听天命。” “那……” “你说什么?!” 那拉太后心里头有了个谱儿,可还没等她凤眼一挑再说上句什么,却只听见长春宫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女声,直接将她话头打了个正断—— “什么,什么叫做人事,听天命?” 长春宫与乾清宫虽不算太近,可乘舆而来却也不过一会儿功夫,而急匆匆从乾清宫赶回来,前脚刚跨进大门便听到这般噩耗,富察明玉不由得身子一软,神色是一扫先前端庄得体,徒留下一片惊慌失措—— “怎么会这样,明明昨个儿还是好好,明明昨个儿还跟我盼着到年节,想着除夕夜腊八粥,怎么就……”富察明玉眼前一黑,神志也跟着混沌了起来,没得半点仪态瘫坐地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报应了我不够,还报应到了我可怜儿子身上,难道真是……” “娘娘!” 富察明玉能坐稳嫡福晋位子,荣升正宫皇后,除却宫里人心里头透亮几桩大事之外,手里头自是少不了还有其他污糟事,如此,一看见自家主子一副几欲崩溃模样儿,嘴里头也跟着冒起了胡话,一旁秦嬷嬷不由得眼睛珠子都瞪出来了,眼明手一把凑上前将对方扶了起来,当着殿中众多主子面满头大汗勉强劝慰出声—— “您,您是中宫皇后,天下之母,上苍必会保佑您,再者母后皇太后娘娘和圣母皇太后,还有皇上也这儿,便是会压住那份子邪气,保着二阿哥大病痊愈,您,您可不要这样,不然等二阿哥好了,您又病倒了岂不是难看?” “嬷嬷说得有理,娘娘您可得稳着点,不然若是您倒了,咱们可就真是失了主心骨了,只是,只是二阿哥也真是可怜……” 魏碧涵不是个吃素,若是一直为人下人,生死全然不握自个儿手中,只能听天由命,顺其天意倒也就罢了,可是随着这两年来将弘历心思占得稳稳地,看着底下人态度从开始呼来喝去变成了如今谦恭卑微,**一天比一天膨胀之下,魏碧涵却是早就不再记得两年前刚进宫之时那小心翼翼心境,不说后宫那些个不怎么得宠嫔妃,就是向来稳占鳌头高子吟,手握大权景娴,位至皇后富察明玉,她也是越来越不放眼内,满心满眼开始设想自己将来飞黄腾达风光,而正当此时,从高子吟处知道了自己一开始便被富察明玉断了生育可能,自是犹如一盆凉水让她从头凉到脚心,让她彻底生出了报复念头,即便一心只想要一报还一报想让富察明玉也尝一尝这失去子嗣痛处,也没忘记顺带着阴一把当事人,仗着自己这两年来对方面前所取得信任,没少饭中茶中动手脚,直将对方精神弄得一日不如一日……如此,看着对方如自己意料之中那般,这样一茬借着一茬儿折磨之下,终于有了些要崩溃模样儿,魏碧涵不由得心中大喜,可还没等她翘起唇角,却只见对方被秦嬷嬷突然堵住了口舌,直将她憋得怒上添怒,勉强端着脸上盈盈笑意,口中却句句直刺人肺管。 “自打奴才进宫以来,娘娘便将二阿哥大小事务数交给了奴才,看着二阿哥磕了碰了,奴才心里头难受,看着二阿哥笑了喜了,奴才心里头开心,而如今……” 魏碧涵哭得像是死了爹妈,看上去比富察明玉这个亲生额娘还要伤心一万倍,直将不知内情人看得动容极了—— “这么小人儿却要承受这样大痛苦,真是,真是看得奴才心疼极了,恨不得以身代之才好,呜,二阿哥,您可一定要撑住啊,即便不为了奴才,也得为了皇后娘娘啊,不然您要是不了,皇后娘娘可还怎么活啊……”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精彩!</P></DIV> <TR> 126各怀鬼胎各算计 “你!” 富察明玉虽魏碧涵作用之下,确实是对对方颇为信任,因着眼下里永琏情形也确实是有些乱了阵脚,脑子里心里都乱成了一锅粥,可是信任归信任,慌乱归慌乱,这却并不代表她就傻到了头,会任凭着对方想如何便如何,如此,听到魏碧涵这明面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却是句句诅咒自己和永琏话,自是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张口便想拿着对方发作一二,只是正当她瞪圆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将心中恼怒宣之于口,却是被一旁一直紧皱着眉弘历先一步抢过了话头—— “这与你有什么干系,你平日里怎么对待永琏朕都看了眼里,你又何须将一切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看着满脸自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魏碧涵,弘历眼中充满了怜惜,语气是前所未有温柔—— “这孩子自打出世以来身子骨就不算太好,几年前又是因着一场暑热而落了病根,闹得眼下里这般,说到底,也是这孩子没有福气罢了……” “皇帝!”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殿中众人不是不知道魏碧涵深得弘历青眼,虽然从名分上来说仍是一个小小宫婢,可实际上却是这后宫之中一等一得意人,只是再知道,再心知肚明,谁也没料到弘历会对魏碧涵爱重到了这份程度,竟是会为了宽慰对方一二而说出这样可轻可重话,如此,便只见富察明玉脸色顿时一白,再顾不上心中越发大怒气,勉强压抑住想要活吞了那魏碧涵恨意,张口便想痛呼出声,而与此同时,早先打定了主意顺其天意那拉太后也是因着这话儿不由得皱了皱眉,一边直接打断了弘历越说越不像样子话头,一边将目光投向了之前并未太过上心魏碧涵。 “母后皇额娘,儿子并没有什么其它意思,瞧着眼下里永琏情形,心里头也很是有些难受,只是一码归一码,总不能因此就错怪了无辜人不是?” 看着那拉太后顿时锐利起来目光,弘历倒也后知后觉察觉出了自己言语有失,可是比起这个一早就他心中失了地位永琏,他却是不愿意让那拉太后就此恼怒上自己如今心头肉,说出来话不由得让人为偏颇,说完也不顾场众人微妙眼神,还又将目光转向了已然深受打击富察明玉—— “皇后,你也是个明白人,不会不懂朕意思吧?” “我……” 弘历心思倒是不难猜,说得好听点是爱觉罗家爷们儿惯性,爱欲捧上天,恨欲踩入地,说得难听点也不过是寡情薄意,没什么护犊之情,再加上富察氏一门早就被他狠狠记上了一笔,连带着永琏也因着高子吟小产事儿他心中地位一落千丈,不但再不复过往疼宠,还多日少会问上一句,只是碍着富察家朝中还占有一席之地,永琏又身为嫡子,才迟迟没有借题发挥多做刁难,如此几几相加之下,瞧着永琏突生大病,初本能着急之后,竟是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即便面上还装着着急上火,言语中透出来冷意却是直听得场众人心中一凉—— “皇上,您怎么能这样说呢?若是二阿哥知道您这样说该多伤心啊,就是皇后娘娘也受不了啊……” 因着弘历那石破天惊话,大殿之中不由得顿时静默起来,没资格说话自是不敢上前去触霉头,而有资格说话则要么是心中各自有所盘算,要么是被这话给惊得半天没回过神,可无独有偶,不知道心里头盘算着什么魏碧涵却是一脸哭丧样再度哪壶不开提起了哪壶—— “奴才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也知道二阿哥身子骨向来有些羸弱,可,可是二阿哥身为尊贵皇子阿哥,宫里头什么好药好物没有,总是能养好不是吗?二阿哥一直对奴才说长大之后想要为您分忧,想要好好孝敬皇后娘娘……皇上,您可不要就此失了希望啊!” “为朕分忧,孝敬皇后?” 不得不说魏碧涵是个天生就适合活宫廷之中人,进宫时日虽不算长,可拿捏起弘历心思却是一点都不比高子吟要弱,反而还因着开始富察明玉指点,以及平日里察言观色,慢慢摸索出了弘历对长春宫症结所……而果不其然,她这番刻意为之引导之下,弘历原本还稍带难过面色顿时微妙了起来。 富察家这是想要做什么? 弘历虽然女色上头颇有些拎不清,前朝大事上头也没什么了不得作为,可自小就被雍正教导帝王心术,自是不可能没有一点城府,只是再加上他那偏听偏性本性,却是让他非但没能怀疑上深得自己心意魏碧涵用心,反而是自作聪明从前朝切入开始了阴谋论,满心满眼觉得永琏并不如自己所想那样简单,而富察明玉心中保不齐也有着将儿子养大便取自己代之心思,其身后富察家便是不用说……不想不觉得,一动了这个念头,以及再联系上几年前便种下了疑心,弘历不由得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眼底下猛地划过了一丝寒意。 哼,富察贱人这回可算是栽了! 高子吟自打进长春宫以来便提心吊胆,生怕魏碧涵会蠢得为了报自己丧子之仇便闹个鱼死网破,折腾完了富察明玉不算还将自己给折腾进去,不由得一直凝神静气不出一声仔细瞧着眼前局势,准备随时抢过话头,如此,虽然看着魏碧涵心计手段远她预料之上,一环扣着一环直将富察明玉逼得进也不得,退也不得,让高子吟心底里少不得多了些防范,可于此同时看着自己心中大敌这样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还砸了个鲜血淋淋,却又让她觉得很是意,眼角眉角都带起了笑意……敌人敌人便是朋友,此话真乃金玉良言。 这个魏氏不可不防! 看着眼前局势被一个身份卑微奴才所操控手中,那拉太后自是少不了皱了皱眉,心里头也后脚赶着前脚嘀咕了开来—— 稳坐后宫头把交椅这么久,富察明玉这种想要借着人稳固地位把戏那拉太后眼里自然是非但算不上高明,还很是有些养虎成患风险,打听到富察明玉一开始就给魏碧涵下了绝育药时候,那拉太后便预料到这后宫将要卷起一场乱斗,而首当其冲便是富察明玉,其次则是高子吟……敌强我弱,敌弱我强,看着这三人自己闹起来斗起来,那拉太后自是稳坐钓鱼台,对于能借魏碧涵手除掉背景不弱富察明玉以及弘历心中占重太多高子吟颇有些喜见乐闻,只是她没有料到,这个刚入宫不久魏碧涵竟有这般能耐,能够将弘历耍得团团转。 这个魏氏倒是可以拉拢一二。 比起那拉太后拉得颇为深远思绪,钮祜禄氏目光显然要短浅得多,看到魏碧涵这般得弘历宠爱,身份又这样低微,不由得起了拿捏住此人去压制向来看不顺眼富察明玉、高子吟以及景娴心思,想到到时候若是后宫中被此人独占鳌头,自己又将此人拿捏得,钮祜禄氏眼中不由得瞬间划过一丝精光,仿佛眼前便已然看到了后宫被自己掌握手中画面。 长春宫中各怀鬼胎各算计,而比起大多数都只对当前局势一知半解,早有先知景娴冷眼瞧着这么大半会儿,心底里自然也没闲着—— 她是因着重生而来二世为人,心里头对神佛天命有了些前世全然不曾有过敬畏,压根不打算主动对谁出手,也准备随着魏碧涵去阴谋去算计去搅乱后宫里这一池春水,坐收渔翁之利,只是,按照她原本所想,魏碧涵如今再怎么得宠再怎么入弘历眼,总不过是富察家包衣,自身荣辱全被绑富察家这条大船之上,万不应该像如今这般将一切都捅到明面上来,不说将来,只说现,魏碧涵此人应该是没有抵抗住富察家怒火资本,而另一方面,高子吟也不像是那样脑缺之人,再心思偏激再被仇恨迷了双眼,也不会将自己将来一切全部投注一个不知来历,不知深浅敌人身上……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交易? 魏碧涵,魏清泰,富察明玉,富察家,高子吟,高斌,正当景娴皱着眉越想越深,终于将要琢磨出个一二时候,却是被富察明玉突然出声给打了个正断—— “永琏那个孩子,从小便是个懂事听话,看着您日日劳累便只想与你分忧,看着我为他忙前忙后便总是说长大了要好好孝敬我,好好保护小三儿,可现如今却是……” 富察明玉不是个蠢,看到事态全然不受控制发展了眼前这个地步,怎么也料到了魏碧涵反水了,心里头虽恼虽怒虽恨,可看着弘历那偏心得不行态度,却又勉强隐忍了下来,转而换上满脸凄楚,丝毫不弱魏碧涵满脸哀痛—— “想来正如同您所说那般,永琏是个没福气,不,应该是说我是个没福气,若是他没有投生我膝下,或许,或许如今也不会闹成今天这幅模样儿,说到底,说到底都是我错,即便他真撒手而去,也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我这个没福气额娘……” “皇后……” 跟弘历身边这么多年,富察明玉也不是全然不了解对方,知道对方是个吃软,便想要以退为进,将自己姿态摆得低入尘埃来消除弘历刚生出疑心,同时引起对方怜惜,而看着对方真因着自己话神色间产生了一丝松动,心中不由得大喜过望,可刚准备再接再厉再拼上一把时候,后殿却是突然传来一阵极大喧闹声,直闹得她心中猛地一突,而愣愣抬起头看过去,竟是只见被留后殿照顾永琏双云踉踉跄跄奔了进来—— “不,不好了,二阿哥,二阿哥没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不算是富察明玉自己咒死了永琏,你们懂~ ps,谢谢歌自若同学投雷,鞠躬感谢=3=</P></DIV> <TR> 127将反水进行到底 永琏没了,唯一嫡子折了,这无论是于后宫还是前朝都是一件相当了不得事儿,而同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哈,看着那贱人满脸死灰样子,真真是意极了!” 回到储秀宫中,高子吟一扫面上哀戚之色,扑哧一声直接笑了出来来,眉目之间是一片神采飞扬—— “什么叫做养虎成患,什么叫做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这回儿我可算是开了眼界了,那个魏氏也真是个有能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是直接将那贱人大依仗给去了个干净,哈哈,真是痛!” “主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高子吟因着狠狠出了心头一口恶气而得意忘了分寸,可半刻都不敢放松警惕丽珠却是不然,想到那心思成算非但半点不输给自家主子,反而似乎还将一切操控手中,心机深沉吓人魏碧涵,丽珠便觉得心里头慌得厉害—— “奴才虽然没得什么大本事,也没得您深谋远虑,可冷眼瞧着那魏氏,总觉得是个大患,眼下里她还皇后娘娘身边便将长春宫害成了这幅德行,若是您还与她深交下去,保不齐下一个遭殃就是咱们了,主子,您可得想明白了!” “哼,你当本宫不知道那贱人深浅?” 正兴头儿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换谁都高兴不起来,高子吟自然也不例外,一听意有所至话便不由得顿时冷了脸,只是看对方好歹身为自己心腹,之后事儿又少不得要对方配合才没有贸贸然发作,勉为其难解释出声—— “只是她再有能耐,家世背景总归是个破不了硬伤!”高子吟冷笑一声,“眼下里她反了富察明玉,自家人里头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她除了能依仗本宫之外还能依仗谁?本宫既然能容下她,难不成还会没有一点法子拿捏住她?” 说完也不等满脸欲言又止丽珠接过话头。 “再者,若是如今还局势未明倒也就罢了,可凭着她眼下里捅出来这样大篓子,旁人不知内由,本宫还能不知内情?她魏碧涵又不是个傻,怎么会放着好端端日子不过硬要跟本宫对着干?即便退上一万步来说,她不怕自家本家人因此落了难,可就不怕本宫与她拼个鱼死网破,让她一切臆想数落空么?”高子吟满脸自以为是聪明,“心思越大人便越好拿捏住把柄,她若是没那个爬上枝头变凤凰心思,本宫还不敢用她呢!” “可是……” “行了,收起你那副杞人忧天死人脸,看着就让人扫兴!” 高子吟满脸不耐烦打断丽珠话头。 “这么几年下来本宫也算是看明白了,皇上就不是个心里头只存一个人人,若是想要咸鱼翻身,再复从前荣宠,少不了得靠那风头正甚魏氏周旋一二,只是本宫才不会像富察明玉那般会给点空……”转身直接从一旁屉子里抽出一个镶满了珠翠锦盒,“这是我阿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西域香料,皇上是喜欢这个味儿,你拿去给她,她自会懂得如何作用。” “主子……” “她要是聪明,咱们一起风光一起富贵也不是不行,反正不是她也有别人,与其是别人倒不如是注定生不下个蛋她,但若是她起了想吃独食,反咬本宫一口念头,哼……”高子吟眸中厉色一闪,“还不去?!” “……是。” ------------------------------------------------------------------------- “这是储秀宫那位送来?” 魏碧涵不蠢,知道自己所行所举已经招了富察明玉恨,虽说留长春宫中受了委屈总会有皇上帮自己出头,可同时却也怕逼急了对方会干出什么二一添作五事儿,如此想着,趁着富察明玉因着永琏夭折噩耗哭晕过去功夫,魏碧涵便连忙摆出一副哀戚不已模样儿,上赶着求着来守灵了,想着不但避免了富察明玉毒手,还全了自己仁善,可谓是一举两得,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这头儿刚安顿下,还没怎么缓过神儿,储秀宫那头便这样急不可耐了起来,眼中不由得顿时闪过一丝嘲讽—— “是。” 魏碧涵虽然如今身份还只是个宫婢,可是因着弘历青眼有加,却到底跟一般宫女不同,不但不用做粗活,身旁还有着一两个使唤人,瞧着比起寻常答应常还要略胜一筹—— “方才是储秀宫丽珠姐姐带着贤嫔娘娘赏赐来,只是看着您忙活,不方便打搅,便将这物件儿交给了奴才……”呈上手中锦盒,腊梅面上既恭敬有艳羡,“说起来这贤嫔娘娘也是宫里头得意人,平日里也不见她对哪宫主子特别青眼,唯独您入了她眼,主子您真真是个有福之人!” “有福?不过是个失了宠嫔位,入了她眼有什么福不福?” 看着腊梅那一脸蠢样,魏碧涵眼中几不可见划过了一丝鄙夷,把玩着手中华丽非常锦盒,语气也跟着很是有些不屑—— “她倒是打得好主意,想要将我一而再再而三利用到头,也不瞧瞧自个儿有没有那个本事,也不知道她哪来自信,真以为我除了她们高家就没有其他选择了?我连富察家都看不上,难道还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她身上?”魏碧涵冷哼一声,“真当她自个儿蠢旁人就比她蠢了?” 不得不说魏碧涵是个生来就适合后宫里生存人,虽然出身卑微,身份低下,可心思深沉,步步为营,没进宫,没看到这满目富贵满目尊荣之前,或许她还只是算计着自己如何借着这天下白掉下来桥梁来翻一翻身,一朝由奴才便主子,可看到了这宫中权势和得到了弘历青眼,以及那中宫皇后也不得不靠自己站稳脚跟,瞧明白了自己能耐之后,她心眼却是自然而然膨胀了起来,直接图谋上了整个儿后宫大饼。 她明面上跟富察明玉撕破脸皮行为看起来是蠢得没边,然而实际上她却不仅仅是因着有仇报仇,亦或是一时冲动,急于泄一泄心头之恨,反而是看准了富察家势微,以及富察明玉后宫之中影响力一日不如一日,如此,与其让自个儿去成就对方,倒还不如趁着对方境况不佳时候来一记迎头痛击,除去一个敌手算一个,至于高子吟…… 按照魏碧涵原本所想,她倒是并不打算咬了富察明玉一大口,气还没喘平时候再做什么举动去惹上头眼,省得事急而乱把自个儿白搭了进去,准备惦念高子吟好歹也给自己透了句口风,以及没有她自己也进不了宫得不了青眼情分上,暂且饶过她一马,等到真正站稳脚跟之后再以待后谋,可看着眼下里自己好意非但不被领情,反而对方还生出了这样心思,巴巴来招惹自己,魏碧涵却也没了先前耐心—— “一个无子无宠年逾三十女人还想拿着我当垫脚石拼一把咸鱼翻身,呵,蠢成这样,难怪这么多年下来都还只是个嫔位!”魏碧涵冷哼一声,“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少不了要回她一份大礼,让她尝尝自己蠢劲儿!” “主子……” 腊梅被自家主子这番句句皆是以下犯上话给吓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缓过来,勉强归拢了心神,战战兢兢接过话头—— “您,您……不管怎么着,眼下里贤嫔娘娘总归是向您投橄榄枝,而且话里话外意思也想拉您一把,您何不干脆就借着这个机会往上爬上一爬呢?毕竟,毕竟您现下里已经招了皇后娘娘一族眼,若是再,再……岂不是树大招风,白做了靶子?” “嘁,富察家又何足畏惧?虽然说起来是个大族,可眼下里朝中地位不还是岌岌可危,只能靠我来转圜一二?这么帮子废物点心,难道还敢顶着皇上眼珠子对我怎么样不成?” 魏碧涵是心思深沉,该算计地方一步都不肯放过,可到底出身不怎么样,眼界见识皆有所限,只摸到前朝局势冰山一角便自以为拿捏住了全部,还毫不自知轻嗤出声—— “那高家虽然看起来比富察家境况要好些,还算得皇上心,可说到底却也是个没什么能耐,混了这么多年,后宫只混到了嫔位,前朝也是上不上下不下,连个旗都没有抬,真是白瞎了那高氏得了那么多年宠!”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一个两个连个后入门那拉氏都比不上,净是些扶不上台面东西,若不是我进宫进得晚,又家世上头略逊了一筹,如今后宫里头哪里轮得上她们说话?” 越说魏碧涵便越发来气儿,她自问无论是容貌还是心智亦或是手段等皆是要比后宫那一竿子女人要强,却偏偏输了起跑线上,心里头不由得不平衡极了,张口便抛下一句—— “你去内务府找我阿玛,让他去给表姐递个话儿……福伦前朝爬了那么久也没爬出什么模样儿,看来还是得我去拖上一把,只有前朝有人立住了,我才能后宫里说得上话,到时候,不光是富察明玉,不光是高子吟,就是那个那拉氏,都得让上我三分!”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大纲神马好苦逼,乱斗马上升级!</P></DIV> <TR> 128笑到最后方算赢 “额娘,您可下定子儿了?可不许悔!” “你这丫头,不过就是赢了额娘几盘,怎么着,竟是还得意起来了?” 高子吟和魏碧涵那头可谓是一个比一个将算盘珠子拨欢,而这头将一切收眼底,早就心有成算景娴却是不动如山,一副只一心跟兰馨培养母女亲情置身事外模样儿,只是这她不上赶着去找事儿,事儿却会上赶着来就她,还没等她调笑完兰馨,落下手中棋子儿,就只见李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 “主子,冬雪来了,说是魏氏似乎要有什么动作了。” “哦?” 虽说经过了上回儿警醒之后,景娴就不再事事只依着上一世轨迹来琢磨来推断,以免自个儿再失了警惕,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能够用得上先知不用那叫做脑缺—— 魏碧涵此人心计深沉,即便缺乏大局观,可笼络人心和拿捏弘历方面却是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再加上弘历那厮那比起上一世还要色令智昏模样儿,就是让人不得不多加防范,毕竟她现如今无权无势就敢谋害中宫嫡子,等到她得了势岂不是会越发变本加厉? 如此,小选刚开始时候,景娴便先下手为强瞄上了与魏碧涵同一批进宫且还是其上一世心腹腊梅冬雪,只不过前者是个忠厚到不行单蠢性子,得了魏碧涵小小恩惠之后便就念着那点子姐妹情分一心向着魏碧涵,而后者却是不然,冬雪额娘为裕王府家生子,王府之中虽不比深宫内院混乱,可论起阴谋诡计却也是一点都不落,这般之下,进宫之前冬雪自然是听足了自家老母叮嘱,见到魏碧涵非但不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道理,还被**蒙蔽了双眼想除掉眼前所有障碍,一心爬到后宫顶端,不由得心中惧意……上一世被人后知后觉感觉到她重要性时候,她已然踏上了魏碧涵那条贼船,要么继续要么死,只能咬着牙撑下去,而这一世这魏碧涵还没来得及对她多做笼络时候,见到后宫中名为贵妃实比皇后景娴这边递出了橄榄枝,冬雪又岂有不接之理? “娘娘,奴才带着格格先……” 崔嬷嬷不是个蠢人,即便是看着景娴对自家小主子掏心掏肺,却也知道后宫各人各自为营道理,要想其中站稳脚跟少不得要有自己手段,甚至牵扯上阴私,一为着避免惹了忌讳二为着不要自家尚且年幼小主子被污了耳朵,便身由心动准备告退。 “不忙。” 对于崔嬷嬷心思,将驭下之道早已运用得炉火纯青景娴自然是不可能不知晓,只是且不说养了兰馨三年,几年观察之下,早就养出了感情,虽不是亲生母女却胜似亲生母女,压根不存那些有没忌讳,就是退上一万步来说,暂不谈这一点,单凭着上一世将永璂养得太过纯善结果闹得后受冷待教训,景娴便绝不可能把兰馨养得没得一点该有心机,去重蹈覆辙,如此几几相加之下,就只见她摆了摆手止住了崔嬷嬷和兰馨动作—— “兰儿如今也不是不懂事孩子了,即便如今不面对这些个污糟事,以后也少不了得去面对,甚至陷入其中,与其等到那时候再去亡羊补牢,倒还不如眼下里就过过眼上上心,不然等到大了要招额驸了,可怎么让人放心?” “额娘……” 看着兰馨略带扭捏模样儿,景娴轻笑着拍了拍对方手背,又递过去了个‘万事有额娘’眼神后,方才将目光转到了已被李嬷嬷带入殿中冬雪身上—— “说吧,她又折腾什么幺蛾子了?” 经过了上一世教训,这一世景娴并不喜欢用气势来压人,时刻摆着一副高高上让人不敢近碰模样儿,可即便如此,她身上早已刻入骨中曾做过皇后威严和气度,却仍是让并未见过什么大场面冬雪感觉到了一丝紧张,听闻此问,半点都不敢隐瞒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见所听一切说了出来—— “哦?她算盘倒是打得好,怪不得前脚还没从长春宫迈出来便将手伸到了那位身上,原来是早就看准了富察家现进退两难动弹不得,又仗着自己圣宠身得了皇上照拂,且还找到了下家……只是,那个福伦又是怎么回事?” “回,回娘娘话……” 早就见识过魏碧涵心思成算景娴倒是并未如冬雪预料之中那般感觉大敌临前,只是听到了记忆中不曾出现过名字却还是不由得挑了挑眉,直看得冬雪越发恭敬—— “奴才对那福伦底细也不是很清楚,即便是存了心思套了套腊梅话,也只打听出了那福伦似乎是魏氏表姐夫,现任翰林院笔贴式,而听魏氏话里话外意思,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势力太过于薄弱,想要将此人扶上一扶。” “笔贴式?这么说倒还是个靠科举入仕?” 俗话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办事,可朝中无人却也不是就没了旁法子,比如三年一次科举,便是让众多苦学之士咸鱼翻身,一朝鲤鱼跳龙门佳途径,如此,见惯了靠着魏碧涵裙带关系爬上前朝人之后,听到这么个有真材实料身人,景娴不由得略感意外,只是一时半会儿之间她也不准备深思,听耳里记心里之后便挥了挥手—— “行了,你做得很好,本宫心里头也有了分数,你只管继续待那魏氏身边,无论将来她闹出什么幺蛾子,本宫总是会保着你便是,只是,这该有心思能有,不该有心思却一点都不能生,你是个聪明人,可明白本宫意思?” “是,奴才万不敢有什么旁心思,定当为娘娘肝脑涂地!” “退下吧,李嬷嬷备赏。” 看着冬雪恭敬退下,景娴眯了眯眼,套着护甲手指也不由得轻轻叩了叩一般桌案,而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一旁容嬷嬷却是一脸欲言又止凑了上来—— “主子,这魏氏且看着以待后谋倒就罢了,可那高氏……您先前总说时机不到,那眼下里?” “嗯?” 近日以来事情太多,一则是永琏奠仪,二则是前朝动荡,三则是后宫人,桩桩都少不了景娴留神上心,同时一涌上来,倒是让她险些忘记了储秀宫那头大事儿—— 虽然高子吟已然小产,且一把拖上了富察明玉和永琏,看起来是件件对她有利,可有利归有利,这并不妨碍景娴对高子吟居然舍得用儿子去拖累长春宫用心产生几分疑窦,正当后宫之人皆是因着长春宫和储秀宫巨变而人人自危时候,便让底下人马不停蹄开始了动作,而不得不说这也是景娴挑选时机太过恰当,一则是高家顶梁柱高斌等人刚归京不久对于府中诸多事务还没来得及桩桩上手,即便是知道事情重要也难免有疏漏,二则是当时高子吟受打击过大,来不及及时扫尾,一来二去之下,从高家本家入手,一路查到了高家郊外庄子里,查到了前些时候刚上折子告老还乡刘太医……顺藤摸瓜之下,时隔三年之后终于将高子吟大秘密给揭了出来。 若是换成上一世景娴,肯定是少不了会巴巴赶不对时机将事儿捅出来,让一边两边都得不到好,同时也让弘历失了颜面,落得自个儿有理也成了没理,可换成了二世为人景娴却是不然,按兵不动只等待佳时机,就等着一举将该算计人全部给兜进去,如此之下,听到容嬷嬷话头,和方才冬雪递过来消息,景娴不由得灵光一闪—— “这倒是个好机会。” “您是说?”冷眼旁观了这么久,听到终于有事儿来了,容嬷嬷不由得瞬间来了精神,“趁着现高氏势微便干脆结果了她?” “不,正相反。” “……呃?” “高氏现虽然是比不上那魏氏风头,可你不要忘了,她毕竟是被皇上宠爱了那么多年人,是皇上心头解语花,即便开始少不了气少不了怒,可等到一切过去了却保不齐又会念起她好,这样,咱们不就上赶着做恶人了?” 景娴将弘历心思拿捏得很是分明,轻哼一声解释了个透彻。 “与其咱们上赶着将自己个儿搭进去,倒不如干脆将这个难题交给魏氏……”景娴眼中精光一闪,“她不是自恃得宠,全然不将旁人放眼里么?那便让底下人透点蛛丝马迹给魏清泰,让她去尝一尝那活人永远斗不过死人道理。” “是,奴才明白了。” “还有,眼下里这些个秀女也数进宫了,正是满怀憧憬年纪,便也干脆别让她们闲着,特别是那几个出身好,总归是不愿意让这后宫大饼让一个奴才给占完了吧?”景娴笑得别有深意,“这有些戏码,总是得人多了才有意思不是?” “是,还是主子深谋远虑,奴才这就去办。” 看着容嬷嬷满脸精神奕奕领命而去,景娴神色也不由得带上了点轻松,而转头看向一脸半懂不懂兰馨,脸上笑意却是深—— “兰儿可瞧明白了?” “女儿只是觉得那高氏和魏氏太过于可恨,额娘您不上赶着跟她们作对,她们还一个劲儿自个儿惹事,实是让人觉得讨厌极了,皇阿玛怎么就偏偏……” 兰馨出身于武将之家,性子里头本就带着几分刚烈,瞧着景娴对自己掏心掏肺,自然也就上赶着为对方报不平,可话才刚要差点不过脑子脱口而去,却又景娴似笑非笑眼神下及时止住了,憨憨摸了摸鼻子—— “余下女儿也只看了个一知半解,只觉得额娘很是厉害,竟是不动声色将一切都稳稳地抓了手里,相比起来,女儿是是太笨了。” “谁说你笨?你如今年纪还小,能够想到这些便已经很好了,旁,总有额娘慢慢教你。” 看着兰馨这惯用撒娇讨好模样儿,景娴也不点破她小小用心,张开双手将兰馨抱怀里,从容棋盘上落下一子儿,一把扭转了先前颓势—— “而今个儿教你便是,甭管这前头再怎么风光再怎么得意,只有笑到后方才算是赢。” 作者有话要说:承蒙各位吉言,公务员考试上录取线了,好激动好开心,不过因为要准备接下来面试所以会有些忙,但还是会量保持日,谢谢大家支持和鼓励,鞠躬,万岁!</P></DIV> <TR> 129你方唱罢我登场 翊坤宫动作向来就很是神速,特别容嬷嬷早就拿魏碧涵和高子吟那帮子人不顺眼,就差寻个机会好好折腾折腾她们之下,得了景娴一环扣一环全盘计划,自然是马不停蹄便忙活了开来,不过两日就半带无意半带刻意让一直查后宫那些个女人陈年旧账,却苦于找不到个突破口魏清泰摸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果真?阿玛你真没弄错?!” 魏家本就不是什么名门大族,就是包衣奴才之中家世也算不上出挑,之所以眼下里能宫中混出个一亩三分地,那是因着先是借了富察家力,再是得了高家庇护,后是有了弘历照拂,可俗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比不上天算,他们如今已经跟富察家翻了脸,跟高家又纯属互惠互利关系,帝王之情是翻脸比翻书还要,说不定哪一日就从云端掉入了地狱,一朝打回成原形,这般之下,不光是魏碧涵急需一个摆脱高子吟,亦或是翻身拿回主动权出口,就是眼下里已然尝到了权势滋味,满心满眼只惦记上了多魏清泰亦是如此。 “那还能有假?阿玛难不成还会诳你?” 对着将自己一家从卑微渺小人下人一朝成为大红人魏碧涵,魏清泰不敢太端着阿玛架子,可想到自己功劳,神色间却仍是不免有些得意—— “本来我也不信那贤嫔能干出这样蠢事,还以为是富察家眼见你这样得宠,心里头少不得有所愤恨,只是想要惹得你们去鹬蚌相争,好渔翁得利,才闹出了这样事儿,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想着保险万一我还是顺藤摸瓜仔细查了一查,却没料到还真是有所蹊跷……” 魏清泰环顾四周,压低了些声音。 “前些日子那太医院刘太医,就是专给贤嫔安胎那位不是上书告老还乡么?那会儿你刚进宫,又没与富察家闹开了来,我便也没太过留神,只以为他是因为贤嫔那儿出了岔子,怕引了主子爷忌讳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可事实上,那刘太医告老之前,可是曾高家庄子上出入过,你说这其中没有鬼谁信?而若不是这回高斌高恒几人同时回京闹得高家有些手忙脚乱,我还不晓得这里头竟是如此之事呢,说不定那贤嫔小产就是高家伙同了刘太医一起策划出来戏码!” “听起来倒像是那么回事儿……” 听闻此言,魏碧涵目光不由微微闪了一闪,飞划过了一丝喜意,但同时,她倒也没忘记这事兹事体大,如若是真倒也就罢了,等于是老天爷白送给自己大礼,可若是出了一丝半点偏差,自己却是跑不了一个吃不了兜着走,想到这里,魏碧涵又勉强压抑下心中兴奋,略带着迟疑接过话头—— “可是,这后宫里头哪个女人不知道子嗣重要性?即便她与富察明玉之间龃龉颇深,不死不休,她也没那个必要赌上这么大筹码吧?” “这话怎么说,难不成你连阿玛都不信了?若是没有一点谱儿事儿我会这般巴巴来找你么?” 魏清泰心思虽然比不得自家女儿那仿佛生就带来一般深沉多谋,可内务府混了这么些日子,却到底知道此事严重性,想到自己没日没夜多方查探好不容易查出这么点信儿,对方非但是不领情还一副颇有怀疑样子,魏清泰不由得也有些不高兴—— “再者了,那贤嫔早不小产晚不小产,偏偏长春宫里发作了起来,偏偏高家人进宫第二天发作了起来,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凑巧事儿?皇后娘娘是什么性子我不知道,可你好歹也长春宫里待了那么些日子,难道她一个中宫皇后就蠢成了那样?明明会招来屎盆子还硬要往上头撞?” “阿玛!” 魏清泰话说得像是句句靠谱,听得就是原本还有些迟疑魏碧涵也不由得动摇了起来,可是还没等她来得及深思一二,却是被对方看着自己没有反应,陡然拔高声量给吓了一大跳,只让她顿觉自家人不省心极了—— “我并没有质疑你意思,可是不管怎么着还是小心为上方才好,以免被人钻了漏洞去,这件事你便再费心些仔细查查,若真是如此,那高家可就真成了咱们家手中玩物了!” “嗯,那……” “再有,虽然我如今宫里瞧着还算风光,皇上也对我颇为宠爱,可是这前朝后宫本就是一体,若是前朝没得半点势力,我始终这后头挺不直腰杆,表姐那儿你递过话儿了没有?福伦可想明白了?估摸着就是这几日,我便会寻个机会跟皇上敲敲边鼓,你可得将他那儿给稳住了!” 内务府位属前朝范围,魏清泰就是再因着自家得势有些飘飘然也不敢踏足后宫范围,只能让魏碧涵偷偷溜过来,而耽误了这么半晌,魏碧涵也不敢多做停留,急忙忙将话说完也不等魏清泰接话,便环顾着四周按来路折了回去,是以,也就全然没有看到自己提及要抬举福伦之时,魏清泰眼中所一闪而过不悦。 “主子,你可算回来了,方才贤嫔娘娘那儿又差人来送东西了呢!” 宫中忌讳便是私相授受,即便魏碧涵与魏清泰乃是父女,可若是一般宫女倒也就罢了,但作为早已内定弘历女人,却到底免不了得讲究男女大防,传出去也总归不算是个什么好听话儿,如此之下,魏碧涵也是一路走得急急忙忙,生怕招了哪宫哪院眼去,而好不容易回到自个儿这儿,气还没来得及匀上一口便听到腊梅这般话,不由得顿觉烦躁—— “又来了?她又想做什么?自己没那个本事留住皇上,倒还心心念念指望上我了,真拿我是她高子吟奴才呢?” 若说今个儿以前,魏碧涵明面上少不得要敷衍高子吟一二,那么方才听了魏清泰传来信儿之后,她就再也没得丝毫耐心,只想着怎么将对方死死踩脚下才算活,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事情并不像魏清泰所说那般,高子吟纯粹是被人当了枪杆子使,可如今被高子吟当枪杆子使,早就生出了反水之心她却也不会白白错失这个机会,真又如何,假又如何,真成不了假,可假还成不了真? “真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东西!” “主子……” 如此想着,魏碧涵不由得轻嗤出声,可看着腊梅一副满脸惊吓模样儿,又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自动自觉想起了福伦那档子事—— “对了,这几日怎么不见皇上?” “回,回主子话……”听闻此问,腊梅神色有些许僵硬,轻轻瞥过去见着自家主子并没有什么不悦模样儿,才小心翼翼憋出一句,“皇,皇上今个儿翻了端嫔娘娘牌子,似乎,似乎已经往延禧宫去了……” 永琏突然夭折虽然前朝后宫掀起了不少风浪,后宫女人不敢这当口儿上太放肆,前朝官员也为着葬礼仪议个没完,可是对于弘历而言,除了心里头大大松了口气,后知后觉生出了一丝叹惋之外,却是没有什么太大影响,毕竟这儿子得为老子守孝,老子却怎么都不可能为儿子清心寡欲不是? 如此,乾清宫独宿了三天,故作了作姿态以后,弘历便极恢复了往常生活,该吃吃,该喝喝,该宠幸宠幸,这般之下,瞧见这批大选秀女个个含苞待放,一个比一个千娇百媚,弘历自是陷温柔乡中有些无法自拔—— “什么?又是延禧宫?” 端嫔则是鄂尔泰嫡亲孙女,鄂敏嫡女,前一世鄂贵人西林觉罗氏,不知道是因为这一世鄂尔泰仍然位极人臣,且握有前朝大权,让弘历也不得不生出几分忌讳和安抚心思,还是得了景娴提点西林觉罗氏开窍了,总之这一批秀女之中算是脱颖而出,成为了眼下后宫里头一代得意人……而魏碧涵倒也不是天真认为身为九五之尊弘历会心里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可是看到这人进宫才没几天,自己便被抛了脑后,不知道从哪儿来自以为是作祟之下,只觉得满心满眼都不舒坦极了。 “她倒是有一手勾人好本事!” “主子……” 看着自家主子咬牙切齿抛下这么一句话,腊梅不由得顿时打了个冷战,只怕对方又脑子一热,不管不顾说出什么了不得言辞,急忙接过话头—— “主子息怒,这宫里谁不知道主子爷是爱重你,荣宠三年经久不衰,如今想来,想来也是为了顾全大局,为了大家颜面好看罢了,前些时候主子爷不还说要将您与这些个晋秀女一起行册封礼封为贵人么?主子您又……” “哼,贵人?” 若以前,还不过是个卑微宫婢时候,得知自己竟是有朝一日翻身从奴变主,魏碧涵决计少不了喜出望外,可得宠了三年,过了不是主子却胜似主子好日子之后,魏碧涵心眼却是老早被养大了,对这贵人位分很是有些嗤之以鼻—— “那贱人刚进宫便得封了个嫔位,我皇上身边得宠三年到头来也不过是个贵人,这叫爱重?这叫荣宠不衰?” “可是……” “趁着我这儿没缓过来就想抢了我宠爱,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你去找小顺子,让他跟皇上说我晕过去……” 折腾完了富察明玉,还有高子吟,握住了高子吟把柄,又来了这么一堆秀女,魏碧涵只觉得心里眼里都烦躁极了,张口便欲使苦肉计将弘历拉过来,可这话才说了一半,却是只见一脸微妙神色冬雪匆匆走了进来—— “主子,皇上今个儿没去成延禧宫……”全然无视对方猛地一闪喜色眼神,只听冬雪十分淡定抛出一句,“长春宫差人去找了吴公公,说是皇后娘娘病了,中途将皇上给劫走了。”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工作上出了点纰漏,这两天忙成了傻比,还要准备公务员考试面试,欲哭无泪QAQ</P></DIV> <TR> 130富察明玉出新招 “皇上,您日理万机,自个儿事儿都忙不过来了,哪里值当为我特特来跑上一趟,都怪我,不光教不好儿子,还拿不住下人……真真是让我无颜再面对您。” “皇上,其实我明白人死如灯灭道理,也明白坐这个位子上头就得有该有模样儿,就如同您心里头也少不了难受,可面上总得拿出该有威严冷静一般……可是我看着永琏平日里玩物件儿,和写下那些个大字,我心里头就忍不住发酸,忍不住觉得难过,他是那样乖巧,那样懂事,心里头不知道有多敬仰您,心心念念之间就只想再做得好一点多得您一句夸,临去之前那晚还跟我絮叨着等到年节要给您画一副万福图……可他就这么去了,这样突然,突然得让我没办法接受。” “皇上,或许我是个没有福气人,大格格,和小三儿一同出世那个孩子,还有永琏……或许都是因着我没有福气,才没能留住他们,我这样一个人实配不上皇后之位,您,您不如还是废了我吧。” “皇上……” 宫里女人都善打感情牌,陪弘历身边这么些年,对对方性子早就一拿一个准富察明玉自然也不例外,即便永琏突然夭折对于富察家而言是一个巨大冲击,而对于身为生身额娘她而言是犹如天塌地陷,可随着永琏头七已过,灵柩也跟着运送出宫,她那被痛楚麻痹了理智却也不由得因着现实而逐渐归拢了起来—— “主子,皇上已经走远了,也没再往延禧宫去,反而是掉头回了乾清宫,奴才寻思着,怕是皇上将您方才说过话儿给听进去了,您,您也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松口气?现可才刚开始呢!” 看着秦嬷嬷将话说得万分小心,富察明玉不由得轻嗤一笑,也不等对方诧异接话便自顾自说道—— “端嫔心性未成,倒是不足畏惧,毕竟她们如今正是个个都怀抱着梦想年纪,刚进宫见到这宫中五光十色和富贵奢华,谁不想分一杯羹肴,成为一宫之主?咱们犯不上为着这一时风光去招惹上她们西林觉罗家,那背后杵着可是鄂尔泰,只是……”富察明玉略微沉了沉脸,“只是储秀宫那个能坐得住?还有那个魏贱人,现下里又是个什么情形?” “……主子?”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秦嬷嬷虽然是一个忠主子所忠,急主子所急好奴才,却到底算不上心思特别缜密,随着永琏突然夭折,和长春宫地位一落千丈,以及听着底下人嚼舌头根这般几几相加之下,心里头自然没谱儿得很,如此,一听这话头,便不由得紧张起来,生怕自家主子会一时气急了,做出什么了不得大事—— “那个贱人能翻出什么风浪?奴才知道您心里头不好受,总是觉得若不是咱们招了那个祸害进来,事情必然不会闹成今天这个模样儿,可是,可是眼下里事已至此,您又何必拿着旁人错处去为难自己呢?况且,况且您后宫里头这么些年,难道还不知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道理?那魏氏看着像是风光,可出身摆那里,就是再有手段还能将整个儿后宫翻个个儿不成?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她有这个能耐,只要宁寿宫立那儿一天,她还能压得过翊坤宫那头去?你可不要失了惯有冷静而去上赶着做什么,现下里咱们长春宫正处于风口浪尖,与其去多做多错,倒不如让她们去争让她们去斗,等她们争得两败俱伤,斗得鱼死网破时候,咱们不就自然而然跟着好起来了?您又何须对她那样上心?” 秦嬷嬷越说越觉得着急,说完这么一大段也不等面色颇带诧异富察明玉接话,便又急吼吼开口道—— “再有,您与皇上这么多年夫妻,看透了皇上这些个性子,难道就忘了皇上是个容易心软?您越是钻牛角尖,越是去生事,便会越发惹皇上不高兴,与其这上赶着做些费力不讨好事儿,倒还不如循序渐进,一步步慢慢来,您瞧,方才不就很好,说句大不敬,即便皇上心里头原本没得什么愧意,被您那番一说,也会后知后觉生出点不自,到时候咱们再添把柴加把力,还愁不能将那一分愧意扩成十分?”说着说着又压低了些声音,“主子,您听嬷嬷一句,好好借着眼前机会去搏一搏皇上怜惜,再生下个皇子才是正理,毕竟……毕竟您就算不为自个儿想,不为家里头想,也总得为二阿哥想想不是?总不能让二阿哥生时无宠,死后无名吧?” 听着秦嬷嬷脑子一热,一波跟着一波冒出来话头,起初富察明玉还觉得颇为好笑,可听着听着,面色却是慢慢认真了起来,脑子里亦是跟着越发冷静—— 后宫是个处处得仔细小心,事事都牵绊荣辱利益地儿,即便其中不乏母子之情,夫妻之情,可巨大权势**波及之下,凡事却也总归少不得带上了几分利益色彩。 比如永琏。 自他一出生,富察明玉就深知这个儿子对于自己,连带着整个富察家重要性,特别已然招了先帝忌讳前提下,这份重要性就越发超然,如此,当永琏突如其来夭折之后,富察明玉除了刻骨铭心心痛之外,多还有对于未来茫然,特别已然受了弘历冷落,中宫大权旁落情形下,这份心情就越发复杂,只是这话又说回来,不得不说从小就经过了特别教养富察明玉是个颇有能耐主儿,亦或是说经过了这么多事儿看透了弘历心性,置身事外她反而可以抛开感情看得越发明白—— 她明白永琏死对于整个儿后宫来说都是一种轻松,甚至对于弘历而言都是一种解脱,也明白失去了这样强而有力王牌等待着自己将是越发艰难处境,所以当务之急,不是自怨自艾,也不是被仇恨迷了心智,而是正如同秦嬷嬷方才所说那般,怎么运用弘历心中那仅有愧疚而东山再起,生出第二张王牌,不让失白失,死白死。 “你说得没错,是我害死了他,若不是我巴巴将那贱人弄进宫,事儿也不会闹成今天这个地步,不是白白做了那贱人踏脚石,毁了永琏,反而成就了她。” 看着秦嬷嬷陡然紧张起来模样儿,富察明玉淡然挥了挥手,直接止住了对方张口便准备接话劲头儿,淡淡抛下一句—— “可就像你说,若是我就这么自怨自艾,这么一蹶不振下去,岂不是恰好正中了她下怀,让她躲被窝里偷笑,偷笑她聪明,偷笑我无能?” 说着又轻嗤一声。 “这宫里,你可以妒,可以爱,可以恨,却惟独不能心死,因为无论如何,只要心里头还有一丝情感便总能够靠着这份子情感或者情绪支撑着后意志,去拼去抢去夺去争,可若是心死了,看淡了,等待着却是被后人追逐上来,压头顶上毁灭……永琏刚去时候,我倒是真觉得天都塌了,心也累了,恨不得能抛开这一切烦扰,清清静静过一辈子才好,可是看着那贱人那样得意模样儿,看着后宫里那些个女人面上难过心里头还不知道怎么痛嘴脸,还有皇上那不冷不热态度,我又觉得不能就这么白白便宜了她们,凭什么一切风光由她们得,一切痛楚都由我来受?这世上哪里有这样便宜事儿?” “那您……” “虽然因着她现得宠,皇上也乐得对她偏颇,就是我心里头再明白永琏事儿跑不了是她手笔,没有真凭实据,没得适当世纪之前,也只能先按兵不动,可是这样却也未尝不好……皇上不喜欢太过强势人,恨不得天底下所有人都对他卑躬屈膝,只有柔弱得如同菟丝花一样女子才能真正走进他心底,以前高子吟,现魏碧涵,不就正是这样?” “主子,这样太委屈你了……” “委屈?以往我是想不明白,总是觉得身为一国之母总得有自己架子和姿态,可做了那么多后得到了什么?”富察明玉咬紧牙关憋出一句,“厌弃和冷落!” “可是……” “现咱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连仅剩那一点体面也要被抹灭干净了,尊严架子有什么用?倒不如豁出去去拼个一线生机!” “是……” “等着吧,我不会就此饶过她们,那些个嘲笑过我讥讽过我带给我无穷伤害人,我一个也不会饶过,等到到时候……我一定让她们十倍奉还回来!” 富察明玉心里头计划隐隐成型,心中也跟着暗暗发狠。 “你寻个机会去给家里人通声气,让他们好好韬光养晦,还有硕王府,甭管什么嫡子庶子都好好教养着,到时候自会派上大用场!”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忙完了,死了QAQ 恢复,下一章叉烧五来了!</P></DIV> <TR> 131永琪出世惹风波 时光荏苒,光阴飞逝,景娴不动如山,富察明玉精心谋划,魏碧涵汲汲钻营,高子吟一心复宠,其余女人各自暗中争斗之下,转眼便是乾隆六年,而这三年之中,虽然后宫局势从明面上来看并未发生什么变化,当权继续当权,受宠继续受宠,落败继续落败,可一子动子子动,各方或是无意或是有意动作之下,内里情形却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转变—— 比如首当其冲,身为中宫之主富察明玉。 不得不说富察明玉是个聪明人,亦或是说整个儿富察家都不是什么酒囊饭袋庸才,彻底意识到自己处境和境况之后,便里外包抄默契配合了起来,一方后宫中温柔小意,将姿态放得一低再低,一步步软化了弘历原本尚算坚硬态度,勾起了对方怜惜,而另一方则前朝循序渐进,全然一副忠君忠心,安分守己模样儿,直让深觉无人可用又自觉将帝王心术耍得炉火纯青弘历找到了一丝退路,再度启用起了富察家人,前一世早已有一番作为傅恒也终于借着这个机会,后脚赶着前脚入了弘历眼,取代傅清傅宁成为了富察家当家人,两两相加之下,富察家可谓是情势一片大好。 而其次,心比天高,一心想要成为后宫第一人魏碧涵同样也没逊色到哪里去。 后宫是个局势瞬息万变地儿不错,进了这道宫门女人就没哪一个是绝对省心也不错,甚至一夜之间就有人脱颖而出取代旧人,争斗激烈是不错,只是这话又说回来,相貌品性姿态等一切一切皆是像按照弘历理想所刻画出来,经过了富察家层层挑选终独摘桂冠魏碧涵却显然是个例外……西林觉罗氏是依旧得宠,一批入宫秀女也不甘落后,刚生下儿子没几年嘉嫔亦是正值得宠,可这般情形之下,出了长春宫又受了各宫压制,明明应该境况不算太好魏碧涵,却是借着收买吴书来身边得眼小太监,收买太医院中不算太过出挑胡太医,以及永琏死人风还有一次次御花园偶遇,一次次弱不禁风半夜抱病,将弘历心思勾得稳稳,同时也终于三年之后被册封为贵人,入住那风头正甚延禧宫,名正言顺踏上了后宫战局,开始了下一步谋划。 而相比之下,被魏碧涵捏住了七寸,闹得进也不得退也不得高子吟看起来似乎是受制于人,慢慢退出了风起云涌战局之中,可是这俗话说得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随着魏碧涵越发盛气凌人,越发不将自己放眼里,颇有些贻气扬指模样儿,高子吟那原本就不怎么宽大心性也算是被彻底激出了左性儿,仗着自己跟弘历时间长,又独占鳌头了那么多年,就算现下里不算后宫第一人,也总是对方心中有着不轻分量,而一边弘历面前几不经意上魏碧涵眼药,一边暗中为筹谋起了自己将来。 三人各怀鬼胎,各怀算计,同时又各自握有把柄,各自牵制,如此种种之下,若是没有陡然间生出什么大事,亦或是直接牵扯上各方利益,或许这种不动不破僵局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后宫之中再度迎来一场风波,可也许是这种各方拉锯情形僵持得太久,久得连老天爷都嫌无聊有些看不过眼了,全然没等这三人再谋划出个什么究竟,便当头抛下了一道炸雷—— “你说什么?愉嫔难产了?” 无论什么时候,从明面上来说,这后宫女子怀有龙裔都算是件不小喜事,而能熬过十月怀胎瓜熟蒂落便是值得让人松一口气儿,特别现如今弘历年岁已逾三十,可膝下却仅有永璋和嘉妃所生永珹两个儿子情形之下,便越发是显得这孩子珍贵,如此之下,一直掌管后宫大权景娴自然是少不了得着急上心—— “太医院那帮子人都是干什么吃?前个儿不是还说胎位极正,生产绝无大碍么?怎么这才发作起来没多久便闹出难产信儿了?” “这……这奴才也说不上到底是个什么内道,只是这女人生产总是如同往鬼门关里走了一趟,这愉嫔又是头一回生产,中间困难点也不算什么太过意外事儿,保不齐就是那太医院不想担了罪责,只想一切由您来定断,您也别太着急了。” “理是这么个理儿不错,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了得?不行,还是去瞧瞧,我倒是真想不明白了,怎么这昨个儿还好好人不过一会功夫就闹成这样了。” 掌管六宫不是个轻松活计,既要防着底下人藏奸耍滑,又得平衡各宫各院势力,还得紧盯着前朝风向,稍微得了点闲又要教习年岁渐大兰馨,可谓是压根没什么喘气功夫,如此,先前听着太医院那头拍胸口保证,以及想到前一世这愉嫔那一生顺畅得几乎就没什么存感光景,便也就没太过紧张,只好生提点了内务府和太医院便撩开了手不欲多加干预,却不料居然横出这般波折,直让她一甩手中册子急吼吼起身便往景阳宫方向而去,而一路乘辇飞奔而去,到了宫门前还没来得及喘上片刻,却只见这平日里向来冷清景阳宫门前竟是已然停放了不少步辇—— 呵,这三人倒是凑上了! 满带狐疑走入前殿,赫然入眼便是端坐首位,颇有些心不焉富察明玉,以及分坐左右下手高子吟和魏碧涵,直看得景娴心中大感意外,而受了高子吟和魏碧涵二人礼,又熟练朝富察明玉福身请安,起身落座之后,瞧着这满殿微妙气氛,景娴也算是后知后觉回过了味儿,唇边含笑先一步打破了僵局—— “愉嫔倒是好福气,一人生产竟是惹来了这么多人,就连皇后娘娘都惊动了,想来这有娘娘坐镇,必然是会转危为安。” “……嗯?”富察明玉正是仔细留神着屋内动静,一时之间听着景娴话儿竟是有些没回过神来,好半天才勉强扯了扯嘴角,“这是自然,能够转危为安自是好不过,只是听方才太医话儿,情形却像是有些不好,也不知道这胎儿能不能安然生下来,可千万别大人倒了霉,孩子也跟着遭了殃才好……” 富察明玉向来是个圆滑人,可是这再圆滑也总归是有事急则乱时候,再加上那屋内一声大过一声哀嚎,直搅得她心乱如麻,说起话来便透出了几分端倪—— “愉嫔向来是个有福,想来也不过是好事多磨罢了……” 听着富察明玉这番话头儿,以及一旁二人陡然间紧张起来面色,景娴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三人打小算盘,而旁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上一世富察明玉接连丧子,身子骨也跟着每况日下,为了减轻其丧子之痛,这永琪也是被弘历效仿先帝爷例子,给抱到长春宫养过好一阵子,也正是因此,当富察明玉崩逝之后,永琪才被爱屋及乌入了弘历眼,成为了当时皇子之中第一得意人……想到这里,景娴眼神暗了一暗,可嘴上却仍是半分不显,反而直接顺着对方心思一说到底。 “娘娘且放宽了心,与其担心这些个有没,倒不如想想要赏下些什么东西,也好让咱们跟跟风,甭管怎么着,您可是正儿八经皇额娘不是?” “嗯?” 富察明玉被景娴话说得眼前陡然一亮,顾不得以前彼此之前龃龉,只觉得合心意极了,顺着景娴话儿便直接接过话头—— “这话说得不错,不管怎么着本宫都是皇额娘,这礼儿自然是不会轻,什么多福多寿如意玩意儿一早便备下了,你们可不许与本宫重样儿!” “您这话儿说得,这后宫里头哪儿有人敢越过了您去呀?” 看着富察明玉一副笑眯了眼模样儿,高子吟只觉得刺眼极了,心里头是堵得厉害,一句话直接将二人都挤兑上了,同时还不忘显摆自己心意—— “只是这论名贵论贵重子吟虽不敢与您二人想比,却也特特让我额娘去求了几道平安符,只愿这孩子一生平安顺遂。” “哦?高姐姐倒是不声不响一副好心思。” 被晾了这么久,魏碧涵早就觉得不痛了,眼见着这几人一来二去几乎将话说到了头,便越发不舒坦,不敢明面上拿景娴和富察明玉怎么样,可对于高子吟,她却是丝毫不客气,说着说着是直接甩了个眼刀,气得高子吟满脸通红同时又不得不闭上了嘴—— “臣妾原想着也算是对这孩子有心了,特特做了好些个小孩子衣裳,只等着愉姐姐这儿传了好消息便拖人送过来,可比起您几位竟是有些不够看了,倒是让您几位见笑了……” 魏碧涵说得得意,可老天爷却是显然不买她帐,还没等她将话说完,屋内便突然动静了起来—— “生了生了,是个阿哥!” 怀孕生子靠命,生男生女靠天,富察明玉等几人虽然一早就生出了别样心思,可心里头却到底没个谱儿,直到这传出来了确切信儿才算是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可还没等这几人连带着景娴接过话头说上一两句话,却又只听到屋内传来了一阵大闹腾声——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天哪,传太医,娘娘血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暴雨加打雷,母上不给开电脑,会补上说。 下一章精彩!</P></DIV> <TR> 132三方人马争永琪 愉嫔死了,留下了一个白白胖胖儿子。 这般消息如同一颗尖利小石,直将前朝后宫激起了千层浪万道波,有人惊讶,有人意外,也有人欣喜,从而松了一口气,有人觉得此乃天降良机,就此打起了小算盘。 “主子,方才朝上主子爷下旨将愉嫔娘娘追封为愉妃,可至于五阿哥着落却是没做多谈,您瞧这……主子?” “嗯?” 子凭母贵,母凭子贵,这八个字于后宫本就是怎么转都转不过大生存法则,甭管这额娘是不是知冷热,甭管这孩子是不是亲生,只要上了玉牒,被栓上了同一艘大船,便怎么都跑不了一个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远不提,就说养了先帝爷孝懿仁皇后,可不就是占了身前身后名?此外,再加上现已年逾三十弘历现下里就得了三个儿子,眼见着这天上抽冷子掉下这样大个馅饼,后宫众人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理,没得半点动作? “急什么?争来争去后不还是得落到那三个人头上?” “……您是说?” 后宫之中从来都是个论资排辈地儿,处于战局风口浪尖之上人来来去去统共便就那么几个,少不了得拼完了宠爱拼出身,拼完了出身拼权势,拼完了权势还得拼情理……忻嫔戴佳氏出身好,样貌佳,心中小九九也不算少,可或许是因着这进宫时日尚浅,又家中被娇宠惯了,即便是得了景娴提点稍稍收敛了些,性子也仍稍显泼辣,并不算太得宠,而庆嫔陆氏倒是架子放得极低,一副弘历喜弱柳扶风模样儿,只是这前有高子吟,现魏碧涵战局之下,却也算不得太过出挑,再加上其那弱了老大一截家世,便亦是没得什么去争资本,而又得宠出身又好端嫔西林觉罗氏虽然是有着足够资本,却也成也萧何败萧何,因着这如有神助种种优势,只将眼珠子盯自个儿肚子上。 “想争没那个本事,有那个本事又未必想争,这不就只有那三个要么是不能生,要么是以为没得生了么?” “……那咱们?” “什么都不用做。” 容嬷嬷未将话说,却并不代表景娴听不明白,只见她笑着摇了摇手,止住了对方欲言又止话头—— “一山本就容不了二虎,之前她们是迫于形势才一动不如一静伏蜇了这么久,半推半就顺着皇上心意达成了一个微妙平衡,而眼下里看着天下白掉下个这么大馅饼,直接涉及到了彼此利益,她们又哪有不去争一争抢一抢理儿?” 景娴轻轻叩着桌案。 “如今皇后膝下只得一女,命格又不佳,京里头是不要想了,有眼睛有心眼都不会愿意摊上这么个烂摊子,而就是远嫁配去了蒙古,凭着眼下里前朝局势,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没尝过有子傍身滋味儿也就罢了,既然尝过了,还凭着儿子硬气了那么些年,她心里头又怎么可能会咽得下这口气,只想着得过且过?若不然,她怎么会抛开先前与哲妃那些个膈应巴巴去拉拢永璜?”顿了一顿又道:“而高子吟这辈子怕是难得再有子嗣了,这理儿想来她也明白,位分越不过皇后,宠爱越不过魏碧涵,所想所图还能剩下什么?这么多年下来,你难道还不知道她是个心比天高性子?至于魏碧涵……” 提及此人,景娴眼神不由得暗了一暗。 “本来想着她去了延禧宫,有端嫔珠玉前,总是得黯了一黯去,却不知道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样法子,竟是把端嫔哄得团团转,不单是没受到半点打压,竟是还从端嫔那儿分了不少宠爱去……到底是个能耐人,说不定那前两者机关算,到手便宜还是会便宜了她去。” “主子!” 富察明玉等三人你来我往了这么些年,景娴稳坐钓鱼台也算是将局势看了个通透,再加上有上一世先知手,就是许多事再因着这样那样缘由偏离了原先轨迹,也总是对后续发展心中有本明帐,便是坐山观虎斗得心安理得,只是这虽然她不着急,却有是人帮着着急……景娴话音刚落,还没容得她再多加思忖,便只见一旁容嬷嬷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儿,急吼吼出了声。 “奴才知道您是个心里头有大丘壑,谋划之事也定是比奴才想得深远,只是这旁倒罢了,让她们一让以谋多也总是理,只是这眼下事关子嗣,您怎么能再由着她们去得便宜?” 没等景娴回过神来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再者,再者这说句不敬,皇后娘娘是膝下只有一女,可再怎么着那也是嫡嫡亲,而您膝下养着兰格格,虽说这些年下来也与亲生无异,却到底只是个养女,若是被那高氏和魏氏养了就罢了,一个嫔位一个贵人儿子总是有些底气不足,可若是成了中宫养子那可就大大不一样了,就是您将来诞下了阿哥,怕也是晚了人家老大一截了去……”容嬷嬷越说越激动,“您,您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呃?” “嬷嬷知道您向来有您自个儿骄傲,想来是不愿意养下别人孩子,毕竟这阿哥跟格格不同,不能够轻易决断,只是无论再怎么着,您也不能就这样置身事外啊,此消彼长之下,人家可不就水涨船高了?等那时候就是您再生下自个儿孩子,也,也晚了呀……” 看着景娴一副完全没往心上去模样儿,容嬷嬷只觉得着急上火极了。 “您如今宫里头虽然算不上得宠,可论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却是没人能比得过您去,再加上您这贵妃位分杵这儿,和母后皇太后庇佑,那珂里叶特氏怕是巴不得想让五阿哥养您膝下呢,听嬷嬷一句劝,您干脆就顺水推舟呈下这么个情儿,说句晦气话,这样若是将来您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子也总是有个天大依仗,而若是有了,也算是添了个助力,何乐不为?” “嬷嬷意思是让我也去搅一搅这趟浑水?” 听了这么连消带打一大串话儿,景娴就是傻子也听出了容嬷嬷弦外之音,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这倒不是说她对向来安分愉妃有什么偏见,亦或是对尚襁褓永琪有什么看法,反倒是因着上一世记忆,对这二人都感观颇佳,甚至后来不敌令妃,永璂又被自己连累不招待见情势之下,生出过将永琪捧上去心思,只是无奈对方英年早逝,才没能将这般想法付诸行动,只是感观好归感观好,这却并不代表她就会愿意养下永琪。 原因有三。 其一是因为深知自己还有永璂永璟,需要花足够多精力与心血去补足上一世未能投出母爱;其二是因着眼下里必须要有个导火索去激发富察明玉等三人矛盾,打破眼前僵局,从而坐收渔利;其三便是正如容嬷嬷所说那般,阿哥不像格格,即便是先头养得再亲再近,一旦知了事入了朝受了其他人挑唆或是经了其他事诱惑,便总是会生出自己小心思,比如前一世养她膝下被她视若己出永瑆,不就是一直冷眼旁观着她们这一支衰落,从未伸出过半点援手? “眼下里看着,老五似乎是个热饽饽,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是你跟着我宫里头这么些年,难道还不知道做人做事不能光看眼前道理?” 景娴阖了阖眼眸,一字一句说得很是沉稳。 “皇上如今正当壮年,虽然有些事儿上头糊涂了些,可对于手中权力却是半点都不会允许人分薄,如此,身为长子,背后又有着一早便招了他忌讳富察家永璜,注定是无缘大位,而永璋虽然没得这样那样威胁,可其母不得宠,他自个儿又出生乱雍正十三年,便也就注定皇上心里头占不了多大位置,而永珹虽然瞧起来好些,依着眼前形势,母族不显看着也算是个优点,可偏偏又弱了血脉上头,皇上于女色上头虽然偏重汉女,但子嗣上头却决不至于糊涂到去偏重一个身带高丽血统孩子,即便是他想,辅臣宗室也不是白吃饭,但老五却是不同,珂里叶特氏虽然缔属蒙古旗,可入关多年,又是大族,就是再比不得满族八大姓和一些高门望族,势力却也是盘根深错,不是什么能随便拿捏软柿子,这样出身本就已经足够让皇上忌讳,好不容易愉妃死了拔了他心头一点刺,你说他又怎么可能再给老五寻一个位分高养母?” “……您是说?” “这个局儿从一开始便容不得我去插手,不说不做倒还罢,多说多做只会让皇上以为我对前朝也生出了什么不该有心思,从而惦记上了富察家之余,一并惦记上了咱们那拉家,这样,就是养下了老五也是个赔钱买卖,倒不如让她们去争让她们去抢……没到手时候是块热饽饽,等到手了她们可就明白什么叫做烫手山芋了。” “那……” “主子,储秀宫出事儿了,说是高主子不知道怎么着突然晕过去了,太医院闹了个人仰马翻,皇上听着消息也过去了!” 正这么说着,远远便只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飞而来,直接打断了容嬷嬷话头,而听着这般消息,景娴却是稳坐如山,一副意料之中淡定模样儿,将目光转向容嬷嬷—— “你瞧,开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前段时间出了点不大不小意外,所以搁置了,谢谢还支持我诸位,鞠躬~</P></DIV> <TR> 133令妃的以退为进 “高姐姐,你身宫里头这么多年,对于后宫学问肯定是知晓得比妹妹多,那你说,咱们一辈子困这金笼子里究竟图是什么?荣华富贵?体面尊荣?说到底,这些个虚又哪里比得上个实实儿子靠得住?” “高姐姐,这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皆是为了长春宫那位断了后半生指望,只是姐姐与妹妹不同,你与皇上少年至此,情深笃定,这满宫里头哪个不知道姐姐是皇上心里解语花,心头朱砂痣,而此外娘家又一直身为皇上左膀右臂,争气得很,哪里像妹妹我宫内受了排挤,宫外又后继无力,只能借着姐姐提拔才勉强站住脚跟?” “高姐姐,你一向是个心里头有成算,是个知道权衡利弊,既然连嫡嫡亲儿子都不稀罕,索性就心疼妹妹到底,全了妹妹大心愿罢,毕竟,这天下间好处也不能光让你一人占了不是?” “高姐姐,你向来是个聪明人,可听懂妹妹意思了?” 躺床上,目送着那抹明黄色身影走远之后,高子吟原本还勉强维持住笑意不由得顷刻冷却,回想起魏碧涵那似笑非笑表情,和说得不能再直白警告,心惊之余是让她气得肝疼,垂身体两侧双手也不自觉跟着收紧—— 这个贱人! 正如同景娴所说那般,高子吟本就是个心比天高性子,被弘历独宠了那么些年,又被富察明玉退让了那么些年,那副目中无人自是一早就深入了骨髓,如此,她自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一个出身卑贱又脚跟未稳贵人身上阴沟里翻了船,而即便是这几年迫于形势不得不收敛一二,又顾忌着弘历态度从未对生出了反意另辟山头魏碧涵多加针对,多做刁难,可这并不代表她对此人就没得一点膈应,没得一点想法。 可一可二不可三,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子吟不是个好相与,亦或说是压根就不是个会忍气吞声以待后谋人,想到被人捏住了七寸,眼下又事关子嗣,便觉得怒火中烧,彻底被激起了左性儿—— “丽珠,招陈太医来!” ----------------------------------------- “皇上,可还舒服?” 那头储秀宫中因着魏碧涵一番话而掀起了滔天巨浪,而这头身为当事人延禧宫中却是一片芙蓉帐暖好不惬意……一人倚,一人跪坐,魏碧涵用保养得当纤纤十指轻轻轻帮弘历按摩着颈背,直将本就身温柔乡身心畅弘历舒服得轻哼出声。 “每每来你这儿,朕就觉得松了不少,你啊,不愧是朕解语花。” “臣妾哪里当得了皇上这般夸赞?臣妾没得什么大本事,也不知道您到底为什么事儿烦忧,前朝那些个事儿是听都听不明白,只能陪着您,只盼着您别嫌臣妾无用就好。” “嗯?这话怎么说得?怎么就没得什么大本事了?若是这后宫中所有人都能似你这般,朕可就真松了。” 作为一个帝王,只要事无关于女色,弘历其实还是勉强算得上合格,不管是因着受到了宗室弹压,还是辅臣挟制,至少他还算分得清女人归女人,子嗣归子嗣,知道永琪归属不能草率而断;而作为一个妃嫔,一个从微处一步步爬上来嫔妃,魏碧涵自然就称得上称职,不管是因着如今后宫百花齐放掩去了她一二风头,使得她有足够精力去筹谋去算计,还是命中注定她生来就吃得上后宫这口饭,总之这几年时日下来,倒是让她彻底成就了一副面忠心奸性子,一副合弘历心意,也适合后宫生存性子。 “哦?” 听闻弘历半带有意半带无心叹息,魏碧涵眼中不由得飞闪过了一抹精光,然而面上却是半分不显,反是一副恰如其分意外模样儿—— “皇上,您这话儿别是哄臣妾吧?这谁人不知道这后宫里姐妹们个个出挑,论相貌,前有贵妃娘娘,现有忻嫔姐姐,论才气,前有皇后娘娘,现有端嫔姐姐,论善解人意,亦有贤嫔姐姐,若论大气论出身,那任谁都能胜过臣妾百余倍……” “是啊,都好,可就是一个个都太本事了。” “……皇上?” 弘历此人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主儿,一听眼前娇儿将自己自损到这份上,便不由自主想劝慰一二,却不料脱口而出竟是这般可轻可重言辞,一时之间,二人不由皆是一愣,而还没等弘历敛了神色想着如何将话儿转过来,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这般话头魏碧涵却是顺着台阶往下爬将笑意收了一两分,手下亦是停下了动作—— “旁人臣妾不知晓,可对于皇后娘娘,不说臣妾曾身长春宫多蒙娘娘照顾,一切起居饮食虽算不得好,可都是由娘娘过了眼上了心,直让臣妾觉得自个儿何德何能竟是能得到这番恩宠,而就是不提这些,尚还未入宫那会儿,也没少听闻过皇后娘娘是个慈善人儿,从不因着出身身份摆架子,到后来因着二阿哥事儿皇后娘娘与臣妾之间生了些嫌隙,可即便如此,娘娘却也从未过多指摘过臣妾,针对过臣妾,倒是让臣妾每每想起当初之事,颇有些愧疚难安。” “哦?对你事事儿过眼上心?” “而再有,对于高姐姐,臣妾了解虽不比对皇后娘娘了解,可当初臣妾落难,彷徨无助时候,高姐姐却没少对臣妾伸出援手,想方设法宽解臣妾,拉扶臣妾,到后来是推心置腹送了许多臣妾小孩子衣物,说她今生怕是没什么子女福气儿了,只盼着我能有个一儿半女,到时候用上这些个物件儿也算是全了她一份念想……臣妾没读过什么书,却到底明白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道理,如此想来,高姐姐自然也是个顶好人,不然,不然又何以得了皇上那么些年爱重呢?” “哦?按你这么说,倒确实是个顶好。” 弘历虽然是女色上头颇有些拎不清,也没少为着女人事儿捯饬荒唐事儿,可不说旁,就凭着雍正老爷子那么些年呕心沥血教导,和后来乾西二所闹腾出来污糟事,以及现下里这越发惹他忌讳后宫形势,他也不可能就真是个傻子,对于魏碧涵和长春宫以及储秀宫之间那些个联系羁绊即便说不上万事心中有数,却也到底是有个大致谱儿,如此之下,听着魏碧涵这番刻意为之且以退为进言辞,对魏碧涵倒是松了松心,可对于对方方才所提及长春储秀二宫却不由得越发上起了心—— “只是,你又准备怎么回报她们呢?” “这……” 魏碧涵面上恰如其分露出了几分茫然,可假意思索片刻之后,这份子茫然却又慢慢转化为了坚定—— “若是金银之物,且不说凭白了污了这二位,就凭着臣妾这一个小小贵人,和微薄家世,也给不了什么能入她们眼物件儿,而旁便是搭不上什么手,思来想去,竟是只能麻烦皇上了,若是您真心疼臣妾,便全了臣妾这一点子私心吧?” “哦?” “皇后娘娘和贤嫔姐姐都是宫里头老人,什么好精贵物件儿都见过了,滔天权势崇高位分想来也是不瞧眼里,然而只于子嗣这一点,却一直是个心结……臣妾不敢求皇上什么旁,只求您得空时候便多去那二位处坐坐,即便全不了这二位心结,也总归多个念想不是?” “呵,你倒是大方,你就不怕朕去了她们那儿就再也不来你这儿了?” “……若,若真是这般,那也只能说是臣妾无福。”魏碧涵抖了抖声音,一脸柔弱,话却说得坚定,“臣妾虽然入宫年月不久,却也知道母以子贵,子以母贵理儿,臣妾出身不好,也没什么学问,即便将来有幸能够为您诞下一儿半女,想来也有不了什么大出息,可,可这二位不一样……皇后娘娘正位中宫,系出名门,单看早夭二阿哥和如今三格格便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有这样额娘,生下来阿哥格格一定会让皇上长脸不少;而高姐姐虽然比不得皇后娘娘出身,可却也到底出身于大族,高大人又是前朝重臣,想来也是家风甚好才能一家上下接连入了您眼去,就算生下来孩子再比不得中宫之子,可想来将来为您分一两分忧也是毫无问题。” “人中龙凤?为朕分忧?” 正如同先前景娴所推断一般,作为一个正处于壮年君主,弘历怕便是有人来分他权,染指他位子,一听到这意有所至话儿,原本还没往多处想弘历不由得顿时目光锐利了起来,声音也变得似笑非笑—— “……皇上?” “没什么,你能有这份心可见你是个仁善之人,只是……罢了,朕乏了,歇了吧。” 魏碧涵面上一副自觉说错了话张皇无措模样儿,可被弘历打断,又挥了挥手放下帷帐之后,低垂下眼眸深处却飞划过了一抹得计—— 跟我争,跟我斗,让你们输都不知道是怎么输! 作者有话要说:伤好得差不多了,恢复日,不定时加做补,感谢支持。 ps,下一章精彩!</P></DIV> <TR> 134长春储秀各算计 有些事儿放寻常人家,乃至官宦之家都算不得什么了不得大事儿,可一旦牵扯上了皇家,一旦扣上了爱觉罗帽子,便成了天下事,成了头等紧要事,而有些事少不得该从长计议,事缓则圆,可有些事儿却是宜早不宜晚,拖来拖去拖成愁。 比如这皇五子归属—— 永琪是不为长不为嫡,生母也不算得宠,可就是暂且不说宫中皇子本就称得上一句金贵,就凭着弘历膝下荒凉现景儿,以及他那出身于满蒙大族家世,就少不得夺人眼球,而此外,清宫虽有皇子不得太近生母规定,可不得太过亲近和没得人可以亲近终归是两码事,弘历此人向来效仿圣祖以仁治天下,自然不愿意落得个不悌幼子恶名,如此这般,再加上听了魏碧涵那番颇带深意言辞,顿觉此事不可再拖之后,弘历便干脆刀斩乱麻大笔一挥,直接定下了永琪终归属……然而自古以来,有人称心就自然有人恼怒,即便没有就此修改玉牒,人也还没从阿哥所抱到延禧宫,该炸开锅地儿却早已闹腾了开来,比如前朝就少不了深觉到嘴鸭子飞跑了,倍感不富察家,以及与预期差异太大,心有不悦与非娘家珂里叶特家,而后宫动静就是大,首当其冲便是自觉有望长春储秀二宫。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作为荣宠经年不衰,即便到这前有魏碧涵,后有人笑现如今也仍能十日里占去一两日储秀宫,所吃所用自然都是一等一精贵物件儿,而平时高子吟也没少为着这些超出嫔位老大一截用度而得意,然而此刻,她却是半点都顾不得这些,手起手落砸了一个又一个,直到被这满地碎渣弄得几乎连站脚地儿都没了才堪堪停下手来—— “那个贱人,竟然真是被那个贱人抢占了后便宜,老天爷莫非真是瞎了眼不成?!” “主子,您……” “我如何?她要宠爱,要做这后宫里头第一人,我随了她去,她想拿着本宫做垫子去跟长春宫翊坤宫唱对台,我也随了她去,可是本宫对她百般忍让后换来了什么?不过一个贵人,一个出身卑贱贱人,竟然心比天高觊觎上了一宫主位子嗣,呵,给她养?她也配?!” 经过这些年来折腾,以及连日以来算计,高子吟身子早就大不如从前,不过是短短几句话便说得颇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然而即便如此,丽珠帮扶下落座之后,她却是非但没有因此收声住口,反而匀了一匀气儿,又自顾自骂了开来—— “本宫侍奉皇上十余年,即便没有功劳也少不得有一两分苦劳,皇上,皇上明明知道我心意,也答应了我会仔细斟酌此事,若不是,若不是那贱人,皇上怎么会这样就下了决定,都怪那贱人,都怪那贱人!” “主子,主子您息怒啊,陈太医千叮咛万嘱咐,您可千万不能再动怒了呀!” “动怒又如何,不动怒又如何?” 听闻此言,高子吟稍稍敛了敛怒意,可深叹一声,稳了稳神之后,却只见其目光之中怒意越发深邃—— “如今本宫皇上那儿宠爱本就大不如前,宫里头那些个奴才虽然不敢那样拜高踩低,可再这样下去,将来却也少不得有本宫难堪时候,本宫原想着,若是这回得到了五阿哥,即便是没得宠爱,以后就这么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过下去也没什么,毕竟等孩子长大总归少不了有出头之日,来日所能谋说不定还远多,可这贱人,这贱人却生生毁了本宫这份念想,仗着那点子破事就想一而再再而三拿捏住本宫,让本宫为她做牛做马……想骑本宫头上,她也不怕折了自己命!” “主子,您还年轻,以后……” “眼下都过不去了,还以什么后?!” 高子吟暗了暗眼眸,不知道是为了坚定丽珠心神,还是为了给自己下定决心,只见她猛一拍桌案,咬牙切齿憋出一句—— “陈太医那儿都打点好了?御药房该收买都收买齐整了?” “……是,一,一早便按您吩咐安排妥当了。” “好,很好,是可忍孰不可忍,这贱人既然这般狂妄放肆,本宫自然少不得要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惹不得!” ------------------------------------------------------------------------- “那个贱人倒真是有着一颗玲珑心,一手好本事!” 长春宫虽不像被弹压了数次储秀宫那般,被逼到了墙角已无退路,被激起了左性儿只能拼死反击,可眼见着心中如意算盘落空,却也难免仇旧恨化作一笔,被气得不轻—— “踩着琏儿尸身不但没掉进崖底,反而晋了贵人,进了延禧宫不但没被西林觉罗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反而借着主位那股子得宠风头站稳了脚跟,这会儿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样法子,让皇上越过后宫众人唯独青眼了她,让她捡了这样大一个便宜……好,真是好,看来以往还真是本宫太低估她了!” “娘娘您莫气,这五阿哥现如今正是皮嫩娇贵时候儿,宫里宫外哪双眼睛不盯这上头儿?就是等到以后风声过了,盯着人少了,可旁人不盯那珂里叶特氏还能不心里眼里惦念着?” “嗯?你意思是?” “那个魏贵人是个没生养过,哪里晓得这小孩子家家要经过多少道坎多少道关儿才能长大成人?这旁什么抓周出花尚且不谈,就凭着五阿哥生下来那副白白胖胖招人爱得很模样儿,到时候可不正是养好了是应该,养不好就等于自找麻烦,白摊上一身骚?” “那咱们就眼睁睁看着她白得了这么个便宜,什么都不做?只等着那不知道还要多久以后?”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说经过这么些年时日,富察明玉比起以前会隐忍了许多,行事也不再一如既往冲动,可骨子里那份有仇必报性子却是怎么改都改不掉,再加上这仇不是一般仇,而是杀子之恨,几乎灭绝掉了她下半生希望恨,就是让她恨不得将魏碧涵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因着这贱人,本宫失掉了永琏,彻底皇上心里失了地位,若不是还有咱们家外头顶着,若不是皇上是个太重名声人,怕是连身下这把椅子都一并失掉了……” “主子,这话都说不得!” “有什么说不得?”提及魏碧涵此人,和近几年所受苦难,富察明玉就颇有些咬牙切齿,“那贱人将本宫害得这样惨,却非但没得一旦报应,还得了便宜,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好事儿?本宫恨不得将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也受一受这丧子之痛,和夺宠之辱才痛!” “主子!” 身为富察明玉贴身嬷嬷,秦嬷嬷哪里不晓得自家主子所受过苦,所流过泪,可是说句不好听,若是这上头将你放心眼子上,那甭说你流是泪,就是你流是哈拉星子那也是金子,可若是不将你放心眼子上,那甭说你流是流,就是你流是金子是珍珠是翡翠,也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主子您可别是气糊涂了吧?嬷嬷跟您打包票,这宫里头看延禧宫那位不顺眼绝不独您一位,因着五阿哥这档子事儿心里头不痛不只您一人,该闹腾该扑腾事儿自有人去做,您又何必纡尊降贵去跟那贱人一般见识,白辱了自个儿身份?况且,说句不敬,难不成您还想为了那贱人将自己个儿给搭进去?将三格格给搭进去?将整个儿富察家给搭进去?” 深谙此理秦嬷嬷看着自家主子这幅模样儿就忍不住着急上火,凭着后一丝清明才勉强压低了低声音—— “您可不要忘了,这五阿哥跟三阿哥四阿哥都不一样,纯嫔无宠嘉嫔无势,这压就压了欺就欺了,可五阿哥却是出身于满蒙大族,珂里叶特氏就是再算不上什么名门,那也是个望族,那也是个家中出了不少能人,姻亲遍地,跟各大家族都打断骨头连着筋大族,可不是什么能任意揉捏软柿子……即便再要拿捏,您也不能处这风口浪尖当口儿上做出什么让人戳脊梁骨事儿,乾清宫有眼睛,宁寿宫有眼睛,慈宁宫有眼睛,翊坤宫有眼睛,宫外头各府各院也有是眼睛,您,您可不能糊涂!” “那……” “说句这不该奴才染指,这阿哥养不好是罪,养得太好了也是罪,您难道忘记了咱们二阿哥是怎么招了主子爷忌讳?这五阿哥若是平庸一世倒也罢了,不用咱们出手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可若是太不平庸了,那也用不着咱们出手,第一个不答应准是主子爷,您就听嬷嬷一句劝,放开心挪开心,这值当您操心可不止这一位呢!” “哦?” “您莫不是忙忘了罢?大阿哥出生于雍正六年,现如今已是年满十三了,前几日那硕王福晋不是还求到咱们这儿来了,说是她们家那三格格也差不多到了要成亲许人年纪了,求您给物色个合适人?这撞一起可不是正好?” “永璜?硕王家三格格?” “正是,这论起来大阿哥也是半个富察家人,只是因着他那不省心额娘才跟咱们闹得有些个生分,眼下里可不正好是个化干戈为玉帛良机?大阿哥瞧着低调不显,可再怎么着那也是主子爷长子,圣祖朝直郡王凭什么跟废太子争,凭什么斗?说白了不就是占着那不一样长子身份么?” 眼见着富察明玉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提先前那一茬儿,秦嬷嬷心中大松了一口气之余,不由得说得越发来劲了起来—— “大阿哥身体里本就留着咱们富察家血,若是再得了个富察家福晋,就是一时半会儿心里头再不乐意,时间久了还能不跟您亲近?这再往下走,可不就是他得了个庇佑,您得了个依仗,亲上加亲,一本万利大好买卖么?到时候,甭管那魏贵人养了五阿哥,就是再添上几个,又哪里能越得过您分毫?” “好,很好!” 不得不说秦嬷嬷身富察明玉身侧这么多年,对其性子把握得很是分明,一番话下来,特别是后头几句,是直说得富察明玉眼前一亮—— “既如此,便将那硕王福晋连带着那丫头宣入宫瞧瞧,若真是个有造化……本宫拉她一把,扶她一把又有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一轮乱斗开始,有人要领饭盒啦【咦,貌似又剧透了!</P></DIV> <TR> 135乱斗开始第一波 “主子,延禧宫那头儿又出鲜事儿了!” 延禧宫作为这场夺之子战后赢家,赢过了得宠十数年宠妃,赢过了正位中宫皇后,可谓是走路都来着风,同时也没少借着五阿哥由头炫存感,不是昨个儿孩子吃不下奶闹得整个儿太医院人仰马翻,就是今个儿孩子睡不安乐哭了个整宿折腾得三宫六院哪哪都不安生,如此之下,直闹得原本还想撒开手坐等好戏景娴也不耐烦了起来—— “哦?又闹出什么了?怎么就一日一日没得个消停?那延禧宫奴才都是干什么吃?还有端嫔,底下人不省心,难道她一个一宫主位也没了个主意?” “主子息怒,容奴才慢慢道来……” 随着这日头一天天热起来,人也免不了心烦气躁,再加上这连日以来宫里头幺蛾子又一波接着一波,身为景娴为亲近之人容嬷嬷就是明白自家主子心里头那份烦躁,可一边安抚景娴同时,却是只见容嬷嬷脸上非但没得半分着急上火之色,反而是掩着唇角笑意不减—— “您不知道,这回儿可是跟前几次不同,嘿,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位闹得动静太大了,闹得从宫里折腾到了宫外,今个儿大朝会时候,可是有人拿着这档子说事儿了!” 虽说因着永琪降生,愉妃离世这一连串事儿,闹得宫里宫外人老早就将眼珠子盯了这上头,没少抽丝剥茧寻思永琪终归属,而那些个脑子转得活溜是依着弘历连日来动静窥探出了一二,可一码归一码,瞧见上头真排除众议将这么块热饽饽抛到了个贵人膝下,却仍是免不了有哗然,有不甘心,有想趁机搅乱这趟浑水从中牟利—— “听底下人说,高大学士今个儿不知道抽了什么冷子,那前头正经事儿刚议完还没等着缓上一缓,就出列将话头扯到了五阿哥身上,直说自个儿作为下臣原本不应该插手于皇家内院之事,应一切悉听主子爷安排,可五阿哥身为龙子凤孙,实乃精贵之身,主子爷如今膝下子嗣又不丰,容不得半点闪失,说完了也没等主子爷反应过来便又将话头扯到了魏贵人身上,说是且不论魏贵人出自富察家,原轮不到他来置喙,就单论其身为主子爷疼宠之人,便也轮不到他来多说什么,免得招了忌讳,可事关皇家子嗣,事关子嗣延绵,却是不得不有一句说上一句,说这魏贵人自进宫以来就不算有什么福气人儿,得了主子爷青眼,却累死了二阿哥,好不容易风头过了,自个儿身子又跟着不济了起来,眼下里看着似乎是好了起来,可这原本生下来身子健壮五阿哥到了延禧宫却是一日闹腾过一日,不说旁,总归是福泽不够……” “哦?” 不说高子吟为人如何,也不说高氏一门门风如何,就单论这高斌,确实算是个能耐人,亦或说是个聪明人,康熙末年九龙夺嫡之战越演越烈时候,身为内务府一个小小管事他便选对了人,站正了队,一路跟着雍正老爷子脚步平步青云,先是元年主事内务府,再迁郎中,管织造肥缺,后又授布政使,调浙江,江苏,河南各省,可谓是势力关系遍布大江南北,而与此同时,又一轮站队之中选中了阵营,成功让高子吟笼络住了弘历,成为了让弘历信任左膀右臂之一,不但顺带提起了高晋高恒二子,自个儿是一路扶摇直上,先是江南河道总督,襄理盐政肥缺,再任吏部汉尚书,掌管直隶水利,河道工程,直至如今为协办大学士,军机处行走,如此,与其说是高斌借着高子吟这股子枕头风爬上了天子近臣之位,倒不如说是高子吟因着有这样一个能耐父亲才乾西二所扎稳了脚跟,直到如今坐上了一宫主位椅子,这般之下,一早就将眼珠子盯上了前朝动向景娴自然不相信一向低调做人高斌会没得半点由来突然染指上后宫之事—— “高斌可不是个蠢人,若是没得半点目,他怎会拼着惹皇上不悦代价巴巴戳上延禧宫?说吧,还有呢?” “主子料事如神,高大学士意思是,这按照祖宗规定,一宫主位以上才有资格抚育皇子,而魏碧涵身为贵人,位分本就不够,得蒙圣宠得此殊荣本已是莫大恩典,可无奈此人福泽不够,长期以往说不定便会有损阿哥福泽,倒不如让端嫔娘娘接手,反正这同延禧宫中,面上也算说得过去,既圆了主子爷颜面,又全了阿哥福泽,可谓是两全其美。” “哦?竟是扯上了西林觉罗氏?” 凡宫中嫔妃位分不够抚育皇子,皆是由宫中主位代以养之,如同圣祖朝卫贵人一般,生下八阿哥允禩之时位分太低,便由宫中主位既大阿哥允褆额娘惠妃娘娘代养之,是以,若是按照常理而论,高斌这番言辞倒也算是合情合理,可是此魏贵人非彼卫贵人,眼前西林觉罗氏也不比当年惠妃娘娘,思及此处,景娴不由得扬了扬眉—— “那鄂尔泰是个什么意思?那个老狐狸都成精了,能听不明白这话里头意思?” “正如您所说,那高大学士历经两朝算是个能人,可鄂大人历经三朝,吃过饭比那位吃盐还要多,哪里会不晓得这孩子养好了是应该,养坏了则等于承了个屎盆子道理?一听这话便忙不迭跪下了,直说端嫔娘娘年纪尚幼,虽说还算通人情知世理,可这皇家子嗣事儿又哪里是开得半点玩笑,实是接不下这个重担,望主子爷三思而定。” “然后呢?” “然后?这旁人不知晓,这您还不知道?主子爷是个要面子人,高大学士这番话说得好听呢,是忠,操心完国事还操心主子爷家事,可说得不好听呢,不就等于是直指主子爷识人不清,才闹出眼下里不安定?奴才冷眼瞧着,若不是这捅马蜂窝人是高大学士,主子爷怕不是早就将来人拖出去重责了,拂袖而去可算是给足了面子了。” “呵,高家这回儿也算是落足本钱了,亦或是说,这高子吟怕也是被那魏碧涵给逼得没了法子了。” “主子,您意思是?” 异性相吸同性相斥,不得不说高子吟和魏碧涵二人从本质上来说都是同一类人,表面温柔可人一副弱柳扶风,可实则却是为达目不择手段,这般性子,若是二人不同性别,倒说不定真成就一对佳偶,而就是放不同地儿,没牵扯上利益,说不定也能成就一对闺蜜,可坏就坏二人同处后宫,明为姐妹实为劲敌,从一开始便是相互对立,不死不休,不要说这二人还相互利用,直此相互弹压,如此之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亦或是说,一闪容不了二虎—— “魏碧涵是个有心计有手段,她确实也凭着这些个心计这些个手段从一个卑微宫女爬到了主子位置,可是她却忘了,或是说她根本就不知道,有许多事儿压根就不是靠着心计和手段便能够稳操胜券,眼下里从明面上来看,她似乎是笼络住了皇上,安抚住了端嫔,控制住了高子吟,接手了永琪,可谓是一切得偿所愿,但帝王之爱本就飘忽,后宫姐妹之谊也很是微薄,高子吟亦不是纯良之辈,永琪是尚未修改玉牒,一切皆有着大大变数,而这个大变数,便是她全然掌控不了与后宫息息相关前朝。” 景娴一字一句说得平缓沉静,面上是一片稳如泰山。 “高斌这一出戏看着是出力不讨好,可实际上却是什么都他预料之内,指摘魏碧涵这一举看起来是蠢,看起来是直捅皇上肺管子,可难道你就真觉得皇上对魏碧涵掏心掏肺了?将永琪交予她这可不算什么信任不算什么宠爱,不过是因为无人可选罢了,亦或说是将一个本就出身不差阿哥交予出身不差妃嫔他不放心罢了,所以才是尚算让他看得过眼又放得下心魏碧涵,而正如同你所说,皇上本就是个天大地大面子大主儿,被高斌这当堂当面这么一闹,心里头怎么可能会没得一点芥蒂?我给你打个包票,这延禧宫若是安安分分不再闹什么幺蛾子便罢,可若是那位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欲拿着永琪去争宠夺势,少不得有她好受。” “那照您意思,高大学士扯上西林觉罗家竟是为了挑拨端嫔和魏碧涵关系?” “不乏有顺便卖个好意思,可主要还是这个。”景娴慢条斯理抿了口茶,嘴角笑意却是不由自主越来越深,“不得不说高斌这老小子确实是有几分能耐,怪不得能前朝混得这样风生水起,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儿竟是只为了挑起这头乱子,别说旁人,就是皇上怕是也料不到,所以我才说,魏碧涵这回儿可算是得罪高家得罪得狠了,不然怎么会闹得这向来不问后宫事高斌闹得这般大张旗鼓,闹得这般明目张胆呢?” 说着说着,只听景娴‘啪’一声突然阖上了茶盖儿。 “魏碧涵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至少目前来看,这延禧宫好日子是到头了,咱们等着戏儿也总算是要开锣了。” “主子,您是说?” “端嫔可不是个吃素主儿,只要鄂尔泰杵那儿,甭说是魏碧涵,就是我,就是皇上,就是姑爸爸也少不得要给她几分薄面,她愿意宽厚愿意与魏碧涵和平相处那是情分,可她要摆出一宫主位架子使劲折腾那也是本分,延禧宫宫门一闭,只要没闹出什么大幺蛾子,谁也管不到那头去,也大没必要去管,如此,皇上心里头恼了她,端嫔心里头怒了她,说不定这会儿珂里叶特家也不满了她,宠爱、体面、子嗣一头都没占到,还要防着高子吟下一步动作,这般之下,可不就是好日子到头了么?” “那咱们……” “咱们?等着瞧戏儿不就成了?前几日御药房里不是才传了消息来么?若那高氏是想要借机伤人,咱们少不得要拦上一拦,省得糊里糊涂跟着倒了霉去,可她若是想要以己伤人,咱们成全她一回儿,又有何妨呢?” 作者有话要说:ps:聪明如你们,高子吟要怎么折腾呢?下一章精彩!</P></DIV> <TR> 136腊梅献计出狠招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主子……” “高氏那个贱人,真真是反了天不成?表面上一副唯唯诺诺万事以我为先模样儿,背地里竟是鼓动着高斌这个老家伙皇上面前搅风搅雨……” 魏碧涵并不是个蠢人,即便作为一个从低处爬上来嫔妃,对于前朝局势很有些拿捏不稳,也不像景娴那般能够面面俱到分析到位,可却怎么都不至于着了道还瞧不出个原因为何,稳下神来一思二量,自然而然就将目光锁定到了储秀宫头上—— “天上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却偏来闯,她是当真以为我不敢将她那点子破事给捅出去?还是以为凭着高斌那个老家伙顶戴花翎就能护得住她?想要鱼死网破,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斤两!” “主子息怒,贤嫔娘娘虽然侍奉皇上多年,后宫尚算有着一亩之地,可自打跟皇后娘娘闹翻了以后,地位宠爱就大不复从前了,不然皇上怎么会转头就将五阿哥交托给了您呢?说到底,皇上心里头爱重还是您,您可不能因为这口闲气而自乱了阵脚啊!” “爱重?闲气?你懂什么?” 腊梅一番温言相慰虽说是句句出于好意,可听此刻正是怒上心头魏碧涵耳里,却是怎么听就怎么觉得刺耳—— “你以为将五阿哥扔到了延禧宫就算是爱重?呵,若真是爱重怎么不一并给改了玉牒,让本宫养也养得名正言顺?你又以为高斌那个老家伙这番行事只是为了去一去本宫风头,给他那个贱骨头女儿顺一顺气儿?错了,全错了!” 魏碧涵越说越来火,只见她那原本尚算清秀眉眼狰狞成一团,声音也跟着越发阴沉。 “有什么样爹就有什么样女儿,不过是个那个贱人一样表面一套背面一套,表面上一副为君忠模样儿,实际上哪句话不是指着本宫骂?说本宫福泽不够,说本宫其心不正,说本宫以下逾上,说本宫目中无人……好,真真是好,真是以为本宫家中无人,仗着自己个儿官拜大学士本宫就拿他没得办法,只能任着他们俩父女无法无天了?天真,真是天真,本宫倒要让他们尝一尝那赔了夫人又折兵滋味儿!” “主子,您……” 早就投靠了景娴冬雪原本是一心想要明哲保身,压根不打算掺和上这摊子乱事,可听着魏碧涵这全然不似一时冲动所致狠辣言辞,却仍是忍不住猛打了个激灵,想到这魏碧涵若是真捅出了大乱子,自己身为近身侍婢少不得要事后倒霉,严重甚至会被拿去堵枪口,便再也坐不住,战战兢兢出了声—— “主子深谋远虑远非奴才等人可以攀比,可腊梅有一句话说得对,您,您可别为着一时冲动而昏了头脑,自己将自己给搭进去啊,不然岂不是恰恰称了储秀宫心意去?等到那时候,高大学士可不就有话说了?” “一时冲动?呵,你们倒是给我想个冷静而为法子来呀?” 魏碧涵此人心计颇深,脑子也转得很是,如此就自然不会不知道以自己如今能力很难去与那已然历经了两朝高家以较长短,即便是手握着高子吟自伤子嗣以此陷害中宫证据,一个不小心也很容易将自己搭进去,招上上下下不待见,甚至从此被重颜面重上天弘历打入冷宫,再不得翻身,可知道归知道,明白归明白,眼见着对方这般嚣张欺上了门,直接她脸上狠狠刮了个脆响,魏碧涵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心中这口恶气—— “一个两个全是废物!不中用也就算了,眼看着自家主子被旁人逼到了这份上,竟是还只会叫本宫冷静,叫本宫忍让,除了这些个无用至极话,你们还会什么?!” “主子息怒,是奴才无能!” “主子,您别气了,若是真气到了自己个儿,那就真真是不抵了!” 都是十几岁大好年龄,都是刚进宫没几年,心里头还有是盼头时候,腊梅虽知道以自己姿容不可能像魏碧涵那般得弘历青眼,从而翻身成主,可眼见着宁寿宫,长春宫,翊坤宫得眼大宫女走到哪儿都少不了人上前恭维,过得比些不太受宠嫔妃还要风生水起,心里头自然是有着一团火,再加上眼见着自家主子都将话儿说到了这个份上,就是少不了憋足了一口气想要争一回气,如此,便只见她略带鄙夷瞥了眼只会埋头请罪冬雪,膝行两步上前道—— “奴才知道您心头上那口气儿不顺,也知道您是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才走到今日,眼见着好不容易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却冷不丁徒生波澜,心里头自是少不了觉得堵得慌,不过若是您铁了心想要顺一顺这口气儿,却也不是没得半点法子……” “哦?” 魏碧涵出身卑微,家中满打满算除了个魏清泰,以及隔了几个弯儿表姐夫福伦还尚算能拿得上台面之外,就再无什么有本事,如此,甭说是去与两世为人,上有圣母皇太后庇佑,次有那拉家做靠山,下有容嬷嬷李嬷嬷帮衬景娴相提并论,也不说去与外有富察家顶着,内有成了半个人精秦嬷嬷提点富察明玉以较高低,亦不说去与尚有个大学士当爹,宫里宫外还算说得上话高子吟去正面争锋,就是比起一般出身不显却怎么着都有家族帮衬,亦或是身边人得力嫔妃,都是差了老大一截儿……魏碧涵从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差,甚至觉得自己比谁都要适合后宫,是当之无愧后宫女主人,却偏偏是输了出身之上,因为此般心态,眼见着高子吟撺掇着高斌唱出这场戏,她心中才会这样不忿,这般之下,看着腊梅经过自己一番数落自己竟是如同开了窍一般献起了计,魏碧涵不由得找到了点平衡,同时也生出了点子期盼。 “你与我同批进宫,除却这主仆身份,亦是再亲近没有姐妹,俗话说得好,这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只要你陪着我过了这一关,我以后决计是不会亏待你!” 魏碧涵虽然对于前朝大局不甚了解,可到底知道这能成为宫女少不得是八旗包衣,说不定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就有什么用得上关系,得上点足以颠覆全局消息,如此想着,魏碧涵不由得一扫之前狰狞,笑意盈盈扶起腊梅—— “这地上凉,有什么话咱们姐妹俩坐着好好说,可别这主仆身份给限制了,又惹得你伤了身。” “主子……” 魏碧涵是从低位爬上来不错,可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意自己出身,越是时时刻刻不忘端着自己那副主子架子,如此,得以对方如此相待腊梅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愈发坚定了心中所想,压低了声音便只听她道—— “如您先前所言,前朝,咱们确实是使不上劲,毕竟这高斌能爬上今日地位,也非一日之寒,前朝自是有着咱们意料不到势力,可是这后宫,这旁人将手伸得再长怕也伸不到头地儿,咱们却有是力儿可以使……” “哦?” “奴才有个同乡叫小喜子御药房里头当差,因着家中没有银子打点,为人不太懂得变通,一直做些打杂粗活,可前几日奴才去御药房催五阿哥汤药时候,却无意中得到了个信儿……”指了指储秀宫方向,“说是那位不知道哪儿不对,一天三趟传陈太医过去,然而不瞧还好,越瞧却是越来越严重,闹得御药房就没一时清闲过,而不对劲,按理来说这各宫各院开了什么药用了什么药都是要备档存案,就是那汤药渣滓也是不可随便处理,可这平时都应该由小喜子来干粗活却是由陈太医亲自而为,还塞了银子给小喜子让他哪儿凉哪儿呆着去,这不是摆明了有蹊跷?” “有这回事儿?” “千真万确,这节骨眼上奴才哪敢诳您呀?只是之前想着这事儿还没闹明白才迟迟没有告予您知,可眼下里既然已经火烧上了眉头,咱们不如干脆就坐实了这件事,给那位下一剂猛药,反正那御药房人多手杂,想要趁机行事并不算太难,而就是万一被察觉了出来,首当其冲也是那古古怪怪陈太医,再往下查下去,保不齐就将那位之前那档子破事给一并捅了出来,这般,可不就等于除了个心腹大患,让您再无半点后顾之忧了?” “这倒不失为是个好办法,只是……” 听到能够彻底除掉高子吟,以绝对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闹出来反击,魏碧涵不由得眼前一亮,可同时想到自己手头能用不多人手,却又有些迟疑—— “只是这能用得上人……” “不就是小喜子了?” 眼见着自家主子不但没有驳斥自己提议,反意一副颇为认同模样儿,腊梅很是有些松了口气,同时也少不了有些喜出望外,脑子不由得就转得越发活络了起来—— “小喜子一直羡慕奴才能跟个有本事主子,说这是奴才修了几世才来福气,若是真能为主子所用,进了主子眼,那家伙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有半点推脱?毕竟这宫里头庸庸碌碌是一世,风风光光也是一世,水往低处流,人又谁不想往高处走?不是奴才王婆卖瓜,那小喜子干旁事儿或许不一定能成,若是那御药房里头干惯了事儿,谁也没他靠得住,只要主子信任奴才,奴才保管将此事干得漂漂亮亮,不留半点痕迹!” “好,很好,腊梅啊,你不愧是我好姐妹……” “主子言重了,能为主子效力是奴才本分,毕竟,这只有您好了,咱们才能跟着好不是?” “正是这个理儿,你放心,等到本宫出了头,决计不会忘记你今日功劳!” “主子……” 被逼得没了法子魏碧涵和一心想要出头腊梅可谓是各自心怀鬼胎,却又一拍即合,说得越发来劲儿,越发来神儿,可听早一旁跪得已然膝下麻木冬雪耳里,却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心下生寒,退出门外便抄着小路直奔翊坤宫而去—— 这后宫怕是要出大乱子了</P></DIV> <TR> 137乱斗开始第二波 “哦?你意思是魏贵人想要对贤嫔不轨?” 冬雪深知此事事关重大,一不小心就会闹得个一宫遭殃全家填命,心里头发着慌,这脚下动作自然是只不慢,以至于这脑子里还没将这惊世骇俗所见所闻给全然消化,口里便已经将全部来龙去脉给捅到了景娴这儿—— “娘娘容禀,魏贵人与贤嫔娘娘向来是面和心不合,私底下龃龉只多不少,只是因着尚未捅破那层窗户纸,才一副和和气气姐妹好模样儿,这些个皇上未必知道,可您决计是心里有数,而同时您也知道,魏贵人虽然是由低位爬上来,表面上瞧着谦逊卑恭,可实际上却是个心高气傲主儿,容不得旁人拿她出身说事,亦或是拿着这一点来做文章,如此之下,眼见着今个儿高大学士前朝闹出那样一通,她心里头又怎么可能会畅到哪里去?奴才瞧得真真,那神情真是恨不得是亲手手刃了贤嫔娘娘方才算痛,而腊梅那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竟是非但不帮着劝慰几句反而是跟着煽风点火……” 回想起方才延禧宫中所见所闻,回想起方才魏碧涵那前所未有狰狞表情,回想起方才那二人一拍即合毒辣计谋,冬雪只觉得慎得慌,而此基础之上,想到自己也是延禧宫一员,甚至是魏碧涵为贴身侍婢之一,将来东窗事发之时怕是少不了要跟着倒霉,这点子慎意上头便是添上了好几分恐慌,说起话来也变得不利索了起来—— “按腊梅所想,贤嫔娘娘怕是彻底起了反心,不再想受魏贵人辖制,现下里不知道正筹备什么阴谋,御药房里头也跟着怪异得很,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下一剂猛药,反正,反正贤嫔娘娘身子骨不好宫内上上下下众所周知,即便出了什么大茬子也不算什么说不过去事儿,而就是万一真惹了上头眼下令彻查,那首当其冲也是御药房那杆子鬼鬼祟祟奴才,丝毫都沾不上延禧宫边,魏贵人听得很是合意,可奴才却是越听越觉得心慌,奴才,奴才虽然进宫年月不久,对于各宫主子也不甚了解,可是说句不敬,这能成为皇上女人后宫站稳脚跟,其中固然有出身家世因素,可哪位心里头会没得半点主意?如此,魏贵人凭什么觉得自己一个小小贵人能各宫各院那么多双眼睛之下瞒天过海?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即便没人料得到她有这般大逆不道心思,可世上哪里有不透风墙?她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比后宫所有主子都要来得高明?” 越说冬雪便越觉得慌乱,可越是慌乱冬雪便越是止不住声。 “奴才,奴才知道娘娘手眼遮天,即便没有奴才前来通禀也总是能知道其中内情,可,可奴才除了娘娘之外却再无任何依仗……奴才对天起誓,方才所言所述没有半分虚假,若不然愿遭天打雷劈之罪,求,求娘娘看奴才一片忠心份上救奴才一次,奴才愿做牛做马来偿还娘娘恩典,求娘娘开恩!” “你先起来。” 听完冬雪这般连消带打老大一通,景娴算是彻底明白了魏碧涵心思,说白了也就是被逼得没了法子,前朝没得半点办法去跟以荣升为大学士高斌亦或是包衣旗中虽不算拔尖权势却也不弱整个儿高家抗衡,便只能将眼珠子盯了后宫上头,打算来一招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不得不说此计确实毒辣,也确实是有几分想头,看起来像是一时冲动而为,实则却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心思都计算了个仔细,至少,听闻此言之前,景娴就从未想过魏碧涵竟有这般大野心以及狠心,然而不知便罢,知道了则自然不可能不做一点想头。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宫既然会坐这儿听你说话便自然是信得过你,不过正如你所言,你入宫时日尚浅,于许多事上头还难以窥探到关键,看人也很是有些不准,魏氏可不像你所想那般简单,所举所行看起来轻率冲动,可实际上,却必有后招……” 俗话说得好,了解一个人不是他父母,不是他至亲,不是他好友,而是他敌人,前世作为魏碧涵眼中钉肉中刺景娴便是如此—— “你安心回去呆着吧,这场大戏可还刚刚开始,凭着魏氏思量,后头少不了有峰回路转,置诸死地而后生戏码。” “那……” “你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跟你们延禧宫刘公公打好关系便成,若真是有什么拿不准也不用来找本宫,只需全盘捅到他那儿去便是,无论之后事成或是事败,总归是不会让你倒了霉去。” “主子……” 眼见着冬雪得了主意一副放下心中大石模样儿退了出去,一旁当了好半天布景板容嬷嬷可谓是再也忍不住了,张口便急吼吼道—— “主子,奴才虽然一直觉得那魏碧涵是个面忠心奸角儿,却没料到她竟有这般狼子野心,身为一个贵人居然想以下谋上,简直,简直是大逆不道!奴才寻思着,此人留不得,不过区区一个贵人便有这样狠辣心思,若是等到将来她爬上了高位,岂不是连您都不放眼里了?” “不将我放眼里?”景娴轻笑一声,“她又何曾将旁人放眼里过?甭说本宫,就是皇上,就是姑爸爸她也从来没放眼里过,不然她怎么会还是个宫女时候就敢下手去谋害中宫嫡子,去设计陷害中宫皇后?” “那咱们就不应该坐视不理了不是?且不说眼下宫中大小事务皆由您所掌管,万一真像冬雪丫头所说那般惹出什么了不得大事,到头来怕是咱们也难以独善其身,就凭着那魏氏敢使出这样狠招,就决计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若是放任下去,岂不是白白留了个后患?” “后患?” 作为一个宫女,敢反咬一步步扶持自己而上主子一口,谋害中宫嫡子,设计中宫皇后;作为一个贵人,敢借机把持外有权势内有根基高位嫔妃,以此争宠,以此牟利,甚至于趁她病要她命;作为一个所拥所得皆由君上而来后宫女子,敢一而再再而三大胆而为,披着良善外表,做些见不得人勾当,魏碧涵确实是如容嬷嬷所言那般,是个姑息不得后患,可是景娴眼中,见惯了魏碧涵如斯种种眼中,却是一切皆预料之中,毕竟此番种种又哪里比得过她一个包衣奴才终成为后宫掌权人事实来得震撼呢? 要她死不难,作为现如今仅次于皇后之下,却又手握中宫大权真正掌权人,作为里有母后皇太后庇佑,外有乌拉那拉家族做靠山贵妃娘娘,甭说是要弄死个贵人,就是个嫔,就是个妃,只要没将一切弄到明面上,她便有是法子,有是退路,但一想到自己前世所经历种种,永璂所遭受种种,整个儿乌拉那拉家族所遭受种种,她就压抑下了这股深入骨髓恨意,毕竟,有时候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活着,才是一种折磨,眼见着自己想要想求东西求而不得,眼见着原本属于自己东西一点点失去,眼见着自己所拥有一切一夜之间全盘皆失,才是一种不如死去折磨,作为过来人景娴对此深有体会,也因此,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那曾经高高上赢得风风光光令贵妃好好尝一尝个中滋味。 “如今高氏瞧起来是风光大不比从前,可她与魏氏一般都是个眼不熟白眼狼,她未惹到我,我不至于主动出击去做什么,却也不必要为了她去暴露自己势力,说到头,这后宫本就是个见不着硝烟战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又何必为了做这个好人去凭添上头忌讳?说白了,她是死还是活又与我何干?至于这连累不连累,她们即便想,怕是也没这个胆,不然岂不是将自己个儿给数搭进去了?” 阖了阖眼,压抑住对魏碧涵恨意,对弘历恨意,对钮祜禄氏恨意,回复理智之后,只见景娴抽出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小楷信笺递给容嬷嬷,同时转头将目光移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李嬷嬷身上—— “你给容嬷嬷说说你这两日打探到事儿,详细。” “是,主子。” 李嬷嬷飞瞄了一眼景娴,见其稳坐泰山一副不动如风模样儿,又转头瞧了瞧因着手中信笺而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目容嬷嬷,才压低了声音慢慢说道—— “嘉嫔金氏,隶属于内务府汉军包衣,乃上驷院卿三保之女,其兄为内务府笔贴式,一门乃内务府世家,金氏于雍正七年小选由当时熹妃娘娘,今圣母皇太后指入乾西二所侍奉,同年得上宠幸,次年升为格格,为人低调谨慎,却事事精细,风头不敌贤嫔娘娘却胜持稳,一路平稳向上,由使女晋格格,由格格无子晋嫔位,如今诞下皇四子,离妃位亦是不远。” “嗯,继续。” “是,因三年一次大选又来临,依母后皇太后意思宫中老人,特别是孕有子嗣位分都是该提一提,主子便吩咐奴才好好查一查纯嫔以及嘉嫔背景,而这不查不知道,这一查却还真是查出了点惊人玩意儿……按理来说,这后宫众人所举所动皆咱们眼皮子底下,内务府御药房太医院造办处等地方也皆是有着咱们人,若是真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亦或是不寻常事儿,理应是一早就报到咱们这儿来了,可直至此番认真查探方才得知嘉嫔自魏氏刚入宫之时便已经盯上了眼,延禧宫中扫撒太监端嫔处甚至五阿哥身边都有着她眼线,可谓是将魏氏所举所动收眼底,只是即便如此,却不见其对魏氏有半分动作,奴才拿不定主意,只能求主子下决断。” “主子,您意思是……” 听了这么老大一通,话头又句句不离金氏,容嬷嬷就是再傻也察觉出了其中意思,慢几拍终于回过了神—— “就是这个意思。” 前一世被囚禁翊坤宫时候,景娴也没少思量过后宫个人之间种种,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魏碧涵也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人,只是这个容不下非彼容不下,作为一个从低位爬上来妃嫔,魏碧涵将手中每一份权力都握得死死,容不得别人生出半分心思,做出半分动作,一旦有半点风吹草动,即便一时不动将来也少不得要十倍偿还,纯妃舒妃庆妃忻妃等皆是没少遭殃,而唯一独善其身却是只有嘉妃金氏,只有这个被追封为淑嘉皇贵妃,且诞下了四个儿子,无论是从位分还是子嗣上头都对魏碧涵威胁大金氏,如此之下,若说这二人之间没得什么羁绊,又有谁会信?再联想到魏碧涵从乾隆六年得封贵人,却直至金氏死乾隆二十年才孕有子嗣,其中十四年居然是一片空白,若说这其中没得半分蹊跷,又有谁信? “自古恶人便有恶人磨,魏氏眼瞧着是个了不得角色,留下来少不得后患无穷,可咱们这后宫里头却也不是没有手段高,心思沉之人来压制,等着瞧吧,这有意思还后头呢!” 景娴说得云淡风轻,修得尖利指甲却信笺上头金氏二字之上留下一道深深划痕,同时眼波也微微一闪—— “螳螂捕蝉黄雀后,咱们呐,要做那黄雀,而不是那被有心人惦记着螳螂。”</P></DIV> <TR> 138储秀宫中领便当(一) “主子,您不知道,听底下人传来信儿,今个儿前朝可谓是热闹极了,据说转头延禧宫那儿就摔烂了好一批瓷器,到底是老爷有法子,不过几句话就将那魏贵人给逼得没了退路,真真是高!” 高斌前朝发难,魏碧涵延禧宫思毒计,景娴翊坤宫稳坐钓鱼台俯瞰全局,这般种种瞧起来是错综复杂,可实际上却也不过是发生须臾之间,是以,这头全然没料到事情会往另一面发展储秀宫中自然是非但没得半点紧张,反而还颇有些洋洋得意—— “想那魏贵人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先是得了主子爷宠爱,再得了端嫔青眼,眼下里是得了五阿哥这么个热饽饽,真真是什么好便宜都被她揽上了身,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一般爬到了您头上作威作福,好不嚣张,如今风水轮流转总算是彻底栽了个大跟头,主子您也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魏碧涵那个贱人满心满意想要凭着那点子破事控制住本宫,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以为这几年还算是顺风顺水就不可一世了?真当这前朝后宫都跟着她姓魏?就凭着她那个内务府当小管事阿玛就想跟咱们高家斗,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够不够那个格!” 眼见魏碧涵吃瘪,高子吟心中不是没有一点得意,可撒气般数落完一通后,想到之前那贱人拿着先前旧事一而再再而三辖制自己嚣张模样儿,她又觉得怎么都吞不下这口恶气,容不下这么个后患自己眼皮子底下蹦跶—— “只是松气,你也未免说得太早了!” “主子……” “那个贱人命比纸薄,心却比天高,她以为本宫猜不透她打是什么主意?若是她所想所求只是个儿子倒也就罢了,为着大局本宫也没必要去冒那样大风险除去她,再容她一次忍她一次也没什么,可那贱人没宠爱时候想得到皇上宠幸,得了宠幸又想要位分,要了位分又想要子嗣……如此这般诡诈性子,本宫岂能容得下她?她之前能抢走本宫宠,今日能抢走本宫子嗣,来日还能少得了拿着那点子破事来辖制本宫,再来与本宫争再来与本宫抢?” 高子吟向来就不是什么好性儿人,不然也不会身为使女之时就凭着弘历宠爱去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富察明玉,亦不会因着富察明玉和富察格格相继有孕而逼红了眼将手伸到皇家子嗣身上,不会为了心头一团恶气而折腾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戏码,因着大秘密被人揭开,且还被人抓住了证据,于弘历处地位又大不复从前等种种缘由而对魏碧涵多加忍让,可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别说本就非良善之辈她,如此之下,便只见心中打定了主意高子吟面上狠意一闪而逝——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既然有拿捏本宫胆量,就该做好接下本宫还击准备,本宫倒要看看会是她技高一筹,还是本宫棋高一着!” “……主子!” 丽珠之所以今个儿会一反常态主动提及魏碧涵,之中固然是有高斌前朝所为因素,可多却是出于劝慰之心,毕竟这且不说身为奴才,只有主子稳稳立了这儿当奴才才算是有一条活路,有一条还有点盼头活路,就光是凭着她作为高子吟身边为亲近侍婢,每一桩阴私之事都没少参与,丽珠心里头就有些虚得慌,没东窗事发倒罢了,一旦被人捅出来了呢? 如此之下,眼见着自家主子被魏碧涵逼到了头,生出了反击之意,甚至是不惜折腾自己来谋害对方,丽珠便觉得全身上下都慎得慌,脑子里转得飞只想着怎么打消对方这般念头,却不料越说越黑,听着耳边这咬牙切齿话,丽珠慌得整颗心都蹦出来了—— “主子,主子您三思啊,正如您所说这般,魏贵人虽然为人嚣张,行事张扬,却怎么着都输了出身这一头上,今个儿被老爷这么一折腾,不光是惹了主子爷不,惹了端嫔不愉,怕是连宫外珂里叶特氏也招了眼了,如此这般,她本就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此刻保不定就怎么焦头烂额思量着出路,哪里还能顾得上咱们这儿?您又何苦铁了心要去淌这一趟浑水呢?主子,您就听奴才一句劝,干脆……” “干脆如何?再忍上一回?” 没等丽珠说完便只听怒极反笑高子吟突然打断出声—— “那个贱人若是个知分寸见好就收主儿,本宫又何必大费周章去这样折腾?她现是顾不上咱们这儿,可等她缓过来呢?她身长春宫,宫里脚跟子还没站稳时候,就敢因着那一茶之仇直接拿富察贱人和那个小贱种下手,等她缓过来了能饶得过本宫?既然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本宫又何必再隐忍不发?倒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一把收拾个干净,断了所有后患,毕竟,这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她不该知道秘密不是?” “……主子!” “主子,御药房公公送药汤子来了。” 丽珠被高子吟这一番直白得到了头话给吓了个目瞪口呆,魂飞天外,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想要再说上点什么时候,却被从外匆匆入内传话小宫女给打断了话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递过来一个让她闭嘴眼神,接着挥了挥手让来人进来—— “奴才给贤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起吧。” 高子吟自知身子骨不好,自上次小产之后不但是绝了生育希望,也彻底坐下了病根,寻了知根知底太医刨根究底问了一通,便也算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心里头有了分数,也正是如此,她才不甘于再隐忍再退让下去,毕竟这既然横竖都活不了多久,熬不了出头,与其让别人踩着自己一路往上爬,倒不如借此解决掉这个心头大患,活得顺气,死也死得明白,然而即便如此,却并不代表高子吟就打算破罐子破摔,反是将一步步筹划得仔细,一见前来不是一早就被自己拉入了局中陈太医,便不由得长了个心眼—— “嗯?你瞧着挺面生,怎么不见陈太医?” “回娘娘话,奴才是御药房小喜子,平日里多是御药房中给各位太医打打下手,并未有福侍奉娘娘,不过今个儿一早五阿哥那儿又闹起来了,惹得整个儿太医院太医都被招了过去,现下里还没回来,临去之前陈太医曾嘱咐奴才千万不能误了主子服药时辰,奴才便大着胆子前来送药了,求娘娘勿怪。” “陈太医嘱咐你?” 听闻此言,高子吟眼波不由得闪了一闪,目光也跟着下头小喜子身上来来回回打了个圈,好半晌才勾起一丝略带深意笑意—— “这一个小小人儿就闹得宫里上下这般不安生,也不怕折了福气去,那一个小小贵人就敢凭着个小小人儿上上下下折腾,也不怕……一小一少,倒还真是配得刚刚好,不然怎么就成了母子呢?” “娘娘说得是,虽然做奴才不该妄议主子不是,可是连日以来延禧宫中确实是将太医院连带着整个儿御药房闹得苦不堪言了,只是碍着五阿哥才不得不吞下这担子苦水,说句不该说,若是那位有娘娘万分之一通情达理,咱们也大不至于中间做夹心馍,上下不讨好了。” “你倒是个机灵。” 身深宫这么多年,虽说脑子并不算特别好使,性子也不算特别缜密,可是这该见过该听过该知晓,高子吟却是一点都不少,是以第一眼看到这眼生小太监时候,她也不是没有生出过一点防备之意,只是且不论这小喜子脑子着实是机灵,句句话说得她熨帖至极,就凭着想当然而论,她就全然没有料到,亦或是压根就没往那头去想,去想魏碧涵有那样大野心,那样狠辣手段,能够须臾之间就定下了决策且还付诸了行动,别说去想对方会偏偏反其道而行如同白送她个把柄一般光天化日之下行动,如此之下,高子吟便不由得放下了戒心,谈笑之间接过汤药一饮而。 “好了,你退下吧,等陈太医回来你让他来本宫这儿走上一遭,丽珠,赏!” “是,奴才谢娘娘恩典,奴才告退。” 小喜子面上一副恭敬至极,然而垂下眼眸之中却闪过了一丝得计,而接过赏银退出储秀宫宫门之后,他却并没有原路返还回御药房,没有朝魏碧涵所延禧宫而去,而是恢复往日里木讷模样儿抄着小路朝反方向而去—— 主子,奴才幸不辱命,今夜紫禁城怕是要热闹坏了!</P></DIV> <TR> 139储秀宫中领便当(二) 这一夜,宫里宫外有许多人都无心睡眠,只等着外头风起云涌坐看好戏,然而一直稳坐高台翊坤宫中却是一片平静,哔哔啵啵宫烛之下,只见帝妃二人对坐而话—— “皇上,这没几个月便是大选之期了,内务府早已经开始着手筹备等等事宜,钟粹宫也收拾妥当了,各旗该备上名册亦是数递上来了。” 景娴一边翻着手里头蓝皮小本儿,一边揉了揉眉角。 “我冷眼瞧着,今年倒是有不少好姑娘,出身好样貌佳品性好应有有,难怪我这翊坤宫大门都被宗亲们给踩烂了。” “你办事朕向来放心。” 弘历顺着对方手抬眼看去,见合自己心意亦或是因为政治因素而不得不充入后宫几个名字下头都被勾注了笔迹,不由得满意点了点头,同时又没话找话抛出一句—— “只是虽说这大选少不得要为宗室子弟娶妻纳妾,却也别都随了他们去,毕竟这大选秀女又岂是容得了他们三挑四选?” “我明白,也决计不会让您中意之人旁落他人。” 景娴心中轻嗤一声,嘴上也语带调侃,只是还没等弘历转过味来说上些什么便只见她猛地将话锋一转,直接揭过话头道—— “对了,按姑爸爸意思,这原先跟着您老人除却我之外如今高不过是个嫔位,旁也就罢了,只是那孕育有功纯嫔和嘉嫔却是可以提一提位分,您看?” “纯嫔?嘉嫔?” 虽说按照雍正遗命,一切后宫位分升降应是皆由崇敬皇太后做主,可对于向来天老大地老二面子老三弘历而言,深知其品性母后皇太后却也无所谓给他几分脸面,让他可以容忍范围之内做点子主,全了心里头那点子平衡,彼投以木瓜,此还以琼瑶,弘历自然不会不懂其中用意,再加上这升位升得合情合理便不可置否点了点头—— “倒是可以提一提位分了,毕竟永璋也大了,永珹也算是养活了,她们平日里就算是守本分,于上于下亦算是了心,以此做番嘉奖倒也不错。” 守本分? 原本就低垂着头掩去了眉眼景娴不由得大大翻了个白眼,纯嫔苏氏倒就罢了,前世就是个没主见主儿,眼睁睁看着自家儿子被旁人撺掇着出继了去也不吭不响只当做吃了个哑巴亏,闹得郁结心后将自己拖垮了去,说起此人,景娴只觉得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然而对于嘉嫔金氏,她却是早前世就不觉得是个吃素主儿,不然也不会上有富察明玉,下有魏碧涵当口儿上接二连三诞下子嗣,死后是凭着个包衣出身追封了个皇贵妃,而这一世窥探到了其种种小动作之后,此番感觉就是甚然,不过是比那张扬跋扈魏碧涵藏得深一些,手段精明一些罢了,然而正这样想着,还没景娴理清思绪接过话头,却只听弘历自顾自又出了声—— “这宫里头,子凭母贵,母以子贵本是常理,朕原先也想着老五一出世就没了额娘,实让人瞧着可怜,便打算也顺道将碧涵位分也提上一提,不然让个贵人养着皇子也实是有点站不住脚,却不料……还是母后皇额娘看得通透,到底是宫中老人知分寸守本分一些。” 嗯? 前世今生加加减减起来,与弘历也算是做了好几十年夫妻,听闻此言景娴自然不会蠢得以为对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而生出了几分感叹,而果不其然,这前半句话音刚落,便只听弘历后脚赶着前脚抛出一句—— “原先跟着朕,除却你和皇后,哲妃是福泽不够还没等到朕登基便已逝,愉妃又难产而亡,所剩下竟也没多少人了,纯嫔嘉嫔封妃即倒罢了,唯有子吟……却是让朕又心疼又叹息。” 仪嫔和陈贵人听到你这话准得气死! 话说到这份上,景娴就是再转不过弯也彻底明白弘历意思了,说白了也就是想借着这一股东风顺势提了高子吟位分,只是且不说这理由实找得牵强,让人连勉强配合话都说不出口,也不说母后皇太后和宗室大臣那一关压根就过不去,就是退一万抛开这一切而言,就凭着高子吟那副身子骨,以及延禧宫那份谋算,她难道有那个命去享? “皇上与贤嫔之间情分,这放眼满宫之中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虽不至于感同身受,却也没必要去拦阻,只是,您莫非忘了先帝爷遗命?” 无子不得封妃。 不得不说老爷子这一招着实是狠,不光是针对了高子吟一个人,还一竿子打落了肚子不争气后宫芸芸大众,说白了就是一句,会邀宠会吹枕头风又如何,只要没得子嗣就休想爬到高位掌一宫之事借机搅风搅雨,果不其然,一听此话,弘历不由得瞬间黑了脸,只是看着景娴一副‘我对事不对人’就事论事模样儿,才勉强缓了缓心气儿—— “理归理,情归情,何况子吟也不是没有孕育子嗣,只是遭了毒,遭了意外才没能顺利将孩子诞下,说到底这也有朕不是,若是当时朕小心些仔细些,怕也不会闹成今天这幅模样儿,这阵子子吟身子骨不好,朕也传太医来问过了,说是,说是不单是再难怀上身孕,怕就是寿命也被折得所剩不多了,朕真是……哎,娴儿,你可懂朕心意?” 懂你个头! 看着弘历流露于面满脸叹惋,以及这幅让人直瞧得背脊发麻情圣模样儿,景娴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真当人不知道你是因为心里头恼上了魏碧涵没处去找那合口味弱柳扶风人才惦念起高子吟啊? “子吟陪了朕这么多年,一向温柔小意,其中固然有她犯错时候,可归根究底说起来却也到底是出于对朕一片真心,看到她如今变成这幅模样儿,朕心里头真真是不好受极了,而这些话朕不能对旁人说,却也只能对你说了,你是那样善解人意,一定会懂朕,帮忙劝解母后皇额娘是不是?” 您这是努达海上身了?还是说借着努达海壳儿诅咒高氏? 景娴被弘历这一番三不着五六话给说了个目瞪口呆,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竟是只想到这么两句话,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刚想说上点什么,却只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极为急促脚步声,而随着这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整个儿院里头也跟着闹腾了起来—— “主子爷,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储秀宫刚传来信儿说是贤嫔娘娘吐血了,整个儿太医院都被惊动了,说是,说是怕要不好了!” 吐血了?不好了?! 弘历虽然是以高子吟身子骨不好为由想要提其位分,却怎么都没料到好不灵坏灵,前脚才将话儿说出口,后脚就传来了如此噩耗,而景娴虽然也一早就知道高子吟身体情况,以及魏碧涵那点子小心思,可是碍着弘历到来使她没能来得及及时拿到第二手情报,便也没料到高子吟会发作得这般突然,这般措手不及,如此之下,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猛地同时起身,换衣服换衣服,宣舆宣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储秀宫中灯火通明,而正殿之中不光是有着一大帮奴才忙前忙后,一大帮太医紧蹙眉头,连带着整个儿后宫之中可谓是该来都来了,不该来也都来了,拥拥簇簇挤满了整个儿正殿—— “皇上,咱们都是刚接到消息堪堪才到,问了太医也只说是高妹妹身子骨一向不好,近日头烈,寻常人都有些吃不消别说本就孱弱高妹妹,一来二去可不就折腾上了么?原本高妹妹想着您前朝忙前忙后不欲再让您烦心便只让御药房备着药,却不料竟是拖成这般模样儿……” 虽说是该来都来了,不该来也都来了,可高子吟不过是一个嫔位,怎么着也不至于劳动两宫皇太后于深夜奔波,指上两个人前来瞧上一瞧便已算是全了面子,如此之下,首当其冲自然是身为正宫皇后富察明玉,而眼见着大敌人之一到了这个份上,不至于蠢钝如猪富察明玉自然也没什么必要再去落井下石,反倒是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一副伤吟身,痛她心伤感模样儿—— “您,您进去看看吧,太医说高妹妹怕是已到弥留之时了!” “什,什么?弥留之时?!” 弘历被这四个字惊了一个踉跄,全然料不到昨个儿还与自己恩爱缠绵人怎么转眼就成了这幅模样儿,而按他话来说,他对高子吟确实还是有着一两分感情,如此之下,顾不上再发怒论罪便抬脚就往内室而去,只留下一串大大小小嫔妃正殿小眼瞪大眼,而尾随着弘历走进来景娴速将场之人面色一览而,见到魏碧涵平静面容下惊慌眼神,和嘉妃故作忧伤却一切都恍如意料之中笃定目光之后,眼中却是飞闪过了一道精光—— 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后,有意思,真真是有意思!</P></DIV> <TR> 140储秀宫中领便当(三) 人到了弥留之际,总是会忍不住回顾自己一生,高子吟也不例外,躺华丽精致大床之上,任着宫女们忙前忙后侍奉,伴着太医们七嘴八舌商议,高子吟只觉得眼前闪过了一幕幕画面,恍如昨日重现—— 那一年,她年方十三,正是女子一生之中为青涩为稚嫩为豆蔻年华,她虽出身于包衣旗,比不得正儿八经满族姑奶奶,家世却到底不弱,只是父命不可违,圣令不可违,一朝小选,一纸明黄,她怀揣着家族使命,私有野心终是踏入了紫禁城,步入了这场历经十数年战局。 深宫内苑,乾西二所,自小便经过刻意□她不是不知道自己一生早出生那一刻就已然被定下,不可能十里红妆只为君,亦不可能你耕种来我织布,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彼时正当弘历年少,她亦心中有意,竟也成了个郎有情来妾有意,犹记得被宠幸那夜,映衬着屋内摇曳不定昏暗烛光,以及深入脑内那张俊秀容颜,有那么一瞬,她居然以为这便是属于她世界,却不知这是她万般罪恶开端。 荣宠三载,经久不变,就是原本再单纯再天真女子也被宫内这一砖一瓦一人一物一景一言给染上了万分色彩,不用说本就性子多变她,她恃宠而骄,心比天高,却终究敌不过现实逼人,眼看着一个接着一个女子走入彼此二人世界,眼看着那正坐上位陪伴他身边人换成了别人,她痛彻了心逼红了眼,只能用越发跋扈嚣张姿态来捍卫那已然不多自尊,只能用越发卑微下作手段来争夺那被无数人紧盯着宠爱,一夜复一夜,一日又一日,人还是那人,心却早已不是那心。 千般心思,万般算计,她冷眼瞧着富察明玉为打压自己一边收紧手中权力,一边拉拢富察格格,冷眼瞧着后院众人隔岸观火,恨不得她们几人两败俱伤,冷眼瞧着下头伺候人犹如墙边杂草,风吹两边倒,她终是掀开了那层用爱当幌子外壳开始反击,为已然享受到尊荣而反击,为已然争夺到宠爱而反击,为已然握手中一切而反击,她彻底乱了心智,迷了眼眸,随着那双无形大手一步步将自己逼入了死胡同。 设计谋害永琏,顺水推舟嫁祸景娴,擅以禁药用于夺宠,为报私仇不惜舍弃亲子。 此般桩桩历历目,高子吟苍白着一张脸,映衬着嘴边还残留着丝丝鲜红,只显得颓唐极了残酷极了,而随着眼前画面一幕幕交织混乱,她耳边却是也不由得开始出现了种种幻音,直将她折腾得为难受—— “儿啊,不是为父逼你,也不是为父不体谅你,只是咱们高家能够有如今家业那可是经历了几代人打拼才得来,伴君如伴虎,谁也料不到将来事,你身为高家人怎么着也得出一两分力不是?毕竟这不说旁,也不说为了你自个儿,你总是得为着你额娘想不是?” “子吟,你真是我解语花,善解人意得让我疼惜至极,珍惜至极,虽然你现还为使女之身,可我心里,你却是胜过了所有人,你放心,只要一寻到机会我便会向皇阿玛奏请将你超拔为侧福晋,你可不许再像今个儿一样有什么委屈都往自个儿肚里吞!” “高妹妹,我进宫之前便听闻你是个知分寸守本分,极得爷心意,不管是按资历还是年纪,我理应都是称你一声姐姐才对,只是这宫里不比旁地儿,上下尊卑乱不得,如今这乾西二所由我当家做主,便就委屈你了,你可不要心里头怨了姐姐,闹到爷那儿弄得大家都不痛才好,你那么聪慧,可明白我意思?”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高姐姐呀,看这脸色差得,莫不是昨晚儿熬了一宿吧?若真是如此,妹妹那可就真是过意不去了,只是话又说回来,这旁日日姐姐也没少截妹妹胡,今个儿也算是礼尚往来了不是?” “你个傻小子,刚调进乾西二所就敢挑人站队,也不怕被你那浅眼皮子给折了福气,我说,你以为自作聪明奉承着高主子便有出路了?她得宠是不错,可身份上哪里能跟福晋比肩?福晋让着她随着她去那是福晋大度,可不算是她本事,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她真是有那个本事跟福晋一争高下,凭着她那个好几年都传不出半点声肚子也要坏事,听我一句,别凡事跟着傻毛尖儿,眼睛珠子放仔细点,可别弄乱了上下尊卑,弄乱了出身家世,弄乱了这乾西二所到底是由谁当家做主!” “娘娘,这宫里头生存有些话能说,且还得使劲说,可有话却理应是半个字都不要吐,好死了也一起给咽下去,可既然微臣受过高家情儿,这番话便也就权当是报恩了……依您脉相,应该是服用了好些年避孕药,体弱宫寒,此生怕是难以有孕了。” “主子,主子爷又,又去长春宫了,听底下人说是今个儿上书房二阿哥表现出众,得了师傅好一顿夸赞,传到了乾清宫那儿直让主子爷喜坏了,一边赐下了赏,一边让吴公公传话说今晚不过来了,让您,让您早点歇息。” “娘娘,您身子本就孱弱,之前又遭了避孕药毒害,调养了这么些年能够再怀上身孕本就是老天爷开恩,可今个儿受这外力一撞却是华佗世也无力回天了,微臣无能,望娘娘节哀!” “高姐姐,碧涵还没进宫之前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不然也不会后宫中独占鳌头这么些年,您温柔,您小意,您样样合皇上心意,这些个我都知道,只是我万没有料到您还有着一颗果断无比心,竟是……竟是舍得下亲子也要拉上皇后娘娘一把,实是让碧涵敬佩极了,只是不知道此事若是被皇上知道将会如何呢?” 为什么?为什么人人都要利用她,都要骗她,都要逼她,都要害她? 俗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论起高子吟经历也不是没有一丝半点值得人同情地方,可是且不说这家家有本难念经,谁家谁人都少不了有苦衷有难言之隐,亦不说这后宫女子本就不独她一人可怜不独她一人可悲,就光是瞧着她亲手所做下那些污糟之事,就足够抹杀掉了她一切无奈,只是高子吟显然不这么想,感受到四肢无力,和体内越来越少气力,她只觉得怨愤极了,不甘极了—— “子吟!” 高子吟全身上下原本已是再提不起半分力气,可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被那份怨愤和不甘激发起了后斗志,听到这熟悉声音,以及看到那抹明黄色身影之时,竟是只见她不知从哪来力气,猛地睁开了已然半闭上眼睛,眸内闪过了一丝惊人光彩—— “皇,皇上!” “子吟,是朕,是朕来了……你,你可感觉好些了?” “皇,皇上,您终于来了……” 高子吟不蠢,即便冲动即便所行所事常有不周,可能后宫站稳脚跟独占鳌头十余载她却怎么都不蠢,知道事情到了这份上,自己闹成了这幅模样儿,已算是乏天无术,生无妨,死也无妨,只是生不能得荣宠,爬上后宫尊荣位置,死她却要享一切体面,顺便将那些曾针对过她陷害过她逼迫过她人一起陪葬……为争宠爱,为夺怜惜,过往十数年之中高子吟没少装病装头晕,怎么病中惹弘历心疼她可谓是驾轻就熟,张口就来。 “子,子吟还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不许胡说,朕刚刚问过太医了,说你不过是因为酷暑而体力不支,又滋补太过才会闹成这样,只要好好调理一定会……” “您,您很不必这样,自家人知自家事,子吟知道,知道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高子吟这话说得真心,可随着这份真心那份不甘却是越来越甚,使得她来不及等弘历将话说完便一把抢过了话头—— “子吟这一生能够得到您青眼,得到您爱重,原本应该是很满足了,可是子吟,子吟却还是有遗憾,遗憾没能亲眼看着您开疆扩土,创下盖世基业,遗憾没能为您诞下一儿半女,让他代我陪伴着您,遗憾死后,死后连个守孝敬孝人都没有,遗憾,遗憾……真真是遗憾。” “你放心,朕绝不会让您生前孤苦死后无依,永珹和永琪还太小,让永璜和永璋为你守孝敬孝可好?毕竟你怎么也是他们妃母,他们理应如此不是?” “妃,妃母?” 听闻此言,高子吟哪里不知道弘历是告诉自己至少会将她追封为妃位,而此外,这虽然身为妃位亦同皇子庶母,所有皇子皇女都理应守孝,可此守孝却与皇上特特指出来守孝不同,前者只需一年也就是九个月以表孝敬,后者却是得整整十八个月[注1]。想到富察明玉张罗着永璜婚事,想彻底将永璜绑上富察家战船,高子吟便不由得心底里冷哼一声,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 “永璋倒也就罢了,毕竟,毕竟是纯妹妹所生,与子吟平级倒也勉强受得过去,可永璜,且不说哲妃姐姐位至妃位,也不说大皇子身为长子身份精贵,就凭着他眼下里正议亲当口儿就不合适,还是让永璋一人就罢了。” “再精贵那也得守孝,何况大选又不是眼下这一回了,需得这么着急么?”看着高子吟这幅模样儿,弘历很是没有防备,再加上被长子等字眼刺到了心窝子,话便是脱口而出,“朕说什么就是什么,就这么说定了!” “那……” 高子吟心中得计,可面上却是半分不显,过了好半晌才一副勉为其难模样儿点了点头,转开了话头—— “除此之外,我还很是有些放心不下魏妹妹,听着底下人舌头根子,说是今个儿阿玛前朝很是说了些不该说话,原本作为后妃我不该提及这些,可是到了眼下这会儿却也只能求您容让一回了,不要从心底怨怪上魏妹妹,毕竟,毕竟魏妹妹年纪尚小,于许多事上有些处理不周也是理所应当,您,您可不要往心底里去才好,以后,我还盼着等我不时候让魏妹妹代我侍奉您呢……” “哦?” 高子吟这番话说得很是漂亮,不光是明里暗里挤兑了魏碧涵一番,还将她以后侍奉功劳全书揽上了自个儿身上,只是这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人算总归是比不上天算,高子吟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弘历早就对后宫留了心眼,也知道因着永琪抚养权事儿闹得很是有些龃龉,而魏碧涵亦一早就弘历那儿备过底了,如此之下,尚且还没蠢到头弘历一听这话不由得从伤感中恢复了几分清明,眼珠子一转竟是抽冷子抛出一句—— “既然你们姐妹情深,闹得你竟是托孤于朕,朕自然是不会不放心里,这**选之前便晋了她位,让她养永琪也养得顺理成章,这样你可算是安心了?” “您……” 高子吟上眼药功力不可谓不高,虽然也有失手时候,却到底是有用多过无用,是以她便怎么都没有料到自己一番明明白白上眼药话听到弘历耳里竟是成了这幅模样儿,高子吟被弘历这番话弄了个始料未及,而刚想勉强压下心中恨再出声说上些什么,却是力不从心只觉得气血猛地一涌,张口便吐出了后一口精血—— “子吟!” “主子!” “娘娘!”</P></DIV> <TR> 141幕后推手初显形 高子吟死了。 独占鳌头了十余年,争强好胜了十余年,机关算了十余年一代宠妃死了,死得这般突如其来且干脆利落,正可谓是跌破了后宫所有人眼球,只是这始料未及归始料未及,跌破眼球归跌破眼球,眼见着横跨自己身前这么些年拦路虎突然没了,即便面上少不得有几分哀色,可实际上谁不是心底里拍手称,满宫算下来估计也只有失了主心骨储秀宫上下一干奴才和怎么说也与高子吟有着十余年感情弘历有那么点真心难过了……而走出储秀宫,回望着那华丽宫殿,听着那隐隐传来或真情或假意哀戚之声,陪着折腾了大半宿景娴不由得有些恍然。 就这么没了?那个存弘历心中深处女子,那个得了越矩相待,享了生荣死尊慧贤皇贵妃,居然就这么没了? 前一世,高子吟乾西二所之时便已然差不多是独宠之身,即便当时雍正老爷子没将目光放弘历后院之上,也即便当时孝敬皇太后无心太过插手庶子家事,可她能够家世雄厚,手段不弱富察明玉跟前以独宠之身一路顺风顺水被超拔为侧福晋,又由侧福晋摇身一变成贵妃,再成为所谓唯一皇贵妃,后与富察明玉画像一同供奉长春宫中,得了后宫众人艳羡和嫉妒,得了后宫女子梦寐以求风光和体面,得了天下之主无限缅怀,她就足够被称得上一句能耐不小。 而这一世,虽然已是二世为人,行事举动以及看人看物都比之从前通透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景娴眼里,高子吟所用手段实称不得上乘,甚至可以说是低劣,可是她能够得了先机景娴推动之下,雍正老爷子厌恶之下,孝敬皇太后防范之下,后院其他女子争先恐后下绊子情形之下,还能够得到弘历垂青,得到与富察明玉分庭抗议资本,得到宫中上下奴才奉承讨好,她就也足够能被称得上句能耐惊人。 而就是这么个能耐不小甚至能耐惊人,且紫禁城中掀起过滔天巨浪女子,竟是就这么没了? 这倒不是说景娴圣母心肠发作,对着已逝之人生出了什么同情生出了什么可惜,毕竟就算是上一世与高子吟之间没有什么明打明龃龉,就算是比起前一世就有着深仇大恨魏碧涵和一直处心积虑针对她富察明玉高子吟所用出手段并未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爱屋及乌,恨之也亦然,光是凭着其与魏碧涵如出一辙那副弱柳扶风模样儿,就足够景娴对其生不起半点好感,只留厌恶份儿了,如此之下,即便她不会对方做出什么危及到她自身利益事儿之前主动对其出手,可看着对方落得如此地步,却也压根不会生出什么旁不该有情绪,多也就是因着这点子突如其来,和这点子始料未及而感到有些许讶然,同时也让她对整件事幕后推手生出了些好奇和莫大警惕。 “主子,翊坤宫到了。” “嗯。” 景娴满揣心思,可同时却没失了分寸,知道即便现下里宫中正是乱成一锅粥时候,却仍是得小心隔墙有耳,便压下了满腹揣测,顺着容嬷嬷手下了辇,而刚走进翊坤宫,却是只见兰馨和崔嬷嬷坐大殿之中,显然一副心绪不宁模样儿—— “这是怎么了?”挥了挥手示意面前二人起身,“这么晚还不睡,明个儿不打算起身了?” “额娘,贤,贤嫔娘娘是不是?” 进宫这么些年,后宫局势都已然与当初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兰馨自然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四五岁迷茫无措小姑娘了,只是虽然翊坤宫这么多年,景娴调/教之下各方面心智都越来越成熟,可听着方才传来信儿,却还是忍不住有点子慌乱—— “额娘,这些年后宫一直是由您掌管,若是这旁人倒也就罢了,可这贤嫔娘娘不是一直都还挺得皇阿玛眼么?这番一去了,皇阿玛会不会……” “会不会一并恼上我?” 看着兰馨一副欲言又止又关怀之心溢于表面模样儿,烦乱了一整晚景娴总算是得到了些宽慰,连带着扯出了几分笑意—— “傻孩子,且不说高氏身子骨一直就不怎么好,就凭着这后宫里头每日这样多事情,我又怎么可能一一顾得过来?该赏都赏了,该提点都提点,甚至好药好物也没少往储秀宫送,这人事完了,天意难不成也得由我来断?” 伸手摸了摸兰馨头。 “你便放心去睡吧,等明个儿灵堂搭好可就有得是折腾了,我看你皇阿玛意思是至少会将高氏追封个妃位,到时候她也就算是你们正儿八经妃母了,你们少不得要灵堂里头磨上好些天,趁着今个儿好好睡上一觉吧。” “是,原本看着圣母皇玛嬷特特突然找人送孝服过来,还以为是让咱们现下里就赶过去,只是那来人没将话说明白,您又不,我便很是有些拿不准主意,不知道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好。” 兰馨幼时失怙,来京一路上虽然受其阿玛旧部所护可也算是小小年纪就看了人间冷暖,对于对自己掏心掏肺人她可以同样以待,而对那些个原本立场就不同人却是只觉得无关痛痒,是以,对于高子吟突然离世除了与景娴一般有点讶然之外她也就再也没什么旁情绪,听到景娴说得这样从容笃定,便是抛开了一边—— “眼下里听着额娘这般说,兰儿便算是放心了。” “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景娴本就觉得高子吟这茬子事儿充满了蹊跷,只是因着到此时尚未得到功夫才没来得及询问出声,如此这般,听着兰馨无意抛出来这么一句话,景娴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是圣母皇太后送来?” “是啊,圣母皇玛嬷说贤嫔娘娘虽为嫔位,可侍奉皇阿玛年月不浅,宫中也算是老人了,即便如今追封旨意还没下来,可这也是迟早事儿,而嫔妃娘娘们也就算了,着件素点衣裳就说得过去了,可做小辈却是不然,便给咱们备下了这些,省得到时候忙不过手遭了皇阿玛怒气。” “这倒是稀奇,这高氏一死竟是将那位给变得周全了。” 按理来说,景娴作为小辈,很不应该兰馨这些小辈面前说出这样话儿,可是这有一句说一句,钮祜禄氏这番举止实是太让人觉得奇怪了,毕竟就是她以为高子吟弘历心中占着不轻地位,想借着这般行事弘历跟前卖一卖好,顺带着挤兑挤兑母后皇太后,再顺带着拉拢拉拢这帮皇子皇女,但就凭着她那副眼珠子朝天看气性儿,她也决计不会做得这样司马昭之心人皆知,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高子吟这番确实是去得突然,可能大家伙都没得半点心理准备,使得她来不及去太做思量,但这孝服之上全然就不像贸然赶工出来针脚又该作何解释?思及至此,景娴脑中不由得飞划过了一抹灵光,目光也从兰馨和崔嬷嬷二人身上顿时转向了李嬷嬷—— “底下人可传了什么消息过来?高氏死因绝不像那帮子出了事就你推我我推你太医们说得那样简单,可探到了什么信儿?” “回娘娘话,正如您所料这般,今个儿储秀宫确实是到了个不该出现人。” “哦?” “是御药房小喜子。”李嬷嬷一字一句说得很是沉稳,可听人耳里却是越听越觉得惊心,“今个儿早朝时候高大人行事不光是您知道了,这后宫里头怕是压根就没几个不知道,私下里都拿延禧宫那位嚼舌根,可也不知道那位就是想反其道而行还是五阿哥这回是来真了,总之又闹得太医院上上下下人仰马翻,整个儿御药房里头竟是连个值守太医都没了,闹得后各宫各院药汤子都只能由小太监们来送,而给储秀宫那位送药就刚刚好是这个小喜子,而听底下人探消息,这个小喜子与魏贵人身边腊梅乃是同乡,私交据说是好得很,您看……” “竟是都指着延禧宫那个了?” 若是这其中多转几个圈,多饶几个弯儿,或是钮祜禄氏不来这画蛇添足一笔,景娴或许还不会将心思转得这样,可看着一切矛头皆指向魏碧涵,且指得这样堂而皇之没得半点遮拦,她心中却是隐隐浮现出了另外一个人脸—— “她倒是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迷雾阵摆好了,代罪羔羊找好了,就连线索证据也一并备全了,再加上高斌今早那一手,倒还真是于情于理于明面儿于私底里都说得过去了。” “您是说?” “魏碧涵是不蠢,心思也多,可到底入宫时日不长还没修炼出个火候,若不然,她若是有这个能耐,能够上上下下一把抓又怎么会至今还只是个贵人?” 景娴敲了敲桌案,目光却投向了不远处永寿宫方向。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她倒是凭着一副低调模样儿来得好一招出其不意,若不是先前报上来那点子信儿,怕是我也压根不会往她身上去想。” “您说难道是金……” “以往我还觉得慈宁宫那位是个沉不住气,就如同姑爸爸说那样,出身小门小户,心气小眼界低,只看得到眼前压根不顾往后,然而今个儿可算是让我刮目相看了,由她亲自指到乾西二所,养精蓄锐这么多年一朝出手便葬送掉了个一代宠妃,明面上还找不到她半点手笔半点痕迹,好,真真是好!” “既然如此,那咱们是不是……” “何必着急?她既然潜伏了这么多年直到今日才真正出手,又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对付一个小小贵人,只是为了这一时意?” 景娴目光清冷,话却说得掷地有声。 “趁着现下宫里头正逢乱事,有那个本事窥探内情不一定想得到这头,而想得到这头又自顾不暇,我料她必有后招,让底下人都盯仔细点,我倒要看看她与慈宁宫那位谋划是盘什么棋,图又是个什么饼儿!”</P></DIV> <TR> 142灵堂之中唱大戏(一) 翌日,无论是刚收到风声还是一早就得到消息,总之宫里宫外人都起得特别早,而暂且不论前朝,就说后宫之中,天色方才透出了点子白,便已经一宫接一宫动作了起来—— “臣妾见过娴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虽说高子吟从位分上来说尚且只是个嫔位,并不足以为了她打破宫中一贯规矩,只是话又说回来,这其一她家世并不算差,怎么着都有个前朝站得住脚说得上话大学士当爹,其二她宫中资历也老实际地位亦不算低,怎么着都算是后宫之中混出了点模样儿,而就凭着这两点,甭管以往再看她不顺眼,现下里人既然已经没了,上头自然就没有什么必要太过去为难她,弄得她身后不好看连带着给宫外头不知内情人留下话柄,如此,各宫各院人还没跨出宫门便首先得到了两宫皇太后懿旨,免了今日请安……而旁人或许能因此得上点空闲好好缓上一缓,可主掌六宫之事景娴却是没能闲着,听过了内务府呈报便直接来了储秀宫,只是她早,有人则比她早。 “起吧,你倒是来得早。” “娘娘您太言重了,臣妾入宫虽说也有几年了,可比起各位姐姐来说到底是时日尚浅,总是少不得行事疏忽之时,高姐姐一向对臣妾亲近,平日里亦是没少提点臣妾,眼下里见着高姐姐去得这般突然,臣妾又怎么会不哀痛至极?只能早起些许前来以表心意方才安乐一点。” “哦?是么?” 景娴对魏碧涵感观一向就不好,而这之上,看着对方明明怀揣着恨不得高子吟去死心思,面上却一副如丧考妣,一字一句说得声声泣血模样儿,景娴就是忍不住觉得心里头万分膈应—— “贤嫔一向是个心气高,本宫入宫这么些年也鲜少见她与谁私交过密,听你所说,怕也真是投了眼缘,对你上了心,看见你这般‘情真意切’,想来九泉之下贤嫔也是安乐了。” “娘娘话说得好是奇怪,高姐姐不喜与人私交过密,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是不错,可是大家同后宫这一亩三分地,又一并侍奉皇上,就是平日里再有什么误会也终归是有着姐妹情谊不是?” 魏碧涵虽然这回儿算是跌了个大跟头,可到底脑子转得不慢,自然是听得懂景娴话中讽刺之意,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对人对事桩桩公道周全娴贵妃怎么会突然一改往日姿态突然针对起了自己,只觉得自己对方略显锐利目光之下有些无所遁形,原本就不怎么安乐心越发虚了起来—— “难不成贵妃娘娘就没有一点难过?” “本宫不过就是这么随口说了一句,竟是惹你说了这么大一堆,知道是你对贤嫔姐妹情深,不知道还以为本宫说了什么你不爱听话呢。” 与魏碧涵打了二十多年交道,景娴怎么会不知道对方越是心虚就越爱将话说得不留一丝余地,冷眼瞧着对方这幅外强中干模样儿,自是只觉得可笑极了,然而刚想再说上些什么探一探对方底,却是只听到一阵花盆底鞋声音从远到近而来—— “奴才原想着今个儿是高姐姐头日,上上下下少不得要忙活打点,自个儿来得应该也算早,却不料贵妃娘娘和魏贵人竟是来得早……” 嘉嫔身着一件月白色素裳,头上除却几只玉簪之外不见半点金银,面上亦不施半点粉黛,一改往日低调模样儿,沉稳迈着大步而来,从容端庄福身行礼—— “奴才请贵妃娘娘安,娘娘万福。” “起吧。” 嘉嫔动作不错半点规矩,神色之间也无半点慌乱,可此般种种看早就心中有着一本明帐景娴眼里,却是只让她深觉此人很是不简单,眼中几不可见划过了一道精光,面上却是半点不显—— “本宫原想着趁各宫各院还没动身之前过来瞧瞧这儿是否打点妥当了,毕竟事出突然,谁也料不准会不会有什么不周全地儿,却没想到你们一个两个都来得这样早,想来贤嫔也并不如表面上那般是独来独往,不然又哪里能得你们这般有心相待呢?” “娘娘言重了,虽说乾西二所时候奴才与高姐姐来往并不多,可自元年以来,奴才却是一直与高姐姐比邻而居,所来所往自是会比其他姐妹多上一些,对于高姐姐突然薨逝,少不得会深表遗憾。” “哦?” 景娴问得别有深意,嘉嫔答得从容大方,一问一答之间,直让景娴暗叹一句果然比魏碧涵藏得要深多了,怪不得即便后斗不过天意早死于盛时,却也保住了膝下子孙全了个满门富贵,景娴心中有了数,便也不再多做功夫,省得到时候旁生枝节直接揭过了这一头—— “既然如此,你们便这儿好好心吧,毕竟且不说私下如何,就说贤嫔少不得会被追封为妃,以上下尊卑而论便就当得你们这般相待。” “是,臣妾/奴才恭送娘娘。”—— 转到储秀宫偏殿,翻看完手中内务府刚刚呈上奠仪议程,景娴揉了揉眉角,随即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各宫各院人儿都齐活了吧?” “是,各宫各院娘娘都已经到大殿了,阿哥格格们也都到了,按您吩咐,未免那几个年纪太小经不住,底下人亦是都打点好了。” “嗯,看时辰前朝也差不多该散了,让底下人再去瞧瞧上上下下妥当了没有,皇上上不上心咱们不知道,可总归不能让差错出咱们这儿,被他拿了由头发了心里不痛去。” 景娴从从容容起身,一边任小宫女们给自己收拾衣裳,一边提点着底下人,等万事妥当之后,才不经意抛出一句—— “对了,前头那两个可有什么动静?” “正如娘娘所料,您刚走没多久那二人便唠嗑了起来,只是那金氏很是谨慎,将声量压得极低,底下人不敢行举太过,压根就听不明究竟说了什么,只是瞧着那魏氏听完之后脸色极差,等到纯嫔端嫔陆续来了之后才勉强回过神来。” “我给了她这么个机会,她倒还真是上赶着来接了,当真是胆子不小。” “主子,奴才冷眼瞧着,总是觉得这个金氏比起魏氏还要不简单,不声不吭就做下了这么多事,还没等人缓过神来就不知不觉解决掉了高氏,不单是将自己个儿撇得干干净净,是将魏氏给彻底拉进了局儿里,主子,咱们可得防着点,不然这今日金氏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高氏!” “第二个高氏?你也太低估金氏了,若是高氏有她半点脑子,又怎么会不明不白枉送了性命?别说这还不是因为她得罪了谁,仅仅是个踏脚石。” “那……” “金氏是不简单,比起魏碧涵可谓是心思手段都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可是却偏偏输了出身上头,魏碧涵再不济到底是个汉人,往上数到底还有着圣祖爷例子尚且算有一丝机会,可金氏那点子高丽血统,除非满宫女人死光了,满宫阿哥都死光了,不然怎么着都不可能轮得到她头上,宗室不是死,姑爸爸也不是白住宁寿宫,甭管她再得宠再有心计,了不得了就是个皇贵妃,了不得了就是有个手握实权王爷儿子,而再者,咱们主子爷可不是个什么心胸开阔大气性子,他若有那个本事将来龙去脉查得一清二楚那是她倒霉,可若是由旁人指点捅了出来咱们就得跟着倒霉。” 景娴是想着一动不如一静,置身事外看她们到底要怎么折腾不错,想要借此看看那金氏到底还有什么伎俩,究竟有几分本事也不错,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真袖手旁观任着局势如她们所意料那般一切顺利发展,毕竟这不欲多加插手归不欲多加插手,想冷眼看着二虎相斗归二虎相斗,可这总归是得建立一切皆对她为有利前提之上—— “如此之下,与其现下里收拾了她换得将来说不好就是一个又有家世又有心计,倒不如借力打力让她去好好磨一磨魏碧涵,你宫里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这不做不错,越做越错理儿?你还怕以后找不着机会让她满盘皆输?” “是,是奴才想岔了,奴才明白了。” “主子,主子爷已经往这儿来了,听底下人说皇后娘娘也过来了,还有,还有圣母皇太后娘娘也到了……” “嗯?” 景娴心中帐清清楚楚明明了了,可比起她这般不动如风稳如泰山,有人却显然是坐不住了—— “有意思,一个嫔竟是惊动了这样多人……走吧,跟我到前头儿看大戏去。”</P></DIV> <TR> 143灵堂之中唱大戏(二) 三人之中,富察明玉到得。 这并不是说富察明玉就对高子吟死多么上心,只是俗话说得好,了解你多不一定是你亲人,与你羁绊深也不是你爱人,而是敌人……富察明玉与高子吟二人于雍正初年便已正式交锋,你争我斗,你咬我咬,你阴谋我算计了这么多年,相互之间都差不多恨不得对方去死,如此之下,见到大敌手一朝薨逝,即便不是出于自己之手,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富察明玉也总归是少不了松上一口气,感觉拔了心中大一根刺。 “本宫原想着这一夜之间匆匆筹办,怕是少不得会有疏漏地方,只是没想到你们一个两个这样精心,如此看来,竟是本宫多虑了。” 看着高子吟灵柩之上用金漆书写而成牌位,富察明玉只觉得心中畅极了,即便深知这会儿身处灵堂,当着后宫这么多人面少不得要表露出几分哀色,可言语之间却到底是透出了几分得意和张扬—— “若是贤嫔看到这番场景,怕是也能走得安心了。”富察明玉自顾自说得来劲儿,可末了却也没忘记要将姿态作全省得落了上头口舌,将目光转了一转,“永璜、小三儿,你们所有皇子皇女之中年纪长,是大哥大姐,虽然如今贤嫔追封旨意尚且未到,可总归是迟早事儿,你们便给弟弟妹妹带个头先上柱香吧。” 富察明玉身为正宫皇后,虽说从情分上前来凭吊一番并不算出褶子,可从身份上来说却到底是纡尊降贵了,是以,旁人一直没能,也没敢插上半句话,由得她这么自顾自又说又唱,多心里嘀咕上一句这会儿倒是将戏份做得全,可谁不知道这宫里巴不得高子吟死就是你呀,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看不惯她这幅比起魏碧涵有过之而无不及虚伪嘴脸,正当底下人正这么嘀咕着,和敬与永璜正准备起身动作时候,却只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尖细男声—— “圣旨到!” 后宫死了个嫔原本并不算什么了不得事儿,可偏偏这个嫔曾独占后宫这块大饼十数年,说是后宫第一宠妃也不过分,此外又偏偏有个当大学士爹,高家一门自被调任回京之后前朝亦是勉勉强强称得上是举足轻重,此外,再加上一向勤勤勉勉兢兢业业高斌今个儿突然告病未来上朝,便是让不少人眼睛都直直盯了这上头,以至于弘历想多想上一刻时间都没有,一二来去之下,竟成了人未至旨先到—— “赞雅化于璇宫,久资淑德,缅遗芳于桂殿,申锡鸿称,既备礼以饰终,弥怀贤而致悼。尔贤嫔高氏,服习允谐于图史,徽柔早着于宫廷,芝检徒增其位号,椒涂遂失其仪型。今仰承孝敬皇太后懿旨,著追封贵妃,册谥为慧,此外,怜其膝下无子身前无人死后无依,特开恩令大阿哥永璜、三阿哥永璋于灵前敬孝,余外一切丧仪由内务府衙门察例敬谨举行,钦此。” 追封为贵妃?还特令永璜和永璋于灵前敬孝? 此言一出,底下人脸色不由得好看极了,二世为人景娴虽然有些意外,可到底还算淡定,毕竟见识过上一世高子吟身前风光,和身后那样样都不输给富察明玉丧礼之后,这些怎么着都只能算是大巫见小巫,不值一提,而其他人却是不然……轮如今后宫之中恨高子吟,魏碧涵若是称其二那决计没人敢称第一,先是被对方里应外合阴了一道又因此栽了个天大跟头,闹得自己进退维谷且还被人辖制而住,魏碧涵自是将高子吟恨进了骨子里,只觉得对方身来便是与自己作对,生时讨嫌死后还要拖累自己,如此之下,眼见着对方居然不但越级追封为贵妃,还得了弘历恩令,魏碧涵自然觉得万分不平衡,缓了好半晌才勉强压下脸上那份狰狞。 嘉嫔金氏比起魏碧涵而言虽然淡定上一些,可身侧那收紧双手,和顿时紧绷起来下颚却也无一不泄露出了她不安,金氏虽然乾西二所以及整个后宫之中加加减减算是潜伏了好十几年,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有一颗无意争夺心,反而是藏得越深算得越仔细,她会此时对高子吟出手一方面是借着对方打小算盘来一招顺水推舟,一方面是因为对方宫中地位已然大不如从前,二者相加之下,即便她死突然也有大把原因可以去推脱,根本就不会累上自己,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会借机拉上魏碧涵,则是一方面因着对方刚刚好打起了这个小算盘可谓是白送一个代罪羔羊,一方面因为对方势力不稳心思未深,全然等于是一场一箭双雕买卖……她一直以为将一切算得仔仔细细精精密密,可看着眼下里情形却是有些拿不准了,难道说高子吟依然是皇上心中看重那一个?若是如此,那皇上又会不会把心思一横彻查下去呢? 魏碧涵不忿,金氏生出了不安,然而对这番旨意为不满却是富察明玉。 按照常理来说,身为正位中宫皇后,她如今虽说是不得宠不得势,可就凭着她以往乾西二所忍了那么多年心性,她就全然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子死后开恩而大动干戈,只是她可以无所谓对方死后荣光,也可以无所谓弘历心中对其哀思,甚至可以无所谓其家族因此而得到福荫,却偏偏不能不介意永璜事儿! 她可以不介意前者原因很简单,毕竟这其一,活人争不过死人话儿是不错,可实际上死人总是斗不过活人,甭管是追封为妃为贵妃还是皇贵妃,除了平日里头供奉多上一些,祭日礼仪繁琐上一些又还能掀起什么风浪?而其二,与弘历做了这么些年夫妻,虽称不上什么夫妻情深,可了解总归是不会少,以弘历性子又怎么可能是为了一个死人去白白放弃眼前人人,即便现有那么些怜惜和缅怀,可时间一长呢?而其三便不用说,高家虽然看上去是包衣旗中混得不错,可再不错也总归是包衣旗,压根不可能与满族大家富察家相提并论,然而永璜却是不然—— 这么多年下来,富察明玉与弘历关系一直是不冷不热不远不近,而要想打破这种僵局便少不得需要一个契机,而富察明玉眼中,永璜便是这个契机,是让她下半生有依仗,同时拉起富察家契机,也是因为忙着这杆子事儿,她才一直没对高子吟事儿多插过手,由得后宫众人去你争我斗,然而到头来竟是得了这样一番旨意,几乎等于是直白告诉她先前那点子准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富察明玉自然只觉得心里眼里都憋了一大团火,而正此时,勾起了她这团火人却是后脚赶着前脚来了—— “皇上驾到!” “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富察明玉被心中不满和不甘搅得怒火大涌,秦嬷嬷提点之下方才勉强福了福身道了句安,可等弘历叫起之后却是再也憋不住直接抛出一句—— “皇上,我明白您疼宠高妹妹,也明白您遗憾高妹妹突然薨逝,只是这旁也就罢了,奠仪风光些也尚可,但让永璜永璋充当孝子是不是太过了?毕竟,毕竟这不说旁,永璜也差不多成人了,到了该娶妻纳妾年纪了,这般下去,岂不是耽误了孩子?” “皇后这话倒是说得有意思,难不成你平时就是这么教孩子?百行孝为先,这为人子女为长辈敬孝怎么过了?” 若平日里,富察明玉也不是这样一个不懂得说话技巧和场合分寸人,只是事缓则圆,事急则乱,被毫无准备打乱了全盘计划富察明玉,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竟是张口就来,连消带打一顿直说得原本脸色就不算太好弘历脸色差—— “耽误了孩子?一来二去不过是三年,有什么可耽误?难不成这大选选完这一次就没下一次了?真真是荒谬!” “皇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被弘历这么劈头盖脸驳了一顿,富察明玉也算是后知后觉缓过了神,知道自己将话儿说得太过直白,也说得太过不讨好,可想到硕王家三格格刚好就是这届秀女,过了这回儿不知道上哪去找出身又合适又刚好出于富察家秀女,几几相加之下便也没就此打住—— “我身为皇后,本就是他们皇额娘,少不得要为他们多加操心点,再加上先前哲妃妹妹薨逝时候就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永璜,便是上心了些,想着让他早日成家娶妻也算是对哲妃妹妹有了个交代不是?” “现下里旨已经下了,难不成你还想让朕朝令夕改?” 弘历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对方和哲妃之间那些个龃龉,听闻此言不由得有些嗤之以鼻,然而顾忌着对方好歹是个皇后,话又说得还算有理有据便也没打算太落对方面子,甩下这么一句强硬之后又转头看向永璜—— “老大,你可有异议?” “回皇阿玛话,为人子女本就理应敬孝,慧妃母虽非儿臣生母,却也为庶母,今日薨逝儿臣自是也深表遗憾,得皇阿玛此番旨意亦算是全了儿臣一片忠孝之心。” 永璜现下里已经是十三岁人了,虽然面上仍有些稚气未脱,可心中却早有了自己主意,再加上对幼时之事亦不是全然没得半分印象,听到富察明玉那番‘情真意切’话之时,心中不由得轻笑出声—— “儿臣谢皇阿玛恩典。” “你……” 看着永璜这幅顺着梯子往上爬,不但没有半分不满反而还很是合意模样儿,富察明玉不由得怒上添怒,可还没等她勉强压下这份怒气再度出声,却是只听到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圣母皇太后娘娘驾到!”</P></DIV> <TR> 144灵堂之中唱大戏(三) 高子吟虽然得了旨意从嫔位一跃为贵妃,可且不说此乃死后追封并无什么实际性意义,就光是凭着这点子晦气,若不是宫规所限怕是根本就没什么会上赶着来凭吊,皇子皇女是因着要敬孝,各宫嫔位是因着要全情,弘历是因着惦念旧情,富察明玉是因着要摆足姿态,而贵为皇太后钮祜禄氏却是于公于私都没有半点必要,如此之下,见着那身着着明黄色宫装身影渐行渐至,除了一早就得到风声景娴余者不由得皆是面面相觑—— “免了吧,慧贵妃宫中侍奉已久,虽说平日里到哀家那儿走动得不多,却好歹是个老人,如今一走,哀家总归少不了有点子遗憾,便想着前来走上一趟,倒没想到惹得你们兴师动众了。” 俗话说得好,自家人知自家事。 钮祜禄氏虽然凭着个争气儿子,一下从妃位爬上了皇太后宝座,可这并不代表她就因此翻身做主了,反而因着里有孝敬皇太后,外有各宗室王爷而受了为难,竟是让她只觉得比起以前为妃时候为不顺心,如此之下,正如同富察明玉想要找一个契机借此拉起整个儿富察家,从而也方便她自己跟着水涨船高一般,钮祜禄氏也心心念念盼着个契机能够一举打破眼前僵局,不说越过孝敬皇太后一头去,至少也搏个平起平坐图个心中平衡……钮祜禄氏看来,若是这个契机第一环是高子吟死,那么第二环则是安抚弘历借此拉近母子之间距离,而当这一环二环打扎稳当之后接下来一步步才能顺风顺水,这般想着,钮祜禄氏不由得脑子转得飞,连带着心随身动表换了表情,带着份遗憾又带着份心疼。 “皇帝啊,哀家知道你一向念旧,慧贵妃是你身边老人又很是得你心意,见着她突然香消玉殒你心里头少不得会有点子不舒坦,可是这逝者已逝,你可不能因着慧贵妃死而操劳过头,弄坏了自己身子骨。” “让皇额娘担心,实是儿子不孝,只是皇额娘放心,民以家为重,君以国为重,儿子这么大人了怎么会因着一个女子而失了分寸,耽误正事?” “有什么孝不孝?你是额娘儿子,就是再大额娘也少不得为你担心操心,若不然我还能为谁担心操心去?” 钮祜禄氏将话说得极为贴心,听弘历耳中也很是熨帖,可是落早就洞悉其中种种景娴耳中却是怎么听怎么觉得讽刺,无心多看这母子二人温情戏码,稍稍移开目光转到嘉嫔身上,却是只见她眼波微微一闪—— 咦?这位似乎对钮祜禄氏到来并不喜见乐闻? 嘉嫔当然不乐意,不光是一点不乐意,而是非常不乐意——正如同景娴先前所想那般,钮祜禄氏向来便是个心气小眼界窄,于公于私都只顾得到眼前,全然不去想,或是说想不到之后变数,当年她是将嘉嫔一手推入了乾西二所大门,但这可并不是说她就有什么远见或是筹谋了,而是仅仅为了与孝敬皇太后斗一口气,眼见着对方指了人不甘落后罢了,眼下里若不是思来想去没了办法怕是也压根不会想到自己还留了这么一手棋,而话又说回来,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人为,到头来竟是成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钮祜禄氏一心想要跟孝敬皇太后争个长短,斗个高低,却一而再再而三输了先机,不但没谋到半分利益,反而是屡次将自己给搭了进去,落得个上上下下不得好,心中自是少不得有些气急败坏,同时却是想不到半点方法,而正当此时,心里谋划了好些年瞧准了时机嘉嫔送计上门,钮祜禄氏不由得喜出望外,一边配合着嘉嫔计策看着整个儿后宫仿佛数被她掌握手中一般让它静就静让它乱就乱,心中洋洋得意,一边看着宁寿宫那头没得半点动静所有情形都顺着自己所想进行,不免得意忘形。 这个女人好歹也是宫里混了几十年角儿,怎么蠢成了这幅德行?! 金氏只是个嫔位,再是灵堂里头人不多也总归挨不上众星拱月钮祜禄氏衣角,可这并不妨碍她心中怒骂出声,听着耳边那一句句自作聪明可以话,和方才那高调张扬进来姿态,再想到昨晚那简直如同画蛇添足一般送孝服举止,金氏只觉得这个钮祜禄氏蠢到了家,直让她有些后悔找了这么个同盟同时,不由得开始担心起对方会不会再抽冷子来一手蠢招,而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还没等金氏想出个究竟,也没等她抬起头给钮祜禄氏身边桂嬷嬷一点暗示,便只听到对方恍然不觉话锋一转,突然抛出一句—— “只是理儿虽是这理儿,但宫中没了个贵妃却始终不是件小事儿,再加上慧贵妃阿玛又官至大学士……” “皇额娘,您意思是?” 弘历心中正是熨帖,听闻这突然转了话锋言辞不由得一时之间没能转得过神,便直接将球又踢了回去,而另一头钮祜禄氏却是半点都不推脱,逮着话便直接接道—— “依哀家看来这慧贵妃死得并不寻常,虽说她平日里身子骨并不算好,这阵子也很是闹腾得有些厉害,可是若真是有什么大不了太医院又怎么会隐瞒不报,闹得后一夜暴毙?太医院得好好查查,这储秀宫人也得好好查查,不说为了宫中人心安定,也好歹得给已逝之人一个交代,给前朝那么多眼睛一个交代。” 钮祜禄氏心思很好猜,她虽然后宫混了这么些年,从一个藩邸格格到一宫主位看起来也应该是经了不少事炼出了身铜墙铁骨,可不知道是因为雍正老爷子冷厉过甚,还是孝敬皇太后掌管有方,即便是小打小闹经常有,可无论是雍王府还是紫禁城都从未闹出过什么出大褶子事儿,如此,钮祜禄氏自是从没掺和过什么人命官司,对高子吟下手当真算得上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心里头少不得有点子虚,即便思来想去觉得金氏计谋天衣无缝,即便前后思忖自觉将屁股擦得干净,即便自我感觉良好不认为有人敢将疑心打到她身上,也总是少不得有点子做贼心虚之感,这般种种之下,钮祜禄氏不由得想要反其道而行,一边以此证明自己光明磊落,一边想要弘历抓了魏碧涵去顶包了了后患,然而这般心思虽然琢磨起来是那么回事儿,可听压根便不知道根本弘历耳里,却全然成了另一番意思—— “哦?皇额娘意思是想让朕彻查此事?” 作为一个皇帝,一个自我感觉颇为良好皇帝,弘历自是毫不例外继承了雍正老爷子多心多疑,自打疑心上富察明玉之后,便开始慢慢加强了对整个儿后宫注意力,其中有那帮子女人自己折腾出来破事,也有景娴有意为之想让他知道,再加上雍正年间那些个旧事,埋他心底里那颗种子总算是破土发芽了,让他彻底一疑起百疑生—— 弘历并不蠢,也没傻到头,自是不可能不知道高子吟这番暴毙另有蹊跷,是以刚离开储秀宫便后脚赶着前脚唤来了粘杆处下令彻查其中内因,然而不知道是久未被启用粘杆处大不比从前中用了,还是老天爷不乐意让这场戏就此终结,粘杆处没能查到金氏潜伏了这么多年经久用心,也没那个胆子将手伸到慈宁宫头上,一来二去之下,竟是只查到了表面那一层,将一切矛头数指向了魏碧涵……若按照弘历平日里性子,被推上了风头浪尖魏碧涵必然是逃不过这一场责难,即便她舌巧如簧,即便她能耐滔天,不死也好歹要去掉一层皮,可她偏偏就是撞上了一个千载难逢好时机。 高斌一场大戏是上了魏碧涵眼药不错,让上上下下皆是因此对魏碧涵生出了点疙瘩也不错,让弘历因此转移了视线再度忆起了高子吟是不错,可是俗话说得好,成也萧何败萧何,若是没得这一场戏,没得高斌这般大张旗鼓将诸般种种全都捅到前朝,弘历说不定还真是会就此发落了魏碧涵,可眼下里若是前脚刚闹出这样一出,后脚大戏又接踵而至,岂不是越发让人觉得他识人不清? 而其二,弘历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人儿,若是高斌他面前将姿态摆得一低再低,哭诉得让人不得不动容,那他或许也就勉强揭过先前那一茬儿公事公办了,可偏偏高斌来了一招借病不上朝,生生一副若是你不给我个交代我就抗议罢工模样儿,却是直让弘历心中堵上添堵,抱着你不让朕痛朕就让你一直不痛气性儿,弘历干脆撩开了手再不多看粘杆处折子一个字。 如此两两相加,再加上魏碧涵又确实是个可人儿,行事作风柔柔弱弱皆是戳进了弘历心眼儿,容貌姿色又胜过已然有些色衰高子吟,有着能够为了保住高子吟而不再追究对方谋害子嗣先例弘历,不由得再度色令智昏了。 “哀家正是此意,皇帝觉得如何?” 钮祜禄氏将算盘珠子拨得很好,一方面将自己撇了个干净,一方面踩宁寿宫那位头上做了回主,一方面拉拢了势力不弱高家,一方面体恤了弘历,可谓是面面俱到,只是她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想到她一番‘好意’弘历看来只觉得份外多余……高子吟死得突然,还是为了自己一句话生生吐血而死,弘历心中不是没有半点愧疚,也正是因为这份愧疚才施恩超拔起为贵妃,给了她不小荣光,可是即便如此,自尊自大他却并不想为此而改变自己决定,生性凉薄他也不想为了个已死之人生生折腾死还活着人,如此,看着富察明玉没对高子吟死多说上半句,景娴也只是恪守本分安排着丧仪,其余各宫各院亦是做好本分压根就不此事上纠缠,弘历不由得很是满意,却不料临到了了被自己生身额娘摆了一道,直让他觉得此事连母后皇额娘都没说半句,你突然来插上一竿子算是个怎么回事?都说母子连心,怎么你就一点都不懂朕心? “只不过哀家还是那句话,查归查,办归办,你可不要因此而劳累坏了自己身子,若不然哀家可就……” 钮祜禄氏全然不知道此事自己已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看着弘历若有所思表情还以为对方将自己话给听了进去,心中颇为得意,张口便又想关心几句进一步拉近彼此间距离,可是这一回儿不同上一回,心中已经生出了些膈应弘历压根就不想再听她多说半句—— “皇额娘费心了,朕自会看顾着自己身子,若不然岂不是劳得您越发费心?到时候儿子可不就真是不孝了?” 听到这陡然转变了态度言辞,钮祜禄氏就是再得意再忘形也不由得回过了神,面色僵硬很是不敢置信,可心里头已经有所认定弘历却是压根不给对方半点说话机会,只想着赶结束这个烂摊子省得越闹越大—— “正如您所说,慧贵妃侍奉朕多年,若是其中真有蹊跷,朕怎么可能会置之不理?昨夜朕已然急传过太医院众人,也将来龙去脉给弄了个仔细,说来说去,也只能叹句她福泽不够罢了,朕知道您一向心善,可若是太过忧愁此事岂不是让她去都去得不安乐?” “你……” 钮祜禄氏好歹是宫里混了几十年人,虽然心计谋算上头差一点,可对于这说话技巧却怎么着都称得上句炉火纯青,如此之下,她怎么可能会听不出弘历话里头让她别再多管闲事深意,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气急,然后弘历却是全然顾不上这些,说完之后便直接将目光转到了富察明玉身上—— “皇后,你身为中宫之主虽说因着身子不好缘故未能掌管宫务,可今个儿既然来了便也别白费了你心思,好好教教小三儿如何孝敬之道吧。” 话说到这份上,憋了一肚子闷气弘历也不打算再多做停留,忽略掉钮祜禄氏和富察明玉一个差过一个面色,甚至就连高子吟牌位也没多看一眼便直接甩手而去—— “皇上起驾!” “奴才恭送皇上!”</P></DIV> <TR> 145魏氏无奈请守孝 后宫众人本就不是为了凭吊高子吟而来,或是为了探一探上头意思,或是为了不落于人后做一场姐妹情深表演,如此之下,眼见着弘历甩手而去,倍感无趣各宫嫔妃不由得如鸟兽而散,然而人虽走,该继续戏码却并未就此终止—— “主,主子,咱们现该怎么办?” “怎么办?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办?” 回到延禧宫中,压住怒气受完了越发看她不顺眼端嫔审视和挤兑,压住不耐安抚完了又闹腾起来永琪,魏碧涵只觉得又烦躁又不安,而正当这时,听着耳边传来这道战战兢兢声音,和抬头看去对方这幅心虚得不行不争气模样儿,不由得如同导火索一般让她顿时怒从胆边生,火从心头起—— “你先前不是信誓旦旦说会将此事做漂漂亮亮么?本宫这么相信你,到头来你就是这样对我?什么同乡,什么神不知鬼不觉,你没那个能耐倒是出声啊,没有金刚钻却又要揽下瓷器活儿,生生给本宫捅了这样大一个篓子,眼下里竟是还敢问本宫怎么办?!” “主子恕罪,主子饶命啊,奴才,奴才一心向着您,这份忠心日月可鉴,之前看着您为这桩子事心烦成那副样子,实是想要为您分忧才会出此下策……” 魏碧涵将话说得凉薄苛刻,听腊梅耳里只觉得惊魂又惊心。 “小喜子确实是奴才同乡,为人也一向木讷老实没什么心眼,奴才是碍着这份交情想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心思推他一把,可却也没少观察,若真是个内里藏奸,奴才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将祸害往您身边塞,只是,只是没料到他会心急成这样,将事儿办得这样不聪明……是奴才一时糊涂,是奴才一心想要邀功,可奴才真知罪了,求主子饶奴才一次。” “呵,木讷老实?没什么心眼?!” 魏碧涵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性大方人,腊梅又恰恰好撞到了枪口上,以及她心里头本有那份心虚和不安,几几相加之下,听闻此言自是只觉讽刺至极,刺耳至极,抬手便将个茶盏直接摔到腊梅身上—— “心急?呵,他还当真是个心急,心急得连话都不用回上一句,趁着太医们都来了延禧宫便自发自觉动起了手……这般举止何止是心急,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前脚高家那个老家伙才参了我一本,后脚他便吃了雄心豹子胆端着药就往储秀宫里头撞,他这是生怕旁人猜忖不到延禧宫身上?生怕将本宫往风口浪尖上推得不够?!” “主子,您,您意思是指小喜子被旁人收买了?” 腊梅傻了,她不像魏碧涵好似生来就该吃后宫这碗饭一般,心思心计能瞬息之间千回百转,听闻此言不由得脑中一顿,背脊一凉,顾不得身上被茶盏砸到痛楚,也顾不得方才所生出了那一星半点怨念,缓了好半晌才抖抖索索接过话头—— “不可能,不会,他是奴才同乡,与奴才从小一起长大,他性子奴才再是了解不过了,只是比他晚进宫了几年,他怎么可能会变得内里藏奸呢?不可能,决计是不可能……” 看着腊梅全然一副不可置信模样儿,魏碧涵不由得嗤笑出声,想起灵堂之中金氏那似笑非笑所抛下话儿,她知道自己这回儿算是被这上上下下给耍了个彻底—— “自你进宫以来,先是侍奉皇后娘娘身侧,再是以高妹妹马首是瞻,姐姐虽然瞧着你可心却也怕那二位以为我生出了什么旁心思而没能好好与你说上回话,眼下里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却不料是这灵堂之中,倒是叫我不知道是该称妹妹一句有福气还是没福气了。” “嗯?金姐姐这话说得奇怪,妹妹实是有些听不明白。” “呵,不明白?无妨,趁着眼下无人,姐姐与好好解释一番又有什么?你以宫女之身入宫,先是得了皇后娘娘看重,再是得了皇上青眼,后还得了高姐姐扶持,你说你这番际遇可不是有福气极了?” “姐姐言重了,妹妹不过……” “不过啊,从另一方面来说,皇后娘娘看重你信任你却因着你生生折了心头宝贝疙瘩,皇上对你青眼有加却因着你前朝受了一遭莫名气,高姐姐扶持你是‘扶持’得没了性命,这般福气,怕是一般人都难以消受吧,只是姐姐寻思着,这般无福说不定妹妹眼里是一种莫大福分,一种挡我者都得死福分。” “……金姐姐,你!” “哎,说起来,这高姐姐还真是可惜了,宠冠六宫这么多年里得皇上爱重,外得家族支持,可谓是后宫之中脚跟稳实得很,除了皇后娘娘和娴贵妃怕还真是没哪个敢与她作对,只是她没有料到谁都没有料到她竟是会一个小小贵人身上栽了这样大一个跟头,将自己彻底给赔了进去……妹妹手段真是让姐姐佩服,佩服得不得不恭贺妹妹一句喜从天降。” “什,什么喜从天降?” “咦?妹妹聪慧至此,难道还听不明白姐姐意思?你当皇上为什么会对你那般青眼有加?你可知道你像极了高姐姐十年前模样儿?小模样儿一般柔弱小意,行举姿态一般弱柳扶风,真真是如出一辙,除掉了这么个拦路虎,妹妹难道还不算是喜从天降?还是说不止这一桩喜?还有御药房那个喜?” “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妹妹你宫里到底是时日尚浅,自以为将心思藏得够深,心思算得够密,手段用得够狠,却殊不知这宫里头比你有能耐多了去了,张开眼睛瞧瞧,可别一不小心机关算反误了卿卿性命。” “你,你想怎么样?” “妹妹别慌,这温柔可人小模样儿一发了狠可就不那么动人了,你不是个蠢人,自然知道既然我没一早将这些个事儿捅出去便是存了保住你念头,若是你乖乖听话,延禧宫好好带你五阿哥,姐姐少不得会念着姐妹情谊给你指一条明路,可若是你生出了什么旁心思,姐姐却也不介意大义灭亲,聪慧如你,可明白姐姐意思?” “……你是让我?” “嘘,隔墙有耳,可不用将话说得太明白了,宫里头这么多女人,有能耐不少有背景亦不少,而过不了几个月又得再进来一波儿,如此,何不就让咱们姐妹联手共享富贵呢?我不会像高姐姐那般白白任人欺到头上,但也不会像她那般妄想独占后宫这块大饼,这般之下,妹妹可放心了?” 放心?放心你个死人头! 魏碧涵自认为养气功夫算好,至少不说旁时候,这阴谋诡计你争我斗之上还算是有几分能耐,知道该让时候就该让,该忍时候就该忍,可是一想到嘉嫔金氏那副一切意料之中得意嘴脸,和那一句句意有所至,一副已然将她攥进了手心底言辞,她却仍是忍不住血气上涌—— 她进宫至今,一路顺遂通畅,其中虽被富察明玉下药,闹得下半身无依,可反手一击却也算是得报大仇,而之后虽也遭高子吟利用,闹得进退两难,可天命所归让她得窥对方软肋却亦算是一朝翻身做主……从宫女变贵人,踩着二人伤疤怨愤,以卑微之身夺下后宫眼红热饽饽,魏碧涵可谓是步步上爬节节高升,一切幸运让人不可置信,而就像旁人以为,她自己深信这般,魏碧涵一直认为凭着自己能耐和心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彻底甩来那卑微出身,一步步从贵人至嫔,由嫔到妃,由妃晋贵妃、皇贵妃,将后宫所有人死死踩脚下,让那些曾经针对过自己看轻过自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而她却没料到这一切一切竟是因着高子吟死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 正如同景娴所料,金氏所说,后宫众人所感那般,她并不是个蠢人,反而这后宫哲学之上还颇有些生就而来天赋,听得懂那一句话饶了上十个圈其中真意,也窥得明那一张张笑颜背后‘良苦用心’,如此之下,事直如斯她哪里会不知道自己算是一开始便自发自觉跳进了对方所设圈套里,所谋所算竟是全都用来成就了对方得意,而将自己一步步推入了地狱……想到弘历那语带深意言辞,想到钮祜禄氏一改常态关注此事,想到金氏步步紧逼,想到后宫众人喜闻乐见模样儿,魏碧涵只觉得心乱如麻,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却是只见她慢慢收紧了双手,眼中也紧跟着闪过一道坚定厉色。 “腊梅。” “奴,奴才……” “本宫知道你一心向着我,此番变化我不想你怕是为不想,罢了,只能说本宫福泽不够生来便有此一劫,我不怪你。” “主,主子?” 魏碧涵本就是个表里不如一人,对外如此,对内也是如此,如此,即便她现下里恨腊梅恨得要死,只觉得若不是对方提出了这么个搜主意自己也不会落得这份田地,可一想到接下来要打硬仗,绝不能落得身边无人能用无人可用,便还是勉强压下了这份怒意,全盘接受了对方这幅受宠若惊,淡淡抛下一句—— “你想法子去给皇上身边吴公公传句话,让他禀奏皇上我自请为高姐姐守孝三年,以全姐妹情谊,以绝上下嘴舌。” “主子?!” “既然被逼无奈,前进无路,那便不如急流勇退,以退为进……想拿着我做伐子顶后宫众人机锋,没门儿!”</P></DIV> <TR> 146富察明玉再出招 后宫中女人是多,可顶事闹事不安于室总归只有那么几个,虽然从表面上来看,似乎是随着高子吟薨逝,魏碧涵自请守孝,闹腾得厉害这几个都一个个跟着退出了后宫战局,后宫这池浑水总算是好不容易得以平静了下来,一副和和乐乐和谐模样儿,然而实际上,暗地里该风起云涌仍然是风起云涌,该一心谋算仍然是满怀谋算—— 旁且不说,首当其冲便是那重中之重子嗣之事。 四年时间不算长,却也不算短,足以让嗷嗷待哺婴孩变得知人识事,也足以让一直心有丘壑女子继续养精蓄锐以求厚积薄发,亦足以让原本万事低调女子如同一匹黑马般一举跃入众人视线,足以让势微数年女子历经算计得承天意一朝翻身—— “主子,听底下人说今个儿五阿哥又得了师傅称赞,传到主子爷那儿得了好一顿夸呢,那赏赐物件儿也是一件比一件重,瞧得延禧宫那位喜得连眼泪星子都出来了。” “哦?又得夸了?” “可不是?也不知道那魏氏是不是前辈子烧多了高香,原本以为她因着高,哦不,是慧贵妃死总算是落了下去,却不料白捡了个天大便宜,得了个这样聪颖阿哥,俗话说得好,子凭母贵,母凭子贵,眼下里她可不就凭着这么个便宜儿子翻了身了?” 因着自登基以来后宫种种风波,弘历虽不至于对所有女子彻底生出防备之心,可到底也不再像从前那般为搏红颜一笑就做荒唐事,再加上宗室辅臣弹压,这些年来弘历许多行经倒是越来越附和一个帝王标准,如此之下,即便宫中女子众多,好颜色好家世好计谋每样都不少,可能入弘历眼入到弘历心却来来去去还是从前那几个—— 魏碧涵是因着高子吟死而彻底栽了个大跟头,疑人疑己整日疑神疑鬼,再加上金氏隔三差五时不时辖制,便干脆是狠下心思乖乖呆延禧宫中足不出户,一边为着守孝楚楚可怜做了姿态,一边有意为之开始调/教永琪,可谓是明面上和私下里都将弘历给哄得舒坦极了,而以此也算是终于打破了延禧宫侧殿三年无人踏足僵局。 “她一向便是个心思多,就是没得永琪做踏脚石她也总是能捣鼓出其他把戏,倒不如随了她去,毕竟,永琪那孩子虽说是聪慧喜人,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小年纪便被推到了这般风口浪尖之上,成为了宫里宫外这多人眼中靶子,他若是能一直这般聪慧下去倒也罢,若不然……话又说回来,这上书房也不单就老五一个阿哥,老三老四就没点动静?” “嗨,这旁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纯妃一向是个闷嘴葫芦问一句才说上一句,三阿哥也活像了他额娘,别说是让他学会这争宠夺风头手段,就是话都不见他平日里多说上一句,而四阿哥虽然机灵不少,可自打知道嘉妃有孕消息之后就散了心思,一门心思就扑了他额娘肚子上,这般一来二去之下,上书房可不就是五阿哥独大了?” 魏碧涵凭着永琪翻了身,而魏碧涵处占了便宜金氏却也丝毫不落后,凭着肚子争气乾隆六年便以荣升为妃之后,心比天高她并未就此满足,即便是高子吟身上学会了弓满则破,弦满则断道理,知道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只有徐徐图之方能稳操胜券,她也并未就此停手,反而是一边继续加强与慈宁宫联系,一边弘历跟前温柔小意以盼能取代高魏二人地位,终于是年前怀有身孕,再得风光万千。 而与此同时,这转瞬变能生出万千变化后宫之中,没人是傻子也没人甘愿做个傻子,如此之下,自然也就不光只有她一人独大,亦或是说风头甚者另有他人—— 正如同容嬷嬷所说,同样出身于汉军旗苏氏确实是个闷嘴葫芦,别人不抽是肯定不动,而就是别人抽了她也不一定会动,全然一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模样儿,然而虽然没人知道她是不是真表里如一,心里头真像面上所表现那般无意争夺,闹得老天爷都有些看不过眼想要拉扶她一把,总归从现实上来说,她还真是运气好得让人不敢相信……乾西二所那会儿,她不光是没那个本事去跟高氏斗去跟富察明玉斗,也不光是没那个能耐去跟金氏争去跟富察格格争,就是混得不怎么样黄格格陈格格也都比她多得了一两分宠爱,可偏偏就是这么个际遇还让她怀了身孕,无风无波生下了个阿哥,一下越过众人成了嫔再晋妃,而她好运气好不光如此,高子吟于乾隆六年末薨逝,那因着那说不明道不破蹊跷死因整个儿后宫里头差不多有一年时间都平静无波,而偏偏这个时候她又怀了身孕,给宫中添了道喜气,生下了皇六子永瑢同时也走入了弘历眼,如同一匹黑马般一路得宠到如今,膝下两子再度有孕,可谓是运气福气一样不落。 “你啊,就是爱操心,你光是瞧他那副模样儿就应该知道他是得了魏氏精心教养,一举一行皆是照着皇上喜欢模样儿而来,如此之下,他若愿意独大或是一门心思就想要独大,咱们又何必去阻了他?眼下里阿哥们都还小,或许还没上纲上线将这些个看眼里摆入心里,可时日一长呢?谁又能容得了他这样?” 景娴合上手中册子,啼笑皆非摆了摆手。 “与其这会儿没事找事去跟个小娃娃作对,闹得不知内情以为我这个当庶母眼里容不得人,白白送个把柄上门让人诟病,倒不如精心点打理好宫务不落人口舌,毕竟眼下里不比旁时候,后宫里头有两个孕妇要操心,天大事儿都比不过她们肚子,说句晦气,若真是一不小心闹出了什么事儿,谁能得到好去?” “主子放心,且不说这事儿一早便有定例,底下人也都做熟了手,万不会生出什么纰漏,就说那二位皆不是头一胎,自家人知自家事怕是比起您就只有上心紧张,又哪里会容得自己个儿出什么乱子?” “这样很好,只是定例归定例,恩赏归恩赏,前头儿内务府不是说今年外头贡上了好些好玩意儿么?吃食就罢了,那些个暖玉什么倒是能捡着送过去些,孕妇怕热省得她们不舒坦节外生枝给我添乱。” “是,这不是奴才说,能摊上主子您这样人掌管后宫,不光是咱们福气,也是其他娘娘们福气,若不然摊上个面善心奸,她们可就知道厉害了。” “你就知道哄我开心,什么心善不心善,说白了不过是想积点子孙福,图个问心无愧罢了,毕竟这若是我掌管后宫期间,后宫不但蹦不出一个蛋儿,还一个个闹得苦不堪言,那又算是个什么事儿?” “是,奴才知道您心里头有打算,只是这眼睁睁看着旁人一个接着一个生又算是怎么个回事儿?您总归是要为自己打算打算,毕竟……” “主子,长春宫那头有动静了!” 景娴本就不是个蠢人,对于前世今生加加减减起来处了好几十年容嬷嬷,她便是一听对方话头就能猜到接下去话尾,如此之下,又哪里会不知道容嬷嬷是暗示自己要肚子上头下点功夫?只是且不说看透前两朝先例她深知这皇帝若是短命倒罢,若是长寿,对于年长阿哥是没有哪个会不忌讳不疑心道理,也不说领教了上一世教训她压根就不打算局势未稳,该收权力尚未到手之前急急生下个阿哥,让自己去木秀于林,就光凭着对永璂永璟和小五儿母子深情,她就生怕打乱了排序取代了旁皇子皇女名头,会让自己心中生怪无法全心相待,怕因此而无法去一厢情愿将二世合一添补过往缺憾……而她听着容嬷嬷话若有所思,思忖着如何揭过这一茬儿时候,却只听到门外伴着一阵急促脚步声突然传来李嬷嬷声音,让她松了一口气同时又不由得提起了心。 “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竟是值得你大热天这般风风火火?” “主子,这回儿还真是件火烧到眉头上紧要事儿!” 李嬷嬷后宫摸爬滚打几十年,心计心态不说比起一般宫妃,就是比起二世为人景娴也多是有甚,如此之下,眼见着对方这幅鲜有着急模样儿,景娴不由得心中一突,而还没等她再度询问出声,却是只听到对方直接抛下一句—— “正如同您心中所疑窦那般,皇后娘娘怕是真有喜了,听底下话儿像是刚刚急召了御医过去,怕是用不了多少时候就会得到明旨了!” “她真有了?!” 弘历对富察明玉感观虽大不复从前,可是几年来看着对方再不多搅风波,乖乖关起门来养儿修身,就不再一味去将脸皮撕破,反而稍稍回复了些对方应有体面,如此之下,每月之中初一十五便还是照常歇了长春宫中……富察明玉受不受宠得不得宠景娴不意,可是凭着前一世记忆,她却是牢牢记得对方乾隆十年坏上了皇七子永琮,是以,今年刚一开年她便先下手为强让人死死盯牢了长春宫,这倒不是说她打算朝富察明玉下手,只是总归是怕对方会像当年哲妃一般,为了能谋到大利益当口儿上捅出喜事而打拉上后宫一竿子人做垫背。 “还不止呢!” 景娴想得入神,对于富察明玉传出有孕消息算是喜忧参半,可还没当她再往下思忖出个所以然来,却是只听到李嬷嬷再度出声道—— “听底下人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时候主子爷便刚好长春宫中,据说是想要商议商议三公主婚事,以及硕王府皓祯世子也差不多到了娶妻纳妾年纪,想要皇上开恩帮着好好相看几个人,若是平日里奴才或许还有些拿不准,可眼下里伴着皇后娘娘有喜消息一起……奴才寻思着,这富察家一门怕是真要起复了!”</P></DIV> <TR> 147梅花烙大戏终开锣 “主子,安胎药已经熬好了,您趁热喝了吧,不然等会儿主子爷过来瞧着您又嫌苦没喝药,咱们可就得挨上好一顿训了。” 弘历对于富察明玉感情大不复从前是不错,对于权势不弱富察家早就生出了忌惮也不错,可是这话又说回来,自打深受汉文化影响圣祖朝,眼见着圣祖爷那般看重嫡子看重血统之后,各大满族世家本就慢慢跟着改变了风气,变得越来越讲究正统传承,而后来雍正老爷子也是因着自身缘故,而对正统之道颇为看重,因此是没少对自家儿子们耳提面命让他们切勿忘了礼制,是以,从小深受自家皇阿玛教导且打心眼里以圣祖爷为榜样弘历,自然是不可能对这中宫嫡子没得半点除了权势以外其他情绪,如此,想着富察明玉这几年以来伏小作低和整个儿富察家族低调行经,再联想到自己膝下已然有了老三老四老五,纯妃和嘉妃又皆有身孕,即便中宫诞下子嗣也不由她一人独大,多方皆有牵制,弘历不由得喜多过于忧,对于长春宫态度比起以往好上了不止一星半点儿……主仆荣辱一体,眼见着上头开了脸,自家主子得了脸,长春宫上上下下自然也是一扫之前颓色而变得喜气洋洋,言谈行举之间亦是多了几分生气。 “秦嬷嬷,你也是宫里头老嬷嬷了,陪我身边这么多年,如今倒是学着那些个小丫头一般跟着打趣起我来了。” “奴才还不是为您高兴?” 富察明玉嘴上说得一本正经儿,可面上神态却是将她满心得意给泄露无遗,秦嬷嬷深谙闻弦歌知雅意,自是不会放过这么个白送来卖好机会—— “自从您登上后位之后,这后宫里头便一桩事儿连着一桩全然没个太平,不光是没让您过上几天安生日子,还让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吃了苦头受了委屈,可是眼下里终于好了,您日盼夜盼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盼出头了,看着主子爷对您这般上心,奴才真真是再没有比这高兴了。” “瞧你这话说得,竟像是我受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修成了正果一般……” 秦嬷嬷将话说得情真意切,富察明玉也听得很是窝心熨帖,可再怎么着却也没忘记一直坐身侧人,拍了拍秦嬷嬷手背象征性安抚了一二之后便只见她将目光一移—— “倒是让你见笑了。” “娘娘这是说得什么话?” 雪如虽说处理硕王府内务,以及与侧福晋翩翩事儿上头很是有些拎不清头脑,只顾着眼前利益根本就不放眼于以后,可是对于这逢迎之道待上之道却是炉火纯青,见着自家大依仗终于翻过了身再度风光起来,心里头有了底有个谱儿,自然是怎么好听怎么说,怎么让人听着舒坦怎么说—— “咱们硕王府虽说是得了世祖爷青眼得了翻际遇赏了个王爵,可说到底却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爱觉罗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不是德蒙娘娘提携,咱们哪能京中站稳脚跟子呢?说句高攀,也说句实,奴才心中早就是拿娘娘当自家人一般看待,眼见着娘娘受难只恨不得能以身代之,眼见着娘娘东山再起只恨不得能日日侍奉您身边方能以诉奴才欣喜以及以全对老天爷感恩,如此之下,娘娘又何须与奴才这般客套?难道您还拿奴才当外人看不成?” “罢罢罢,我就是这么随口一句,倒是引得你说上这么老大一通……”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没人不喜欢听窝心话,即便深知自己与对方除了家族牵绊之外,多是利益关联,可听到雪如这般‘掏心窝子’话儿,富察明玉还是觉得舒坦至极,说起话来也不由得少了几分试探多了几分深意—— “本宫不是个傻子,谁对本宫好谁与本宫为难,本宫怎么可能会分不清?先前本宫势微时候,家里头没少跟着吃挂落,硕王爷也没少前朝受到挤兑,这些个事儿本宫都有眼看,而正是因为你们这般投之以木瓜,才能得到现下里本宫投之以琼瑶不是?” “娘娘明鉴,奴才可不是为着得到回报才对您……” “本宫知道。” 看着雪如一副急不可耐又想要表忠心模样儿,心有所思富察明玉不由得挥了挥手,止住了对方话头同时只见她抛下一句—— “你们心意本宫明白,也很是受用,只是这该你们却总归不能少,毕竟,咱们总归是得里里外外站稳了脚跟子日子才能过得好不是?” “娘娘说得是,倒是奴才迷了眼了。” “方才不是才让本宫莫要与你们见外,怎么这会儿你倒是见外了起来?” 大家都不是蠢人,即便将话儿说得再漂亮,该谋利儿却是一点都不能少,雪如是怀揣着抱上富察明玉大腿让自家这个外八路王府站得加稳实点,而同样意欲凭着硕王府而拉起整个儿富察家,连带着让自己从而翻身富察明玉自然也是如此,稍作调侃一句后便只见她压低了声音道—— “你是个聪明人,将王府操持得好,也将儿子教养得好,咱们是君臣亦是同族,你儿子等同于是我族侄儿,又怎么会不多为他入眼上心呢?” “娘娘,您意思是?” “王府世子,上有皇后外族做依仗,下有世袭爵位做靠山,文武双全,文雅俊秀,这般男子甭说是放京城里,就是放眼整个儿大清也难以找出几个比他为优秀,你且放心回去,本宫总是会力为你谋上一谋,为你谋得个色好势高佳媳,让你们好好锦上添花一番。” “是,既是如此,奴才便先叩谢娘娘隆恩了。”—— “主子,今个儿硕王府福晋又进宫了,待了大半日刚刚才出宫呢!” 那头长春宫中满怀算计,将未来蓝图描绘得一笔胜过一笔,而这头翊坤宫中却也没闲着,雪如前脚方才出宫,景娴这儿后脚便得来了信儿—— “哦?她倒是将这紫禁城当自家后院了,一日三趟也不怕人惦记?” 景娴应得随意,可心中该有成算却是半点不少,自是知道好不容易翻了点身富察明玉打算趁着硕王府这趟船而去搏一轮水涨船高,想着记忆中雪如那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模样儿,景娴不置可否轻笑出声—— “怎么样,她们关起门来又打上什么主意了?” “主子可还记得先前奴才先前与您所说事儿?” 富察明玉喜讯已出,势头已起,对于尘埃落定之事旁人无法再去插手干预,可对于接下来局势却有是可谋可算空间,如此之下,便只见早就将长春宫上下琢磨了个透李嬷嬷一脸了然于心,将话儿说得不紧不慢—— “皇后娘娘如今虽说是凭着肚子争气而暂得了一时风头,可是从长远来看,这脚跟子站得却并不那么稳当……富察家本是满门勋贵,权势如日中天,可是因着先头那一桩桩事儿却是闹了个不尴不尬,高不成低不就,全然一副进退两难模样儿,您知道,这后宫虽说看起来是个小天地,想出去人出不去,想进来人也不一定进得来,可是与前朝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丝丝相扣,眼见着自己个儿大依仗这幅模样儿,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皇后娘娘难道能不为此谋算开来?若不然,先前皇后娘娘又为何明知道会惹得主子爷不喜还要屡次插手大阿哥婚事?” 李嬷嬷越说脑子便转得越是。 “哲妃生前与中宫龃龉良多,大阿哥不是个不记事,自然对于长春宫是怨多过于恩,光瞧见他情愿娶个家世不显福晋也不愿意与富察家多有纠葛便知,而失去了大阿哥这个再好不过棋子,皇后娘娘心里头怎么可能会不急?即便眼下里怀有身孕,可瓜熟蒂落之前谁又能知道那是格格还是阿哥?而说句晦气,就是个阿哥也不一定能顺风顺水养到成年,养到成为有力一步棋,如此之下,皇后娘娘可不就将眼珠子放到三公主和正当适龄硕王府世子身上了?” “说得不错。” 想到前一世和敬那不可一世风光,先是找了个握有实权蒙古亲王之子,再是得了弘历偏心眼得不行恩典予以留京,对富察家兴盛没少添砖加瓦情形儿,景娴心中不由得突了一突—— “若真是被她得计,给小三儿寻了个不错夫家,再捣鼓得皇上心软予以留京,估计富察家还真有得是东山再起机会,而再加上硕王府那头,和她肚子里那块肉,怕是还真因此而翻身了。” “那……主子,您意思是?” “这事儿急不得,毕竟人家有肚子撑腰,现下里正是个说风就是雨时候,只要她没闹出什么再惹忌讳,或是上赶着去戳皇上肺管子事儿,我倒还真没法从她身上下手,不过,那硕王府世子叫什么来着?富察皓祯?” 景娴轻叩着桌案,想得入神。 “这人事迹我听过不少,什么抓白狐放白狐虚名,什么文武双全名头,不管是真就如此,还是硕王府刻意制造,总反正听起来都还算是个过得去主儿,不过这话又说回来,若是他生别处倒就罢了,摊上硕王福晋那么个不醒神额娘,我总归是不信他就那么出类拔萃,没得一点值得人诟病地儿,你让底下人好好查查……” “主子!” 景娴不打算富察明玉风头甚且身子为紧要时候去对长春宫多做什么手笔,省得留下什么痕迹被人拿了嘴将经年谋算毁于一旦,可正当她准备曲线救国从那看起来便不怎么对路硕王府下手时候,却被急匆匆入门容嬷嬷给打了个正断—— “主子,前朝出事儿了,说是直郡王家多隆贝子不知道怎么跟硕王家皓祯世子对上了,直从宫外闹到宫内来了,听底下人说,据说是牵扯上人命了呢!”</P></DIV> <TR> 148事端起因原如此 红墙绿瓦,一扇宫门,里头人满揣算计各怀鬼胎将算盘珠子拨得哗哗直响,自以为将一切握手中,而外头人则是若有所思将心中小九九转了个百转千回,全然一副我命由我不由天模样儿—— 正如同富察明玉所说那般,富察皓祯生于王府,身为嫡子,他上有与皇后同族金字招牌做依仗,下有世袭爵位做靠山,只要不做出什么抽冷子昏头之事,上赶着去戳主子爷和宗室们肺管子就跑不了一个多罗郡王,跑不了一生荣华富贵,可正是因为如此,雪如过分溺爱教养,以及岳礼一而再再而三纵容之下,他便不由得被养出了一副心比天高,眼高于顶性子,即便表面上温文尔雅,将表面功夫做得一足再足,惹得各府命妇都称赞有加,但实际上,心里头却是任谁都不放眼里,只觉得这些个人势力至极,低俗至极。 这般之下,想到先前自家额娘叮嘱和提点,富察皓祯自是打心眼里觉得不满和不忿极了—— “皓祯啊,这不过一转眼功夫你便长大成人,要娶妻成家了,额娘心里头虽觉得舍不得,可你毕竟是王府未来主人,身上背负着不小担子,总归只有成了家才能立业不是?” “你自小便聪慧,不光是文章做得好,武功也是不差,再加上这幅清俊模样儿,额娘真真是觉得不管是哪家姑娘都委屈了你,都配不上你,原先是思来想去了大半年,才勉强瞅上了几个容貌品性家世过得去,打算到时候让你看看哪个还算合眼再做打算,可眼下里却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说起来也是你有福气,皇后娘娘宫中势微了这么多年,不说宫里那些个人,就说富察本家人怕是也以为她就此落了下去,再难有翻身机会了,可早不来晚不来,娘娘却偏偏你这桩子大事定下之前有了身孕,一朝东山再起,连带着整个儿富察家都水涨船高,儿啊,这可是你带来福气!” “好当娘娘势微时候,额娘碍着到底是同出一族旁地方少不得还要依仗富察本家打算,逢年过节迎来走往上头并未少过长春宫,娘娘是个领情,也是看中了咱们王府基业,先前便将话与额娘说明了,必会对你娶妻纳妾之事多多上心,好呢,少不了一个和硕公主,就是差也跑不了一个和硕格格,等到时尚了主,你这脚跟子可就京里头立得稳了!” “额娘已经算计过了,那和硕格格京里头虽不算是遍地都是,可宗室王亲这样之多,到底也算不上多么稀罕,与其娶个高不成低不就和硕格格,且还要去看她家那些个正儿八经爱觉罗爷们儿脸色,倒不如将眼光放高一点……即便主子爷女儿们除了三公主都还年纪太小赶不上你这一拨,可宁寿宫婉公主,慈宁宫晴格格,翊坤宫兰格格那都是主子爷养女,碗公主倒罢了,和亲王向来是个混不吝,就是从小被接进宫中抚养,也说不定上梁不正下梁歪是个爱折腾,倒是晴格格和兰格格值得谋上一谋,毕竟若是被你够上了这头,不光是跟慈宁宫或是掌权翊坤宫攀上了点子关系,留上了好一条退路,就凭着她们外家无人将来也好拿捏不是?” “皓祯,额娘听皇后娘娘意思,主子爷是已经应允帮你物色物色了,再加上娘娘话里话外意思也打算让晴格格和兰格格婚事就着这次三公主选亲一并定下,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表现,千万别浪费了额娘心血和辜负了你阿玛期望啊!” 和硕公主和硕格格就真那么了不起?为什么世人就那样看重门当户对和门第背景?难道这世间就容不下一丁点纯洁美好么? 身王府之家,皓祯不是不知道自己打一生下来就已然被决定了将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这些个终身大事一样都由不得他,而若是旁时候,他或许碍着雪如和岳礼期望就半推半就允了应了,只是眼下里,一想到脑中那个挥之不去纯洁如玉白色身影,他却是只觉得勉强极了,对于紫禁城中那些个高高上公主格格充满了怨念,而与此同时,身随心动之下,只见他抬着虚浮脚步鬼使神差般调转了原本方向,直往与心中之人第一次初遇地方而去—— 弹起了弹起了我月琴儿 唱一首西江月,你且细听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红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照人静 弹起了弹起了我月琴儿 唱一首西江月,你且细听 坐立于东大街上龙源楼乃是京中数一数二酒楼,每日客来客往不计其数,其中有各部官老爷,也有各府公子哥,有宗室纨绔子弟,酒楼之中有戏子唱戏唱曲儿并不是什么稀罕之事,可是看着这台上婀娜身影,和听着这欲语还休哀怨之声,大多数人却都是不由自主皱了皱眉,一曲唱罢,竟是只有那闲来无事心中亦无事八旗纨绔拍着桌子大声叫着好—— “哎呀,这龙源楼老板倒是挺能耐啊,主子爷一早就颁了明旨不许女子登台,这儿竟是青天白日就折腾上了,瞧着小模样儿,真是比起八大胡同那些个姑娘都一点不逊色呀!” “多隆贝子,您这话可不是寒掺小人了?草民哪敢不将皇上旨意放心里呀,只是您也知道草民乃一介布衣,能这京中贵地开上间酒楼糊口便已是德蒙各府大人提携……这女子草民本是不敢收,只是这话刚出口她就哭哭啼啼耐草民门前怎么赶都不肯走,闹得久了还要被那达官之人训上句不善良不仁慈,草民,草民这也是没得办法呀!” “哈?还有这事儿?” 多隆没得丝毫形象张大了嘴巴,同时又将那不远处白衣女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好半晌才嘬巴着嘴道—— “那女子叫什么来着?白,白吟霜?我说你别是拿爷打趣吧?一个这么弱不禁风小鸡崽子你都搞不定,你平日里怎么……” “贝子爷!” 话还没说完,却只见一道白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奔到眼前,直将他接下去话儿生生憋了回去,只得愣愣瞧着面前人一副死了爹妈模样儿瞧着自己—— “吟霜自知卑贱,能够让贝子爷上心上眼是吟霜几生修来福气,可是吟霜是好人家女儿,只想着凭手艺凭嗓子赚几个糊口钱,贝子爷又何必这样处处针对吟霜,让吟霜连个落脚地儿都得不到呢?求贝子爷高抬贵手给吟霜留一条生路,吟霜,吟霜就此谢过贝子爷了!” “什么什么?爷对你上心上眼,处处针对你?” 多隆被白吟霜这番连消带打说辞给说得一愣一愣,眼睛瞪得比鸡蛋大,刚入口茶水也直接呛了嗓子眼里,好半晌才下人伺候下看看回过神来—— “好人家女儿?爷北京城里头活了这么多年,倒第一次听说好人家女儿会放着正经活计不干跑这酒楼来唱曲,你当爷没见过女人呢?” “是是是,是吟霜说错了,贝子爷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吟霜计较,您是那么高贵那么仁慈,又何苦非要跟吟霜这么个弱女子过不去呢?” 合着爷跟你计较那就是不高贵不仁慈了? 多隆本来也就是闲着无事来龙源楼坐上一坐歇上一歇,对于这唱曲之事唱曲之人亦只是随口调侃几句,并未往心里头去,可是被白吟霜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纠缠,看着大厅里头人都或多或少将眼珠子看向了自己这儿,多隆心里头那股子邪火却是彻底被勾了起来,然而这说时迟那时,还没等他将心中怨念付诸于口,却只听到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道震耳欲聋怒吼之声—— “多隆,你个八旗败类又调戏良家妇女了,你这样做对不对得起你阿玛,对不对得起你死去额娘,对不对得起对你处处宽容皇上!?” 多隆乃是直郡王独子,额娘死得早,直郡王又与福晋伉俪情深誓不再娶,临到了了膝下便只留下个多隆一子,可谓是捧手心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不舍得扔去军中怕撞上了个万一闹得香火终断,不敢扔到六部去任职怕这小子捅出什么了不得事被夺了爵位,一来二去之下,竟是养成了个游手好闲纨绔模样儿,好多隆溜鸟斗鸡走街串花楼事儿虽干过不少,然而本性却不坏,从未出过什么大褶子,是以,宗室王亲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得他去了,如此,多隆活到现还真没碰过有哪几个不要命敢一而再再而三跟他对着干,没碰到过哪个敢将他阿玛额娘随便就挂嘴边说,仇加旧恨,多隆也撩开了脸子彻底爆发了—— “我就说一个唱曲儿哪来那么大能耐,敢让堂堂龙源楼老板退避三舍,敢当着这么多人面指着爷鼻子骂,原来背后是有人呐!” “多隆,你说什么?我与白姑娘清清白白,不过是有感于她身世可怜而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情,你当人人都与你一般龌龊?满脑子污秽?” 皓祯心里头本就记挂着白吟霜,路经龙源楼听到这熟悉曲子,脚自然就自发自觉往里头迈,如此,看着对方跪多隆身前一副委屈得不行模样儿,皓祯自是只觉得心疼进了骨子里,一边三步并作俩横跨于多隆与白吟霜之间堵住了多隆口舌,一边不时回头柔声抚慰—— “吟霜,你可还好?你上回不是答应了我再不来这里卖唱了么?怎么又来了?可是我给你银子用光了?” “皓祯公子……”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我真明白,我知道你清高如雪不愿意平白无故受人恩惠,只是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该这样委屈自己,若是碰到像我这样人倒罢了,若是一直碰到像多隆这样人,你不就等于葬送了一辈子清白?” 皓祯越说越激动,抓着对方手恨不得能将对方融入自己骨子里方才算安心,可这一幕幕落龙源楼众人眼里却是只觉得不雅极了,多隆冷笑出声—— “哟哟哟,我龌龊我污秽?我再怎么着也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哪像你这样逮着个女人就上下其手?吟霜,皓祯公子,这一句句叫得多亲密呀?” “多隆,你说什么?!” “看见什么说什么?怎么着?做了还不敢人呢?大家伙可都看见了?这就是硕王府文武双全温文尔雅世子爷,你们要是嫁闺女可得小心着点,不然这所谓清清白白可就真折腾得你没得清白了!” “你,你混蛋!” “啊,贝子爷……你,你,你居然敢朝咱们贝子爷动手!” 皓祯被多隆捅破了隐晦心思,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看着座众人那似笑非笑目光,只觉得浑身如芒背,脑子一热之下,竟是抬起手就往多隆脸上呼去,而多隆也不甘落后,一边飞回击,一边口中无遮拦—— “哈,还自诩君子呢?这不,竟是为了个女人动起手来了,富察皓祯,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世祖爷赏了你们个王爵,你就真以为自己是正儿八经宗室王亲了?” “你!” “我怎么着,我再怎么着是正儿八经爱觉罗家爷们儿,我一没淫人妇女,二没杀人放火,你还想给我扣个什么帽子?居然敢对我动手,我看你怎么跟你阿玛额娘交代,怎么跟富察家交代,怎么跟主子爷交代!” “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不要打了!” 话说到这份上,白吟霜就是再后知后觉也觉察出了事情严重,不由得飞扑上去打算拉开二人,连带着深知惹上不该惹人怕一并把自己交代了出去白老爹也后脚赶着前脚过来帮手,只是皓祯和多隆正当盛年,血气方刚之下又哪里是个弱女子和个老头子能够拉得动?拉扯之下,竟是将白吟霜甩开了一边,白老爹也是脚下一踉跄直接摔了下去—— “爹!” “天哪,闹出人命了!”</P></DIV> <TR> 149倒血霉由此开始 正大光明,金銮殿中。 “皇上,奴才身为堂堂男子汉,行正坐得直,眼见着多隆恶意调戏良家妇女自是不可能置之不理,却没想到多隆见状非但没得半点悔改之意,还一而再再而三往奴才身上泼脏水,且辱及白姑娘清誉,望皇上为奴才做主,为白姑娘做主!” “主子爷,奴才才是冤枉,冤枉至极啊!奴才虽比不上硕王世子这般清高孤傲,张口道德闭口仁义,可到底不是个敢做不敢人下三滥之人,身为八旗子弟,奴才事事以主子爷为尊,样样依主子爷而为,眼见着那龙源楼竟是有女子登台唱曲儿才又好奇又意外多问上了一句,却不料几句无心之言先是惹来那戏子纠缠再是惹来了硕王世子拳脚相交,呜,奴才真是又冤枉又委屈啊!” “你,多隆你竟然当着皇上面所诉不实,你可知道这是欺君大罪?皇上,您不要偏信多隆一人之词,事实上明明就是他先对白姑娘多番纠缠,奴才看不过插手相助,再跟着多隆自觉被奴才扫了颜面发了狠才推诿之间白白葬送了白老爹性命!” “主子爷明鉴啊,您先前早有明令禁止所有酒楼茶寮以女子登台卖艺,奴才食君之禄怎么眼睁睁看着此番情形半句声都不出?先搭话是那白姑娘,先动手是硕王世子,奴才一副热心肠想为朝廷有那么一点点贡献,难道这也有错么?” “多隆你不要睁着眼说瞎话,白姑娘一介弱质女流,而我乃硕王府世子,若不是你真做了什么让人看不过眼事儿,我们怎么会即便将一切捅到皇上面前来都要讨一个公道?” “天哪,奴才真是比窦娥还冤,早知道今日要受这番屈辱和冤枉,额娘您怎么不早早带着儿子去了?闹得现下里儿子与阿玛二人相依为命这般可怜凄楚还不够,临到了了竟是还得被这莫名之人倒打一耙……主子爷若是不信奴才,那便下令杀了奴才以平硕王世子心中之忿吧,若有来生,奴才再来给主子爷忠好了!” “多隆你不要以为这样说便能……” “行了,还有完没完了?!” 朝政大事不难处理,军中急奏不难决断,然而对于这动一发则会牵动全身八旗之事却是由不得弘历不头疼,而按照弘历内心所想,死了个庶民本不算什么了不得大事,至少比起这直郡王府与硕王府二者之间择一处罚而言,压根就不算什么事儿,毕竟这一方作为直郡王独子多隆,若是真下手去责罚了少不得要引来宗室怨气,而另一方呢又是唯一现存异姓王嫡子,若是不管不顾拿他开刀又怕惹来百姓口舌说他借题发挥,两者权衡之下,弘历自是只觉得左右为难,而好不容易得了多隆这句退了一步话儿,想要随便罚罚粮饷就揭过这一茬儿,又被富察皓祯给打了个正断,不由得让他有些恼羞成怒,憋出这么一句话打破眼前闹剧之后,便直接将球踢向了一旁当了许久布景板辅政大臣们—— “你们怎么看?” “这……” 此事聪明面上来虽说是指着二人举止不端于闹市中惹是生非败坏皇家颜面,然而从实际上来说却是牵扯众多,比如先前弘历所顾忌,以及二者背后势力,鄂尔泰身为朝臣虽位极人臣却怎么着都不敢插手这皇家宗室之事,不由得将目光移到了一旁允裪身上,而允裪也不推诿,只见他一撩衣角出列便道—— “回皇上话,说白了,这压根就算不上什么事儿。” “哦?皇叔何以见得?” “多隆这小子虽说是有些多事,可归根究底说起来到底是出于一片忠君之心,而硕王世子虽说有些处事不周,然也是出于一片正义之心,二者皆是无错……那白胜龄死得无辜是不错,可他到底也先违反了大清律例,其一无辜其二有罪,两者并论便算个一笔勾销了,多朝廷出些抚恤银两,就算是揭过这一茬儿。” “这样好,这样很好!” “既是如此,对于庭下二者皇上便从轻处罚吧,毕竟都是咱们八旗之中才俊,损了哪一个都让咱们这些个做长辈心有不舍,别说这也不算出了什么大褶子,顶多就是好心办坏事罢了,不如就让奴才代为求个情……”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允裪身为宗室长辈,虽然面上将话说得两边互不偏袒,一副公正严明模样儿,然而他身为爱觉罗家人,心里头怎么可能会不偏帮着同样身为爱觉罗家人,且平日里挺会卖乖讨趣儿多隆?只是碍着如今中宫势起,他嫡福晋又出自于富察家,才明面上给皓祯留了点面子,想着各打五十了解此事,只是他虽有放皓祯一马心,皓祯却是显然不懂得领这份情,看着上头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打算轻飘飘揭过此事,心中不由得不甘不忿极了,冲口便抛下一句—— “你们怎么这样不善良不仁慈,这天底下还有王法么?!” ----------------------------------------------------------------------- “主子,这事儿来龙去脉就是这样。” 这天子脚下,京城重地统共就这么大块地方,其中皇亲贵戚,宗室勋贵,各部重臣不甚凡几,而龙源楼又是京中大酒楼之一,那么多人眼睁睁看着直郡王家贝子跟硕王府家世子拳脚相加,自是根本没花上多少时候信儿就传了个人皆知,不用说这闹腾劲还一路从宫外延续到了宫中—— “据说啊,这多隆贝子跟皓祯世子杠起来也不是头一回儿了,就上月儿,也是那龙源楼里,也是同样为了那个唱曲儿歌女,你来我往闹了好一番不痛,只是当时虽然有眼见着人虽多,可是这八旗子弟京中隔三差五闹上一闹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就没什么人往心里去,却不料眼下里竟是折腾成了这幅模样儿……” “哦?” “说起来,也是那多隆贝子倒霉,毕竟这八旗子弟遛鸟斗鸡不少数,游手好闲爱街头惹点小乱子亦不少数,正如他所说那般,他一没杀人放火二没淫人妇女,若放平日里还真是个连波都激不起小事儿,可这回儿却不知是怎么,竟是偏偏碰上了个爱事事较真硕王世子,当着那么多人白白葬送了一条性命,生生闹到主子爷跟前……奴才冷眼瞧着,这回儿多隆贝子估计是得不了什么好了,倒是白白成就了那个皓祯世子,指不定这个时候长春宫那位怎么可劲着乐呢!” “容嬷嬷,你这话儿就错了。” 听了这么连消带打老大一通,景娴也算是彻底弄清楚了这事儿起因经过,而若是这事中之人换成旁人,她或许听上那么一听,笑上这么一笑也就撩开手放过去了,可对于身为长春宫重要棋子之一富察皓祯,却是由不得她不上眼不上心—— “多隆外一向风评平平是不错,富察皓祯却惹得人交口相赞也不错,这事儿从明面上来看全然是一边倒是不错,只是一旦捅到了前朝,那就不光是他们两个人事儿,而是他们背后两个家族事儿……富察皓祯从明面上来看确实是个难得一见才俊之人,不光是自己将门面功夫做得好,家世背景也很是拿得出手,只是多隆那小子虽然混不吝,但有一句话却是说得恰当至极。” “主子,您意思是?” “他是头顶着满门勋贵富察为姓,身背着世祖恩封爵位为路,可是明面上再怎么风光,说到底却怎么都只是个异姓王,你想想,从开朝至今异姓王有哪个得了善终?多隆再不济再不醒事总归是正儿八经爱觉罗家爷们儿,如此之下,即便富察皓祯再占着理再名正言顺再堂而皇之,就光凭着他这幅敢光天化日之下就将拳头挥到爱觉罗家爷们脸上模样儿,他就别想独善其身,若是他是个醒事是个见好就收倒罢,但若不是那可就真是有好戏看了……” “主子您当真是料事如神,奴才原还想着卖一卖关子,却没料到还没来得说出口,您这儿就料中了其中□,那位硕王世子可不就是个不懂得见好就收?” 想着方才得来信儿,容嬷嬷笑得很是有些幸灾乐祸。 “原本哪,主子爷和履亲王都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不知道那硕王世子发了什么疯,竟是直说这般处置不公道不仁慈,听底下人说,当时主子爷和履亲王脸都绿了呢!” “哦?他倒是个有气节。” 景娴慢条斯理拨了拨茶盏,想到自己上一世经历和际遇,脸上神情颇有些似笑非笑意味—— “只是啊,这宫里头容不下就是这般气节,若说他真占着理占着情能将话儿说得天花乱坠倒也就罢了,可偏偏他打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得罪了不该得罪人儿……”景娴挑了挑眉,“长春宫那头难道眼睁睁看着自家族侄儿闹成这样还没得点动静?” “这……” “主子,长春宫闹腾上了,说是皇后娘娘不知道怎么肚子疼得紧,整个儿太医院人都赶过去了呢!” “这不?后脚赶着前脚就闹腾上了?” 这前半句话音儿才刚落,容嬷嬷还没来得及思忖一二接过话头,便只听到外头盼什么来什么闹腾了起来,惹得景娴眼中顿时精光一逝—— “只是摊上这么个族侄儿,她这肚子疼怕是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P></DIV> <TR> 150紫禁城外风波多 “皓祯,你如今也成人了,怎么做事就不过过脑子?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那个多隆?你难道不知道他阿玛是直郡王,是爱觉罗家宗室长辈?若他们真横起来恶人先告状去迷惑了皇上,你可怎么办呐?” “额娘,您从小就教导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难道眼睁睁看着那个败类欺负良家妇女招惹人命而置之不理么?若是如此,我与那些个纨绔子弟,拜高踩低势力小人又有什么区别?” “额娘知道你是好心,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眼下里不比平时,皇后娘娘正忙前忙后为你终身大事操心,若此时旁生枝节岂不是辜负了娘娘一番苦心,耽误了你将来?” “皇上英明神武慧眼如炬,怎么可能会看不清其中究竟是谁对谁错?正如同额娘所说,没有对那个败类多做处罚想来已经是给了直郡王和宗室王爷们面子,给了他们一个下台阶机会,他们难不成非但不领这个情反而去处处与主子爷对着干?” 富察皓祯也算是走了狗屎运,虽然一声不过脑子惊天怒吼闹得整个儿金銮殿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人都跌破了眼睛珠子,可是话又说回来,比起那些个逮着点小事就上纲上线,张口先帝闭口祖制御史汉臣之流,没少领教过此番种种弘历倒就真没太往心里头去,反倒是看着对方这幅傻啦吧唧愣头青模样儿深觉硕王府一支算不上有什么威胁,如此,再加上长春宫那头不早不晚闹腾了起来,便挥了挥手揭过了这一茬儿,各大五十各回各家,只是弘历连带着辅政大臣碍着这样那样原因想要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重重提起轻轻放下,有人却显然是不懂得领这个情,反而是深觉弘历就站自己这一边,全然一副真理帝模样儿—— “我们硕王府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爱觉罗宗室,可到底是历经了四朝和硕王府,若他们真是要拿着歪理当正理来处处针对我们,难不成我们还怕了他去?而若是宫里那些个人就此对我生出了什么看法,那么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不必上赶着去攀上他们,难道额娘还担心我以后找不到福晋?” “皓祯,你……” “行了行了,一人都少说一句,这外头闹得不够还想府里头再闹上一场?” 岳礼向来就是个没什么主见,虽然溜须拍马尚可,说话讨趣儿亦还行,可对于这前朝是是非非以及其中盘根深错却是看得见一点算一点,压根没什么远见,如此,听着皓祯将话儿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深以为然,后脚赶着前脚帮起了腔—— “你也是,皓祯又没做错什么,你何必这般不饶人?富察家家大势大,嫡系旁系之中都不乏适龄男儿,可中宫娘娘为什么单看上了咱们皓祯?说白了不就是瞧上了咱们家有王爵身,且皓祯又出类拔萃么?皓祯说得不错,若真是看着这番情形还视若罔闻,那才真叫宫里头那些个人看轻了他呢!” “王爷,难道就您疼孩子我就不疼了?” 事发之时,雪如正巧就长春宫中,富察明玉虽没对此多说上什么,可光是瞧着她神情,雪如就知道惹了对方不豫,心里头自是少不了有些着急上火—— “咱们家是和硕王府不错,京中有着一席之地也不错,可是这话又说回来,比起那些个正儿八经爱觉罗家宗室王爷不还是落了人一头?如此,没得机会从中谋划倒罢了,有着机会白送上门让咱们迎头赶上为何不抓住?若是咱们皓祯真是尚了个公主,那咱们硕王府地位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哪还用得着去觊觎那直郡王?” “你这样说也不错……” “正如同您所说,富察家家大势大压根就不缺适龄男儿,可能瞧上咱们家皓祯,除了那些个客观因素不还是多亏了我忙里忙外张罗?眼下里好不容易盼到了点戏,却又半路折腾出这么一桩幺蛾子,我,我这心里头能不急么?” “是是是,本王也知道你费心了。” 雪如把持硕王府几十年,事事都要过一过眼,样样都要插一插手,虽说岳礼不至于因此惧内,可对于这个‘贤内助’还是很能听上几句,如此,再加上雪如话句句戳中了岳礼为隐晦野心,不由得就又将目光转到了皓祯身上—— “既是如此,皓祯你便听你额娘话别再插手此事了,省得自己没落到好不说,还将咱们和中宫心血数搭了进去。” “阿玛!” “行了,再大事儿能大得过咱们王府荣光?你一向是个聪明孩子,阿玛也因此乐得随你而去,你可不要这会儿昏了脑子,让阿玛失望!” 硕王夫妇心心念念打上了宫中公主们主意,而被撩了狠话皓祯心中却是多有不服和不甘,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之下,竟是前脚才应承了硕王夫妇,后脚就凭着小寇子掩护溜出了王府,直奔占据了他全部心神龙源楼而去—— “什么?什么叫做白姑娘不这儿唱曲儿?” “哎哟喂,我世子爷欸,您可冷静着点,这知道是您寻是白姑娘,不知道还以为小人店大欺主对您怎么着了呢?” 能够京城重地开酒楼且站得住脚,这除却要有雄厚资金做前提谁背后会没得点人脉和权势做依仗? 对于皓祯三番两次前来闹事,龙源楼掌柜本就憋了一肚子火,仅仅是看着对方好歹是个世子,好歹背后有个王府有个富察家才勉强隐忍了下来,然而眼见着对方不但不领情还砸了自己场子,且自己地盘杠上了个贝子,张罗打鼓闹得满北京城人皆知不算,竟是还一路捅进了紫禁城,闹得自己被提督衙门逮着好一顿训,伤了财物又伤了颜面,龙源楼掌柜自是没得半点以前好脾气,话里话外说得挤兑至极—— “您是吃天家饭领天家粮贵人,不知百姓疾苦不知生计难谋是平常之事,可草民打开门做生意不说图个日进斗金,总归是不能赔了本又蚀了底儿吧?” 掌柜面上虽含着笑,手下却是一边拦住了皓祯前进脚步,一边无视对方面上急色说得很是慢条斯理。 “皇上有明令不许女子登台卖艺,能容下她留下她本已是给足了您面子,也耗了小人心思,若她能一直安安分分循规蹈矩下去倒就罢了,可偏偏是个红颜祸水待哪儿哪儿乱,惹得您和多隆贝子有伤和气不止,竟是还惹出了人命,这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小人又怎么可能还容得了她?毕竟,这就是再惦念着您,小人也不能不将皇上明令和提督大人责令放眼里不是?” “你,你怎么能这样恶毒,这样残忍,这样无情?!” 皓祯懵了,他一千个一万个没料到自己想进了办法溜出王府,好不容易跑到龙源楼来竟是会得到个佳人已去结果,一气一怒之下,竟是直接抓起眼前掌柜撒起了火—— “她一个弱女子,身无长物孤苦无依,你竟是这般不说不问只顾自己赶走了她,你让她怎么活?” “世子爷切勿太过伤心,这各人自有各人造化,您身为皇亲贵戚,将来有指不定大造化,说不远大前程,您又何苦为了一介歌女而……” “什么歌女?你怎么能用这样污秽世俗之眼去玷污吟霜?她是那样美好,那样纯洁,就如同那孤寒傲雪梅花仙子一般,我怜她身世可怜,惜她命运多舛,敬她自强不息,可这一切,竟是被你生生给破坏了!” 旁人不提他命运倒罢,一想到自己命中注定要娶那身宫墙之中满眼繁华满心算计公主为妻,皓祯就觉得委屈极了,再想到早已深扎进心眼里白吟霜模样儿,一分委屈加上九分心疼,皓祯彻底爆发了—— “天哪,刚受丧父之痛,再是天下之下无容身之地之悲,她那样一个柔柔弱弱女子怎么能承受得了?” “世子爷这话说得奇怪,她又不是刚出生尚襁褓婴孩,以往那么些年都过来了,没来我这龙源楼之前也活下来了,怎么着竟是眼下里一离了我这儿就活不了了?” 被指着鼻子骂到头,被喷了一脸吐沫星子,再加上被来回摇晃得肩膀生疼,是可忍孰不可忍之下,掌柜也爆发了—— “何况草民这儿开是酒楼又不是善堂,难不成逮着什么可怜猫猫狗狗都得往里塞?天底下比她可怜多了去了,她有手有脚难道还能饿死自己,逼死自己?” “你怎么能……” “是是是,草民恶毒草民残忍草民无情,既然如此世子爷就免抬贵脚,省得入了草民这龙源楼污了您这一身高风亮节,来人,送客!” 看着因着争论而聚集而来人越来越多,不欲将此事闹大掌柜也失了劲头儿,如同赶苍蝇一般将皓祯推出门外之后便撒开手再不管此事,只留下似疯似癫皓祯一人门前喃喃自语—— “吟霜,我吟霜,你究竟去了哪里?”</P></DIV> <TR> 151小白花也并不白 “吟霜,爹,爹怕是不行了……” “爹,不会,你不会死,我这就给你去找大夫!” “别,自家人知自家事,别浪费银子我这个将死之人身上,与其,与其这般你倒不如留下这点子钱防身,以便将来生活。” “爹!” “吟霜,你,你听爹说,有些话爹埋心里,憋了一辈子,忍了一辈子,原本以为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却不料世事会这样无常,你不要说话,且,且听爹慢慢告诉你知。” “爹?” “你娘身子骨一向不好,干点重活儿就喘得不行,找了大夫来看只说这是身就带来体弱,好好将养着或许还能熬上些年头可是旁却是再做不得,于子嗣上头估计也是无望,当时,当时我心里头虽然遗憾,可与你娘这么多年夫妻下来,却终究是情大于理,想着就这么一辈子下去也罢了,只是,或许,或许是老天爷怜惜我们,竟是让你出现了……当年,就那杏花溪旁,我和你娘看到了一个竹篮子顺流而下,而你就躺那竹篮子里头,原本,原本以咱们家家境,负担你娘医药之余还要再养个孩子本是勉强,可你长得粉雕玉琢好不可爱,就一眼,一眼就让你娘喜欢上了,非要将你带回家养起来。” 白胜龄本就年纪大了,苦了这么多年下来身子骨也没好到哪里去,被多隆和皓祯皆是年富力强二人一推一撞自是伤了根本,如此之下,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自是只想将未说完话赶紧说完,竟是全然没有顾忌到面前白吟霜一副如遭雷击模样儿—— “那会儿天多冻啊,你发着烧,肩头过着脓,咱们花了多少心血多少时间才堪堪将你救回来,而你也仿佛是有灵性一般,刚醒过来就会冲着我们笑,我和你娘看着喜欢,也看着安慰,咬着牙也就养下了你,直至今日……原本,原本我是和你娘说好了不再提起此事,只当你是我们亲生女儿,虽给不得你荣华富贵,却总归能给你个家,可是眼下里,你娘去得早,我,我也不行了,我不得不将这些说予你听,茫茫人海之中或许就有你亲人有你家,若以后某种因缘际会之下有人指认些什么,你也不,不至于全然不知,错失,错失机缘啊!” “不,不,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你是骗我,编故事骗我对不对?” “我,我多想再告诉你点什么,可是你身世当真是个谜,只留下了你右肩上那个烙印,和,和当时包裹着你那副襁褓……若,若有一天你能凭着这些个东西找到你亲人,有个依靠,我,我和你死去娘也算是能够安心能够瞑目了。” 白吟霜愣愣接过那一看便是上等料子襁褓,愣愣看着白胜龄说完这些之后满带解脱闭上双眼,养父死去,身世生疑,这一桩桩一件件不停她脑中交织、缠绕、成团,竟是让她不知道是该悲还是该喜—— 或许是因着真有富贵人家因子作祟,亦或许是因着白胜龄夫妇真心疼宠,即便从小被养于清贫之家,从没过过什么锦衣玉食好日子,可家中好却都是先紧着她来,粗重活计是从未让她插过手,让她生就一副好皮囊同时,气质也出落得很是清丽,与其苦够了累够了父母颇有些格格不入,而树大招风,红颜惹祸,能这般种种前提之下,一路从偏远小村至京师重地不单是站稳了脚跟且还从未受过人轻薄,白吟霜又怎么可能如同她外貌那般没得一点半点心计,没得一招半式手段? 白吟霜不是个蠢人,某种程度上甚至称得上是聪明,从小她便知道自己与周邻那些个每日只知耕种亦或是以女红添补家用女子不同,从小她便懂得用柔弱外表去博取他人可怜换来实际利益,而长大后听闻着哪家哪户女子被县老爷看上从而一朝由麻雀变凤凰,或是红楼里哪个唱曲姑娘被达官贵人瞧中跟着去了江浙富庶之地,再看着女人们看向自己面容之时不经意所闪现过妒意,和男人们看向她时所一闪而过**,白吟霜就是清楚明白知道自己这辈子绝不会被困这么个贫困落后小村庄里直至终老,如此,娘亲逝世之后,她便下了个决定要上京,要去那满是富贵满是繁华地方,好好为自己谋一谋将来,即便依着自己家世多只能成为个姨太太,可也总归能谋到个衣食无忧,富贵满目。 而到了京城之后白吟霜也确实是得了计,她身无长物,唯一能拿得出手便是一副惹人怜惜外貌和一把撩人心弦嗓子,她看准了这点亦看准了京中名流为汇集龙源楼,装了柔弱耍了无赖之后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挤了进来,开始一边唱曲儿讨赏钱度日一边留心观察合意之人,事情到此看起来似乎是一切顺利,可偏偏京城之人哪怕是个普通老百姓也比那偏远之地一般官吏有见识得多,想着皇上所颁布明令谁敢肆无忌惮上前去招惹?来来去去竟是只有多隆和皓祯对她多投注了点目光……白吟霜来京城这么多日也不是白来,看到多隆腰间系红带子就知道少不了是个宗室,定了心思想要示意一二,却不料多隆此人虽然看起来好引诱好相与然而实际上心中却是有着他自己原则,压根就不是个愿意为了女色而去徒惹是非人,到头来不单是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差点丢了饭碗,好关键之时皓祯出手相助,化解了她危机同时,也让她从而转移了目标。 虽然那多隆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爱觉罗家宗室,是个贝子,可是贝子怎么着不都比不上亲王?亲王世子再不济也能是个郡王不是? 白吟霜将每一步算得仔细,欲擒故纵欲拒还迎把戏是一招一式都没少用,眼见着那皓祯终于要上钩了,眼见着自己再努力上些许便能摆脱着卑微身份一朝翻身,连带着自己老爹也不用再一把年纪出来卖唱卖笑了,白吟霜得意极了,可她却一千个一万个没料到临到了了会事走偏锋来了这么一出! 手中用料上等襁褓,白胜龄临终之前声声托付,以及富察皓祯面容不停白吟霜脑中百转千回,可这份迷惘却没有持续多久,便只见她恍若下定了决心一般收起了襁褓,溢出了哀色,将白胜龄尸体用草席一裹,费全力拖着往外而去—— “哟,你听说没有,前面有个小娘子卖身葬父呢,那皮白肉滑还不去瞧瞧?” 白吟霜知道自己这会儿算是走投无路了,招惹了那身为贝子多隆,龙源楼是决计回不去了,因着这一茬儿保不齐别酒楼也不肯收她了,满心寻思之下想要活下去想要活着查明自己身世就只能依靠那对自己尚且有着不小好感,且背景不小有那个能耐方便行事皓祯,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查不清身世拿捏住此人也算是京中有了个依仗,只是虽然对方身为硕王世子,若京中一打听硕王府所并不算难,可深明人心之道之下,她却怕就此让对方觉得她别无选择主动送上门而自降了身价,从而影响到将来盘算,如此,便只见她将主意打到了尸骨未寒白胜龄身上,来了一招引人注意卖身葬父—— 家迢迢天一方 悲沦落伤中肠 流浪天涯涉风霜 哀亲人不久长 树欲静风不止 子欲养亲不待 举目无亲四顾茫茫 欲诉无言我心仓皇 白吟霜招数并不高明,可胜就胜了还算特别,她不似一般女子洋洋洒洒泣泣诉诉一大段只为换取银两或是找到个遮风挡雨地儿为奴为俾,身着雪白孝服,抱着一把月琴,面上柔弱无助唱着哀着,如此,再加上这京中之地虽说也不是不曾见过这卖身葬父把戏,可到底算不上多,几分心思加上几分鲜,竟是直惹过路之人多是忍不住驻脚而顿—— “哟,这小娘子长得挺俊呀,姑娘这番卖身葬父还真是孝心可鉴天地,看得爷都忍不住动容,你倒是说说葬是怎么个葬法?卖又是怎么个卖法啊?” “是啊是啊,甭唱了甭唱了,这话儿不抖落清楚,你叫爷们儿怎么帮你呀?” “我,我……” 大清向来讲究便是分旗而治,只是入关以来随着这人口迅速增长,八旗子弟又一不许做工二不许经商,文武官职空缺统共只有那么多个,僧多粥少之下自然有是游手好闲八旗纨绔,看着哪儿鲜就爱往哪儿插一脚—— “别我我我了,五十两够不够?若是你应了爷这就叫人把你爹抬去葬了,你以后跟着爷什么吃香喝辣没有?” “能得公子抬爱实是吟霜三生有幸,只是吟霜并不是那贪图富贵之人,一心所求只希望爹爹能够去得安心,身后有所依归,而吟霜身为独女,受爹爹养育多年,岂能不遵三年孝道反而与公子贪于享乐呢?” “哟,说你一句孝心可鉴天地你就还真蹬鼻子上脸了?难不成爷花五十两银子买了你就是让你回去守孝?” “公子请您自重,吟霜虽为一介平民身无长物后无所依却也知道何为道义何为孝义,您这般岂不是想要陷吟霜为不孝不义之地?若是如此,吟霜还不如随着爹爹一起去了,省得爹爹地上都不安……” “你别这么不识好歹!” 白吟霜虽说想要依上个权贵保住下半生安枕无忧,可显然她也是看人来,再加上心中一早就认定了皓祯为可靠人选,便是对着送上门来甜头视若无睹,全然一副贞洁烈女模样儿,而不知道是老天爷嫌这场戏还不够精彩还是白吟霜一番‘苦心’当真是感天动地,只见正当她百般推脱,八旗纨绔开始变脸时候,人群那头突然传出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惊天怒吼—— “你们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啊,吟霜!怎么是你?!”</P></DIV> <TR> 152弘昼多隆谋中宫 “干爹,您可见着了吧?这回儿可不是儿子脑子一时发昏干出了什么傻事,而是那一男一女早就勾搭上了有意陷儿子于不义,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下您信儿子话了吧?” “瞧着倒是有点意思。” 正如同景娴所料一般,多隆确实不是什么好惹主儿,虽说平日里没什么架子上上下下都能玩到一块儿极好说话,可是这人要脸树要皮,这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亩三分地里头被折了这么大一番颜面,多隆心里头怎么可能对富察皓祯没得半点计较?别说脸上被挥了拳头不算,还一路闹进了紫禁城里,里头得了一番埋怨不止回家还遭了老头子好大一通训,如此之下,多隆怎么可能会不心心念念盯上富察皓祯? 而说来也是这皓祯走霉运,若得罪是个普通宗室倒就罢了,顶天就是宗室里头招点不待见,而若是多隆是个好性儿也没什么,毕竟如今富察家因着富察明玉水涨船高,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他没上赶着送出什么小辫子让人抓转头也就揭过去了,可是这无独有偶,偏偏多隆就不是个普通宗室,亦不是个吃了瘪只会往肚里吞主儿,心里打定了主意,自是前脚才从直郡王府出来,后脚就直接杀到了身为自己干爹且为看富察家上下不顺眼和亲王那儿,拉着同样一肚子坏水弘昼开始打起了硕王府主意—— “这小子倒是个胆肥,刚被皇上训了没几天转头就又敢插手起此事,难不成还真以为皇上重重提起轻轻放下便是怕了他们富察家?” “干爹,您这就不知道了吧?俗话说得好,这色字头上一把刀,以往只听旁人说那硕王世子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优秀,如何如何文武双全,可到了这女色上头还不是跟个榆木似,被个女人拿捏得死死?” 多隆本就聪明,虽然额娘死得早,可胜有个醒事阿玛,和身为五福晋且拿他当自家孩子一样疼姨母,如此,直郡王府与和亲王府两两相加调/教之下,多隆自是跟他干爹一般,表面憨厚内里却精明得到了头儿,眼珠子一转便直中红心—— “龙源楼那会儿我就觉得那丫头不对路,这年头身世可怜生活窘迫多了去了,可她一没断手二没断脚,有眼力见儿活做不了难不成连个绣娘丫鬟都做不好?偏偏要去卖唱?好,退一万步来说,卖唱就罢了,我就当她是家中还要老父要照料放不下心,觉得卖唱既来钱来得又能顾得上家里头,可现人也死了,她还要折腾这么出卖身葬父戏码,不是心比天高,打着一朝麻雀变凤凰主意是什么?” “哦?你倒是将什么都看得清楚,不过爷就觉得奇怪了,这姓白丫头前脚才摆好摊子唱上曲儿,怎么这人后脚就到了?是他真有心有灵犀啊,还是你这小子玩了什么花样引了他入套儿啊?” “还是干爹您老人家英明!” 眼见着被弘昼戳开了心中小九九,多隆也不推驳,只摸着剃得光亮亮头顶嘿嘿一笑,笑得要多狗腿就有多狗腿—— “这不是儿子看着那耗子正着急上火满城找这丫头想要成全他一回么?说白了,总不会老天爷好不容易怜惜我一回给了我这么大个辫子抓我还不上道儿吧?” “那接下来你又准备怎么做?” “那当然是等着他们狼狈为奸,米已成炊之后再一次性给他捅出来啊,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他那外名头怎么破,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话,您瞧……” “我呸,说你小子傻还真是没冤了你!” 比起捣鼓坏水玩小心思折腾损招,若是弘昼甘认其二,这满大清怕是就没人敢认第一,一听这话儿不由得折扇一合,对准多隆头顶就是一声脆响—— “爷还以为你终于被你阿玛训得开了窍,琢磨出了什么妙计,没想到一来二去竟是只折腾上了这些个妇人长舌之计,你这脑子里装到底是浆糊还是豆腐渣滓?” “儿子再怎么着比起干爹那肯定是上不了台面,不如干爹明示一二,也让儿子好生学学?” “这不说八旗子弟,就是那个自诩高风亮节汉臣外头养外室也不少见,你到时候一次性捅出来顶破天能捅出什么玩意儿?即便那个姓白丫头如今正值热孝,说出去着实不算好听,可你什么时候见过这错会算男人身上?而就是退上一万步来说,那硕王府想要尚主算盘因此打破,可除此之外,你还能将他怎么着?他若是个聪明,说全是看着那丫头可怜又被那丫头勾引了,到时候那丫头倒是少不得被赏个自,可他不还是不痛不痒没伤到根基?小多子,爷说你就不能有点出息,算盘打得大点?” “那,那照干爹意思呢?” “你说这耗子大依仗是什么?无非是硕王府那顶子爵位和富察家这颗大树,可是这归根究底说起来硕王府又有什么了不得根基?既无兵力又无实权,而这爵位什么看起来虽然稳固,这天子脚下京师重地一旦得罪了点不该得罪人,引得有心人参上一参堵上一堵不还是分分钟事情?如此之下,只要让他们失了富察家这颗大树,没了这点依仗,想要让他们倒下去还有什么难?” “呃?可是皇后娘娘与硕王福晋走动得不挺勤么?听人说这为耗子择亲事儿也是皇后娘娘主动提出来,中宫态度很明显,硕王府也不是傻得没边,自是哄着逢迎着,怎么可能会白白去跟富察家闹不痛?” “这人为什么会互相扶持?说白了要么是家族羁绊要么是有共同利益。” 弘昼出了名就是个小心眼爱记仇,想着当年富察家夺女之仇,只恨不得将这家子从上到家都一网打了才好—— “中宫为什么放着自家本家那么多子侄不提携偏偏瞧上这个外八路耗子?说到底不就是看他们家有个王爵,再不济总归会是个郡王福晋,若是家世往好里挑少不得会是个大大助力,而且还是个明面上看起来不显眼实际上却丝丝相扣助力,可当有大利益冲突时候呢?中宫可还会坐视不理,一如既往拿硕王府继续当自己人看?” “这倒是。” “那个姓白丫头不是个善茬儿,能想着用卖身葬父这招来引起那耗子注意和同情想来也是个聪明,你让人盯紧了,好能够她身边插上一两个人,告诉她这王府世子可不是什么能随随便便攀上主儿,说不定这头对着你你侬我侬,转头就将你抛到了九霄云外,若真想站稳脚跟就一定得挤进那王府大宅,挤进那一亩三分地!” 弘昼越说便笑得越灿烂。 “你说等到那时候有占据了耗子大半心房且又精于算计妾室,那尚进来事事都抬着捏着公主可不就成了摆设了么?我瞧那耗子也不是什么知尊卑主儿,不是什么脑子明白人儿,不然也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这事儿上咬着不放,如此,他到时候岂能容着公主处处针对他心头肉?再让身边人骟点火加点柴,不怕闹不出事,不怕小事闹不大,到时候一顶蔑视公主,不守尊卑帽子不就扣下来了?再加上失了富察家这么棵大树,他们硕王府还能得了好去?” “等等等等,怎么您越说儿子越不明白了?” 弘昼话头跳得太,即便是多隆心思还算灵活也不由得一时之间没能缓得过来,反而是觉得这单个儿每句话都好懂可连一起听下来却是如同二丈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 “这别且不说,难不成您意思还是由着那耗子尚主?这不是等于白白送了人进火坑去招人嫉恨么?不说我干妹妹婉公主就是那晴格格和兰格格也是一个个顶好,难不成就当真便宜了这小子去?况且,若是真等他尚了主岂不是一边稳了脚跟子又一边顺了富察家意么?再有,那宫里公主们一个比一个得体,真会为了这事儿大张旗鼓去闹?” “呵,嫉恨?傻小子,这宫中适龄待嫁公主可不独只有皇上养女,喏,中宫不就有个现成么?这公主出嫁嫁可不止她一个人,下头奴才啦贴身嬷嬷啦哪一个能少,哪宫哪院娘娘会不给自家女儿身边塞一两个人,到时候哪里用得着她去吵去闹?” 弘昼笑得贼坏,看着富察皓祯连带着白吟霜离开方向也很是透着一股幸灾乐祸意味,张嘴便抛下了一道响雷直炸得多隆半天都没回过神,末了还嫌不够又补了一句—— “嫡嫡亲宝贝女儿和寄予了厚望族侄儿,你说中宫会选哪头?你说失了富察家这股助力硕王府又还能得到什么便宜?”</P></DIV> <TR> 153翊坤宫景娴教女 “兰儿啊,想当年你到我这翊坤宫来时候,还不过是四岁多一点儿,平日里不觉得,如今定眼一瞅竟是也一晃眼成了个大姑娘了……” “额娘!” 兰馨本就懂事懂得早,再加上景娴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哪里听不明白这话中深意,哪里会不知道这转眼就成了大姑娘下一句话便是到了许人了年纪了,小脸不由得顿时一红—— “您,您说什么呐?兰儿就是再大也是您女儿,这十多年来您对兰儿事事上心事事操心,兰儿只想您身边侍奉您一辈子,陪您一辈子,哪儿都不去!” “傻孩子,这是说什么傻话呢?额娘只要看着你平安长大,寻个不错夫婿,再护得你一世周全,幸福安稳就比什么都满足了,哪里用得着你陪着额娘这深宫里头蹉跎一辈子?” 兰馨将话说得情真意切,景娴自然也听得很是动容,像儿时一般将兰馨搂自己怀里,轻抚着对方耳边发丝—— “额娘这辈子是注定这宫里头出不去了,只能天天看着这些个争争斗斗你来我往,可你不一样,你还是花骨朵年纪,你人生还有大把造化,即便将来出不了这京城一亩三分地,可能外头吸上几口与紫禁城里头不一样空气,过上些不用什么都被人盯眼皮子底下日子那也是极好。” 景娴声音极为轻柔。 “额娘不能护你一辈子不能陪你一辈子,唯一能做就是现还能做得了主时候,为你择上一个顶好良人,以后让他代额娘护你陪你爱你,可不管如何,只要额娘还一日,这翊坤宫便永远是你大依仗,甭管你将来再为人妇为人母,受了什么委屈心里头有什么不痛都还是能够回来靠着额娘说上一说,诉上一诉,兰儿,你可懂额娘用意?” “额娘……”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瞧,这小眼圈儿都红了,再说下去怕是又要变小花猫了,到时候可不许怕丑来跟额娘撒娇……” 兰馨虽翊坤宫十年,景娴亦日日为其操劳前后,可宫中是非不断,一日都不停歇,兰馨作为公主又有大把规矩礼数要学,算起来二人还真是少有这般温情时刻,只是看着手边小册子,景娴却到底知道什么是重什么是轻什么急什么能缓,不由得收起眼底湿意说起了正事—— “虽说这宫中公主格格大多是远嫁蒙古,可额娘有私心,舍不得你去那么远,怕到时候你受了委屈连个哭一哭连个能帮你做主人都没有,就特意挑了些家世并不太显却要么是祖上显赫要么是自己个儿有能力,还有就是些虽为蒙古旗却常年京子弟,另外我还拖你三舅舅特特去打听了,品性不好家里闹腾都给你剔掉了,你且看看有什么合意,若是没有额娘再帮你想法子。” “额娘,女儿,女儿没有什么想头,一切依您意思就可以了。”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一切依我意思就行了?眼下里是你择婿,择是要与你共度一生人,择你以后孩子阿玛,即便碍着宫规碍着礼制额娘没法将人招到后宫来相看个仔细,可不管怎么着还是得让你看看哪个合得上眼缘,至少不讨厌这往后日子才能过得下去不是?” “额娘,兰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对兰儿事这样上心,母后皇玛嬷也对兰儿疼爱有加,皇阿玛亦是如此,您几位不管从哪方面都比兰儿见识得多想得多,由您几位来做主,兰儿又哪还有什么不放心?” 放屁,就是因为有你皇阿玛插手我才这么不放心! 近几年弘历虽宗室皇亲和辅政大臣双方弹压之下变得日趋正常,可不得不说先前那点子黑历史实太过于深入人心,让景娴对其压根就放不下一点心,生怕对方又听了哪个枕边风抽冷子折腾出什么昏招,闹得自己颜面失倒还罢了,只怕因此拖累了孩子一生,如此之下,听到兰馨这般放心安心话,景娴不由得越发着急,缓了好半晌才匀过神来—— “额娘对你事上心是不错,只是额娘身这深宫里头除了年节时候压根就见不到什么外男,一切行举都只能听人说听人言,这言其实倒还罢了,若是有那掺泥浑水呢?而你母后皇玛嬷疼你宠你也不错,可是她老人家本来就自己事儿多,再加上膝下还有个同样适龄婉儿,到头来又能分出多少心思你身上?顶多就是家世品性上头帮着你把把关,可是这能入到天家眼都不是傻子,谁不知道表面一套背面一套,表面装得再体面再得意也不代表心里头就也是如此不是?而你皇阿玛就是不用说,当然他必是和额娘一样盼着你好盼着你日子过得和乐,只是前朝事忙,后宫乱子多,再加上这回儿又是四个公主格格择婿之事撞了一起,能抽得出心神为你们相看上一番下来本就得费上不少功夫,又哪里还能事事周全?如此,总归是得你挑几个还算合得上眼,让额娘拖人去细细考察细细查探才能放心稳妥不是?” 此时景娴倒尚不知硕王府里头那摊子乱事,只是凭着上一世耳濡目染经验,她还真是没少见过那宫中混得风生水起公主格格嫁过去没几年就要么是因着身子骨太弱,要么是因着心有郁结,总归是没过上几年安生日子就突然没了事儿,对着兰馨投入了这么多年感情,早就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景娴自是不愿意自家闺女落得个那样下场,只得这择婿一事之上谨慎又谨慎小心又小心,如此之下,说完也不等兰馨再接话,翻开册子便自顾自说了起来—— “这册子是以八旗高低爵位高低而排序,当然额娘并不是要你只看重这些,毕竟这有爵位说不定就是个只靠着祖上福荫没得半点真材实料庸才,而那眼下里看起来不显将来却保不齐有着一番大造化,只是这百样水养百样人,若是父母亲属皆是举止端正家风正气,那人总归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是?你看看,这个董鄂家和这个章佳家,还有这个西林觉罗家……” “主子,吴公公来了!” 母女俩正这儿说着比着,景娴指着册子上名字一路分析着此人家世背景父母品性,直将兰馨听得眨巴着双眼满是佩服频频点头,而还没等她们说出个子丑寅卯,却是被容嬷嬷这一声传禀给打了个正断—— “哦?”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请兰公主安,公主金安。” “起来吧,可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竟是劳动到你前来跑上一遭了?” 吴书来身为弘历身边为贴身人,又是乾清宫总管大太监,无论走到哪儿旁人都少不得要给上几分薄面,景娴自是亦然,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得吴书来受用至极,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敢忘了自个儿身份,想到这位是后宫之中真正掌权人,与宁寿宫那头关系紧密,吴书来自然也是将面上恭敬扩大了一两分—— “皇上今个儿为着公主们择婿事儿招来了许多王公子弟,说是要御花园里头考教一番,怕您几位不放心还特特让公主们也前去看上一看,只是想着两宫皇太后身份尊贵不好轻易劳动,便想着让您领着婉公主晴公主与兰公主一同前去。” “什么?招来了许多王公子弟,还御花园里头考教?” 听闻此言,不单是一向觉得自家皇阿玛英明神武兰馨瞪目结舌,就是对弘历昏招多见不怪景娴也颇有些不可置信,这厮难不成就不知道坐立于坤宁宫北边御花园乃后宫重地,招一帮外男过去有碍体统?而就是退上一万步来说,若是他提前下旨令各宫回避就罢了,怎么还偏偏拖拉着一帮女眷上赶着去看,难道就不知道这要是传出去了有辱公主名声? “正是,皇上意思是统共就只有这么几个女儿,自是都要挑上些顶好与之相配方能不负皇上一片慈父之心,而即便挑不出个个拔尖,也总归是得文武双全才好。” 言至此地,景娴算是彻底无语了,心里头是翻江倒海嘀咕了开—— 就您那儿眼神能选出什么文武双全主儿?还慈父之心,只盼着您老明个儿别被御</P></DIV> <TR> 154御花园闹剧开场 这能混进弘历眼勋贵人家都不是什么傻子,前脚听到要招王公子弟入宫考教,后脚就回过味来明白这怕是为公主择婿做考量,不由得皆是将自家儿子侄子一个个打扮得人模人样,一副好不光鲜亮眼模样儿,而你说弘历脑子灵光吧,他又能这么等同于宣告天下一般闹得路人皆知他司马昭之心,可你说他脑子少根筋吧,他又没忘了除了那些个适龄合适子弟之外拖上宗室爷们儿打掩护,如此之下,不光是身为被富察家以及硕王府寄予了重大希望皓祯身齐列,就是明摆着同姓不婚跟公主择婿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多隆也来了—— “奴才/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看着面前这一串八旗清俊,弘历满意极了,谁说咱们大清朝没人才?这里不就一抓一大把?如此,再想着自己心里头打小算盘,这份满意之上不由得又添了几分得意,只是面上却放得越发亲切—— “朕今日宣你们过来也不为别,只是想着八旗颓靡不是一两日之事,遛鸟斗鸡整日儿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奏本朕亦是见了不少,刚巧今个儿得了闲,便想着考校考校你们,看看你们是否真一如外头所言传那般,还是不复咱们八旗威名,你们可敢?” 弘历这话虽是说得冠冕堂皇一副为国为民为天下模样儿,可是不说自家阿玛额娘叮嘱,就光是瞧着其身后那扇大屏风之后绰绰人影,下头众人心里头就皆是有着一本明帐,只是即便如此,口头却仍是无一不恭敬连忙称是。 哄鬼呢?还是真拿人当傻子? 景娴所居翊坤宫本就离御花园不远,即便为了配合弘历并不坐辇步行过来也不过是一刻钟功夫,然而领着三个小到了之后却只发现这后宫里头排得上号差不多都来了,富察明玉倒还说得过去,毕竟膝下有个小三儿正值择婿之年,可除了她之外纯妃嘉妃端嫔连带着魏碧涵皆是无一例外都来了,直看得景娴眼角直抽抽,而还没等她心中多嘀咕上几句,便只听到前头再度传来了弘历声音—— “昨个儿朕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高僧问了朕一道题,说是能不能用模模糊糊、明明白白、容易容易、难得难得四次做首诗,你们谁可愿来试试?” 这皇帝抽考八旗学问并不是举朝头一回事儿,只是以往要么呢就是四书五经,要么就是直接上马射箭,是以,听着弘历这么两头不靠且极为不靠谱一问,底下众人不由得皆是一愣—— “这……”这是什么鬼题目? “奴才愿试上一试!” 说话是多隆,其实说起来他并不愿意上赶着去当谁垫脚石,且尤其不愿意当富察皓祯垫脚石,可是瞧着自家干爹甩过来眼神,想到此时忍辱负重为是让耗子跌得惨,便还是半推半就冒了头,张口吐出一句—— “茅坑拉屎模模糊糊,桌上饭菜明明白白,饭菜变屎容易容易,屎变饭菜难得难得。” “噗!” 多隆说得憋屈,听人就加憋得慌,话音刚落便只见众人笑作了一团,而屏风之后各宫嫔妃连带着四个小也深觉惨不忍睹使劲拿帕子憋着笑,弘历就是不用说,宫中说话本就规矩良多,污秽之词是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蹦,一听这话不由得猛地一拍桌案——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给朕滚下去!” “皇上息怒,奴才想了一想得了一诗,皇上可愿听上一听?” 想着自己精心想出来题目被多隆糟蹋成这幅模样儿,弘历只觉得恼火极了,连带着面上也觉着臊得慌,一听这话本还有些迟疑,生怕再来个搅场子,可看着皓祯那副人模人样,且还颇有自信样子,却又勉强缓了缓脸色—— “哦?你说来听听?” “天上起雾模模糊糊,草上露珠明明白白,雾变露珠容易容易,露珠变雾难得难得。” “嗯?不错不错,果然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弘历这题儿本来就出得取巧,底下众人面上虽是不显心中却皆是颇有不屑,然而弘历却不这么觉得,反而只觉得皓祯多隆那惨不忍睹抛砖引玉衬托之下,显得文采出众极了,面色也不由得缓了过来—— “前几日朕到圆明园一游,途中遇到了一队人抬着棺柩出殡,而另一头又有一队人抬着花轿娶亲,于是心中兴起了一个念头,咱们大清国一年生多少人,死多少人?” “回皇上,奴才想到了,咱们大清国一年生一人,死十二人。” “哦?这几万万人国家怎么一年才生一人,死十二呢?” 若说弘历先前那题除了取巧之外还多多少少含了那么丁点儿才学,那么这一题就全然只剩下取巧了,直惹得底下众人越发面面相觑,连带着一旁原本端坐着宗室王爷和辅政大臣亦是闹不明白今个儿皇上到底是抽了什么疯,而就这么一愣一窘之间,却只见到得了点甜头皓祯再度出列—— “回皇上,因为一年无论生多少人都是同一个属相,而死人再多也总归不超过十二个属相。” 这算是什么狗屁答案? 皓祯话音一落,不光是与其同列众子弟心里狠狠呸了一声,一旁宗室王爷辅政大臣们狠狠翻了个白眼,就是屏风之后除了自鸣得意富察明玉外,稍微有点子脑子有点子墨水各宫嫔妃都心里头狠狠鄙视了一把,不用说从小就没少读书各公主,但弘历却不这么觉得,看着自己出题‘难倒了’场几乎所有青年才俊,他心中本就得意,再看到这么多人之中唯有皓祯应对如流,就是满意—— “好,朕算是服了你了!” 服你个头! 景娴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弘历出昏招了,可是想着能趁机看看各家各人有几分本事让心里头有个谱儿,且这不合规矩名头也用不着她来顶便也就罢了,自是她料到了开始却没料到结果,怎么着都没料到这就是所谓考校,景娴无语得肠子都打结了,却没想到这还不算完,只听到外头伴随着一声‘刺客来也’大叫顿时闹腾了起来—— 这又是什么戏码!? 都说皇帝不好当,这不光是指要应付前朝平衡后宫对各家各府势力上心上眼有着全然操不完心,还要上对天地下对百姓,老天爷来个什么天灾皇帝没得跑要下罪己诏,百姓间出了什么民怨要一边镇压一边协调以防出大乱,别说还有那从前明遗留至今红花会等心心念念要拿皇帝性命一干反清复明团伙,如此之下,眼见着半路上突然杀出个程咬金,不光是场中多是被家中娇养着子弟慌了,身负重责宗室王亲辅政大臣慌了,屏风之后从没见过这等阵仗女人们慌了,就是立一旁御林军们也慌了—— “护驾!” 景娴不是不慌,毕竟富察明玉倒是少不得能顺理成章能成个皇太后,有儿子还能心心念念上赶着去谋上一把,然而自己呢?难不成上一世落了个不得善终不算,这一世还得来一场前功弃? 不得不说俗话说得好,乱中出错,越是理清头绪越是想得多倒是让景娴冷静了下来。 不对啊,记忆中乾隆年间哪有什么乱党杀入紫禁城大事,即便自己死后有没有闹出着等幺蛾子不好说,可前头三十年她总归是能确定不是?而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今生前世之间已然随着她出现发生了莫大变化,这前世没有事儿不代表如今不会发生,可这宫中禁军是吃白饭?就算御花园紫禁城北边,可前头还隔着钦安殿,再还要经了顺贞门才到神武门呢,何况,皇帝走到哪儿排场就摆到哪儿,不说事先清场也总归会有人提前过来知会一声省得什么好坏都往这头放,扰了圣驾那可是不小罪名,如此之下,这比起平时守卫只会多不会少御花园怎么可能会让人无风无波一路杀了过来还没引来半点动静? “闹什么闹,奴才护着主子,大护着小,哪儿凉哪儿呆着去,硬要闹成一锅粥把自己搭进去,这是都嫌命长呢?” 景娴自问是个俗人,有七情六欲也能活着就不想去死,只是这心思转到这份上,她又不是个蠢得,怎么可能还没觉察出其中不对劲,再加上那刺客自报家门出场,和前头虽乱却并不见那明黄身影离去场景,景娴心中便是有数,大吼一声让身边人迅速归了位暂时安静下来之后,竟是只见她提起裙摆直往前头而去—— “主子!” “额娘!” 景娴是不肯放过任何对自己有利机会,可却也并不代表她就会莽莽撞撞去做只有猜测没得把握事儿,是以,她人虽到了前头,却压根没理那闹得破天响刺客那头而是借着人群遮掩直往被包围得严严实实弘历那儿而去,而等近了弘历身,眼见着对方面上虽然略有惊奇却不带半点慌乱模样儿,景娴心中那块大石也算是彻底放下了,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开始将计就计—— “皇上,您这是做什么呢?您心系于各家子弟,心系于宗室叔王,心系于辅政重臣这些个我都明白,可大家伙谁又不是顾着您?这刺客本就是直冲着您而来甭说您这儿甚是危险,就是旁人也不好敞开了手脚去擒拿,再者,若是趁着这乱头被伤到了怎么办?” 景娴口中虽是说得‘情真意切’,让一旁弘历听得感动至极熨帖至极,可与此同时,却是只见她给不远处正看向这边弘昼飞打了个眼色—— “没事,朕身为天子……” “大胆包天之辈,竟是将主意打到紫禁城里头来了,小子们你们都没吃饱饭呢?还不速速动手拿下这厮?惊了圣驾你们谁人能担当得起?” 弘昼不是个傻,比起身深宫之中从未见识过这等场面只能凭着缜密分析一步步猜忖景娴自是为心中有数,这年头打家劫舍都得拉帮结伙,进宫行刺怎么可能就独身一人?穿着太监衣裳什么做了番掩饰倒还罢了,可这大白天穿着夜行衣怎么可能一路顺畅直至红心之地?如此之下,再得了景娴颇带深意眼神,弘昼不由得彻底会过了意,直接打断了弘历话头,张口便招呼起那帮子被耍了一大通还全然不知情王公子弟起来,与此同时也不忘效仿景娴给多隆使了个眼色—— “上啊,咱们可都是大清巴图鲁,这下缩着躲着算什么东西!” “你们……” 多隆虽不像景娴和弘昼那般脑筋转得,可却深知自家干爹怎么都不会害自己,瞧着那眼色就知道其中必有猫腻,吼出一声亮之后便趁着乱将皓祯往前一推,将抛砖引玉这一招贯彻得到了头—— “咦?” 众人齐心动起手来自是不慢,再加上这满人重武轻文,就是再不济也少不得能耍上个几招,于是众人一通群殴,以及皓祯后洋洋得意扫尾之下,可谓是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刺客,然而等将这刺客面上蒙面一掀,大家伙却是傻眼了—— “福伦,怎么会是你?!” 弘历脑子不坏,能让他好不容易正常了几年又出昏招,这除却他本身就有着拎不清性子,也是因为有那有心之人上赶着献计,而这有心之人不是旁人,正正是延禧宫中缩了好些年近才好不容易冒出头角魏碧涵,而归根究底说起来,这回儿她也不是存了什么坏心,毕竟她就是再蠢也没蠢到巴巴去得罪一干王公勋贵,只是这养精蓄锐了这么多年,总归是要想点法子一边让弘历对自己上心一边提携提携自家人谋点好处不是?于是这一来二去之下,便有了这么个馊主意,和成就了福伦这么个‘刺客’。 “臣,臣……” “行了行了,你们不用那么紧张,都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眼见着事儿到了这份田地,福伦被揍了个一脸青红紫绿,宗室王亲怒火冲天,弘历再不想再不愿也不得不出来打圆场了—— “这都是朕安排,想要试试这些个小子是否忠君忠心,是否堪称国之栋梁。” “皇上!” 弘历将话说得轻飘飘,可听场众人耳中却是只觉得如雷轰顶,就是心中大概猜出了十之□景娴和弘昼也是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您……”您这是想学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呢? “朕知道此番行事多有不妥,只是这事出紧急方能试出真心和真本事不是?” 看到众人心系自己,看着景娴宁愿拼了性命也要与自己危难同当,看着自己瞧人果然出类拔萃,弘历心中满意极了,也得意极了,飘飘然得让他下意识忽略了场众宗室辅臣黑得跟锅底一般面色,搓着手便抛下一句—— “你们很好,贵妃也很好,让朕很是满意,而让朕满意是,原来这事实并不如外头所传闻那般不堪,原来咱们八旗之中还是有精英之才,文武双全,皓祯你还当真不负此名啊!”</P></DIV> <TR> 155宫里宫外齐忙活 御花园闹剧弘历大感满意和富察皓祯出风头,以及众宗室辅臣满心邪火之下‘完美’落下了帷幕,而前头有多少人前脚才出了宫后脚就写起了参本折子准备翌日大喷弘历一脸唾沫星子云云暂且不提,就说这翊坤宫中母女二人便也没闲到哪里去—— “兰儿,你怎么看方才御花园考校?” “女儿觉得,觉得荒诞极了!” 虽说这为子女者不言父母之过,可是从小就重重宫规礼教之中长大,示祖宗规矩为天兰馨心中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想法,眼见着自家额娘有心要考自己,便也不做丝毫隐瞒将心中话倾囊而出—— “本来这将外男招至后宫之地就不是什么好听事儿,皇阿玛还,还这般大张旗鼓唯恐天下人不知,闹出了这样大动静,虽说于情女儿知道这是皇阿玛对咱们姐妹几人上心,可于理却是,却是十分不合规矩,而撇开这头不说,那些个被招进来男子也实是让人大失所望,原本女儿想着能让皇阿玛上眼上心即便不是什么出类拔萃之辈,也应该皆是技有所长之人,却不料一个个文不文武不武,不是女儿自卖自夸,只是那对子那诗真是不说跟几个兄弟比,就是比咱们几个姐妹都比不上,不过……” “不过什么?” 兰馨本就聪明,景娴身边养了这么多年,眼见过后宫不少乱事和表面平和下阴私,眼力见儿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一番话说下来直听得景娴欣慰至极,满脸端着笑示意对方继续说—— “不过那个硕王世子倒是勉强还算过得去,虽说那对子那诗也不算什么上佳之作,可比起多隆贝子那些个,还真算是能入得了耳了,而拿擒拿刺客时候亦是算得上卖力,即便文武双全有些言过其实,可是好歹也算能入眼。” “富察皓祯?” 若是兰馨称赞之人随便换上一个,景娴不但不会生出什么别想头,反而还会暗道一句这丫头终于开窍了调笑上几句,可一听这好死不死偏偏是富察皓祯,心中却是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也是亏得这多年养气功夫才没让她一下将情绪流于表面—— “哦?这样你就觉得好了?” “也不是,没见到此人之前还没想起,见到这么个人倒是让我想起了一桩旧事,您可还记得去年年节过了没多久皇阿玛领着宗室王亲以及朝中重臣去西郊狩猎事儿?” “记得。” “我记得那会儿三公主曾跟我说过这个硕王世子,说是那会儿他前去狩猎本是想打只白狐做成围脖送给其额娘,可是也不知怎么,看着那白狐一对眼睛湿漉漉眼睛和可怜至极模样儿,那硕王世子竟是心生出了怜意想着留其繁衍便将其放了,而那白狐也像是有了灵性一般,三次回头方才离去……是以,女儿想着,不管那硕王世子文武如何,终归也该是个良善之人吧。” “哦?竟是如此便合上你眼了?” “额娘?” “我问你,他前去狩猎是为了什么?” “为了,为了不忘祖宗遗风,为了打只白狐做围脖。” “那他为什么又将白狐放走了?” “因为……” “留其繁衍?呵,可笑,且不说咱们皇家猎场本就是为了留其繁衍而一年换上一个地方,就说若是他真有此心怎么不一开始就提出来还要巴巴跟着去?你说他瞧着那白狐可怜,可你听说他后头还放生了什么其它东西没有?说白了,就是个贪图其表,若不然看着白狐可爱看着白狐可怜便放了,怎么不见他瞧着麋鹿瞧着貂子可怜再放上一次呢?” 看着兰馨低着头一副可怜巴巴模样儿,景娴叹了一叹。 “额娘并不是说你先前说那些个有错,只是你年纪毕竟还小,看人终归只看到了表面,说回御花园事儿,富察皓祯方才那一帮子人里头尚算出众是不错,家世背景亦算拿得出手也不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么多人里头能有多少是为了尚主而来?” “兰儿有些不明白,还请额娘明示?” “且不说那有本事真正乃八旗精英许多都正军中效力,就说那京方才入了宫也不见得个个都想凑上尚主这档子事儿,毕竟都是正值盛年男儿,若真是有点子血性,哪个不想凭着真材实料去搏个远大前程,反而是想着靠妻族提携?不惜背上个沾裙角光名头去事事算计着怎么去入上头眼怎么攀上这等尚主荣光?” 景娴心中着急,口中却是抽丝剥茧说得慢条斯理。 “当然,我这并不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说所有额驸就是一心打着攀上天家大门无用之人,毕竟你也知道,这公主下嫁之中包含政治因素实太多,有为了安抚汉臣拉拢勋贵,也有为了安定草原而抚远蒙古,可说回富察皓祯呢?我先前便说过他资质不算差,家世背景也不弱,身为亲王世子京中是也算是上得台面主儿,即便没有个权势重妻子他也能一辈子安荣富贵了,可他还偏偏上赶着往这尚主事儿上头凑,这是为了什么?” “为,为了什么?” “要么心比天高觉得只有公主能够与之般配,要么就想借着公主身份让自己一门站稳脚跟,你可不要忘了,硕亲王说得好听是个亲王,可始终不是爱觉罗家宗室,是个脚跟子不稳异姓王,没惹上忌讳没惹上有心人惦记倒罢,若是惹上了要倒下去也不过是一会功夫事,而这般情形之下,若是有了个公主妻子旁人不就得投鼠忌器了?” 景娴看着兰馨若有所思模样儿,心中稍微松了一松。 “即便抛开这些个客观因素退上一万步来说,只单说此人品性和家风及其父母,富察皓祯身为外男我没接触过,可是除了那抓白狐放白狐事儿你再见他传出什么旁事迹和名声没有?永璜比他大不了多少,永璋与他同岁都已经去了前朝当差,他又干了什么?而他家风,细我不知道,就说我知道,据说那硕王府里头有个舞女出身侧福晋,这当官有权喜欢这些个声色犬马玩意儿不出奇,甚至弄进府里头当个侍妾之流也不算奇怪,可是你见过哪家亲王侧室是舞女,连个良籍都不是?有此家风,他父母也不用多做细说,总归不会是什么端正之人就对了。” “女儿明白了,若不是额娘这一番细说,女儿还真当那硕王世子是个好了,却不料其中有这样多学问,是女儿浅薄了。” “你能看明白先前你所说那些已算是不错了,额娘你这个年纪时候,怕是想得还没你多呢!” 景娴不是什么□□非要儿女万事只听自己额娘,也从没像指着靠兰馨下嫁去拉什么助力添什么筹码,毕竟这权势人脉大可以从旁方面去发展去笼络,而这儿女终身大事却是关乎一辈子幸福,掺不得沙子容不得随便,如此之下,见着兰馨想明白了,景娴不由得大松一口气,转而拍着对方手背安抚了起来—— “好了,你也别灰心,这瞧人识人都是磨练出来,一回岔了两回岔了都不要紧,看得多了心里头自然就通透了,而你也别因此就觉得未来夫婿都是什么不上进酒囊饭袋,或是内里藏奸之人,额娘总是会为你上心把关细细查探。” “额娘多虑了,兰儿怎么如此曲解额娘一番苦心?倒是您,劳累了奔波了大半日,方才又与女儿抽丝剥茧说了这么会儿,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等到晚膳时候女儿再过来。” “去吧。” 兰馨身为满族姑奶奶,本就不是什么小气巴拉事事计较性子,听完景娴一番掏心掏肺言辞便一扫心中沉闷再不多提,可看着对方轻轻松松走出门口之后,景娴却是收起了原本端着笑意反是皱起了眉头—— “容嬷嬷,你去知会三哥一声,让他帮我好好盯着这个富察皓祯。” “主子?” 人有先入为主,亦有眼见为实,若说硕王夫妇行经以及与长春宫那昭然若揭小九九只是让景娴一开始就对富察皓祯此人生出了些许看法,那么之后其乾清宫里那副不依不饶模样儿,以及方才御花园里头种种就让她彻底确定了心中所想—— “这人表面上看似正直纯良,实际上却是半点都不将皇家放眼里,那硕王福晋宫里头来来往往这么多天,长春宫态度也端得明显得不能再明显,我就不信那他没收到一点风声,不这当口儿收敛低调着点就罢了,还张嘴仁义闭嘴道德紫禁城外闹出那等破事,多隆打什么主意我不能断定,可我就不信他对那歌女没得半点小心思单纯只为了打抱不平,如此种种,显然他就没将这尚主一事往心里头去过,可方才却是一个劲儿往皇上跟前凑,你说这小子打是什么主意,真当自己是盘菜额驸之选非他不可了?” 景娴轻哼一声。 “若是这没攀拉上兰儿倒就罢了,看他怎么把宗室勋贵得罪个干净,权当是看一场猴戏,可是这一旦关系到兰儿却容不得我不多想,眼下里这宫里头统共就四个待嫁公主,长春宫那位满心满意想要借着硕王府拉上个助力,小三儿肯定是不要想了,而晴儿,裕王府可是正儿八经爱觉罗家宗室,还是宗室长辈,即便她想攀也不一定攀得上,即便晴儿嫁过去了也不一定吃得住,婉儿就不用说,弘昼是个滑溜姑爸爸也不是吃素,她没必要拉着脸去撞这个钉子,闹得不但助力没拉上还得了不讨好,如此之下,可不就只剩下咱们兰儿了么?” “主子,您意思那头竟是……” “八/九不离十,咱们家虽然这么多年之间也不声不响发展了许多旁人不知道势力,可是从明面上来看总归是平平,而兰儿亲生父母早逝外家除却点嫁妆之外没得半点扶持,再加上长春宫那位深知兰儿与我母女情深,若是真得逞了,岂不是就等于那外头让硕王府借着尚主荣光站稳了脚跟,里头亦能借机挟制我么?” 想着近日来种种,以及放御花园里头弘昼和多隆颇为古怪举止,景娴不由得开始满腹阴谋论—— “盯着他,死死盯着那小子,小辫子就抓没小辫子就是制造一两个也得抓上,总归要让他知道这惦记上了不该惦记人有什么后果!” “是,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去办。”—— “爷,今个儿回得怎么这样早?不是皇上宣召你们进宫去考教那些个子弟么?可看到什么合意……咦?您脸色怎么这样差?” 宫里头因着御花园那场闹剧而各宫各院都不太平,这宫外头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裕王府中,只见这憋了一肚子邪火广禄不吐不发起了飙—— “别提了,一提这事儿本王就火大!” “呃?这是怎么了?” “本来看着皇上这几年静下了心,虽说不上将前朝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可到底比起当初有了些样子,宗室里头还颇有些安慰,可今个儿却真是让咱们大家伙开眼了,将考校地儿放御花园就算了,招着一溜儿后宫娘娘屏风后头旁观也算了,出题目文不文武不武是点奇怪取巧亦是罢了,可咱们谁都没料到皇上竟是会命人假扮刺客试探众人武艺,这,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哈?假,假扮刺客?” “你也不敢置信对吧?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这一个盛世之君竟是会效仿那亡国之君干出这般儿戏之事,而且闹了这么一大通幺蛾子,若是真试出来个所以然了倒还罢了,可实际上试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不考国策不考四书五经,偏偏是什么明明白白模模糊糊,什么一年生几人死几人,这,这哪里像个帝王出题儿?甭说是那些个小,就是我听到这题儿都愣了,只有硕王家那个小子没皮没脸往上凑,你是没瞧见,皇上夸那小子时候,叔王们脸色都气绿了,估计是因着那会儿人多事乱才没当场发作出来!” “您怎么越说我越是糊涂了?” 若是广禄前头那一大串只让硕王福晋觉得不敢置信颇感讶异,那么‘硕王家那个小子’几个字就全然只剩下心惊了—— “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硕王府头上去了?硕王家小子,可是那个皓祯世子?” “可不就是他?” 广禄对于十年前硕王府发生事儿全然不知,自是不知道自己轻飘飘一句便自家福晋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还气哼哼一把接过话头—— “也是个半大小子了,北京城统共就这么大,平日里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到过,这一到了尚主就什么好听名声都来了,前头那公然殴打宗室帐还没跟他算呢,这会儿又自鸣得意了起来,做了个打油诗投机取巧应了会景,就文武双全,我呸,真当咱们大清没人了?” 广禄说得火大,自顾自之间竟是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福晋僵硬脸色,反而像是还嫌对其打击不够大一般抛下一句—— “看皇上那副满意劲儿,估计是把这小子纳入备选额驸名册里头了,也不知道到时候是哪个公主会倒了这个霉去,反正不管怎么着,你近日多去慈宁宫多走动走动,千万不能让圣母皇太后听信了一面之词将咱们晴儿给推出去。” 备选额驸?晴儿? 裕王福晋一早就知道皓祯不过是个偷龙转凤回来假货,这差不多十年先入为主观念之下,自是从来就没把对方当真正勋贵子弟看过,如此,先前听了那么一大段也只是觉得这硕王府胆子也忒大了,竟是拿着个假货宫里头鱼目混珠,难道就不怕来日被人捅出真相被扣上个欺君帽子,闹得满门遭殃?可是听着广禄这般连消带打一番话下来,却是让她突然醒悟过来—— 她知道这是个假可旁人不知道啊! 不管那皓祯广禄口中多么不堪多么无用,但从客观上来看他总归还算是个拿得出手主儿,再加上中宫推波助澜,说不定就真是坐实了这额驸之位了,中宫别有心思,三公主是肯定不会白白落自家,娴贵妃又握着后宫大权肯定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羊入虎口,婉公主就是不用说,和亲王那般看不惯富察家而母后皇太后也是与中宫不合,定然也不会白任由富察家妄为,如此算下来,可不就只有自家晴儿了么?慈宁宫那位向来与晴儿不亲,心里头小算盘又比谁都要多,谁又能说得准她不会为了自己利益而将晴儿拱手推出去? 裕王福晋彻底慌了。 若是自家女儿真嫁进了硕王府,且不说自己宝贝了这么多年金枝玉叶到头来配了个假货糟蹋不糟蹋,光是硕王府里头那个惊世秘密便就是定时炸弹,如果将来有一日被人捅了出来,岂不是不但祸害了他自家一门上下还拉上了晴儿陪葬? “福晋,福晋?” “呃?” “你这是怎么了?不声不响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裕王福晋越想心里头越乱,越想心里头就越是没谱儿,可正是如此也让她下定了决心,打定了主意,咬着牙抛下一句—— “就是想着您先前话儿,您说得对,咱们不能放任不管,不能让晴儿白白受了难去,明个儿,明个儿我便进宫!”</P></DIV> <TR> 156帽儿胡同情意绵 宫里宫外人马都因着皓祯而纷纷动作了起来,而早已先行一步弘昼多隆二人自然没闲着,直接就把目光瞄准了白吟霜——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呢?” “嗯?” 自卖身葬父一事之后,白吟霜和皓祯这命里注定两个人便彻底接上了头,料理完白胜龄身后事又坟前狠狠哭了一通,得了皓祯满心怜惜白吟霜自然而然就被前者做主安置了这帽儿胡同里—— “没什么,不过是寻思着做点什么活计打发打发时间。”摸着手中柔顺白狐毛,“世子爷去年狩猎时候打到了只白狐,可他心地善良不忍下手还是将它放生了,只留下了这么撮白狐毛,我思来想去,便想着做个绣屏,也算是对世子爷为我做了这么多事一点小小回报。” “什么?回报?就这个?” “我本就身无长物,原本龙源楼还尚算能赚到点银子维持生计,却不料却是出了那等子事,曲儿唱不了了,爹爹也走了,若不是世子爷乃良善之人好心安顿我,我怕是只能流落街头了……” 看着香绮瞪大了眼睛,白吟霜眼底深处划过了一丝不悦,面上却是柔弱非常。 “我知道这绣屏算不上什么珍贵东西,皓祯公子身为王府世子看惯了好东西也不一定能看得上眼,只是这总归是我一番心意不是?”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吟霜心里头有着自己盘算,她不会蠢得掀开对自己有利柔弱外表把什么都对人说,而同样怀揣着别样目接进其身边香绮自然也有自己使命,听着这话,心里头有了计较,眼波一闪之间不由得将话锋一转—— “只是你既然知道世子爷是王公勋贵,平日里定是没少见过这些好东西,那么他又怎么可能是图你这点子心意呢?难道你就明白他真正想要心意是什么?” “……什么?什么真正心意?” “哎哟,我小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世子爷是心地好不假,人也正直大方,可是你当他真是觉着你可怜才处处为你上心呢?若仅仅如此,帮着料理完白老爹后事再给你点盘缠便算是仁至义了,又何必既出钱又出力?你真当这有钱有势公子哥都是闲得发慌呢?” “你,不许你乱说!” 白吟霜心里头有了数,可面上却是一副闪闪烁烁模样儿,然而能被多隆瞧上插过来香绮又怎么可能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不但没就此住了嘴,反而越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越说越直白—— “小姐,香绮命不好生下来便是个没福气人,而大福气便是遇上了小姐你,不用再以乞讨为生,有了个地儿遮风挡雨有了口饭温温饱饱这些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事儿,可是小姐你不同,你这样好心这样善良人,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后福?” 拉着白吟霜手,香绮将话说得‘掏心掏肺’。 “香绮这么多年来一路乞讨也算是见过了不少人不少事,于这心思盘算上头总归是要比小姐强上一些,我这么说,并不是要你就去算计什么图谋什么,只是你如今年纪也不算小了,不为旁也总归得为自己考虑考虑不是?你是个清高人,情愿受苦受难也不愿意委身于那八旗纨绔,这点我很是敬佩,只是世子爷并不是那些只会仗着家族余荫庸庸碌碌人,他有才华有人品对你亦有情,难道,小姐就没有一点触动?” “你,你不要乱说……世子爷那么高高上,我却这么卑微这么渺小,我能够得来那么一点半点怜惜已经足够了,哪里还敢想那么多?” “小姐!” 香绮也算是见过世面人,鱼龙混杂见过高官富贵见过,装腔作势见过欲拒还迎亦是见过,可是看着白吟霜自作聪明得一副柔弱纯白得不行小白兔模样儿,胃里头还是忍不住翻了一翻,抛下这么两个字缓了好半晌才再度接过话头—— “那你就甘心随随便便找个升斗小民下嫁?我不是说平平淡淡日子不好,可是你也知道,外头打你主意人不少,你又惹上了那么什么贝子,到时候若是他们想要强欺于你,谁又可以保护你?难不成被他们占了便宜你再找根房梁去了断性命么?这样你又怎么对得起世子爷一心一意为你抗争到底?” “可是……” “不要可是不可是了,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有什么大见识,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到底还算看得清什么是真情什么是敷衍,正如同小姐你对我一般,就是因为你对我推心置腹处处为我着想我才会没事找事与你说上这么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依我冷眼瞧着,世子爷是对你有情,眼下里只看你想不想要领这份情了。” “领情?我该怎么领?” “世子爷已经有两日没有过来了,虽说一应吃食物件没少托人送来,可人却是没登过门了,依我看,与其你这儿劳神费力绣什么绣屏,倒不如琢磨琢磨怎么让世子爷来上一趟,毕竟,这只有面对面你才能想清楚是不是想要这份情,开始这份情。” “让世子爷来上一趟?” 白吟霜哪里不知道万事都得皓祯来这里才能够继续得下去?不管是为了身世秘密也好,还是为了下半生依仗也罢,正如同香绮所说,总归要见得上面能够说得上话才能交得上心—— “我何尝不想他过来?只是我一个平民老百姓又有什么法子去拉动堂堂一个世子爷?所能做除了等还能怎么办?” “你……” “白姑娘,咱们世子爷来看你了!” 也不知道是冥冥之中注定了还是怎么,二人正这么说着,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听到门外传来小寇子那熟悉又洪亮声音,直听得这屋中一主一仆心中一震,连带着赶紧起身—— “您,您来了,哦不,见过世子爷,给世子爷请安。” “这是做什么?” 皓祯本身就不是个看重礼教规矩,再加上这帽儿胡同也是他心中存了私心不该被任何世间俗物所玷污地方,看见白吟霜和香绮这番模样儿不由得皱了皱眉,连忙将面前人拉了起来—— “你们学了这些礼拘拘束束给谁看,难不成我你们心里就是这样看重礼节和身份人?还不赶紧起来?” “不,我不是个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希望你明白你并不比谁卑微,我是亲王世子不错,可那又怎么样,除却这些个光环之外我与你不还都是一样人?以后就不许我面前闹这些个东西。” “世子爷……” “好了,不说这些,你们这几天还好么?” “好,我很好,您本来就为我们将一切打点得仔细,常妈也很是照顾我们,我们能有什么不好呢?只是,您瞧着却是有些不好,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御花园里露了好一回脸,得了弘历大力夸赞,从紫禁城出来之后不光是皓祯本人,连带着整个儿硕王府都走路带着风,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硕王府一门身为王府看似是满门勋贵,可是实际上一般人臣眼里头总是有些瞧不上这些外八路王爷,宗室王亲就是亦然,如此,眼见着皓祯胆大包天将拳头挥到了爱觉罗家人脸上,本就心里头存着了不痛,再加上皓祯御花园里头处处配合着弘历不着调抢风头模样儿,成见厌恶就越发深,两两相加之下,自然是没少暗地里给他们穿小鞋明面上多番排挤挤兑。 想着阿玛额娘抱怨和自己亲耳所听那些个嘲讽,竟是句句直指他一个外八路王公世子居然心比天高一心想要攀上宫中公主,也不怕被风折了腰骨,皓祯只觉得心里头窝气极了,可看着白吟霜这幅天真茫然模样儿,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后只得实看不过眼小寇子抢过话头—— “别提了,都是一帮子眼红妒忌主儿,看着咱们世子爷皇上跟前得了褒奖,就心里不平衡明里暗里想要往咱们世子爷头上泼脏水,哼,真当皇上没眼睛呢,就他们那样也妄想着娶公主,什么玩意儿!” “小寇子!” “奴才说是实话嘛,他们不就是心眼小觉得您抢了他们风头么?没文采就算了竟是连点基本气度都没有,皇上怎么可能选他们做额驸……” “行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出去守门去!” 小寇子话说得并不错,可是皓祯说不上为什么,心里头就是不愿意让白吟霜知道自己将要尚主事儿,不由得再度打断了对方话头,抢着解释道—— “你不要听他胡说,不过是前朝有些子烦心事,让我心里头有些不痛罢了,我也不是那心胸狭窄人,睡一觉起来便没事了,你无须太过担心。” 娶公主?做额驸? 白吟霜面色如常,可心底里却是被这几个字给彻底震住了,她虽然没什么过多见识来京中也不算久,可是常妈有意无意唠嗑和香绮刻意为之提点之下,她却总归是明白什么叫做尚主什么叫做额驸,明白身为额驸若非公主五年无所出根本就无法纳侧规矩,想着自己筹谋和对未来计划,顿时之间,不由得如临大敌,亏得多年表里不一模样儿才没将情绪显露出来,得了个缓气功夫—— “吟霜不担心,我又有什么好担心呢?我虽然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懂得那些个王公勋贵心里头是怎么想,可是就依着我先前对他们所见所闻,我却总归相信错人不会是您,如此,您又何必用他人错处来烦扰自己,白白弄砸了心情呢?” “哦?你怎么会这样笃定?” “因为吟霜相信您啊,也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您与我非亲非故,却愿意为了我一而再再而三与他们抗争,一次两次解救我于水火之中,吟霜心里,您是个英雄,是个谁也比不上英雄,这样您,又怎么可能不如他人呢?正如小寇子所说那样,我想,这也是因着他们嫉妒你吧?” “我哪有你所说这样好?” “怎么没有?我说就有,难道您以为吟霜仅仅是为了哄您开心或是奉承您才这样说么?不,我不是,我所说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 “白姑娘,能够得你这样知我懂我明白我红颜知己,真真是我皓祯三生有幸,谢谢你,谢谢你相信,谢谢你认同,我很开心,也很感动,真!” “世子爷……” “不要叫我世子爷,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权势太多压力和太多嘲讽,纯洁美好你不应该被这些东西所污染,叫我名字,叫我皓祯!” “皓,皓祯……” 一人本就心中有意又正逢低落,一人心中有计又如临大敌,两两相加之下,二人不由得一拍即合,听着白银霜软软糯糯念出自己名字,再映衬着屋中这摇摇曳曳烛火,因情顺势一把抓住对方柔若无骨手,皓祯心彻底沦陷了—— “吟霜……”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精彩!</P></DIV> <TR> 157雪如洞悉波澜起 皓祯帽儿胡同里与白吟霜一夜缠绵好不活,可是再缠绵再活天亮了之后还是得回府,皓祯还没傻到头,知道以白吟霜身份而论家中怎么都不可能会接纳她,可正是情浓那份心绪又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就此放任坐视不理,而脑中理智和情感就这样打着架还没理出个所以然来,刚一条腿迈入自己屋中皓祯却是被屋中端坐着人给吓了个踉跄—— “额娘?您,您怎么会这儿?” 皓祯御花园考校之中表现出众,虽惹得宗室勋贵之间有颇多不满,可是于皇上于富察明玉还是十分满意,是以,这两日雪如便没少被宣召入宫商议皓祯终身大事,而好不容易昨日刚议出了点眉目满心欢喜想要跟自家儿子商量一番,来到屋中却是半个人影都不见,等啊等,枯坐了一夜等得心火大盛,终于见到人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得了这么一句劈头盖脸话,雪如不由得整张脸都绿了—— “我怎么会这儿?怎么?我还来不得这儿?” “不不不,儿子,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时辰还这样早您就过来了,可,可是有什么事儿?” 皓祯心里头本就有鬼,一听这话儿就是心虚,下意识便想要转开话题躲过这一遭,然而雪如也不傻,一看对方这幅模样儿就知道事有蹊跷,不由得猛地一拍桌子—— “事儿?是,原本是有事儿找你,可眼下里却有为重要事儿,你也别打算遮着瞒着,老老实实说,你昨个儿一晚究竟去哪里了?” “我,我……” “北京城统共只有这么大块地儿,能跟你拢得上边来来去去也只有那么些人,你是自己说还是要我去查?!” “别,我说……” 雪如本就不是个吃素主儿,甭管这让外头人多看不上,王府里头总归是说一不二,再加上那咄咄逼人气势和放出来狠话,深知其中利害皓祯也不敢再做隐瞒,咬着牙干脆豁了出去—— “我,我昨个儿去城西帽,帽儿胡同了……” “帽儿胡同?什么地方?去做什么?” “那是一个姑娘住处,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没事儿时候我便会过去与她说会儿话陪她打发打发时间。” “姑娘?” 雪如也不是不知事儿人,一听这话儿就觉得有种不祥预感,口中话儿不由得说得越发急促—— “什么姑娘?竟是值得你一个亲王世子去作陪?!” “您,您可还记得先前儿子与多隆龙源楼里头闹起来那桩事?这事儿之中失掉了性命老翁叫白胜龄,而这位姑娘便是他女儿,她……” “什么?是那个卖唱?!” “不不不,您不能这么说她,她虽然身份低微,您眼里是个再卑微不过人,可是我心里,她却是那么善良那么纯洁那么无暇,是许许多多出身高贵女子无法比拟,她温柔可人善解人意,一切一切真真是让儿子情不自已,难以自禁啊!” “什么?情不自已,难以自禁?!” 雪如被这话儿惊得脚下一踉跄,多亏一旁秦嬷嬷眼疾手扶了一把才没一头栽了下去,可此时此刻她却是根本没那个功夫去庆幸,反而猛地上前一步逼问道—— “那你,你跟她到哪一步了?” “我,我们……” 雪如心里,皓祯虽非她亲生骨肉,可是因着他出世不但是解决掉了当时那个波及到她地位翩翩还给她带来了无上荣光,她对皓祯却也称得上是掏心掏肺,即便这其中不乏利用不乏利益关系,可是十多年来感情总归不是做假,如此,看着一向乖巧听话皓祯竟是做出了这样事情且还瞒了她个滴水不漏,雪如不由得气急—— “混账,你怎敢做出这样事情?你可知道为什么额娘眼见着你成年了也不往你房里头塞人?你可知道眼下正值皇上择婿关键时候?你可知道那丫头身带热孝若是一不小心被人抓住了把柄会给你惹来多大灾难,给咱们整个儿硕王府惹来多大灾难?!” “额娘,为什么您口口声声只知道尚主尚主,额驸额驸,您就一点都不关心儿子心里头真正所想么?你可知道儿子一点都不稀罕去当那劳什子额驸?” “……你说什么?!” “宫中公主从小就锦衣玉食被人捧手心里被人抬举到天顶上,她们哪里知道什么叫做真情什么叫做真爱,就是儿子委曲求全当了额驸也只会落得个双双不悦结果,但若是跟吟霜一起就不同了,吟霜是那么懂我那么明白我,只要跟她一起我就觉得有说不完话儿,有享不乐,如此,您又为什么硬要逼着我去当什么额驸呢?难道您硬要看着儿子不活,硬要逼死儿子您才满意么?” “你!” 雪如傻了,她万没有料到自己捧手心里头养了这么多年,放眼珠子里为其谋算了这么多年儿子到头来会跟自己说出这样话,顿时之间,不由觉得抱来到底是抱来,没得亲生一星半点亲,全然是个白眼狼,可是她心底里固然气得要死,固然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告诉对方现所享有一切荣华富贵都是自己恩赐,可是想着中宫话,想着大局,却还是勉强忍了下来,抛下一句不许再出府便眼不见为净拂手而去,直到回到自己屋中缓了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 “嬷嬷,我估摸着那个孽子是被外头妖精彻底迷了眼了,眼见着皇上赐婚即,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看着他将我数十年心血付诸一空,干等着那小子给我惹出天大麻烦去应付王爷怒火。” “那您是想?” “城西帽儿胡同?哼,你让人去备轿,我倒要去看看那个狐媚子是个什么玩意儿!” ------------------------------------------------------------------------ “小姐,恭喜你与世子爷终成眷属,世子爷走之前说过不了多久就要接你回府,你好日子可要来了!” “去,不许胡说!” “是是是,我不胡说不胡说,我去给你准备早点,毕竟啊,不然若是你瘦了世子爷可就要拿我是问了!” “你还说!” 帽儿胡同里全然不知危机马上就要逼近一主一仆正是打闹得欢,而眼见着香绮退出门外之后,白吟霜眼底深处是划过了一丝得色,只觉得这亲王世子也不过是如此,几句软话一番应和就将对方弄得不知道南北,且还自动上钩说要将自己弄进王府,然而还没等她得意多久想明白下一步要怎么做,却是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闹腾之声,起身朝门口一看,竟是只见一个身着华服满身尊贵妇人气势汹汹而来—— “你就是那个什么,白吟霜?” 雪如心里头存着事儿,动作起来自是飞,而马不停蹄赶到帽儿胡同见到人之后,也不多说废话张口便直入正题—— “是,我是。” “我什么我?见着福晋难道不知道行礼请安?规矩没得礼貌都没了么?” “福晋?!” 昨个儿一夜白吟霜也不是白过,除了使劲浑身解数讨皓祯欢心,还旁敲侧击问了不少关于硕王府事儿,一听这话便马上反应过来眼前之人便是皓祯额娘,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也没见过太多贵人,一时之间,白吟霜不由得有点慌乱,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知道连忙跪下—— “是,吟霜给福晋请安,求福晋恕罪。” “免了吧,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你这句请安为了你这点礼,而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我想你也很是明白,你是个聪明人,那我也就打开窗户说亮话了,这里有五百两,足够你下半辈子嚼用了,只要你离开皓祯离开京城,便就是你了。” “什么?” 想着皓祯从未有过顶撞,雪如心里头本就窝着火,对这眼前人自然也是充满了敌意,仅仅是怕事情闹得太难看才压住了怒气,但即便如此,她也连对方容貌都不屑于看一眼就直接将来意说了个明白,只盼着刀斩乱麻,然而对于白吟霜而言,若是从前得了这么一笔横财或许她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她心中有着身世秘密急于求解,再加上皓祯又对她百依百顺许了她下半生荣华,她又怎么甘心因小失大?如此,便只见她猛地抬起头端着一脸不可置信—— “不,我不能走,我知道我与世子爷身份上有着天壤之别,他是亲王世子,是王公勋贵,而我不过是个卖唱女子,地位低微,可是我从没有奢望过什么,从没有图谋过什么,只是盼着他能够想得起我时候过来走上一走看上一看,只想当自己是只小猫小狗一般呆一个角落里默默注视着他我便心满意足了,您,您是那样高高上,那样高贵仁慈,又何苦要与一只小猫小狗计较呢?” “这是什么鬼话?什么小猫小……” 雪如本就窝了一肚子气,被皓祯顶撞了一番不算,眼见着一个地位这样卑微戏子也敢违背自己话,不由得怒上添怒,抬头便准备抛出狠话,可是这话儿还没说完,却是被白吟霜容貌给恍花了神—— 这女子怎么长得这般眼熟? “真,我真是这么想,您相信我,我从未想过要破坏他生活,干扰他生活,没有想去妨碍什么,我只想待这儿小院子里耕耘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世子爷说您是这世间为仁慈为良善人,求求您,便成全了我吧!” “成全你?成全了你不就等于毁了皓祯一辈子?!” 原本雪如还苦想究竟是什么地方见过这丫头,怎么生得这般面熟又面善,然而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对方冒出来话给打断了思绪,再度点起了心中火—— “你口口声声说不破坏不干扰不妨碍,可你知不知道你出现已经是个大妨碍了?为了你,皓祯先是不管不顾跟多隆打了一场一路从宫外闹进了紫禁城里,而好不容易凭着自己真材实料皇上跟前拉回了点颜面,又叫嚷着不要娶公主不要当额驸心心念念只记挂着你,你说这样我岂能容得下你?” “我……” “你不用多说废话,现我只问你一句,走还是不走?!” “不,我不能走,我真……” “那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来人,给我打,狠狠打,打到她肯走为止!” “啊!” “天哪!” 能够把住整个儿王府大院数十载,除了个翩翩之外再无别女人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雪如自然有着她手段,一声令下,便只见两个粗壮嬷嬷抡圆了胳膊不由分说直接呼了上去,可不得不说白吟霜也不是个吃素,已经落到了这份田地依然不改口风,反而一边闪躲着一边辩驳着—— “福晋,您,您是那样高贵,那样仁慈,啊……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难我呢?我不能走,真不能走啊,我答应了世子爷,不能走啊……” “你!” 雪如气红了眼,若不是顾忌着身份简直恨不得自己也上手打上几巴掌才泄愤,抖抖索索指着白吟霜—— “你们都没吃饭哪?给我往死里打,我倒要看看这丫头嘴这么硬,是不是命也有这么硬!” “是!” “福晋,即便您真容不下我,也,也大可不必这样来羞辱我,只要我活着,我便不可能会离开世子爷,但若是我死了……” “啊!你这是做什么?” “赶紧拦住她!” 白吟霜深知容貌对于一个女子重要性,也知道再这样闹下去自己肯定讨不了好,便想着置诸死地而后生用不知从哪儿来力气猛地掀开了两个嬷嬷,直接往一旁柱子上撞去,而两个嬷嬷也不傻,一看情形不对便连忙三步并作俩想要拉住她,电光火石之间,竟是只听到‘撕拉’一声,扯破了白吟霜衣裳,而若说先前只是因着白吟霜面容让雪如有些恍惚,那么瞧着她肩头那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梅花烙印,雪如便是彻底愣了—— 怎么会这样?! 十多年之前她为了稳住王府里地位,又担心一脸生下了三个女儿自己敌不过翩翩肚子,生生成就了对方,便想出了个狸猫换太子昏招,用自己亲身女儿换了从外头买来皓祯,只是也不知道是出于何想,亲生女儿被抱走之前她用当年岳礼送给自己梅花簪子此女肩头烙了个烙印,而这个烙印就刚刚好与白吟霜肩头这个如出一辙……回想着缠绕了自己十余年心结,和活生生站自己眼前白吟霜,雪如只觉得脚下一软。 “福晋!” “不要打了,都停手不要打了……” “福晋?” “吟霜是么?你名字是吟霜?” “……是。” 碍着场这么多人,雪如压抑着心中激动,勉强维持着表面平静—— “好孩子,方才我只是试你,毕竟,皓祯身为亲王世子,又不谙世事,我作为额娘只怕他被人蒙骗了利用了,只至刚刚见到你宁愿以死明志也不愿意离开皓祯,方确定了你用心,好孩子,是我错怪你了。” “福晋,您……” “你不用怕,我也想通了,既然你对皓祯一往情深,皓祯也对你心心念念,我也不必做这个恶人来棒打鸳鸯,总归成全了你们便是。” “这是真么?福晋您真成全我了?”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刚刚可伤着哪里了?这儿条件太简陋了,你还是先随我一起回王府再从长计议吧?” 虽说雪如勉勉强强将话儿圆了回来,可是这一前一后对比却实太过鲜明,容不得人不多做他想,落身肩使命香绮和常妈眼里就是如此,看着眼前这二人突然和睦起来模样儿,香绮和常妈不由得几不可见对视了一眼—— 这硕王府果然有古怪!</P></DIV> <TR> 158翊坤宫中明真相 “容嬷嬷,家中传了什么消息进来没有?” 自御花园那一场闹剧之后,宫中就几乎没人不知道那是打着考校八旗名头实为替公主们择婿,眼珠子自然没少盯上了出了风头富察皓祯,而随着各宫各院往长春宫走动越发频密,心中本就不安定景娴不由得有些着急上火—— “这都隔了好些天了,宫里头那些个有事没事都跟蜜蜂闻到了蜜糖味一般奉承了起来,皇上往长春宫亦是一日比一日跑得勤,我寻思着旨意怕是没几天就要下了,难道外头还没得半点消息?” “主子您别着急,今个儿一早老爷上朝时候便借机给咱们人传了话,说事儿已经有眉目了,而您也大不必紧张,那世子爷可是没令您失望,小辫子满头呢!” “哦?” “正如您所料那般,那硕王世子虽然从表面上来算得才是清俊之辈,不光是做风正派就是屋中也没得个人,先头可谓是得了命妇们称赞,只是也不知道是那硕王福晋弹压过度还是世子爷本来就身带反骨,这宗室勋贵对他颇有看不惯时候竟是外头养了个外室,那女子想来您也有所听闻,就是他和多隆贝子打闹之中丧了性命那个老翁女儿。” “她?那个龙源楼里头唱曲儿?” “正是,说起来那女子也是个有能耐,龙源楼中就惹得他们二人不顾颜面动起了手不算,后来是直接来了一招卖身葬父,那可怜兮兮模样儿竟是直将那世子爷三魂勾去了七魄,料理完后事便直接将人给安置了城西帽儿胡同里,听那住附近百姓说,隔不上几日那世子爷便是带着大包小包过去一趟,接着便是满屋曲乐之声,全然没得半点守孝模样儿。” “呵,她有没有能耐我管不着,只是那个富察皓祯倒还真是个大胆,明面上惦记着公主私底下竟勾搭着戏子,居然热孝没过就闹出了这般不堪入目之事,他还真当自己做得滴水不漏能瞒天过海呢?”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老爷说等今个儿下朝之后就准备去找巡城御史张大人喝上两盅,那张大人可是个正直不阿有胆子血溅三尺主儿,以往就没少大朝会时候下主子爷脸子,等到到时候这事儿一捅出来,前朝能少得了热闹去?” “阿玛向来将事儿想得仔细,我自是没得什么不放心。” 看着景娴慢慢松开了紧皱着眉头,容嬷嬷心中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正这么说着,却是只见她猛地一拍额头—— “哦对了,奴才还险些忘了,据说今个儿一早那硕王福晋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消息,竟是领着人一路杀去了帽儿胡同,而那院门虽是紧闭着,可外头却仍是听得到打打闹闹声音,估计是知道了世子爷与那女子二人事儿动了真怒了,只是这说来也奇怪,按理来说硕王福晋既然得了长春宫指点,知道这择婿一事正当紧要关头之上,眼见着横生出这样波折必是少不得要动真章饶不了那个女子,但据那住附近人说,那硕王福晋不但是没将那女子赶杀绝,还一副体恤开通模样儿直接将人领会了硕王府,您瞧?” “可别是想着隔墙有耳不方便太过大张旗鼓,想提溜回府杀人灭口一了百了吧?” 景娴虽然打心眼里瞧不上雪如,也从未太过将对方放眼里,可是这一码归一码,不管怎么说其都是个亲王福晋,掌家决事数十年下来总归是少不得有自己手腕,再加上眼前局势杀一个平民老百姓便能够堵住悠悠之口给自家儿子换来个锦绣前程,这番猜测自是就顺理成章了,如此之下,景娴不由得再度皱起了眉—— “若真是被她先行了一步,那这事儿可就真难办了,毕竟现下里没有实际证据,即便那唱曲女子左邻右舍没少见他们种种行举,可平民其言却总是有些难登大雅之堂,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被那富察家人反咬上一口……” “主子,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他们无风无波躲过这一遭吧,不然若是不幸被您言重她们真瞧上了兰公主,咱们岂不是要栽上了一回狠不止还赔上了公主幸福?” “这是自然,我先前不是说过么?抓得到小辫子好,而若是抓不到给他制造上一两个也无妨,螳螂捕蝉黄雀后,我就不信那硕王福晋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 “是,奴才这就着人去通知老爷。” “嗯,你一并告诉阿玛让他也甭急着去找那张大人,总得将外头收拾妥当打点妥当了才好进行下一步,反正跑不了就是这两天事儿不是?” “是,奴才明白了。” 看着自家主子一副胸有成竹模样儿,容嬷嬷也算是放下了心中大石,可是还没等她福身告退下去忙活却是只见李嬷嬷面色颇为微妙走了进来—— “主子,裕王福晋来了,现正门外候着,说是有要事求见。”—— 景娴担忧着兰馨从而对皓祯此人事事上心,同样记挂着晴儿且还得知惊天秘密裕王福晋自然就是不敢耽搁,天刚一亮就急匆匆递了牌子进宫,而去宁寿宫慈宁宫连带着长春宫请安这一路上她也没少思忖着到底要将事儿捅给谁知晓寻求谁帮助—— 宁寿宫位高权重,稳坐着后宫第一把交椅那拉太后亦是多年以来行事公正,按理来说是佳人选,可成也萧何败萧何,裕王福晋不傻,她知道此事一旦说出口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没证没据之下也不一定能达到自己预料效果,反而搞不好会被扣上个知情不报帽子连累裕王府满门,如此,若想要保住自家女儿幸福又要保住自己一门安生就必然得互利互惠,然而那拉太后眼下里已经尊贵至此,即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争也可以得一生荣华和满朝敬仰,这般之下,对方又怎会为着裕王府一点权势而隐瞒下这样重大事? 而其次钮祜禄氏虽然多有所图,裕王府势力也足以让她为以所用,勉强称得上能各取所需同时晴儿又养她膝下算是晴儿婚事上说得了话人之一,但好死不死偏偏是个拎不清主儿,一心想跟宁寿宫争长短论高下就罢了,所出招儿还一次比一次要昏庸,如此不稳妥之人,又怎么能让人放得下心交换这样惊天秘密?别说以钮祜禄氏向来不怎么稳靠人品,今个儿能为着一时利益帮她一把扶她一把,来日说不定就会为着多利益将她连带着裕王府一门上下逼上梁山。 富察明玉就不用说,身为富察家人又正对硕王府一家热着心,若仅仅是让皓祯当不了额驸换取裕王府一门支持倒也就罢了,可事儿那般紧要又那般重要,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之下,她也不可能会为了捡个芝麻就丢掉西瓜,还从而连累上自家满门不是? 如此这般,思来想去之下,裕王福晋不由得将目光放到了宫中第四尊贵女人,景娴身上。 娴贵妃于雍正年间入侍,这么多年来一直平平稳稳,别说什么大错就是连芝麻绿豆大小错也从未见她沾惹上过半分,不光是得了主子爷青眼以待得了内外命妇交口称赞,就是宫中奴才也是对她尊敬有加,如此看来,至少从人品上来说是比慈宁宫和长春宫都要信得过,而其二,她身为贵妃却一直掌皇后之事统辖六宫,宫中大大小小事儿皆是要由她先过一过眼,再加上其膝下亦有一待嫁公主,择婿一事之上主子爷怕是也少不得要问上一问她意见,算是个说得上话儿正主,而重要,她身为母后皇太后族侄女儿,乌拉那拉家这一辈希望,若是此事由她兜着,即便将来东窗事发,宁寿宫那位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都不会坐视不理,必然是会要拉上一把,这样也就变相得到了宁寿宫支持和庇护,想了这么一通下来,又再想不到其他什么合适人选,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裕王福晋不由得打定了主意直往翊坤宫而来—— “奴才请娴贵妃安,娘娘千秋万福。” “福晋请起,福晋一向是个忙人,除了逢年过节也鲜少能够见上几回,今个儿来了便不要拘束,权当是与本宫话话家常便是。” 景娴心中虽知对方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将话儿说得漂亮至极,言罢还不忘朝一旁碧蓉点点头,示意其扶裕王福晋坐下—— “娘娘言重了,奴才不过是理着王府里头那一亩三分地,若说忙这哪里比得过管着这天家六宫娘娘?” “说起来本宫与您也没得机会好好说上过几句话,这一说起来么,倒还真是觉得姑爸爸说得没错,您啊果真是个伶俐人儿,看样子得借着这个机会向您好好偷偷师,也方便让我去姑爸爸跟前卖个好。” “娘娘这话儿说得?这甭说宫里头,就是宫外头也没人不知道母后皇太后娘娘看重就是您,而您也像极了娘娘当年稳妥公正模样儿,若不然奴才也不会巴巴来走上这一遭了不是?” “哦?” 景娴没想到对方会这样急不可耐说不上两句便直入正题,然而心中虽颇感意外,面上却仍是端着一张温和笑颜—— “福晋有话不妨直言,若本宫真能帮得上手自是不会多做推脱。” “能得娘娘这番话奴才便安心大半了了,只是……” 裕王福晋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心里头总归还是有点没谱儿,看着这满殿奴才就是觉得如芒背—— “只是容奴才大胆一回,奴才实有要事要说,望娘娘能够屏退左右!” “呃?” 裕王福晋身为宗室长辈,平日里自然都是一副稳重端庄模样儿,说话亦是通透明白滴水不漏,如此之下,眼见着对方竟是硬着头皮将话说到这份上,景娴虽有狐疑却还是照着对方所求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等到偌大正殿之中只剩下彼此二人方才接过话头—— “福晋可以说了?” “娘娘,身为满洲大妇,生来便都是一副爽爽利利性子,您是如此,奴才亦是如此,是以,奴才也不与您说那些个套话打那些没用太极了……咱们裕王府身为宗室王亲,虽不是铁帽子王那般世袭罔替,却终归是承了圣祖爷恩至今不失荣光,而历经三朝到如今第四朝,权势虽也不至于滔天,可各路关系人脉却也称得上是遍布大江南北,说句直白,只要咱们不闹出那罪犯欺君大事或是意图不轨拉营结派,便少不了一门尊荣富贵,只是这一朝天子一朝臣,鸟雀尚要择良木而栖,良臣自然也想择一英主而立,娘娘这般聪慧,可懂奴才意思?” “我明白您意思,只是……” 宫里宫外只要是能拢得上点权势就都爱将话说得含含糊糊,以方便万事留一线,眼见着裕王福晋竟然将话说得直白至斯,景娴不由得大感意外,只是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也已经由不得她再回避,只能收了原本脸上笑意郑重其事了起来—— “只是我不明白是,这外头良木不少,宫中英主亦不乏,怎么您就偏偏看上了我呢?” “娘娘是个聪明人,这一点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只要稍微有点眼力见儿便都有分数,只是您既然问起了,奴才也明人不说暗话,太高奴才一门作用如同鸡肋,而其次奴才又信不过,如此,即便娘娘与奴才过往并无私交,突生此言显得很是有些唐突,却也唯只能厚着脸皮来叨唠娘娘了。” “如此也罢,只是有所出必有所求,若是我轻率应下到头来却帮不了你岂不是闹得两两不豫,倒不如如同您所说那般明人不说暗话,将来意说个明白,也让我心中有个分寸吧?” “娘娘是个痛之人,那奴才也不多做隐瞒了,说白了,奴才此番前来乃是为着硕王府皓祯世子。” 裕王福晋心里头紧张,嘴上也不由得将话说得飞。 “娘娘耳通目明,对于富察皓祯此人必然没少有过耳闻,然而他虽从明面上来看是个青年才俊之辈,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不光是与多隆贝子龙源楼大打出手,私底下还与那卖唱歌女多有牵扯于热孝之期做下了些有碍瞻仰事,若是这没牵涉到自身也就罢了,总归不过是旁人家家事惦记不得也不必要插手干预,只是经过御花园考校和中宫多番推崇怕是已然身额驸名单之列,这就容不得奴才不着急上火了……” “哦?福晋意思不愿意让晴儿趟上这遭浑水?” “娘娘聪慧,奴才一门到如今地位已不需再多多谋上什么争上什么,唯一惦念着便是儿女前程,三个小子倒罢了总归是儿大不由娘也有他们阿玛去操心,可晴儿却是不同,从小便被抱离奴才身边,慈宁宫那位又是个面热心冷,这般大事做额娘不操心谁操心?然而奴才思来想去,中宫算盘打得众人皆知,您和宁寿宫又多与中宫不合,想来是不愿意将孩子嫁入富察家,所剩便只有晴儿一人,若那富察皓祯有旁不好都没什么,毕竟咱们裕王府不是吃白饭又同宫外总是能够帮衬上一二,可重要,重要是那富察皓祯,他……” 话说到这份田地上,裕王福晋也顾不上什么心慌什么没谱儿了,借着心中这份急切干脆一咬牙便直接抛下隐藏了十余年这道炸雷—— “他并非硕王儿子,而是硕王福晋当年偷龙转凤而来孽子!” “……什么?你说什么?!” 话一旦冒出了头往下便好说了,裕王福晋不再隐瞒半分,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便将当年所见所闻全部说了出来,直将以为自己听岔了景娴震得半天都没有反应,好半天才抖索着手回过神来—— “混账,简直是混账,身为亲王福晋竟是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事情,即便她不是正儿八经爱觉罗家宗室,这也跑不了一个混淆血脉之罪!” 景娴原以为裕王福晋特特登门拜访不过是为了晴儿择婿一事,全然没有料到说着说着竟是会牵扯出这样天大阴私之事,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 “你也糊涂,你身为宗室王亲又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人,既然当年得知了事情真相为什么不当即就和盘托出,反而苦苦隐瞒了这么多年?你可知道事情瞒得越久惹出来乱子便越大?” “我知道,我哪里不知道?可是这凡事总归讲究个真凭实据,就凭着奴才府里嬷嬷一言之词就想要一棍子打翻一个亲王府这岂不是儿戏?我承认这里头也有我私心,盼着握住富察家这个把柄以备不时之需,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我却是压根就没寻到一点证据,又怎么去说与谁去说?若不是如今被逼得没有了办法,我又怎么会拼着被扣上个知情不报罪名来找您?” “可是你现来找我我有什么办法?即便我有心帮你也耐不住事儿已成定局了啊,你也知道,既然我们心中都有了分数,那兰儿和晴儿必然是不可能下嫁出去,而弘昼又与富察家有着化不开结定然也不愿意,所剩之下不就只有中宫小三儿了?嗯?等等……” 景娴之所以这般气急败坏,除了是因着这事儿让她始料未及,全然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也有着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因素,可是这事急则乱,话儿一理顺了却是让她不由得开始用另一个角度看待此事—— 既然是他们富察家所造下孽,为何不干脆就让他们富察本家人来还? 若是将和敬顶了出去,不光是解了燃眉之急,还可以将此事当一张王牌一般死死握手里,只要寻到了证据再寻到了契机,不怕一竿子打不翻富察家上下一门,到时候他们赔了人又失了势,岂不是两全其美? 心思念转之间,景娴将心底里算盘主子拨了个飞,同时又仔细从头理了一遍,发现只要将事儿做得周全点便确实是个里外收合算买卖,便就此打定了主意—— “罢了,你既然将这般大事告诉我知,又将话说到了这份上,我自是不可能会坐视不理,你且回去,我自有安排,总归是不会让你们吃了亏便是。”</P></DIV> <TR> 159一切一环扣一环 事关重大又迫眉睫,景娴自然是不敢耽搁半刻,送走裕王福晋且理清楚头绪之后,便飞动作了起来,直接唤人去请了弘历过来—— “参见皇上,皇上金安万福。” “起来吧,就咱们两个人何须这样多礼?” 虽然御花园事儿被批了个满头包,闹得面子上很是有点下不来,但是随着几天时间过去,听着满宫里头都交口称赞由自己考校出来富察皓祯,弘历心情自然也好了起来,再加上面对人又是一直信得过景娴,说起话来亦不由得多了几分轻松—— “不过话儿又说回来,今个儿这刮是什么风啊,竟是惹得咱们贵妃巴巴找上朕了?可是怪朕这些日子疏忽了你?” “您这话说得?您平日里不是忙得很么?又是前朝又是后宫,再加上近日择额驸之事,我哪会心里头没分数?难不成您心里我就这样小气?” 景娴心里头翻着白眼,实是不耐烦跟弘历这样你来我往,可是想着先头盘算却又没得办法,直将对方哄高兴了面色柔和了才后脚赶着前脚,恍若无意将话头扯到了自己所想之上—— “不过您说得也没错,我这儿确实是有档子事想让皇上跟着参谋参谋。” “哦?” “您是知道,这宫里头一旦有个风吹草动,那宫外头人便就跟打了鸡血一般一个赶着一个进宫,来来去去之下只差没将我这翊坤宫门槛给踏破喽,我一向是个心里头藏不住话,再加上近这宫里头传言又一波胜过一波,便亦是免不了跟着上心上眼……皇上,您到底是怎么琢磨这公主择婿一事呢?那富察皓祯可是额驸备选之列?” 原本景娴弘历面前所表现出来就是个处事精明心性却憨厚模样儿,景娴不打算改变这个印象不希望弘历因此而生出什么疑心,如此,即便她心里头再将这事儿转了好几个弯,可终落到嘴上却仍是一副直愣愣样子,而果不其然,弘历听耳里也没太往心里去,只当对方是因着兰馨着急上火了,一副心思好猜得很—— “这一转眼功夫孩子们就都大了,朕作为她们皇阿玛总是少不了要为她们盘算仔细,而虽然公主都有抚远蒙古责任,但且不说眼下里暂时没得那么多合适蒙古子弟,就是有,出于私心朕也不希望那四个丫头个个都去得那么远,便有心京中择一两个出挑。” 景娴作为后宫实际上掌权人,到时肯定少不了要全权操办公主下嫁事宜,如此之下,弘历便也不打算隐瞒心中所想—— “只不过上次御花园考校你也瞧见了,八旗之中拿得出手还真不算多,来来去去竟也只有那个富察皓祯尚算上得了点台面,再加上他出身背景都算是不错,便打算定下他了,你瞧着如何?” “我哪有您会瞧人啊?虽然隔着那屏风瞧得不算真切,可听着那谈吐和举止倒着实算得上是不错,只是……” 景娴虽然心中有数这四个额驸之中必是跑不了一个富察皓祯,可亲耳听见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突了一突,然而深知弘历性子她却也明白对方本就是个固执己见,若是这关头上去口口声声否定其所认准人,不但达不到自己目还会反惹得一身骚,如此之下,便只见她干脆反其道而行—— “只是这不错出挑人就这么一个,您到底是打算给谁呢?” “呃?” 看着先前景娴不但没有半分意见相左反而还极是认同模样儿,弘历心中本还有些得意,可还没等他来得及自卖自夸多说上几句,却是被景娴这状若无意一句话给说愣了—— 是啊,合适人选只有一个,可待嫁公主有四个,这到底指给谁呢? 正如同景娴和裕王福晋都心里算过帐一般,被点到了这一头弘历也后知后觉开始盘算了起来,虽说从关系上来说亲生小三儿肯定是要比其他几个养女来亲近和尊贵,可是剩下那三个也不是吃素,一个养宁寿宫,一个养慈宁宫,一个养翊坤宫,前头有老娘后头有爱妃,这该怎么抉择?谁都不是傻子,若是没得留京机会就罢了,可一旦有了谁会不争上一争抢上一抢? 而即便撇开这偏心不偏心亲近不亲近不谈,就光说各人背后背景,婉儿是弘昼闺女,自己嫡亲侄女儿,自打被自己抱养过来之后和亲王府上就再没生出过格格,再加上又养了母后皇额娘那儿,于情于理也总是得给她择上一个好去处,不然可算是宫里宫外落了埋怨;而晴儿呢,外头有个宗室说得上话裕王府做靠山,里头又养了他生身额娘膝下,两两相加之下他也不能不当回事;而兰儿一向乖巧听话,且又是忠臣烈士遗孤,再加上养了得他心景娴膝下,于公于私他亦是不好直接略过不顾;小三儿就是不用说,人都有护短心思,不管养女再亲近也总归是亲不过亲生,再加上眼下里这嫡嫡亲闺女又只得这么一个,从小看着长大,从还是婴孩时候就抱手里,弘历又怎么可能白看着便宜都落了旁人却独独委屈了自家闺女。 “皇上,皇上?” 看着弘历面色越来越纠结,景娴心中暗笑一声,可面上却是半分不显,只端得一副善解人意模样儿—— “我这儿倒罢了,虽然心里头也想兰儿能留京师平日里能多见上几面,可总归是不管从辈分上还是位分上都落了一成,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没有多去计较份儿,只是两宫皇太后却都是上了年纪人,养了这么多年下来定然也是生出了感情,留京里倒罢了,若是去得远了哪有不挂心不挂念?而皇后娘娘那儿也不好办,毕竟是有了身子人,先前又没了二阿哥膝下独独就这么一个闺女,看着她近日里没事便宣召硕王福晋便可知对此事有多上心,若是这时候让小三儿去得远了可不是给娘娘添不痛?孕妇是受不得刺激,说句不中听,若是受了刺激可该怎么办?” “这……” 景娴一番话看似是句句理,声声舍己为人,可是听弘历耳里却是越发糟心,只觉得这原本热饽饽成了手中烫手山芋,不要不行,要了又不知道给谁,苦思无果之下,竟是只憋出了一句—— “你说得不错,也多亏你这一番良苦用心,不然可就真……唉,容朕好好想想吧。” “这都是我该做,皇上切勿太过烦忧,恭送皇上。” 目送着弘历那一副倍受打击而去模样儿,完成了计划第一步景娴心中松了一松,然而这却并不代表她就没了后招—— “容嬷嬷,你让底下人去传点风声,也不要传得满宫皆知,只让慈宁宫那位心中有数,再让裕王福晋多往慈宁宫跑上几趟添上点柴淋上点油便是。” “主子?” “慈宁宫那位一心就想跟姑爸爸争个长短高低,没得机会都要制造点机会别说这白白良机送上门,加上全了她私心同时又能得到裕王府‘忠心’,这般有百利而无一害买卖你说她会不会去做?” “那宁寿宫……” “姑爸爸那儿我自有分寸,这事儿也不能瞒着姑爸爸,毕竟将来总是少不了东窗事发时候,不过眼下里重要却是要制造出个两宫皇太后互不相让局面去让皇上糟心,只有让糟心他才会上心,上了心到时候得了个出口才是急急下抉择,而到时候再让姑爸爸临门松一松口,为了顾全姑爸爸颜面皇上也不可能再合了慈宁宫意,所剩之下,可不就只有长春宫了么?” 景娴敲着桌案,面上一副成竹于胸。 “不过想要皇上坚定这番所想不横生出波折却还少不了一个导火索,富察家不是个安分,这一点你知我知前朝知后宫知,皇上自然也知,如此,若是让皇上察觉出长春宫那位想要借着这公主下嫁一事图谋上什么,你说皇上能没有计较么?” “主子英明,奴才明白了这就去办。” “不着急,事急则乱事缓则圆,长春宫那位不是个傻,若是被她瞧出了点道道岂不是难办?让咱们长春宫里头人将富察皓祯所作所为报上去,分光她心神才方便咱们行事不是?”</P></DIV> <TR> 160和敬命运由此定 景娴动作并不慢,即便宫中表面上仍是一片风平浪静,私底下却已然风起云涌。 先说富察明玉,她年纪本就不算轻了再加上当年魏碧涵黑手,此胎得来自是十分不易,费了她心思来周全呵护,恨不得太医院人就此扎根长春宫一日三请脉才好,而这时眼见着心中计划一步步成型一步步得计,她原是得意非常,觉得面子里子都收了,可还没等她得意上多久却是被底下人报来消息给唬了个心火大旺,只觉得自己能做都做了不能做也做了,到头换来竟是个扶不起阿斗,可事已至此也已然容不得她临阵变卦,一时之间寻不到为合适人,便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吞了这一遭,将宣来雪如一日三趟告诫提点,如此之下,自个儿这头都乱成一锅粥了,富察明玉又怎么可能还顾得上宫中其他动静? 瞒住了富察明玉此事就算是全了一大半,而其它也没让景娴多操心,一切皆如她意料之中。 那拉太后是个公正厚道人不错,坐上这个位子自身确不必再争什么也不错,但是事急则乱裕王福晋忘了关键一点,这年头谁人不是顾全了自己就要开始为家族考量?若真直白白将事儿捅去了宁寿宫,为着太后尊严和不落人话柄,那拉太后不一定会把事儿往自个儿身上揽,可是眼见着景娴承了此事且又将一步步算得仔细,于情于理于私心之下她却也不必将白来良机拱手送人,稍稍提点了景娴几句之后便自发自觉配合了起来,形成了一个两宫皇太后互不相让僵局,直将弘历给愁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主子爷,慈宁宫又来人了。” 钮祜禄氏不算傻,但就是太过于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以为全天下就自己脑子好使,她跟晴儿不算亲诸事也皆是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成,是以,这原本她也并不打算这晴儿婚事上头多做功夫,可是裕王福晋‘求’了门,又话里有话许下了诸多好处,钮祜禄氏自然是心动了,再加上想到宁寿宫那头也心心念念想要争这个富察皓祯,若真是被自己先一步抢到手,岂不是面子里子都得了,且还卖了长春宫一个天大好处? 钮祜禄氏心动了,但也不知道是得了裕王福晋‘提点’还是脑子开了窍生怕宁寿宫察觉此意别有后招,动作起来竟是不像以前那般冲动,而是采用怀柔政策与弘历拉起了家常忆起了母子情分,一日三趟着人往乾清宫里头跑,却殊不知越是如此弘历就越是烦躁—— “又,又来了?” “是,现人正外头候着呢,您……”见还是不见? 弘历本就不是一个太有担当人,所行所举多是为图一时痛或是一时意气,眼见着这事儿还没办成就惹来了两宫皇太后针锋相对,闹得乾清宫上上下下奴才都跟惊弓之鸟似,心里头后悔同时也少不了存上了些埋怨,可即便如此,出于孝道他却也不能将来人拒之门外,只能硬着头皮僵着脸色挥了挥手—— “罢了,让人进来吧。” 钮祜禄氏为贴身为信任是桂嬷嬷,一直以来这些个涉及到私人利益事儿也皆是由她一手操办,然而今日却不知道为何,来人竟是晴儿身边唐嬷嬷,而行完礼起了身之后唐嬷嬷也不惧,恭恭敬敬让身后小宫女呈上了一个食盒—— “圣母皇太后娘娘听闻主子爷近日里忙于前朝,连去后宫时间都屈指可数,怕您因此而累坏了身子便特叫底下人炖了参汤,让您一定要趁着热喝了。” “……皇额娘费心了。” 能得人关怀体贴弘历原本是应该高兴,可是想着近日以来钮祜禄氏各种行举他却又实高兴不起来,略带应付尝了两口便放下不提—— “皇额娘那儿可还好?近开始热了,皇额娘身子可还受住?” “娘娘一切都好,吃得多睡得香,底下人伺候得也心,晴格格是一直陪娘娘身边解闷,硬要说有什么不好也只是记挂着您,怕您有什么不好。” 唐嬷嬷本就是裕王府家生奴才,即便入了宫身慈宁宫心却仍然是向着那头,得了裕王福晋提点和吩咐,自然是将话儿说得别有深意,而果不其然,弘历一听这话儿就觉得心里头别扭极了,只觉得自家额娘怎么这般不明事理硬要把自己逼得没办法了才甘心?弘历心里头埋怨深,但唐嬷嬷话却并未就此打住—— “娘娘还说了,人到了这个年纪本应该是享享清福不再多过俗事,可偏偏膝下又有着晴格格要操心,养着晴格格呢就像当年雍王府里带着您一样,养了这么多年心里头也少不了有些舍不得,即便心里知道这公主下嫁不仅仅是家事还是国事,却也忍不住有点私心盼望着您体谅些,盼着您多去慈宁宫走上几趟。” 雍王府带着朕不是耿额娘么? 弘历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性子,见着对方步步紧逼将话儿说到了这份上自然心里头不痛得很,也不由得生出了点子反意,勉强点了点头打发走唐嬷嬷之后,是越想越觉得不舒坦,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促使他做下什么决断,却是只见一脸无奈吴书来又走了进来,抛下一句—— “主子爷,宁,宁寿宫也来人了。” 听闻此言,弘历算是彻底无语了,也没了心思再去盘算和深思,重重叹了一声,有气无力挥了挥手—— “奴才参见主子爷,主子爷万福金安。” “起吧,可是母后皇额娘那儿有什么吩咐?” 弘历被先前慈宁宫人磨光了性子,逼到了墙角,这说起话来便也懒得再打太极反是直接入了正题,而那拉太后身边方嬷嬷也不是吃素,一听这话儿心中便有了计较—— “娘娘哪有什么吩咐,不过是瞧着您这么晚了还未就寝怕您心里头存着事儿不痛,便想着让奴才前来劝慰您一二罢了。” “哦?” “娘娘说她反复思忖过了,原想着婉格格宫中养了这么久,又是和亲王嫡嫡亲闺女自家嫡嫡亲孙女儿,便少不了存了些私心想让格格留京中,也图个日后方便相见全了心中所念,可是这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娘娘却也看出了您难办,毕竟这合适人选只有一个待嫁公主却有四个,僧多粥少给了这个又亏了那个,全了这头那头儿又落了埋怨……” 方嬷嬷将话说得不紧不慢,却是字字深得弘历之心。 “娘娘说虽然这都是孙女儿,手掌手背都是肉,为了哪个亏了另一个心里头都少不了会不舒坦,可是十根指头却终有长短之别,和亲王夫妇现还年轻将来总是有机会再生下格格,而即便没有您也不会亏了自家兄弟去,她又何苦其中做恶人闹得两头不得好不说,还让您操了心神呢?” “母后皇额娘意思是……” “娘娘说她老了,这人一老了想事总归是没以往那么周全了,为着这点子事闹得母子离心也实不值当,便想着这额驸之事还是由您全权定夺来得稳妥些,也好让您去了愁思心里头踏实些。” 方嬷嬷话说得极为漂亮,听得弘历亦是极为熨帖,再加上有先前钮祜禄氏步步紧逼做对比,他便是觉得那拉太后退让之举善解人意令人敬重,而满是亲切送走方嬷嬷且应承了明个儿一早定去宁寿宫谢恩之后,弘历也开始了慎重思考,而正如同景娴所料那般,弘历自觉自个儿不是个白眼狼,眼见着宁寿宫投之以木瓜,自然少不了也想投之以琼瑶,若是顺水推舟将人落到慈宁宫头上不光是自己不好去面对那拉太后,就是传到外头也不好听,如此,便想着是不是干脆配给兰儿,毕竟景娴是乌拉那拉氏一族,这般曲线救国也算是全了对宁寿宫感念,而正这般想着,还没来得及将一切付诸于笔落实而论,却只见吴书来苦着一张脸再度走了进来—— “主子爷,长春宫来人了。” 身为皇阿玛,膝下又只有和敬一个嫡亲女儿,弘历自然不会一开始就不把长春宫算进去,只是这随着事件越演越烈,争斗已经升级到了上一辈头上,为着孝义之道他却也再顾不得这头,如此,直直听闻此言弘历方才想起自家女儿还没个着落,心中升起了丝丝纠结,然而还没等他纠结完,眼见着慢慢走入殿中来人,却是只见他眼中纠结之色一扫而空变成了一抹厉色—— “奴才吴德宝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好几年之前,弘历就已经开始疑心上了富察家,虽然到头来并未查出他们有什么不臣之心,却到底是心里头存了疙瘩留个心眼往长春宫插了些眼线,而这眼线头头便正是殿下之人吴德宝,如此,眼见着平日里无事不登三宝殿人突然前来,弘历心中不由得有种不祥预感—— “起来吧,可是有什么要事要禀?” “回皇上话,正是如此,自皇后娘娘有孕之后,长春宫本是一片祥和之貌,即便多了好些内外命妇登门请安,可听了两回发觉是阿谀奉承之言后奴才便就没太过上心,直至今日硕王福晋来访不知怎么惹得娘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奴才方才恍惚间听到了些消息……” 吴德宝举止恭敬,神色之间却有些紧张—— “奴才听说那硕王世子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迷了心脂,竟是迷上了个歌女,闹得皇后娘娘大发雷霆,奴才原以为皇后娘娘跟两宫皇太后主子一般是想将三格格许配给硕王世子,心里头才有些不痛,可是这越听却越不是那么回事,娘娘说眼下里正是这择选额驸关键时期,让硕王福晋好好把住自家院门别闹出什么不像样传闻,毕竟,毕竟……” “毕竟什么?” “毕竟只有硕王世子尚了主才能让硕王府上下站稳脚跟,而再等到三格格寻了个上佳额驸,两两相加之下,才能重振富察家荣光……” “呵,重振富察家荣光?” 原本听到富察皓祯迷上了个歌女,弘历还很是有些不以为然,毕竟且不说这外头风气就是如此,甭管哪家哪院都少不了个三妻六妾算不得什么很出格事儿,就说这以及论人,他也并不觉得这少年风流算什么出大褶子事儿,再加上他一直自认为看人精准,深觉那富察皓祯是个忠君忠上之辈必不会闹得没了主次,就是没往心里头去,然而希望是美好,现实却是残酷,听到吴德宝这后头一串弘历算是彻底黑了脸,心里头将富察明玉狠狠记上了一笔—— 真真是给脸不要脸! 想着自己原本还为小三儿前程幸福担忧,想着是不是将富察皓祯便宜了自家女儿且该找个什么样说头,弘历就觉得自己可笑极了,竟是从头到尾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自身傲气不可犯,君主威严不可侵,弘历彻底怒了,再想到富察家居然打上了这样好算盘,面里忠诚私下里是个藏奸玩意儿,帐旧账一并忆起弘历就是怒不可遏—— 让你算计让你争,既然将算盘都打到了朕身上,朕就让你等瞧瞧什么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着弘历手起笔落桌案上头写下了什么,吴德宝功成身退慢慢退出大殿,然而低垂着眉眼之间却是几不可见划过了一丝得计—— 成了!</P></DIV> <TR> 161和敬大婚吟霜怒 弘历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没到能够为了大局而多番隐忍,想到将富察皓祯配给小三儿也不算什么说不过去事情,反而还算是给了她一个天大便宜,于公于私亦算全活了,为防事情再生出什么变数便赶忙下了明旨……旨意意思还是依旧按照规制将小三儿封为固伦公主,尊号为和敬,只是另外又说和敬年纪众公主之中偏长,为着抚慰其它几宫剩下三位额驸便不急急下决断,等身为长姐和敬完婚之后再做定论。 此般旨意如同一颗尖利小石子将前朝后宫都卷起了千层波浪,众人都知道这富察皓祯算是跑不了一个额驸之位,可同时只要没傻到头却也皆是明白富察明玉算盘和意思,如此之下,此旨一出不由得引来了所有人一片哗然之声,而首当其冲长春宫就是亦然—— “怎,怎么会这样?!” 经逢了多年低谷富察明玉自认为心思缜密办事小心,于众人不知不觉之间便将事儿从头到尾给计算了个仔细,一切有利之处皆是朝着她以及整个儿富察家,虽然事情之中生出了小小波折,那富察皓祯很是有些不识抬举,可是她和雪如弹压之下却也算是掩了过去没生出什么大变数,富察明玉心中打着小算盘,正打算等今个儿大朝会结束之后便向弘历请旨将事儿给定下来了却此桩心事,却不料这被打发去乾清宫人还没踏出宫门口便得来了这样大出意料之外旨意,直将她给震得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秦嬷嬷,这是本宫听错了是不是?怎么会,皇上怎么会将硕王世子配给,配给小三儿?” “主子……” “皇上怎么会下这样旨?小三儿可是他嫡嫡亲女儿,那硕王世子……” 身为一个皇后,里要驾驭六宫外要扶持家族,眼见着煮熟鸭子飞走了,富察明玉心中自然不可能不气不急,而身为女人,遇事又本要感性多,再加上也不像弘历那般能够去以及论人,想着硕王世子这关键当口儿上都能干出与那卖唱歌女私相授受事情,就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直到话儿到了嘴边都冒出了个头方才觉得有些不妥,僵硬转过话头—— “吴公公,皇上,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哎哟,您这不是为难奴才么?主子爷圣意岂是奴才等人可以揣测得出来,您都猜不出个究竟,奴才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可是……” 贴身侍奉弘历这么多年,从对方还是个光头阿哥直至如今位登大宝,吴书来虽说还不至于成了人精却也处事圆滑非常,一听这话心里头就有了分寸,眼见着富察明玉不依不饶也只是赔着笑打着马虎眼—— “娘娘,有些话原本轮不到奴才置喙,奴才也没那个资格去多嘴,只是您既然问起了奴才却也不好不说点心里头话,算是全了娘娘这么多年关照。” 吴书来躬了躬身。 “您是知道,主子爷是个念旧情人,您侍奉圣驾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甭管过往到底怎么着主子爷心里头总归是有些感念,而正如您所言那般,眼下里主子爷膝下嫡嫡亲闺女儿又只得固伦和敬公主一人,与其便宜了外人自然是得将好给留给自家人,而有些话不必奴才说您也明白,这以固伦公主之尊能留京师可是天大恩典,亦是其他几宫求都求不到福分,如此,您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本宫……” 富察明玉被吴书来话给弄得心里头很是堵得慌,可是眼见着话儿说到了这份上,事儿亦已然成了定局,深知自己没那个本事不能巴巴去求弘历朝令夕改富察明玉便也只能僵硬着手接过了那道明黄旨意—— “主子,您可别气坏了身子啊,左右总归是自家人,往好了想咱们公主以后至少不会受到什么委屈,比起旁这也算好了,以后便以后再谋划吧,您可是得宽宽心呐!” “算好了?宽心?” 富察明玉窝了一肚子邪火,想着这么些日子辛苦白费了不说还赔进了这样大一个筹码,便只觉得心里身上没有一个地方舒坦—— “本宫有什么好宽心?硕王府那些个东西倒是白得了个天大便宜,原以为能得个和硕公主就算是顶破天了,眼见着从天上白掉下个固伦公主哪有不开心不高兴?只是于他们是件祖坟冒青烟大好事,于本宫来说却是再差没有破事!” 富察明玉越说越气,抬手就直接砸了个茶盏。 “养了那丫头那么多年,原以为终于能够派得上点用场了,配个家世不错额驸,再加上硕王府那头添点子力也算是万事齐活了,只等着本宫腹中孩儿生下来便能够再复过往荣光,可眼下呢?受委屈?她一个固伦公主走到哪儿能受委屈?偏偏就要自产自销活这一亩三分地里头?呵,她以后委屈是肯定不会受了,硕王府那些个东西也少不得把她当祖宗一般供着,可是他们倒是互利互惠得了个好,本宫却是得了什么?咱们富察家却是得了什么?” “主子,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公主也是您亲生女儿,又留了京师隔得这样近,以后总是会有想不到用场……” “用场?呵,先是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家兄弟,再是不受六宫所爱,宁寿宫慈宁宫那两个老情愿养下别人家孩子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眼下里又这样晦气让本宫所求皆是不成,你说她还能有什么用场?” “主子,您可悠着点呐,御医们说这孕妇是不能动怒动气了,您这般若是伤着了肚子里小阿哥可怎么是好?” “哼,罢了,本宫只盼着她以后能出息点别一帮子家生奴才都压不住还要来烦扰本宫就罢了,不管怎么说也是本宫女儿,若是过得太不像是个样子传出去也不利于本宫名声,回头你将那嫁妆册子拿来我好好瞧瞧。” 于富察明玉而言,虽然对和敬宠爱不比对永琏和肚子里这个还未出世就给她带了好运孩子,可是毕竟是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便也从未苛刻过,只是这会儿是因着被这突如其来旨意给气昏了头脑才将心中怨气全部归结到了和敬身上,可是她想着说完就罢了,自家女儿还是自家女儿总归是少不得要上心操心,却不料一席话全被身屏风之后和敬给听了个全,心里头有了计较—— “今个儿听到这些谁也不许乱传出去,只是下次硕王福晋进宫时候告知我一声,有些事儿既然靠不了别人,便也就只能靠自己了。” “是,公主,奴才知道了。” 富察明玉等人无所知觉时候和敬算是将多年来种种都忆上了心头,记上了一笔离了些心,而不知不觉之中,半年时间也是一晃而过,公主府已然建成各项婚礼仪亦是安排妥当,个万里无云晴朗天里,身穿凤冠霞帔及固伦公主品级礼服和敬终于登上了喜辇,第一次走出宫门,第一次拉开了这世界上另一扇大门—— “公主,您不要紧张,马上就要到了,奴才方才看到前头额驸爷已经下马了,那硕王府众人也已然公主府门前立着规矩准备向您行礼了,待会儿您只要按着喜礼嬷嬷指引来做便行了。” “嗯,本宫知道了。” 坐喜辇之中和敬明艳照人,通身气派之中还带着些许小女儿娇羞,听着贴身嬷嬷话,心中是带上了些期待和憧憬—— “齐嬷嬷,你觉得,你觉得额驸看着可还算个良人?” “您这话说得,您身为中宫嫡女,身份尊贵非常,宫中哪位能够越得过您去?若不是个拔尖主子爷和主子娘娘怎么会放心将您托付给他?” 齐嬷嬷并不知道富察明玉和雪如之间那些个来往,再加上又是大喜日子自然是将话儿怎么好听怎么说—— “奴才虽没近处仔细瞧过额驸爷,可是打远看着倒还真是个一表人才,与您啊,还真是天造地设一对儿!” “真么?” 和敬心里头对富察明玉存着疙瘩,可是想着对方自己出门之前声声叮嘱和那差点烫坏了自己手一打银票以及那洋洋洒洒十里红妆,心里头到底还是暖了一些,听着齐嬷嬷这话也安心了下来,只是她这头安了心,走前头富察皓祯却是全然顾不上她,心里眼里都只有那个委委屈屈站自家额娘身后白吟霜,而白吟霜看着这自己一辈子也享不了荣光滔天排场,心中亦是酸得不行,只能隔着众人与同样看向自己富察皓祯远远对望,以对方情真来安慰自己落寞—— “公主驾到,众人行礼!” 随着喜礼太监一声传禀,众人整齐划一拜倒,和敬慢慢走下了喜辇占据掉了白吟霜所有目光,说起来白吟霜原本也算不得很爱皓祯,一切多是为了利用为了达成自己心中所想,可是看着对方身边站上了另外一个人,看着那人满身富贵满身大气,白吟霜恭敬垂下眼眸之中却是飞划过了一丝妒色,而再想到香绮意有所至说一旦公主进门她就再也没有任何地位话,这份妒色又不由得转变为了一丝厉色—— 公主又如何,出身尊贵又如何,既然你挡了我路就不要怪我对你心狠手辣,让你一世孤独!</P></DIV> <TR> 162苦逼的新婚之夜 公主下嫁虽说也是嫁,可是公主为君额驸为臣,即便各项该有礼仪和程序都少不了,但祭拜天地之后却是非但不用拜见高堂,听婆家半句训话,反而得受额驸一门上下二跪六叩大礼,礼毕之后方才说上几句客套话,末了直接送入洞房—— “主子尊贵非常,额驸一表人才,您二位实是天造地设良配,奴才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一般民间婚嫁亦或是皇子娶妻纳妾都是娘子头披顶盖屋中静候,然而公主却是不用,无论于公主府还是整个儿硕王府而言,和敬都是当之无愧主子,于公于礼自然都不需要走半点这些过程,是以,这刚一回到寝殿就被一哄而上下人给侍奉着除去了沉重礼服冠冕换上了颜色喜庆常服,而眼见着镜中自己被挽起妇人发髻,以及听着奴才们不绝于耳奉承之声,和敬心情少不了满是欢喜—— “公主,奴才方才冷眼瞧着,额驸确实如同宫中所传闻那般是个才俊之辈,人也长得一表风流,硕王爷和硕王福晋是满脸喜色,想来对这桩亲事很是满意,想必您以后好日子还长着呢!” “是吗?” 和敬贵为公主,又是中宫嫡女且弘历膝下唯一嫡亲女儿,虽然出生时候命格不好不怎么讨两宫皇太后喜爱,可紫禁城里却到底是个一直被捧着宠着主儿,如此,她自是从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被人嫌弃和不待见一天,听了这话只觉得理所当然又满心娇羞—— “那,那额驸什么时候过来?” “公主您别着急,今个儿过来赴宴人可不少,不光是宗室王亲来了个齐,就是前来满朝文武也不少数,额驸现正前头应付着,想来还需要等上一时半刻。” “倒是累着额驸了,文武大臣们本宫知晓得不多,只是叔王兄弟们却多是爱酒一辈,只盼着他们别太过为难额驸才好。” “这哪能啊?谁不知道今个儿是您大好日子,就是再有意刁难额驸也总是会懂得分寸,您便安心吧。” “嗯,那就好。” 和敬不是不明白事理人,虽然心里头很是憧憬很是盼望,但多年教养下来却也并未急吼吼多表现出什么,而是静卧软榻之上一边与齐嬷嬷闲话上两句一边等候着心中‘良人’,然而寝殿之内是一片祥和温馨了,外头酒宴却是机锋不断□迭起—— “哟,皓祯世子,哦不,额驸爷怎么苦着一张脸哪?这是觉着亲事不满意呢,还是觉着爷几个叨唠了你婚之夜啊?” 唯一固伦公主大婚,宗室王亲们都少不得要来捧一捧场,只是这和敬毕竟是小辈,各王府之中便亦多是由小辈出面,代表这直郡王出席便正是向来与皓祯不对付多隆—— “哎呀,虽说咱们以前有些个误会闹得很是有点不痛,但爷毕竟是爱觉罗家人,眼下里你成了公主额驸便也勉强算得上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爷也不与你多计较了,敬你一杯,全当是祝你和公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你……” 多隆本就用心不纯,句句言辞皆是为了挑起皓祯怒火,而皓祯也不是个知道隐忍,一听这话自然是不痛极了,不乐意之情是全然挂了脸上,瞧得其余宗室王亲心里是膈应,如此,还没等他将话说完便只见弘昼也不紧不慢起了身—— “额驸可别是心里头还恼着先前事儿,不愿意喝上这一杯敬酒化干戈为玉帛吧?” 弘昼辈分比多隆高了一辈,身为先帝亲儿子皇帝亲弟弟又是辅政王爷之一,众人自然都少不了要卖他几分面子,一听这话便不由得都附和着出声,直将皓祯给憋了个满脸通红,闹得一旁岳礼暗道一句坏了同时连忙出来救场—— “王爷这是说哪门子话啊?犬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过是因着这婚大喜一时高兴得过了头才没缓过神来,王爷可不要往心里去啊……” “阿玛!” “闭嘴!”岳礼一边赔着笑一边推开黑着脸皓祯,“王爷若是不介意便由小王代犬子喝上这一杯吧,也承王爷吉言希望皓祯能与公主和和乐乐,恩爱永世。” “这儿子结婚老子替着喝酒算是个什么事儿?难不成这是盛京习俗?本王也是活了半辈子人了倒还真是没见识过……” 弘昼本就是混不吝,说起话来自然也不留半分情面,直将岳礼满脸笑意说得僵硬得不行,然而正准备再挤兑上些什么,瞧见多隆给自己打手势和不远处香绮动静,却是只见他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也罢了,毕竟是你们硕王府好日子,知道是本王替你们高兴,不知道还以为本王有意为难你们呢!” “王爷言重了,能得王爷看重已是小王一门荣幸,又哪敢生出这样心思呢?” “那还不赶紧干了?” “是是是……” 看着不远处宾主两相宜画面,满心憋屈皓祯只觉得刺眼极了,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弘昼和岳礼身上时候默默逃离了开来——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他福气呢?娶个公主就那么了不起么? 皓祯不愿意承认内心深处有因着尚主带来荣光喜悦,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因着尚主才能得到众宗室王亲抬爱,心心念念之中只觉得以自己资质和才华一切都情理之中,根本说不上是谁高攀了谁谁屈就了谁,如此之下,眼见着皆是众人一副‘你小子走了大运’模样儿,皓祯心里不由得堵极了,再想到多隆那刻意为之‘讲和’,就越发不痛,连带着还埋怨上了尚未素面和敬—— “皓祯,你,你这是怎么了?” 皓祯想要找个安静地方宽慰自己一二,想要用自家阿玛额娘话来劝解自己一二,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却是只见得了香绮指点白吟霜袅袅而至,神情之中带着欣喜又有着化不开惆怅—— “不,现应该要叫你额驸爷了,你已经不再是皓祯,不再是我一个人皓祯了……” “吟霜!” 皓祯本就心里头正逢失落和低落,满心满眼之间都是王府荣光和自己尊严打着架,一看白吟霜这柔柔弱弱温情似水模样儿,和口中所说伤心欲绝话儿心中天平不由得一时之间猛地倾斜了—— “吟霜,你怎么能说出这样话?阿玛和额娘为了王府前程为了满门荣光这样说也就罢了,你一直是懂我明白我,你怎么能也像那些俗人一样曲解我误会我?难道你心中我就是他们所说那样一心只攀附权势人么?”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如果看见众人反应皓祯觉得备受侮辱,那么眼见着那般风光那般尊贵和敬白吟霜就是满心不平衡,只是心里头虽然酸得滴血,怄得不行,表面上她却是半点不显,反而一副强忍着眼泪为大局着想模样儿—— “我怎么可能会跟旁人一样那样看你,你我心中是那样完美那样英勇,你我眼里是这世界上好男儿,能够陪你身边得到你怜爱已经是我这辈子大幸福,只是我也明白,从一开始就明白,你身为王府世子,你有你使命你有你责任,我一直都明白你不会属于我一个人,一直都明白将来总有一个出身尊贵女子会成为你福晋,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这样措手不及……我心很痛,痛你被人误解,痛你被践踏尊严,也痛我深爱着你不再属于我一个人,痛自己为什么出身这样卑微……” “吟霜……” “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祝福你,祝福你能够与公主恩爱永世白头偕老,只要你,只要你能够不经意时候偶尔想起我,那我便知足了……” “吟霜,我不要你这么说,什么恩爱永世什么白头偕老,我根本就不爱她,之所以娶她也是碍于皇命,你难道不明白么?你难道不明白我心中爱人是谁么?” “皓祯……” “吟霜,我绝不负你,绝对不会负你!” “可是……” 白吟霜眼底深处飞划过了一丝得计,嘴角也不由得微微上扬,可是眼角泪水却是流得,满脸一副受宠若惊不敢置信模样儿—— “可是那公主怎么办?只要深爱丈夫女子都不会愿意自己丈夫身边还有别人,公主,公主怎么可能容得下我呢?” “公主又怎么样?她既然入了我硕王府门便是我硕王府人,家从父出嫁从夫,难不成她还想我面前摆公主架子么?难道就不怕我休了她?”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你记住,你才是我富察皓祯爱人,即便她是公主,即便她出身尊贵,可我心里却永远永远敌不过你!” “真?你说是真么?” “真,我发誓!” “皓祯……” “吟霜……”</P></DIV> <TR> 163公主府里闹翻天 皓祯白吟霜那里找到了自信,找回了自尊,回复了以往不可一世目中无人性子,心里眼里只觉得和敬虽贵为公主,如今却毕竟已为他妇,所行所举皆是该按着他意思来,而不是他千方百计去谄媚去讨好,心里打定了主意,解开了原先郁结,皓祯不由得席间开怀畅饮醉了个不省人事,而寝殿之中枯坐了半宿好不容易等来自己额驸和敬见到此状心中虽然失望,可是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招呼着下人帮着沐了浴了衣又侍奉了醒酒汤之后,二人便就和衣躺下度过了这婚第一夜—— “昨个儿众人实是太过热情,我无法推诿竟是闹出了这样笑话,害得公主苦等一夜,公主不会怨怪我吧?” “怎么会?” 身为女子,甭管是贵为公主还是身为平民,总是少不得会憧憬期待婚之夜,如此,和敬自然是不可能不失望不难过,只是眼见着对方将话说到了这份上,错也不他,和敬却也不愿意多说什么,省得婚第一天就闹得不痛且还落下个脾性苛刻印象—— “我是皇阿玛唯一嫡女,叔王兄弟们都是看着我长大,少不得会热情上心了一些,实则却并无恶意,额驸不要太过惦记才是,只是喝酒总归伤身,现下里可好些了?” 听着皓祯没用敬语也没以奴才自称,和敬稍稍有些讶异但回过神来却也觉得这是对方不愿意让君臣之别离间了夫妻之情,如此,便也没以本宫自称没摆什么主子架子,所言所语皆是出于关心,但是听本来就心眼比针眼大不了多少且又敏感得不行皓祯耳里,却只觉得对方是跟自己强调背景,九分先入为主加上一分偏见之下,心里头不由得多多少少开始有些不痛—— “公主这是说得什么话?您身为皇家公主身份本就尊贵,宗室王亲能够如此也是看得起我,我又怎敢非但不领情反而还生出什么旁心思呢?” 皓祯这话说得阴阳怪气,不单是把和敬给听愣了,就是一旁服侍着给自家主子梳妆齐嬷嬷也皱了皱眉,只是还没等二人缓过神来说上些什么,却只见宫女太监云贯而入,开始侍奉起了二人梳洗换裳,和敬不欲当着这么多人面闹得不痛,体谅着额驸毕竟少与宗室王亲们接触一时有些不习惯也情理之中,便按下了性子等二人梳妆完毕才淡淡抛下一句—— “额驸可收拾好了?收拾好了便一起去前厅吧,昨日匆匆忙忙也没好好与硕王爷和硕王福晋打上招呼详细说上几句,等忙完了还得进宫谢恩。” “嗯。” 皓祯还想说上几句挤兑话来宣示自己地位,可是听到和敬后那句还得进宫话儿却下意识闭了嘴,从鼻孔里哼唧了一声便领头出了门—— “奴才参见固伦和敬公主,给公主请安,公主千秋万福。” 和敬是弘历唯一女儿,又居于京师,即便弘历心里头恼了富察家一门,但惦念着多年来父女之情以及这出了门总归代表了自己面子,便还是大手笔一挥下令精心建造公主府,如此,这公主府虽称不上美轮美奂,却到底是奢华大气,让向来见过了宫中富贵岳礼和雪如都有些暗暗咋舌,行起礼来自是恭敬非常—— “都起来吧,说起来这若是寻常人家,理应是我向你们行礼侍奉公婆才对,可是这君君臣臣之下,竟是调转了过来,不过即便如此,我既然进了这硕王府门,以后也就是一家人了,除却免不了场合,切勿闹得这样生分才好。” 富察明玉是个面面俱到,养出来女儿自然也是圆滑得很,一句话点名了身份又包含了人情,可谓是听得人又敬又窝心,而如此还不算完,等到众人起了身之后,又只见和敬向齐嬷嬷点头示了示意—— “这回是我们头一次正式见面,礼不可废亦不能免,只是王爷和福晋都是见过大世面人,寻常东西只怕也不放眼里,这些个小玩意儿便权当是我一份心意,愿诸位不要嫌弃才是。” 和敬口中虽说得随意,只是这从宫中带出来东西且又能让她拿得出手又怎么可能会是一般凡品?玉制鼻烟壶,内务府御制攒金花福寿头面,金丝走线双面屏风,半人高红珊瑚盆景,可谓是样样精品,直将岳礼和雪如看得眼前一亮—— “公主实太客气了,您下嫁于犬子本已是皇上隆恩,您为君奴才等为臣,理应是该奴才奉上贺礼,怎能承公主这番厚礼,实是让奴才等人惶恐至极。” “王爷说本宫客气您又何尝不是客气呢?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您又何须为这些个小物件而惶恐至极,难不成是不愿认下我这个儿媳?” “奴才不敢,奴才怎敢有这般想法,望公主明鉴!” “那便是了,不过是一些算不得多贵重小玩意儿,王爷和福晋便领了我这份情吧。” “是,既然如此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叩谢公主赏了。” “公主就是公主,果然是端得好大架子出得好大手笔。” 岳礼和雪如有感这公主不是个难缠,虽然公主威严不减却处事周全为人亲切,而和敬亦是觉得这硕王府上下皆懂礼数知进退也不难相处,而正当这两者和睦之时,一旁被自家阿玛额娘拜小伏低样子以及和敬那高高上模样儿刺激到了皓祯,却是不阴不阳突然抛出一句—— “公主身份贵重,能够记得自己身为人媳真是让我意外之极,此外竟然还有礼相赠,实不得不让人感恩戴德铭感于内。” “……额驸?” “皓祯!” 岳礼不是不知道自家儿子并不那么欢喜这桩婚事,但想着自家儿子一向听话懂事,即便不愿意也总是会虚与一二,万没有料到对方竟是当着这样多人面直白白下公主面子,一时之间不由得大惊失色,看着上头和敬顿时僵住神色,心中是暗恨之余连忙出声阻断了皓祯张口欲言话,尴尴尬尬解释道—— “犬子一向心系于诗书骑射,文采功夫虽尚算过得去,却因着平日里少与人来往而性子有些沉闷,不太懂得这说话之道,其实他这是心里头高兴,您是知道,奴才与福晋二人盼了多年才盼了这么个嫡子,一直是捧手心里疼着宠着,而这孩子也是个知恩图报,一直心心念念都恪孝道说着要回报奴才二人养育大恩,说句大不敬,皇上下旨之后,这孩子便一直担心着宫中公主都被宠坏了会是个刁蛮性子,生怕委屈了奴才二人,如此,眼见着您这般亲切知礼,心中自然是高兴非常,只是性子使然说起话来才有那么些别扭罢了,公主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头去。” “……是么?” “那是自然,奴才怎么敢欺瞒……” 和敬听闻此言心中虽然稍稍松了些,可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下了脸子,且又是生平以来头一遭,脸色便仍是有些不大好看,而正当岳礼和雪如准备再说上些什么宽慰上几句,却是只听到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闹腾之声,直接将他们话头给打了个正断,而齐嬷嬷会意而去,回来之后面色却是颇为古怪和微妙—— “公主,外头有位,有位白姑娘求见。” “白姑娘?” 和敬蹙了蹙眉,虽然为免自家女儿想得太多而误了生活,富察明玉并未告知和敬有关皓祯和那歌女事儿,但谁也不是傻子,那么多年掌家断事不是白学,眼见着这婚第一天就有个莫名其妙女子找上门,且冷眼瞧着一听这话硕王夫妇脸色大变,以及皓祯碍着前者怒视并未说出什么却一直热切盯着外头看去模样儿,和敬怎么可能会还没半点谱儿? 心里头存了气,面色也看着差,但和敬却并未让人将人哄了去,而是怀着到底要见识见识是什么样女子心思,朝齐嬷嬷点了点头—— “婢妾见过,见过公主,给公主请安,公主金安万福。” “你是何人?” “婢妾是世子爷,哦不,是额驸爷妾室……” “放肆!你……” 白吟霜虽然得了皓祯和雪如两方大力保荐从而进了王府,可并不得岳礼欢喜和认同,眼见着这卑贱之女竟是敢巴巴跑来叨唠公主,自是不由得勃然大怒,然而和敬却是眼波一闪打断了岳礼话头—— “王爷何须动怒,让她说下去。” “婢妾,婢妾自知身份卑微,而公主身份贵重尊荣,原不应该您婚第一日来扫您兴扰您眼,只是……” 白吟霜看着殿中摆设与和敬那全然不逊色自己,甚至加明艳动人容颜,眼底飞闪过了一丝妒色,然而面上却是半分不显一副可怜巴巴得不行样子—— “只是即便如此,想着现下里总归是已经成了一家人,便大着胆子高攀一回前来向您请安了,望公主不要责怪婢妾不请自来之罪。” “呵,一家人?” 君是君,臣是臣,和敬可以拿这些话跟硕王夫妇说,毕竟不管自己位分再尊贵,对方那也是个亲王也是个福晋,说出来那是客套也是情分,可同样话被一个歌女说出来,饶得和敬再好修养和气度也不由得心生膈应而动了真怒,别说这婚头一天就被人耍下马威耍上了门——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白吟霜生得虽不算倾国倾城,却到底称得上是清秀可人,只是那看得皓祯疼惜不已柔弱样子看和敬眼中却是十分倒胃口—— “倒是生得颇为惹人怜爱,足足一副,上不得台面狐媚样儿!” 和敬身为满洲姑奶奶,从小受便是满洲大妇教养,讲究端庄和大气,而此外,富察明玉为痛恨又刚巧是这如同高氏和魏氏一般模样儿弱柳扶风作态,从小就耳濡目染和敬自然也是觉得恶心得很,连带着将原本颇有好感皓祯也看低了一等,再加上先前被对方当着这么多人面扫了颜面,几几相加之下,便只见和敬口中丝毫不留情直接抛下一句—— “原来额驸竟是喜欢这样,倒是让本宫开了眼界了。” “你!” “公主息怒,您不喜欢婢妾不愿意看到婢妾这都情理之中,毕竟谁都不喜欢自己婚第一天就有别女子出来搅局,只是您若是有气便对着吟霜发吧,这不关世子爷,哦不,这不关额驸事儿……” 皓祯本就不怎么喜欢高高上和敬,眼见着自己心头之人跪对方脚下还得了这样羞辱就是怒上心头,只是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上什么,却是被白吟霜一把抢过了话头—— “一切都是吟霜错,是吟霜不识大体不懂分寸白白扰了您兴致,您责罚吟霜吧,千万千万不要因此恼上额驸……” “呵,这话倒是说得有意思,难不成本宫要恼谁要罚谁还得看着你意思来行事?” 和敬虽然将话说得刻薄,可原本却也没打算拿白吟霜怎么样,顶多也就是借机泄泄火罢了,可是被对方这么一句两句一挑拨,越听越不舒坦之下,却还真生出了教训这贱人一二心思—— “不过你这话说得也不算全错,不说眼下里我是君你是下人,就是放一般人家里头,我也是当家主母你不过是个不入流妾室,对你和颜悦色是情分,对你严厉相待那是本分,你既然有心要让本宫消火本宫总不能不承你这份心意,如此,你便去外头跪着,什么时候本宫消火了什么时候再叫你起来!” “是,吟霜明白了,谢公主……” “谢什么谢?你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受她这般屈辱?!” 皓祯心里头本就憋着一团火,看着事已至此且白吟霜还半怨半哀瞥了自己一眼,心中英雄主义大盛之下,竟是脑子一热直接将对方拉了起来,对满脸惊愕和敬开起了炮火—— “皇上是那样英明神武,皇后娘娘是那样宽厚善良,原本我想着你虽然贵为公主,从小被宫中众人捧手心里却到底应该是个良善之辈,可是我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你竟是会这样残忍这样无情这样冷血,吟霜已经将姿态放得这样低了,也从未想过要与你争什么,你为什么要这要一而再再而三折损她甚至责罚她?你当我是死么?还是以为这还皇宫里,可以由得你任意妄为不成?” “你!” 和敬原本只想要小惩大诫让白吟霜收了那些不该有心思,却没料到竟是会惹来皓祯这般剧烈反应,愣着神听着这不堪入耳话,整个儿人都气得发抖,脸色也难看得不能再难看—— “富察皓祯,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要为了个卑贱歌女与本宫作对?!” “什么卑贱歌女?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吟霜,我心里她是美好梅花仙子,虽然出身不如你,可心地却比你好了一万倍不止,再加上我本来就与她相识先,相爱先,若说先后若说情分,你也是一万个不如她,你有什么资格这里指摘她,到底是谁与谁作对!” “反了,反了,简直是反了!” 和敬被这一番拿着歪理当正理话给气了个倒仰,抓着一旁齐嬷嬷才没直接栽了下去,而一旁看着目瞪口呆齐嬷嬷也算终于回过了神—— “你为臣公主为君,你不敬公主先蔑视皇权后,你说这是谁与谁作对?” 齐嬷嬷深宫这么多年,自认为什么场面都见过了,什么阴私之事都听闻过了,却从未想过这世间居然还有这般胆大狂妄之辈,开了眼界之余也开始了反击—— “硕王爷和硕王福晋倒还真真是好教养,不尊主上屡次顶撞,这样样可都是大罪,你们是都不想要脑袋了么?!” 雪如本就是个脑子拎不清,被自家儿子那一通入了自家门就是自家人理念一灌,不由得深觉有理,即便面上对和敬颇为尊重,心里头却到底是有些不平衡,再加上眼见着自家女儿这般可怜且上头还得理不饶人,就是心有怨怼,拉着大吃一惊岳礼不出半句声,直至眼下被齐嬷嬷这般劈头盖脸一骂方才醒过神来,对方可不单单是个公主,背后还有着皇上和皇后娘娘撑腰,吓得赶忙跪了下来—— “都是奴才不好,是奴才没把儿子教好,皓祯平日里不是这样,想来也是昨日喝多了酒现还没缓过神采有些说话不过脑子,公主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是啊,正是这个理儿!奴才回府之后定会好好教训劣子,定不让这白姓女子再来扰您眼,求公主饶过犬儿这一遭吧!” “阿玛额娘!” “哦?是么?说话不过脑子?本宫怎么觉得额驸清醒得很,且还颇有些不服气呢?” “公主……” 和敬从出生到现闲话是没少听过,可这般明明白白窝囊气却从未受过,再加上皓祯一边挡白吟霜身前一边深觉自己有理模样儿深深刺激到了她神经,几几相加之下,便只见她双眼憋得通红直接一拍桌子—— “额驸说是一套你们说又是一套,本宫是个年纪轻好糊弄,这些话你们便留着跟皇阿玛和皇额娘说去吧,齐嬷嬷,摆架进宫!”</P></DIV> <TR> 164战火蔓延进宫中 公主排场本就不小,婚头一天回宫谢恩排场就越发壮观,浩浩荡荡一路下来,竟是一眼看不到头,只是前头大气映衬着后头紧随而上硕王府一干人行色匆匆模样儿,却是怎么瞧怎么让人觉得违和,而这一切落临街茶馆里喝着茶弘昼眼里就是微妙—— “你挑那个丫头倒是个手脚麻利,本王原想着那姓白丫头也不是个蠢到头,要劝服她公然跟和敬翻脸说不定还要上些功夫,却不料竟是得这样惊人,回头可得好好赏赏。” “这还用您说?要不是个有能耐儿子会巴巴将她塞进硕王府?” 俗话说得好,有什么样爹就有什么样儿子,虽说弘昼不是多隆亲爹,可那份小心眼却是如出一辙,看着硕王府倒霉,多隆不由得笑得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不过您到底是高估了那白吟霜,什么聪明什么够心眼子,说起来还都是屁话,她要是真聪明会上赶着去跟皇家作对?真当自己还是个东西了,以为光凭着那耗子感情就能混得风生水起,要不是那和敬公主也是个遇事不多主儿,现下里可不就直接按着打死了事了?” “嘿,给你小子点颜色倒还跟老子开起染坊,埋汰起爷来了?” 弘昼抬手就给了多隆脑袋瓜子一个脆响,但嘴里这么说着却并不生气,慢条斯理喝了口茶—— “爷跟你说,这就是她厉害地方,她知道有耗子场有那两个拎不清脑子硕王夫妇场,打一顿或许有却总是不会要了她性命,即便真是和敬开了口,你信不信那话音未落她就能转身跑到大街上叫嚷着公主要杀人?” 弘昼老神。 “和敬那丫头也是本王从小看着长大,甭管爷多不待见富察家多不待见中宫那位,但总归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确实是被教养得好,又端庄又大气又有修养,能几句话便将这么个人激成这样,还不要脸面巴巴进宫去告状,这可是种能耐,你小子啊,学着点吧。” “是是是,干爹教训得是,只是儿子不明白,按照咱们原先计划是打算要循序渐进,慢慢让和敬公主知晓此事,怎么临时变了计划让那丫头今个儿就闹起来?” 多隆摸着脑袋瓜子笑得很是狗腿,可是话音未落却又被弘昼敲了个脆响,直疼得他龇牙咧嘴—— “说你小子蠢你还不认,万事都讲究个时机,你可听到今个儿宫里头动静了?” “宫里头动静?” “今个儿一早你干娘进宫请安,宁寿宫时候刚巧听到长春宫人过来回话,说中宫那位不知怎么竟是动了胎气,闹得太医院众人忙活了好半晌才安生下来,你说,若是这个时候知道自家女儿受了这等欺负,欺负还是自家奴才,你说中宫那位还能稳得住么?” “您意思是……” “既然是他们富察家自己做下捏自然就得他们富察家人去还,拉着别人垫背事儿做多了也该尝尝这因果报应了。”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心里头都有个分数,弘昼便不再多说,反而冲着门外吆喝了一嗓子—— “李顺儿,给爷盯着宫里头动静,让底下人得了点消息赶紧报上来,无所事事倒让爷有些等不及好戏开场了!”—— 弘昼多隆那头一肚子坏水就盼着好戏开场,而和敬这头也一点都没辜负他们所想,揉着成了桃子眼睛一路奔进了长春宫—— “皇额娘,呜呜,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和敬从小也是被娇养着长大,即便富察明玉心里头比不上永琏比不上那未出世孩子,却也从未多苛责过半句,如此,想着放公主府中种种,和敬自是觉得备受侮辱,越想越委屈之下,脚才刚踏进长春宫门便不顾平日里端庄形象直接哭了出来,闹得正满脸欣喜等着女儿回宫富察明玉和秦嬷嬷顿时大惊—— “这是怎么了?怎么婚头一天就说出了这样不吉利话?” 对于富察明玉来说,和敬刚出生时候时候她确实是心有不喜,后来永琏夭折独留这么个女儿跟前时候确实也曾心里埋怨过为什么死不是这丫头而是儿子,看着皇上下了那般旨意是觉得这个女儿白养了没得半分用处,可是随着眼下里一切都好起来了,肚子里孩子也平安得要临世了,一切亦是已然成了定局,富察明玉却也懒得再多做计较,盼着自家女儿能够过得好,毕竟不说旁,只要她立那儿就总归是富察家一个依仗,如此,看着和敬这与自己印象中截然不同委屈样子,富察明玉不由得收了脸上原本笑意,猛地变了颜色—— “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过来,跟额娘好好说说,这到发生什么事了?” “皇额娘,我,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不然你让额娘怎么帮你做主?” 看着自家女儿支支吾吾了半天都吐不出一句实话样子,富察明玉忍不住有些着急上火,但想着这丫头一向都是这副模样儿,便干脆将目光转到了一旁同样怒不可遏齐嬷嬷身上—— “你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怎公主这样委屈,可是硕王府那一家混账东西做出什么不上台面事儿了?” “回娘娘话,不是奴才说,那硕王府还真是不像个样子,特别是额驸,真真是让奴才大开眼界!” 主辱奴死,齐嬷嬷本就是和敬奶嬷嬷,随着一同去了公主府自然是跟和敬荣辱一体,眼见着硕王府那帮子奴才竟然胆大包天将威风撒到了自家主子跟前,心里头自然也没比和敬少窝火到哪里去,一听富察明玉这话,不由得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公主府中硕王一家所行所举事无巨细给说了出来—— “……事情,事情就是这样,公主当时就气得连话儿都说不出来了,娘娘,您可一定得为公主做主啊!”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他们是想翻了天去么!” 富察明玉自问也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她再怎么准备却也是从来没有想过硕王府那些个人能胆大至此,想着自家女儿出门不管怎么说代表都是自己脸面,硕王府如此行举不光是折损了和敬还等同于折损了她,便是只见她脸色一沉之余不由得猛一拍桌子—— “那硕王福晋呢?” “回娘娘话,现下里正殿外头候着呢。” “让她给本宫滚进来,本宫倒要问问这混账东西是怎么教儿子,眼里头到底还有没有本宫!” 雪如是个脑子拎不清,想要富贵想要权柄却也怜惜自家女儿,直到进了宫再度看见了这红墙绿瓦威严宫殿才后知后觉后怕了起来,如此,听着秦嬷嬷全然不似从前热情而一片冷漠声音,抖抖索索走入殿中,感觉到上头那渗人威严之后,腿肚子不由得一软便只见她‘噗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奴才,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万福。” “安?有你们这帮子目无君上混账东西,本宫还有什么可安?” 若是以前,看硕王府作用和皓祯这颗棋子面子之上,富察明玉就是再气再恼也少不了会不看僧面看佛面隐忍一二,可是随着和敬下嫁,这硕王府一门不单没能帮上自己半分还白得了这样大一个便宜,仗着她娘俩儿身份而京中站稳了脚跟,富察明玉态度就不由得发生了翻天覆地转变,再加上自家女儿受到了这样羞辱,连带着她面上跟着没光,她就是翻脸比翻书还要,全然不顾对方半点颜面直接怒吼出了声—— “好样,你们一个个还真是好样!原本看着你尚算识大体知本份,本宫就是起先有些不乐意这门亲事却也想着你们不管怎么着总归是不敢生出反上之心半推半就许了,可你们倒是好,不敬主上不守臣道还婚头一天拿着个卖唱贱人来恶心人,你们这是觉着人已经进了你们门本宫便再奈你们不得,还是从来就没将本宫放眼里过?!”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一门一直铭感娘娘恩典,怎么会生出这样不臣之心,一切都是误会,是误会啊,求娘娘明鉴哪!” “误会?哈,好,你别说本宫只听信和敬一面之词不给你半分辩解机会,现就让你说,本宫倒要听听是什么误会竟是能惹得本宫女儿巴巴进宫来哭诉!” “奴才犬子您是知道,向来是个乖巧听话孩子,于人于事都从来不错半分,这回儿也是高兴得过了头,加上酒意尚未全消才一时冲动说了许多不该说话,而奴才和王爷虽然有心解释,可是想着这毕竟是公主和额驸两夫妻之间事儿,旁人也不好多做口舌,省得公主以为奴才们是护短,越说越乱,却是没想到事儿会闹成这样,想来也都是二人都年轻气盛,又相互不甚了解缘故,等到坐下来好好说上一说就必是能明白了。” “这般说来难不成还是本宫错?” 和敬一直旁边呜咽着没出声,可是听着雪如这含糊不清且还颇有些反咬她一口意思话,却是再也忍不住发起了飙—— “你们摸着良心说,本宫虽然贵为公主但何曾对你们摆过一点公主架子?本宫拿你们当自家人看,可是到头来你们是怎么对本宫?当着本宫面振振有词护着短,怎么到了皇额娘这里就每句准话儿了?真当本宫好糊弄皇额娘也好糊弄不成?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就当你这些都勉强说得过去,那那个姓白贱婢又是怎么回事?旁人我管不着,额驸我也不敢管,可你身为额驸额娘,硕王府当家主母难道心里头还能没点分数?这话你是哄鬼呢!?”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是奴才嘴笨,是奴才没将话说明白惹怒了公主,只是这一码归一码,皓祯也不是三岁大孩子了,这身边有一两个人侍奉着往哪儿说也不算是太出格事儿不是?况且……” 雪如虽然知道这是自己理亏,心里头也很是有点子发虚,可是听着和敬口口声声说自己女儿是贱婢,却仍是很不舒坦,话锋一转便不由得将矛头指向了富察明玉—— “况且这事儿皇后娘娘先前也是知道啊,奴才多也就是管教不善由着吟霜冲撞了公主,可是这归根究底说起来,却并不是奴才刻意隐瞒啊……” “什么?皇额娘一早就知道?” “和敬,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总归您先前就知道此事并不作假吧?” 和敬本就被硕王府这一门上下恬不知耻模样儿给气了个吐血,不然也不至于颜面都不顾跑进宫诉苦,而好不容易寻到了这唯一避风所,寻到了唯一依仗,却不料原来对方一早就知了情,和敬不可置信看着满脸想要解释富察明玉,想着下旨那日对方跟秦嬷嬷所说那些无情话,一切种种加一起,和敬不由得对富察明玉失望之极,张口就抛出一句—— “天哪,这就是我额娘,您心里只有二哥我明白,心里头看重肚子里这个孩子多过于我我也明白,只是您毕竟是我额娘啊,您怎么能明明心里有了数还眼睁睁随着我步入火坑?难道我就不是您亲生,而是捡来么?” “和敬……” “宫里头那些个碎嘴奴才我可以不乎,硕王府人欺压到了我头上我也可以不太往心里去,毕竟这些都是外人,可您呢?您是我生身额娘啊,您怎么能这样对我?难道就因为我没有了利用价值,不能帮着您稳固富察家权势,所以我您心中就没有了一点位置,只是一个纯粹拖油瓶了么?” “不是,不是这样,和敬你听我说……” “即便从小就知道您疼二哥多过于疼我,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怪过您,还想着长大了一定要比二哥对您来得加孝顺,让您知道儿子和女儿一样有用,可是到头来您是怎么对我呢?您嫌我没用就罢了,可您居然联合着外人这样对待您唯一女儿,午夜梦回时候您就不会良心不安么?” “和敬……” “我就说怎么平日里瞧着尚算知礼硕王府竟有这样大胆子敢与我作对,敢口口声声顶撞我,敢一而再再而三当着众人折辱我,原来您不是我大依仗,而是他们大依仗,皇额娘,我对您失望透了!” “你!” “主子,您怎么了?” 和敬一向是顺从乖巧,不说拿这样态度跟她说话,就是小别扭也从未有过,如此之下,听着对方越说越尖锐言辞,且还当着雪如这么个外人面,一时之间,富察明玉不由得急怒攻心,可还没等她来得及说上什么,却是感觉到腹中一阵剧烈抽痛,惹得一旁秦嬷嬷顿时变了脸色—— “天哪,见红了,传御医!”</P></DIV> <TR> 165一波三折得决断 清宫规矩多,男女亦是有别,再加上和敬自觉受了侮辱,面子里子都掉了个干净,一心只想着到自家额娘这儿来诉苦,一来一去之下,便让那头岳礼皓祯两父子乾清宫里占了个先机,凭着那巧舌如簧嘴把式将事儿说得很是轻描淡写,而对于弘历来说,且不说他本就觉得这男子身边多一两个伺候人算什么太出格事儿,就凭着富察明玉存了旁心思有心知情不报,他就自觉大没必要将对方错处而怪到别人身上,两两相加便想着大不了多给和敬点赏赐准备顺着话头将事儿给圆过去,只是这主意刚才敲定,话还没说出口,却是只见吴书来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扔下一道炸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怨上了富察明玉归怨上了富察明玉,提防上了富察家归提防上了富察家,可这肚子里总归是他嫡嫡亲孩子,且又是他心心念念想了许久嫡子,若说一点都不紧张自然是不可能,如此之下,前脚刚踏进长春宫大门,便只见弘历怒不可遏发作了起来—— “早上那帮子御医不还说只要好生将养便无大碍么?怎么还没过一会儿工夫竟是闹得早产了?” “皇上,这可不是奴才错啊……” “还是由奴才从头到尾说一遍吧。” 眼见着激怒了和敬不算,还闹得中宫小场,甚至惊动了皇上,雪如就是平日里再稳得住也不由得慌了阵脚,一听这兴师问罪话头便是惊得背脊一凉,张口便想要将罪责全部推到和敬身上,从而把自己给撇干净,然而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富察明玉长春宫,即便和敬再不对,再是引发富察明玉早产主要因素,那也总归是自家人,总归没有帮着外人埋汰自家人道理,如此之下,就只见一旁秦嬷嬷趁着雪如舌头还没撸直便飞抢过了话头—— “今个儿是公主出嫁头一天回宫谢恩日子,主子一大早就起了身还备下了礼盼着公主回来,可是公主回来之后面上却是没有一点嫁为妇喜色,神色之间是憔悴至极,主子瞧着不对劲便将猜疑问了出来,起先公主还不想说,闹得主子只能逼问公主身边嬷嬷才得知了内情,得知了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荒唐事儿!” 既然要说,既然要护住自家人颜面又将矛头数指到硕王一家头上,秦嬷嬷不由得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得很是淡定—— “您是知道,公主从小便就是个乖巧毓秀性子,对着奴才们都是宽厚仁慈得很,对待额驸一家就是当做自家人一般又贴心又亲近,而本来处得也尚算和睦融洽,可半路上却是不知道是受人指点还是真就那么没规矩,竟是杀出了一个自称是额驸爷妾室白姓女子,一通话胡搅蛮缠之下直将公主颜面一踩再踩,而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大不了也就是打发了那个女子算不上什么了不得大事,可是这让人吃惊是,眼见着如此情形,硕王爷和硕王福晋不单是不帮着训斥来人,还口口声声护着短,让公主别往心里去,额驸爷就是语出惊人了,一口一个公主残忍一口一个公主恶毒,末了竟还口口声声说心中所爱只有那个白姓女子,不过是迫于皇命才娶了公主……” “什么?” “主子爷明鉴,皇后娘娘身为公主亲额娘,一听这话怎么可能会不恼羞成怒,而宣了硕王福晋过来好一通发作,硕王福晋竟还句句顶撞,直将主子气得背过了气,再然后,事儿就成了这般模样儿,望主子爷为公主和娘娘做主!” “你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面这样颠倒黑白?皇上明鉴,事儿可不是这样子啊!” “硕王福晋这话说得奇怪,统共长春宫就来了您和公主二位,公主是从小养娘娘膝下,母女之情甚笃,若不是你难道还是公主惹怒了娘娘么?” “可不就是……” “够了!” 雪如心里头虽然发着慌,知道自己肯定得不了个好,却没有料到那老嬷嬷刚当着这么多人面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时之间不由得气急,张口就想要反驳,可是比起她这少入宫廷,少面见天颜,陡然见到弘历总归是少不了心里发虚背后发凉,一句话坑坑巴巴说不清楚模样儿,身后宫这么多年又深知弘历性子秦嬷嬷却自然是技高一筹,一句话就将矛头指得越发尖锐,如此之下,即便雪如还想要反驳,却是只被这你来我往磨光了耐心且又大概弄清了事情全部弘历一声怒吼给打了个正断—— “好啊,倒还真是好,原本朕想着这富察皓祯年纪尚轻,对女色上头糊涂点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到底是个忠君忠事,总不会做得太出格,可你们竟是有这样大胆子欺到了朕女儿头上,还气得朕皇后早产,简直,简直是岂有此理!” “皇上,不是这样,不是这样,您听奴才解释啊……” “解释?呵,这会儿知道怕了?不过已经太迟了!”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岳礼和皓祯虽然是跟着弘历一同前来,却碍着这长春宫到底是后宫女眷住所不敢轻易踏足,只能候殿外,是以,孤身一人承受着这般滔天发怒雪如不由得彻底被吓到了,抖抖索索就想插话再解释上一二,可是还没等她说到正题,却是再度被弘历给打了个正断—— “来人!给朕将……” 弘历本就是个爱面子,听着秦嬷嬷这刻意为之话不由得越听越觉得颜面失,简直就像是被人他龙脸之上刮了个脆响,如此,不由得顿时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张口就准备发作,只是还没等他来得及把话说全,却是只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尖利传禀之声—— “圣母皇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早产,又第一时间惊动了太医院回报了乾清宫,这般大动作之下,不说六宫各院数皆知,可该知道却总是少不了心中有数,看着这殿中乱乱腾腾情形儿,和弘历那黑得比锅底好不到哪里去脸色,钮祜禄氏眼中不由得精光一闪—— “这是怎么了?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哀家今个儿一早心里头就有点不安乐,总是觉得要生出什么事儿,现下可还好?咦?怎么这儿又发作起硕王家了?” “儿子,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看见自家老娘巴巴赶了过来,弘历心里就是再气得想要杀人,也不得不隐忍了一二,勉强行了个礼—— “回皇额娘话,这硕王一家实可恨,尚了公主不但不知半分感恩,还蔑视皇家欺压上了和敬,言辞之中是多有顶撞,这才让皇后动了胎气导致早产,如此,儿子若还不发作了他们,他们岂不会以为咱们皇家好欺辱?” “皇上,太后娘娘,容奴才解释,事情不是这样啊,奴才一家真心是被冤枉啊……” “闭嘴,你个目无皇家狗奴才,事儿敢做倒是不敢认了?叨唠了皇额娘朕就砍了你们让你们一门去喂狗!” “嗯?皇帝,哀家瞧这硕王福晋似乎还有隐情样子,何不让她说上一说呢?” 钮祜禄氏本就是个小心眼,眼见着到嘴鸭子被长春宫抢了去,闹得她面上无光不说还失信于裕王一家,心中怎么可能会没有半分计较,眼见着这富察明玉遭了难,而眼下这事儿之中又都是富察家人,左右攀扯下来闹得个谁也得不了好,如此之下,钮祜禄氏不由得心中一喜,连忙阻了弘历话头—— “再者哀家虽然不知道这事儿前因后果,可天底下哪里有胆子这样大奴才?能得你开恩让和敬下嫁便已是天大恩典,且这公主和额驸又不是十万八千里,就近京城之中,他们难道就不怕东窗事发惹得一身骚?如此,倒不如让她辩上一辩,一边防了底下这些个奴才为了推脱罪责就胡乱编造,一边也省得落下个咱们皇家□□不留半点情面名声不是?” “这……” “谢太后娘娘开恩,谢太后娘娘开恩,奴才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如同嬷嬷所说,白姑娘这件事儿之上,奴才是管教不善由得她生生冲撞了公主,这一点是奴才思虑不周奴才知罪,只是,只是这皇后娘娘早产却实不是奴才过错啊……” 雪如小心翼翼看了钮祜禄氏一眼,见对方眼底没得半分袒护且越听越欢喜模样儿,心里头不由得有了底,越说越顺畅了起来—— “说起来,这犬子之前有妾室事儿皇后娘娘也是知情,只是或许当时也觉得不算太出格便也没多说什么,奴才便以为这是娘娘默许了,连带着公主心里头也有数,直到奴才将疑问说了口惹得公主大怒,奴才方才得知原来公主并不知情,而当时娘娘显然也是想要解释一二,可公主却是不由分说说了好大一通,什么我怎么会有你这样额娘,什么我对你失望极了之类话,娘娘听了显然也是不痛很,一来二去之下,便就,便就……” “你胡说,和敬是朕看着长大,是个知礼守本分,而正是因此朕才对她多有偏爱,你这狗奴才,别是想着脱身不成就反咬上朕女儿,真当朕是瞎子么?” “皇帝!” 眼见着唯一出挑人选被长春宫占了去,大便宜也便宜了这个出生就晦气丫头,钮祜禄氏本就对富察明玉与和敬窝了一肚子火,只是因着前者有孕后者又出了嫁才找不到机会发作,而原本想着今日和敬去她宫中谢恩时候挤兑上两句权当泄泄火,却不料得了这样一出大戏,钮祜禄氏心里都喜疯了,又怎么会由得弘历自尊心发作几句话揭了过去—— “方才哀家就说了,这事儿不可听信一面之词,你怎么可以这般不由分说就给人定了罪呢?这传了出去岂不是白白招人话柄?再者,眼下里这事儿又不是死无对证了,若是问清楚了真是硕王府错处,再发作了也不迟不是?” 刚一进殿,钮祜禄氏就注意到了和敬苍白着一张脸,神情亦是恍恍惚惚,全然没了半点平日里机灵模样儿,不由得装模作样将话头扯了过来,直接将目光转到了和敬身上—— “和敬啊,哀家问你也不是怀疑你,毕竟你也是哀家嫡亲孙女儿,只是这为了绝人话柄才不得不这么一问,你跟哀家说说,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 和敬是深受富察明玉教养,行事稳重为人谨慎,可无论她再怎么稳重再怎么谨慎,却到底只是个十多岁小姑娘,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没经过什么大风浪,眼见着因着自己几句话将自己额娘气得见红,甚至动了胎气而闹得要早产,她又怎么可能会不慌不怕?再加上呆愣愣看着太医院人你来我往,呆愣愣看着长春宫宫女太监忙前忙后,呆愣愣听着从寝殿之中传来惨叫,和敬便是愧疚至极,恨极了自己一时冲动,脑子里被搅得一团乱麻,如此,得了钮祜禄氏这般突如其来一门,和睛不由得半天都没能回得过神—— “和敬,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被吓傻了还是事儿由你而起呢?” 钮祜禄氏看着对方如同自己预料之中一般无二反应,心中得意极了,只觉得终于得了个掰回一成机会,口中不由得语带深意哄劝出了声—— “哎,按哀家来说,不管怎么样你应该也都不会是存心,你额娘是个福大命大,总归不会出什么大篓子,而你也是额娘唯一女儿,也总归不会太计较你,你便宽了心,与哀家好好说说吧?” “不,皇额娘不会原谅我,皇额娘一定恨极了我,恨毒了我……” 和敬本就处于心防为薄弱时候,而脑中又正充斥着富察明玉满是鲜血模样儿,耳中正充斥着那越来越弱叫喊声,心绪就是纷乱,再加上回想起富察明玉被众人抬入前殿之前捂着肚子狠狠瞪着她,一副恨不得把她活拆了生吞入肚模样儿,和敬就是崩溃—— “我不是故意,我真不是故意,我只是没有料到皇额娘会瞒我会骗我,没有料到她会眼睁睁看着我步入火坑,可是我真是无心……” “和敬,你!” “皇帝,这下事儿可算是清楚了?” 和敬说得失神,场众人却听得用心,钮祜禄氏这一招刻意为之之下竟是几句话功夫就将局面给扭了过来,看着雪如大松了一口气对自己满脸感激涕零模样儿,和眼前弘历那不可置信神情,钮祜禄氏心中不由得又是满意又是得意,可是还没等来得及多得意上几刻,却是只听到门口处传来一个又威严又熟悉声音—— “听清楚什么了?哀家这些日子呆着宁寿宫里头不怎么理事,看来倒是出了不少幺蛾子啊?” “参见母后皇太后娘娘,恭请娘娘圣安。” 那拉太后一向不算喜欢长春宫,就是听闻了富察明玉早产消息,她身为长辈未免被血房冲撞也大可以不走上这一趟,只是冷眼瞧着这前脚才传来消息,慈宁宫后脚就马不停蹄赶了过去,她这心里头却总是有些不安生,如此,便干脆陪着身为六宫掌权人少不得要帮着张罗景娴一起来了—— “姐姐,您,您怎么来了?” “你这话倒是说得奇怪,怎么?你来得哀家竟是来不得了?里头躺人是你儿媳妇难道就不是哀家儿媳妇了?” “妹妹怎么敢有这个心思呢?只是想着眼下里人多事杂,怕扰得您心情不豫罢了。” 挥了挥手免了众人礼之后,那拉太后飞殿内扫了一眼,眼见着弘历面色青白相交,和敬一脸张皇无措,硕王福晋幸灾乐祸,钮祜禄氏尴尴尬尬,心里头不由得有了分数—— “这人是挺多挺杂,外头杵着两个,里头跪着一个,什么时候咱们皇家自家事也要劳得硕王府一门上下出动了?” “奴才给母后皇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切莫误会了奴才们,奴才们今日只是陪着公主进宫谢恩,却不料一不小心生出了点误会,冲撞了娘娘,这才……” “谢恩谢得把人都早产了,你们这恩倒是谢得不错啊?” 雪如向来是个没什么眼力见儿,想着前头同为皇太后钮祜禄氏对自己那般留情,就自作聪明以为那拉太后也会如此,也没等对方将目光转向自己便连忙接过了话头,想要先下手为强讨个好,却不料那一副惺惺作态模样儿看那拉太后眼里,直让她猛地皱起了眉,说起话来也份外不留情面—— “哀家原想着皇后早产是不是因为今个儿早上太医院那帮子人不顶用,还拿着当年皇帝出生那会儿存下东西准备给她沾沾福气,盼个顺畅,可眼下里瞧着竟全然不是这么回事?里头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儿,外头就自顾自闹腾了起来,你们一个两个倒是挺能耐,闹不出个大事心里头不痛还是怎么?” “姐姐您先别动怒,说起来这也是咱们家丫头没教好,听了两句不中听话就朝她额娘兴师问罪了起来,闹得皇后一个急怒攻心,这才闹得早产,咱们也是想着将事儿弄清楚才算是给了皇后一个交代不是?” “交代?” 那拉太后虽来得晚,没亲眼见到钮祜禄氏盘问没有亲耳听到事情经过,却并不代表她心中就没有一点分数,宁寿宫和长春宫隔得本不算近,过来一路上底下人早就将事儿给探了个□报了上去,是以,看着钮祜禄氏一副打算一咬到底模样儿,那拉太后不由得轻哼一声—— “且不说人家亲生俩母女没得隔夜仇这一说,就即便按你说,你倒是准备怎么交代?将和敬丫头锁了去罚了去?这知道你是公私分明,不知道还以为你才是硕王府人呢!” “姐姐,我……” “和敬丫头是哀家看着长大,一向是个知礼有孝心好孩子,哀家就不信了,若是没得旁人挑拨她会蠢得去跟自家额娘作对,你倒是说说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或许,或许只是当时气急了才会……” 那拉太后虽然不喜欢富察明玉,也连带着对和敬并不那么上心,可无论怎么说那也是她儿媳妇,是她嫡亲孙女,是她们爱觉罗家人,自己人关着门怎么闹怎么算计都行,可当着外人面特别是这外人给脸不要脸欺上了头时候,却总是没有偏帮着外人埋汰自己人理儿,富察明玉和钮祜禄氏正是因为都看不明白这一点才一直翻不了身,而从未将自己处于过劣势那拉太后却是看得通透至极—— “那她为什么气急?因着什么气急?” “说是因着皇后瞒下了额驸已有妾室事才……” “那这话儿是谁说?” “这……” “以下犯上,蔑视皇家,这桩桩都是他们硕王府跑也跑不了大罪,眼见着躲不过身了捅出大篓子了,又其内藏奸挑拨皇后公主,意欲巧立名目瞒天过海,哼,崇庆,你也是一把年纪人了,身宫里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把戏还看不透?” “我……” 看着钮祜禄氏还欲辩解蠢样,那拉太后只觉得膈应至极,将话点明白之后就再懒得搭理她半点,直接转开了视线看向若有所思弘历—— “和敬丫头年纪轻没经过事,心里头本就委屈再被有心人刻意挑拨,一时之间乱点分寸算不得什么大事,皇后身为她生身额娘想来也不会计较,但是,这硕王府上下却绝不可轻饶!”</P></DIV> <TR> 166和敬明玉终反面 富察明玉经过三个时辰折腾,终于诞下了一个阿哥,只是不知道是因着本来胎就不稳,还是受到了早产影响,小阿哥生下来身子骨便有些孱弱,这对于心心念念盼儿子都盼疯了富察明玉而言当然是个惊天噩耗,但对于战战兢兢只道这下玩完了硕王府一干人来说却是个不世良机,几人一边说着恭喜贺喜话一边明日暗里指着小阿哥体弱便要积福才能添寿……弘历并不糊涂,知道这几人是借着这个机会想求着轻罚点,而他虽然开始被气得不轻,也很是想叫人直接把他们拖出去打上个几十大板再说,但稍稍冷静下来一点,又得了那拉太后几句耳语,说是若是婚第一天就闹得这样大,保不齐外头就会对皇家对和敬有所看法,罚得太重就是会惹得有心无心人都想要探知一二,一来二去之下,皇家脸面到底要还是不要了?倒不如冷眼瞧着,若是就此改过就罢了,若是再惹出什么幺蛾子再两罪并罚也不迟,却又不由得深觉有理。 那拉太后有私心,想要借和敬手探探那硕王府虚实,好能顺便找到点当年偷龙转凤证据,是以,便嘴上说得虽狠想要给硕王一门点警醒却并不欲就这样一竿子打到死,而天大地大面子大也本有此意,两两相加之下,便将岳礼亲王爵位降为郡王,撤了皓祯世子头衔,又赏了和敬好一堆玩意且几个侍卫就作罢了,只心里狠狠记了一笔,嘀咕着这帮子混账东西好别再栽他手里。 对于众人而言,事情经过一波三折终于有了决断便算是告一段落了,然而心中有愧,一时之间又不知道怎么面对硕王府中一干人和敬却是坚持着住长春宫侍奉富察明玉出月—— “嬷嬷,皇额娘,皇额娘可还好?” “还算好,您既然惦念着便进去瞧瞧吧,或许与您说上会子话,主子会宽上点心。” 秦嬷嬷作为富察明玉身边老嬷嬷,奶大了富察明玉,也看着和敬从小长到大,手心手背都是肉之下,自然是不愿意两人心中有什么隔阂,可想着自家主子那副模样儿,却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叹,目送着和敬走入寝殿眼神之中充满了担忧—— “儿子,我好儿子,你皇阿玛已经给你取了名儿了,叫永琮,你可喜欢?若是喜欢便朝额娘笑一笑可好?” “太医院那帮子太医都是废物,一个比一个没本事,说什么你身来体弱,呵,额娘才不相信呢,你额娘肚子里那么久,那小拳头挥得那么有力,怎么可能会是个体弱呢?” “琮儿你不必担心,额娘疼着你惦着你,你是额娘好孩子,额娘一定不会让你就这样下去,过几日额娘就让人去外头找大夫,年前你玛嬷腿疾就是这么瞧好,你放心,用不少多少日子,你也必然能够强强壮壮。” “琮儿,额娘好琮儿,你怎么还没学会睁眼呢?” 和敬脚步放得很慢,生怕惊扰了这殿中一室安宁再惹来一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臭骂,可是看着这自己从未享有过温情时刻,心中却还是忍不住发酸,站门口缓了好久,才勉强扬起了点笑意,接过齐嬷嬷手中端着药汤子朝富察明玉走过去—— “皇额娘……” “你来做什么?谁是你额娘?” 不同于对永琮温柔,一看到来人是和敬,富察明玉便顿时冷下了脸,态度竟是比对一般下人还要冷漠疏远,直听得和敬端着药碗刚伸出手猛地一僵,眉目之间亦是充满了落寞,然而富察明玉却是并未就此作罢,反而为不屑冷哼出声—— “你先前不是口口声声说没有我这样额娘,对本宫失望至极么?眼下里这上赶着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想看本宫被你气死了没有?” “皇额娘,女儿,女儿错了,女儿知道错了,先前是受了那硕王福晋挑唆一时冲动才会……” “一时冲动?” 富察明玉抱着永琮轻柔拍着,一副再好没有额娘模样儿,而看着和敬却是横眉冷对,一副看仇人也不过如此模样儿—— “本宫瞧着你倒不像是一时冲动,倒像是憋了好久怨气终于找到了个出口可以发作了,你也是个有本事,宫里得不到两宫皇太后喜欢,外也得不到婆家看重,两头落不着好对本宫却是威风很,活该你一辈子晦气!” “皇额娘,您……” “怎么?还不服气?!” 富察明玉是一个额娘,却是一个皇后,从小教养便让她懂得没有权势没有家族哪儿都站不稳脚跟,而她前半生算是一路顺畅,嫁给了内定太子弘历为嫡福晋,一步步扫平了后院势力,生下了嫡子,然而近几年却不知道是老天爷看不过眼她顺遂还是她命就如此,竟是越来越走下坡路,一次又一次给了她迎头痛击,后宫大权旁落倒罢了,于子嗣方面居然也是落得个嫡长子夭折,嫡次子被生生克死,好不容易日盼夜盼再有了身孕且还真生下了个阿哥,竟又是个体弱等同于一开始便被剥夺了皇位继承局面,富察明玉不甘心,她怨天怨地怨那拉太后怨钮祜禄氏怨弘历怨景娴,而想到自己眼下里情形,就怨导致了这一切悲剧和敬,说起话自是刻薄至极—— “原本你生下来时候龙死凤生大凶之兆也就罢了,想着你毕竟是本宫女儿,是本宫身上掉下来肉,我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可是你克死了一个不够,竟又克上了永琮,连带着克上了本宫,哈,你兄弟体弱只要不是满宫皇子死光了就轮不到他出头,本宫也身子受了大创再也没有生育机会,满意了?你可算满意了?本宫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天生命硬贱种?!” “皇额娘!” “你给我滚,有多远就给本宫滚多远,本宫再也不想见到你,多看你一眼本宫都恨不得能亲手杀了你,你过得好与不好关本宫何事?过得好那算你有本事,过得不好那是你命,难不成你还想拉着本宫和永琮给你陪葬不成?!” “……您,您不要我了?” 和敬知道自己理亏,知道自己不该一时冲动将话说得那样决绝,惹得自家额娘急怒攻心从而小产,也知道自己必然会惹来富察明玉不待见,日后少不了对自己为冷漠,可是她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对方竟是对自己恨成了这样,丝毫不顾念半分母女之情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要你?呵,本宫哪里要得起?本宫是个福薄命薄,要了你岂不是生生折自己寿?” “好,女儿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您其他,不敢求您宽恕,可眼下里却只想问您一句,若是二哥,若当时顶撞您人是二哥,您会如何呢?” “永琏?永琏怎么可能像你这个养不熟白眼狼一般顶撞本宫?永琏乖巧听话懂事,性子是早慧,若是他还,本宫就算是不要肚子里这个孩子又如何?他是真真正正名正言顺嫡长子,谁能比得过他,谁又能与他相比?” “女儿是说如果,如果真如此呢?” “呵,别说一个孩子,就是拼得本宫这条性命能够换永琏还活着又有何妨?你能够为富察家做什么?原以为好歹是个固伦公主,嫁不了个蒙古亲王也总是个王子,总归能够起点作用,可你呢?嫁了京城,嫁给了本家人还一点破事都理不好巴巴跑进宫来诉苦,你说你能有什么用处?可永琏就不同了,甭管他娶什么福晋,只要是能跟他配上,便总归少不了是个重臣之女,能够带来天大助力,而只要他们立那儿,再给皇上生下个嫡孙,富察家就立于不败之地了,你想跟永琏比?你拿什么比?” “……呵,如此说来,若是女儿现下里还未出嫁,若是女儿现还有点子作用,您便不会对我如此绝情是不是?” “可是你有么?你凭哪一点让本宫对你不绝情?即便你剩下个儿子,那也是姓富察,富察家何须用得着你去拉拢?你说你于本宫又还能有什么作用?” “所以,说白了,您之所以对女儿这般绝情,甚至不愿意再认女儿,便是因为女儿再不能为您带来什么是吗?” 人心都是肉长,对于富察明玉事儿,和敬愧和敬疚和敬悔,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内心就再也不会有一点酸楚,听着富察明玉这句句不带一点母女情分,声声只讲权势只讲利用话,手中药凉了,她心也凉了—— “既然如此,您又为何要将富察皓祯给拉出来呢?您难道不知道宁寿宫不喜欢富察家,不知道慈宁宫是个跟着宁寿宫走,不知道翊坤宫亦是跟长春宫分打着擂台么?您说她们谁会心甘情愿将孩子扔给富察家做人质而腹背受敌呢?您难道就从来没有周详过计划过么?还是说您即便不顾女儿前程或是利用价值也要去搏那个万分之一可能呢?” “孽子,你说什么?” “您既然有心要让我远抚蒙古,为什么不安顿好我这头之后再去算计富察皓祯呢?这是您觉着女儿嫁进了硕王府也没什么还是您原本就太过自信却反被聪明误了呢?” “啪!” 和敬心凉得彻底,便干脆将心底藏了许久和近日以来所听到话给一并说了出来,富察明玉气得发抖,抬手便刮了她一巴掌,直将她脸上刮出五道鲜红指印,然而,哀莫大于心死和敬却并未如此住口,反而捂着脸颊轻笑出了声—— “其实您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都是这宫中可怜人,您被皇阿玛被皇玛嬷被妃母们算计来算计去,而我也被自己亲生额娘当做筹码一般利用来利用去,只是您比我好是还有七弟,未来还有一点盼望,而我人生刚开始却大概能看得到终点了,您不愿意见到我,我也不愿意再您面前徒增伤心,如此,那您便好好保重吧,女儿告退了。”</P></DIV> <TR> 167不作死就不会死 “公主,天色晚了,您……” 作为一个已然出嫁公主,若是有照顾额娘以敬孝道这个名头,宫中待上些时日倒也算不上什么出格,可是富察明玉摆明将话说得绝得不能再绝,不顾硕王府一门别扭亦不顾半点母女情分,和敬就是再不愿回公主府去面对那一家人却也只能无奈向几宫谢了恩告了退,带着一堆子赏赐打道回了公主府—— “是宣召额驸过来,还是独自安寝呢?” “召他过来?” 和敬虽然跟富察明玉把话挑明了,面上冷静得仿佛一副母女亲情就此断模样儿,可是朝夕共处了十几年,至诚至孝了十几年,陡然失去了大依仗和大寄托,心里总归是少不得难受和失落,如此,回想着自家额娘所说那些自己活该狠话,再回望这没有半分喜气且冷清得不行公主府,以及听着齐嬷嬷这小心翼翼询问,和敬不由得又迷茫又嘲讽轻笑出了声—— “以前不知道就罢了,眼下知道了那硕王府上下都是些那样人,且又闹成了这番田地,即便本宫心里头不介怀,他们就能没点计较对本宫没一点怨言?” 想着皓祯那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恶毒残忍,雪如处心积虑挑拨自己和皇额娘,以及事到临头还要反咬自己一口模样儿,和敬也算认命了—— “他们硕王府来京城本就没多少年头,身为异姓王就是皇阿玛不忌惮他们宗室里头也少不得会排挤他们,没得半分实权所能依仗便只有那个听起来还算好听爵位,被本宫这么一闹,生生从亲王降到了郡王,连带着还去了他世子头衔,他们心里头能不恨毒了本宫?如此,本宫若是再召他过来,岂不是自讨没趣之余?” “公主,奴才知道您心里头难受,也受了天大委屈,对于额驸一门也少不得有怨气,只是有些事您却不能就看表面上这一层……” 齐嬷嬷身为亲眼见识了硕王一门上下风姿人之一,从未想过这世间竟然有这般放肆人之下,心里头自然也少不了有些看法,但所谓奴才便应该忧主子所忧,急主子所急,看着自家主子将一切想得这般消沉,一副就干脆这么孤独终老下去算了破罐子破摔模样儿,不由得有些着急上火—— “那帮子都吃了雄心豹子胆,想来心中少不得会有些怨怼是不错,额驸爷拎不清对那贱婢处处留情也不错,只是您不要忘了,这事儿已经过了母后皇太后娘娘眼,也上了主子爷心,他们只要不是活腻了上赶着想将自己一门弄得不堪,于明面上就总是会收敛一二甚至为着自家前程以及主子爷看法着想而敬着您捧着您不是?” “呵,你意思是只要他们做了让步,本宫就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将一切给揭过去?” 身为女子,特别是十几岁情窦初开女子,和敬就是再因着宫中教养而循规蹈矩不会将心中期盼数宣之于口,却也总是少不了有些小女儿家情肠,然而理想与现实差别这样之大,自己心中一直以为良人非但不良,还早已心有所属心里眼里根本就容不下她,连带那一门上下也非但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心心念念算计上了她,这般反差之下,和敬本就心凉得不行,再听到这竟然要借着皇阿玛和宫中影响力而让他们顺从,心里头就是如同吃了只苍蝇般恶心得不行—— “他摆明心里就没有我便罢了,情愿要那贱人也不愿意多瞧本宫一眼也罢了,本宫认栽也认输,是认命,权当皇额娘说得对,我生来就是个没福气,得不到亲人之爱也得不到夫婿看重,一切都是命里头有了定数,而既然如此,就此老死再不相往来也算是保留了彼此后一丝颜面全了这场夫妻情分,然而若是本宫非但没得半点自知之明且还拿着鸡毛当令箭,就算得了个暂时舒坦,他们心中却也少不得越发看不起本宫,将来传了出去岂不是是不堪入耳,为不利于皇家名声?” “主子,您糊涂啊!” 看着自家主子一副哀莫大于心死模样儿,齐嬷嬷嘴上都急出泡了,也不管这话逾越不逾越便直接出了声—— “奴才知道您有您骄傲,您也不能容许受了这样大委屈之后还去与他们纠缠,若是您现下已经过了知天命年纪,奴才也就什么都不说随着您去了,可您现才多大年纪,难不成您就未来几十年都这样糊糊涂涂过下去了?” 齐嬷嬷心里头着急,语速也越来越。 “您是出嫁早公主,即便皇后娘娘跟您生分了,主子爷和母后皇太后娘娘也总是会对您上着点心,可是等到宫中公主都一个个出了嫁,要操心人多了起来之后呢?即便您过得再苦再委屈,两位主子又还能分给您多少怜爱?宫里头拜高踩低事儿多了去了,这外头风气也没好到哪儿去,您得宠便什么都奉承着您说,您若是失了宠爱那什么脏臭难听不堪便都来了,等到那时候,您失了两宫主子心,又与额驸感情疏离,可要引来多少人口舌?您或许可以说您不乎,可是人言可畏,传到宫中,您处境却只会一日比一日加为难,到时候您颜面岂不是加被踩脚下,加让主子爷脸子没处放?” 齐嬷嬷从小就奶着和敬,和敬也跟她亲近,所言所说不由得句句出自于肺腑,说得很是情真意切,听得和敬也有点动容,只是想到皓祯态度,却仍是有些犹豫—— “我知道嬷嬷是为我好,一切都是为了我考虑,所言亦是句句理,只是,只是额驸……” “主子,您还年轻,于这男女之事上头少不了有些看不清楚,而那硕王福晋话虽然说得不中听,可有句话却是没错,额驸现下里年纪还小,又一直养于王府之中没见过那外头诱惑,一时被蛊惑了也不算什么很稀奇事儿,这也并不代表他一辈子就这样了,说句大不敬,不说旁,就说当年主子爷,不也为了慧贵妃娘娘而一直与皇后娘娘置气,甚至连先帝爷也奈何不了半分,可是后来呢?还不是就慢慢淡了忘了,死时候也没见主子爷难过上多久?” “可是……” “主子,奴才并不能打包票那额驸爷就一定能像主子爷一般醒悟过来,只是您却大可没必要为了这一桩子事就彻底一竿子打到死,出宫之前母后皇太后娘娘不也是这样说?说让您放宽了心,别一直纠结这上头,毕竟不为别总归是为了您自己,就是将来再与额驸处得不怎么样,能得个一儿半女也算是有个依仗,不至于下半辈子孤苦无依不是?” “主子……” 齐嬷嬷将话掰开了揉碎了分析得仔细,和敬也不是个冥顽不灵,听了之后不由得有些若有所思,而正当她犹犹豫豫没得个决断时候,却是只见身边小宫女绿娥步走了进来—— “额驸爷外求见!”—— 和敬打出生就没见过像硕王府上下这么胆大人,被毫无准备闹腾了一次心里头不由得有些忌讳,只觉得这一家都是些脑子拎不清,会拿着歪理当真理,不知道以后还要生出多少事儿,然而事实上岳礼和雪如,甚至是皓祯其实都远没有她所想那么硬气,刚从宫中战战兢兢回到府里便开始了你推我往互相埋怨—— “你们一个个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弄不败这硕王府心里头就不甘心了是不是?” “王爷,我……” “你什么你,你先前说想着皓祯这么大了身边也没个人伺候,怕跟公主婚之夜闹出什么笑话,将那个白丫头弄进了府也就罢了,我想着皓祯一直是个懂分寸,到底不会这上头昏了什么头去,可你们倒是一个个挺有本事,拿着那丫头当宝贝样疼着宠着就算了,迎了公主这么大事儿,婚头一天竟是由着她去捣乱,这后院你是管得了还是管不了了?一个丫头都调/教不好凭着她给咱们硕王府惹下这样大麻烦,你还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蒙了心脂敢当着他们自家人面去反咬公主一口,你这脑子里到底想是什么东西?” “王爷……” “还有你!本王一直觉着你是个好,也乐得多纵容你一些多给你点自由,可你就是这么回馈本王?你要宠那丫头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个丫头,可你怎么能因小忘大?还口口声声当着那么多人面去指责公主,你真当这皇家公主是好欺负不成?这下弄得她进宫去告状,惹得皇上震怒,降了爵位又削了你世子头衔你可算是满意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想气死本王是不是?” “阿玛……” “算了算了,我也懒得听你们天花乱坠再说什么,事情到了如今这个份上也不是你们几句话便能够揭过去当做没事发生,而我不管你们心里头服还是不服,皇上和母后皇太后已经对这桩子上了心,只要你们还想过个安生日子不沦为满京城笑柄,就趁早给我收了你们那些个有没有心思,再有,那个白吟霜也留不得了,我不管你们是把她送走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安顿她,总之这王府里头是容不得她了,你们听到了没有?!” “王爷!” “阿玛!” 雪如不是个傻,当初之所以狠得下心舍掉亲生女儿偷龙转凤换来皓祯,就是一心为了保住自己尊荣和富贵,而眼见着自家受了这般大处罚,自己也从亲王福晋一朝变成了郡王福晋,心里头自然是又悔又急,而皓祯也差不多,他虽然口口声声叫着嚷着可以不要富贵不要权势,可是过了这么多年锦衣玉食,且被人奉承着恭维着日子,他心中又怎么可能真那样伟大无私,眼见着自己世子头衔被轻飘飘给撸了个干净,心里头自然也是憋气得很,只是即便如此,事情一旦涉及到亲生女儿/心头之人,这该有理智却是不由得瞬间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一个比一个抢过了话头—— “王爷,我知道这事儿做得不妥当,我也对吟霜管教不周,才生生惹出了这样大祸,只是,只是吟霜已经是咱们硕王府人了,我们怎么可以为了保全自己而不管不顾将她送走?您一向是个良善人,她一个弱女子若是外头受了什么刁难这不等于咱们作孽了?” “是啊是啊,正是额娘所说这个理儿,吟霜一直是善解人意温柔可人,若不是那公主太过于刁蛮……”皓祯心里头发着急,嘴上也有些口不择言,被岳礼狠狠瞪了一眼之后方才后知后觉改过了嘴,“若不是,若不是太爱儿子了,她也不会这样做,而且她又不是存着什么私心,只是想要给公主行个礼请个安,虽说事儿做得有些不周全,可本心却总归是好不是吗?儿子发誓,再不会一时冲动去冲撞公主了,阿玛,求求您,就让吟霜留下吧?” “王爷,皓祯既然都这么说了,也发誓必然会悔改了,而我也向您保证,一定会好好管教吟霜,再不会让她做出这样事情了,您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呵,我就奇了怪了,不过是个出身卑贱女子,怎么竟是惹得你们一个两个都来求情,她就真有那么好?” 岳礼问得无心,可雪如听着却是心中猛地突了一突,只怕被对方瞧出了什么蹊跷—— “倒也不是那丫头有多好,只是正如同皓祯所说那般,甚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留身边说说话也总是个可心人儿,而公主虽然尊贵也生得明艳动人,却到底比不得吟霜这样贴心,而且您也知道,皓祯即便身为额驸,也要得了公主宣召才能过去,这若是公主不宣召,难不成就让他一直一个人?做额娘总归是心疼儿子,是以才有了这么求情一说。” “是啊,儿子虽然有了悔意,可公主却不一定能够不计较,说不定就许多人都不想再见到儿子,能得吟霜身边也算是种慰藉不是?求阿玛开开恩吧?” “罢了罢了,你们一个个说得都比唱好听,我也没必要硬要去跟她作对,只是这丑话说前头,若是她再闹出什么事儿,就必然是没有下一回了!” “是是是,阿玛说是,儿子谨记于心。” “你也别以为这样就罢了,公主计较不计较是一回事,你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现天也擦黑了,甭管公主见你不见你,你都给我去公主府求求情!” “可是……” “还不去?你信不信我现就将那丫头送出府,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若是大局都顾全不了了,这小事还有什么好去挂心?!” “……是,儿子明白了。” 皓祯是打心眼里一万个不愿意再踏足这公主府,可是回想着自家阿玛警告,想着自己这番是保全吟霜,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来委曲求全一回—— “参见公主,给公主请安。” “起来吧。” 和敬虽然被齐嬷嬷给说动了,觉得不图旁图有个一儿半女着实有理,可是先前被折损到了那副模样儿,该端架子却总归少不了要端着点—— “额驸深夜求见,可有要事?” “公主何出此言,难道一定要有要事才能得见?” 和敬虽然端了点架子,可口中却还是给了个台阶给皓祯下,只是听皓祯耳中,却只觉得是刁难,说起话来不由得带了些别扭,想着白吟霜才勉强将这份不给压了下去—— “其实主要也不是为了别,而是为了今早一事特来向公主致歉,正如同我阿玛额娘所说那般,我昨夜喝多了直至今早都有些酒意未消,是以这说起话来便有些糊糊涂涂,这罚也罚了,闹也闹了,望公主不要再计较。” 和敬虽有心讲和,也想下意识把皓祯前一句当做是夫妻二人不要如此见外,可听着这后头话却是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坦,只是就像皓祯记挂着白吟霜勉强压下了不一般,想着先头齐嬷嬷话和敬也没马上就发作—— “本宫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人,额驸既然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本宫自然没有再计较下去道理,只是望额驸谨记这一回,不要再重蹈覆辙。” “……公主说是。” 按皓祯所想,自己已经服了软认了错,对方就理所应当该领情该承了自己情,如此,眼见着和敬还是一副不冷不热且高高上模样儿,心里头不由得越发憋屈窝火,缓了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而正如同和敬自己所说,她不想斤斤计较,眼见着该收面子收到了,对方该有态度也做足了,便打算勉强揭过这一茬儿,而刚准备让下人侍候着进寝殿,却是只听到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弹唱之声—— 月儿昏昏,水儿盈盈, 心儿不定,灯儿半明, 风儿不稳,梦儿不宁, 三残鼓,一个愁人! 花儿憔悴,魂儿如醉, 酒到眼底,化为珠泪, 不见春至,却见春顺, 非干病酒,瘦了腰围! 归人何处,年华虚度, 高楼望断,远山远树! 不见归人,只见归路, 秋水长天,落霞孤鹜! 关山万里,无由飞渡, 春去冬来,千山落木, 寄语多情,莫成辜负, 愿化杨花,随郎黏住! 皓祯原本是想着按照自家阿玛额娘嘱咐今日与和敬圆房,即便是心中不乐意也算是对上头有了个交代,便也打算起身随着对方入寝殿,可是还没等他来得及起身,听到这熟悉歌声,心中却是不由得一震,想着吟霜此时不知道该有多难过多孤单,口中不是不由自主喃喃道—— “吟霜……” “吟霜?” 和敬不是个傻子,一听到这深夜里头突来弹唱之声本就觉得奇怪,再看到皓祯这般反应,联想到自己公主府和硕王府不过是一墙之隔,能让这曲儿传得这样清晰又让皓祯这般动容,且又身硕王府之中……和敬心里头有了分数,脸色不由得勃然大变。 “这是吟霜爱唱曲子,当年龙源楼她所唱就是这首曲子,我还记得她当时身穿着一身白衣,鬓边插着一支素银簪子,配着这乐声,配着这歌声,真真是动人极了……” “是,是吗?” 皓祯被这刻骨铭心曲子给勾动了心弦,脑中开始回忆当初,眼中也变得有些迷离,可听和敬耳中却是只觉得那般讽刺那般刺耳,多亏得良好修养才没让她直接上前掐死皓祯,而是咬牙切齿憋出这么一句,然而皓祯却还嫌刺激对方刺激得不够一般,张口又继续说道—— “帽儿胡同时候,她也经常给我唱这首曲子,说我就是那郎,她就是那扬花,只愿生生世世黏着我念着我,实是让我感动至极……” “额驸,您!” “嬷嬷……” 扬花?郎?一个水性杨花,一个不成体统,若不是这二人生生撞进了自己生活,和敬还真是想要赞赏一句天作之合,只是她虽然不想再与对方闹僵,虽然不想闹得今日刚出宫转头又入宫,可是脾气却也被磨到了头—— “既如此,你便好好去疼惜你扬花便是,来人送额驸出去!” “公主,我……” “人都死光了?没听到公主说要就寝了?还不赶将人打发了去,顺便隔了那不堪入耳弹唱声?” 皓祯本就心不此,眼见着对方一副关门送客模样儿,也懒得再多说多做,一撩衣摆便夺门而出,而原本强硬和敬眼见着对方离去背影,却是顿时软了下来,靠椅背之上,一脸苍白—— “公主,都是奴才不是,若不是奴才先前说了那么多,您又何须苦苦隐忍自己委屈自己?只是奴才真没有想到额驸竟是会这样胆大,前脚才受了罚,后脚就这样,就这样……” “不关你事,你先前说得也没错,若是一日三趟往宫里跑就是皇阿玛不恼了我我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只是不管怎么样,这个姓白总归是不能留了……” “主子,您意思是?” “她既然敢一而再再而三踩上本宫脸,本宫怎么能不礼尚往来回敬一二呢?” 和敬从小就生活深宫之中,见惯了女人间争斗,见惯了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心中自然不会纯白得没得点手段,先前是被后那一点念想给迷了心智,可眼下看着皓祯这幅烂泥扶不上墙模样儿,她却是再不对对方做任何希望,眼中飞闪过了一丝厉色—— “富察皓祯是个拎不清,可本宫却不信硕王府上上下下就没一个拎得清人,明个儿一早你便让人将那硕王福晋唤来,本宫倒要看看是个卑贱女子重要还是他们自己个儿合家富贵重要!”</P></DIV> <TR> 168暴力镇压最痛快 “奴才,奴才给公主请安,公主千秋万福。” 和敬下定了决心,齐嬷嬷心里头也憋着气,俩俩动作起来自是不慢,天才刚亮便将刚起身没多久雪如给宣召了过来—— “免。” 若说昨晚之前,和敬就是心里头再气也总是少不得为了顾全大局而稍稍保留点对方颜面,那么被一而再再而三逼到了头之后,和敬就再没了一点好脾气,言行举止摆足了固伦公主架子,神情之上也很是淡漠,直将原本还有点自恃婆母身份雪如震得一愣,而眼瞧着对方叫了起身之后不发一言,净顾着品着手中茶全然没多看她一眼模样儿,心里头便越发虚得慌,如此,再加上没得准赐坐,站了片刻忍不住有点腿肚子发抖,被晾了好半晌雪如不由得尴尴尬尬没话找起了话—— “公主,公主昨夜睡得可还好?您久居宫中,宫中应有有底下人也不敢怠慢,初出京城入住公主府可还习惯?” “福晋这话倒是说得有意思,难不成这出了宫就会短着本宫底下人就敢对本宫不上心了?” 和敬是弘历女儿,虽说性子不是如出一辙,却总有相似之处,比如这看人顺眼时候便什么都好,看不顺眼了便什么都是错,听着这话,便只见她眉头一蹙,猛地一磕茶盏盖子—— “再有,这公主府是皇阿玛为本宫精心建造,用都是上等东西,装点也都是华贵玩意儿,光是得了皇阿玛这份体恤,本宫又哪还有什么不习惯?” “公主息怒,奴才不是这个意思,您……” “你是什么意思本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你总是能将死说成活,黑说成白,心里头跟嘴上说不一样,那吐出来是什么意思都不重要了。” “公主……” “罢了,本宫特特宣召你过来也不是想听你说这些客套话场面话,不过你一向聪慧,想来也知道本宫意欲为何吧?” “这……” 和敬身为固伦公主,虽然上要侍奉祖母额娘父亲,外要笑迎内外命妇,可骨子里却到底不是个柔弱性子,气场全开之下,不由得让从没见识过这番模样儿雪如有些招架不住,头上也忍不住冒出了虚汗—— “奴才不知,但请公主明示。” “这硕王府之中竟还有您雪如福晋不知道事儿,倒是让本宫大开眼界了,不过本宫也没功夫与你打马虎眼,便与你挑明白了说,你可知道额驸昨晚是哪儿歇么?” “呃?” 昨晚等皓祯走了之后,岳礼觉得伤神睡得较早,可心里头存着事又记挂着自家女儿雪如却迟迟没能睡着,是以,倒也真听到了不远处跨院之中传来弹唱之声,只是当时不过是觉得这是自家女儿受了委屈,心里头找不到发泄法子只能凭着这歌儿曲儿发泄一二,心里头心疼得紧却只打算翌日一早再去安慰并没有太往心里去,直到眼见着和敬一副兴师问罪模样儿,想起这茬儿才暗叫一句不好,可是即便心里头乱了阵脚,她面上却是半分不显—— “昨个儿皓祯不是来您这儿了么?难道并未歇公主府?” “福晋莫不是当本宫真是傻子吧?” 雪如揣着明白装糊涂,想要以此来蒙混过关,然而和敬却也不傻,一看对方神色间转换就知道对方心里头有了分数,不由得一拍桌子冷哼出声—— “昨夜那扬啊柳东西闹了大半夜,同硕王府里头本宫就不信你没得半点耳闻,可你听到了却不做半分阻拦,且还当着本宫面睁着眼说瞎话,你这是觉着糊弄了本宫一次就能有第二次,本宫会一直被你耍得团团转?” “公主,不是这样……” “那是哪样?你们硕王府倒也真是让本宫开了眼界了,当老子有个舞女做侧福晋就罢了,当儿子居然也上梁不正下梁歪瞧上了个歌女,难不成这就是你们硕王府风气?” “公主息怒,求公主听奴才解释……” “你身为硕王府当家主母,却屡次放纵下人冲撞本宫,不说你是不是内里藏奸,总归是跑不了一个管教不善名头,事实俱,有什么好解释?” 和敬一句两句都正好戳到了雪如痛处之上,可是昨个儿已经这一茬儿上吃了一次亏,又得了那拉太后和弘历二人一番警告之下,就是她心中再恨却也不得不打落牙齿活血吞,只是她虽将姿态放得低,和敬却压根懒得听她半句废话,张口便直接打了个正断—— “当然,你也别说本宫不给你开口机会,只是昨日事风波未平是夜风波又起,不光打了本宫脸,还扰了本宫清静,你倒是说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奴才,奴才知罪,回府之后一定对她严加管教,再不……” “本宫要是没记错话,昨个儿你当着皇阿玛和母后皇玛嬷面也是这么说?来来去去是点做不得准虚话,你当本宫会再信你?” 和敬不耐烦打断欲再度开口雪如,直接抛下一句。 “既然你没那个心去管,或许有那个心又没那个本事去管,那本宫就代为劳上一回神,齐嬷嬷,你让底下人将那个姓白丫头给本宫带过来,让她明白明白什么叫做规矩,什么叫做上下尊卑!” “公主!” “怎么着,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准备替人求情?” 雪如当家做主了这么多年,外头少不得得虚与委蛇,可硕王府里头却是作威作福惯了,冷不丁看着和敬把手都伸到了自己地盘,且对象还是自己亲生女儿,雪如不由得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激动了起来,只是这话才冒头,却又被和敬冷冰冰一句话给泼了个透心凉—— “原本本宫看你是额驸额娘,是硕王福晋份上并不打算太追究你,只是你自己看看你做算是什么事?若是本宫跟你们硕王府挨不上点关系倒罢了,可偏偏又被绑到了一起,若是被外人知道这硕王府当家主母帮着个下人跟公主对着干,你说这名声能听么?不说连累了本宫白白跟着你们听闲话,就是你们自家人,就是你那已经出嫁了三个女儿怕是也得被人戳脊梁骨吧?” “可是……” “当然,本宫也不会将手伸得太长,省得被有心人利用说本宫才嫁过来没几天就管起了硕王府自家事,只是考虑着您那这又不忍心那又疏忽了性子,以及大家伙名声,以后这硕王府里头事儿便劳你隔上一日便过来回禀上一次吧,省得一个不小心又捅出了什么窟窿眼,让本宫也跟着你们为难不是?” “你!” “本宫如何?你若是不服大可以去外头叫嚷开了去,本宫倒是要瞧瞧是你占着理还是本宫占着理,再不济,本宫就是陪着你再进一趟宫又何妨,反正都京师,反正统共不过这么几步路,你意下如何?” “我……” 雪如被和敬这连消带打连唬带下一通下来闹得都气炸了,只是一想着宫中主子们态度,想着自家王爷态度,心里头却又没有底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公主府人走了出去,又领着白吟霜走了进来—— “婢妾,婢妾参见公主,给公主请安,公主……” “得了,有你们这帮不省心,本宫有什么可安?你半夜三唱曲儿时候怎么没想过本宫安不安?” “婢妾知罪,婢妾从来没有心故意叨唠公主,只是一时情不自禁罢了,求公主恕罪。” “呵,情不自禁?” 白吟霜袅袅婷婷进殿,心里头原本还有些不安,可看到一向对自己关爱有加雪如也这,却又不由得来了底气,想着昨夜皓祯怜惜和抱怨,便干脆什么话招不待见就专挑什么话说,说完了还一副柔柔弱弱且受了委屈模样儿,只是心中虽将算盘珠子拨得响,想要惹得和敬再发怒让皓祯干脆厌弃了对方,却一千个一万个没料到她心中大依仗雪如被和敬方才警告闹得六神无主,压根就没仔细听她话,压根就没缓过神来,于是,这话音刚落,殿中一片静默,好半晌之后,竟是只得来和敬怒极反笑嘲笑之声—— “好一个无心之失,好一个情不自禁,到底是外头唱曲儿,这脸皮还果真是比寻常人厚了不少!” “公主,您……” “不过虽然你身份卑贱,言行举止也很是让本宫瞧不上眼,但只要你身硕王府之中,头上顶着硕王府招牌,本宫就不可能坐视不理,放任你这般伤风败俗下去,连带着本宫脸上也不好看。” “公主,您怎么能这么说?吟霜自知身份卑贱,可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越矩之事,也从不敢有什么多余念想,只想像只小猫小狗一般留额驸爷身边,您是那般高高上,为什么就容不下吟霜呢?” “哈,齐嬷嬷,你听听,事儿都做了一堆了,居然还口口声声叫嚷着没做过什么越矩之事,果真是百样水养百样人,硕王府里头就专门养这些口不对心之辈,看得本宫恶心!” “公主……” 啪! “听不明白公主话呢?没得规矩人我见得多了,可像你这般没规矩得冠冕堂皇我却是从未见过,这一巴掌是教你公主没问你话时候不许插嘴,不然就是以下犯上!” 说着又是啪地一声! “这一巴掌是教你公主面前不能我来我去你来你去,你顶了天就是个没收房贱婢,让你自称上一句婢妾这已经是给了你天大面子,给脸不要脸就是欠教训!” 啪! “这一巴掌是教你你为贱公主为尊,不管额驸多喜欢你,不管福晋多看重你,你也不过是个卑贱贱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甭说公主只是实话实说,就是公主拿你撒气打死你那是本分,是你福分!” “我……” “怎么还听不懂人话?还是说即便拼得你这张如花似玉狐媚脸不要也要一而再再而三跟公主作对?” “不,不,婢妾知错了,婢妾真知错了。” “哼,算你聪明识相,要是早这么规规矩矩,又何必白讨来这些打?当真是平日里欠调/教!” “是,嬷嬷训斥是,但一切都是婢妾错,不关福晋事……” “够了!” 听了这么多清脆掌掴声,雪如就是再愣神也缓过来了,而眼见着自家女儿被打得嘴角都溢出了血,不由得越是觉得刺红了自己双眼,脑子一热便直接站起身想要以婆母之威压一压众人,然而这话音未落,却只见原本气定神闲和敬挑了挑眉毛,冷冷抛下一句—— “福晋倒还真是生一副菩萨心肠,看起来,竟是连合家富贵尊荣都不要了也要保全这么个卑贱下人,着实是让本宫佩服得紧,既然如此,本宫也没有死咬着不放理儿,只是却要劳动你们陪本宫入宫一趟了。” “你!” “如何?想明白了么?是硕王府一门上下要紧,还是这个姓白丫头要紧,现可不是本宫不让你选,让你没得选,单看你自个儿怎么思量了。” “福晋,这都是我,不,都是婢妾错,您不要管婢妾,公主,公主也是为了婢妾好不是?” “吟霜,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才对……” “福晋……” “吟霜……” “好了,还只是个开始呢,怎么这就叫上丧了?知道是这丫头欠调/教,本宫为了硕王府颜面不得不劳神费力操一把心,不知道还以为本宫蛇蝎心肠想要拆散离间亲身骨肉呢?” 和敬只是就着眼下情形随口打了个比喻,可听心中有鬼雪如耳中却是如同一道响雷,直将她惊得浑身一震—— “……公主?!” “如何?可是想明白了?既然想明白了,本宫便也懒得与你们多费唇舌了,齐嬷嬷,让人将这丫头待下去好好管教着,别好不容易来了本宫这公主府一遭,还连点基本规矩都学不会。” “是,奴才明白。” “至于福晋,本宫乏了便也不多留了,只是你放心,这丫头留本宫这儿总归不会委屈了她,毕竟,再差也差不过之前了不是?” “可是……” “来人,送客。”</P></DIV> <TR> 169曲线救国虐个够 和敬将白吟霜扣了公主府,皓祯和雪如自是如同热锅上蚂蚁着急担心很,再加上后者又亲眼见到了自家女儿受到暴力对待,就是茶不思饭不香六神无主,二人这股闹腾劲只差没有将原本就没太平到哪儿去硕王府掀个底朝天,如此,这头刚用了早膳还没过多久,便只见那头岳礼雪如连带着皓祯这拎不清一家三口急急嚷嚷寻上了门—— “公主,那三位现正府外头候着呢,硕王爷倒还好,只是那福晋和额驸却是嘴里没干没净将话儿说得很是难听,侍卫不敢轻易放人进来,想来就是进来了也少不了一通闹,要不,干脆让奴才领着人打发了他们去?” “欸,他们既然都巴巴找上门来了,若是本宫什么都不做只是轰了他们去,那知道倒也就罢了,不知道岂不是以为本宫理亏怕了他们,让他们发肆无忌惮?” 和敬将话说得慢条斯理,眉眼之中却是几不可见划过了一道精光。 “原本我也只是打算随便教训教训那个没规没矩丫头,杀鸡儆猴让他们心里头有点警醒,别以为这公主府是他们可以随便招惹,只是看着他们这一个两个都因着这丫头这样上心,迷了一个世子就罢了,哄了一个王爷福晋也算了,眼下里竟是那硕王也亲自出动了,如此奇闻,倒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之余又生出点子兴趣了……” “可是……” “不过你说得也没错,这公主府到底不是他们想来就能来要走便能走地方,那富察皓祯和硕王福晋都是些拿着歪理当真理,说不过且还要胡搅蛮缠主儿,本宫没那个精力应付他们,也懒得应付他们,只是硕王倒是可以见上一见,毕竟与其让本宫出力不讨好去跟那二人纠缠,倒不如借力打力让他们自家人去闹不是?” “是,奴才明白了。” 和敬心里头有了计较,而被计较岳礼却又因着不知道其中内由而保持着一点清醒,没算傻到了头,而他之所以会走上这一遭,纯粹是因着皓祯和雪如二人没完没了闹腾,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他脑仁子疼,然而人虽然被赶鸭子上架一起来了公主府,可他心底里却并不认为有什么必要为了一个下人而去跟和敬对着干,是以,正如同和敬所料那般,岳礼亦趋亦步走进殿中之后,脸上非但是没得半点兴师问罪神色,反而还恭敬得很—— “王爷免礼。” 人敬我一尺,我还敬人一尺,眼见着岳礼懂规矩守本分,心中本就有了算计和敬自然也没必要不给对方一点台阶下,便以比起先前对待雪如好了十倍不止态度,端着笑意叫了起,又赐了座—— “奴才谢公主恩典。” “王爷无须多礼,只是瞧着这天色似乎是刚下朝不久,您这般着急要求见本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这……” “嗯?” 若是和敬一开始就摆出得理不饶人模样儿,或许岳礼还能说得痛一些,但眼见着对方不急不慢不错一点规矩,却是让他哑了喉,憋了半天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为了个下人而来,和敬看眼里,记心里,也没多让对方为难,一边抿了口茶一边轻飘飘接过话头—— “对了,本宫瞧着那姓白丫头长得标致,福晋又将她夸得只应天上有地上无,便想着身边少了个机灵人讨要了过来,王爷,难道是为了此事而来?” “奴才,奴才不才,确实是为此事而来……” 和敬说得很是随意,可经过了自家王府中一场闹腾岳礼却是觉得汗颜至极,而口中虽然是想顺着自家福晋和自家儿子意思刨根究底问个仔细,但转念想到自打这白吟霜入府以来,王府里头便总是没得个安生日子,日日家宅不宁,转到这头又是君臣不谐,往大了说还闹得宫中主子埋怨和训斥,便又将到了嘴边话给吞了进去—— “您贵为公主下嫁于此本已是奴才阖府莫大恩典,奴才也理应急公主所急忧公主所忧,如此,倒是奴才疏忽了,而公主能瞧上那丫头也算是她福气,只是那丫头生于民间养于民间,言行之中颇有些不懂规矩,只盼着别因此而冲撞了公主,惹怒了您才好。” “王爷言重了,本宫虽然不懂得前朝那些个男人家事儿,可您身为皇阿玛肱骨之臣,每日要站班列朝,又怎么可能一眼不落将后院之事也顾全到头呢?而或许也是那丫头确实可人,不光是惹得额驸中意,看起来福晋也对她很是青眼有加,倒是闹得本宫像是夺人所爱呢?” “奴才惶恐,内人处事不周惹得公主不了,奴才代内人向公主请罪,但,但想来应该也是她觉得这丫头放自己跟前瞧瞧还行,但挪到公主这儿怕就规矩不行伤了体统方才有此一说,公主息怒。” “罢了,本宫若真是要事事与你们计较,不老早就被气死了么?” 和敬轻笑着随口抛下一句,直听得岳礼冷汗直冒,而刚想跪下请罪却是只听到和敬张口又道—— “只是你这话说得也不错,那丫头确实是个不懂规矩,旁地儿也就算了,怎么这王府内院之中还折腾那些个弹啊唱啊不入流玩意儿呢?本宫倒是知道王爷是个自重,可那旁人不知道岂不是以为你是个因色误事么?” “奴才……” “不过既然她如今已经入了本宫这公主府,本宫自然会好生调/教她,不说能将她掰得像宫里头宫女们那般规矩,至少也不能一走出去就丢了王府颜面不是?如此,王爷便放心吧,连带着让额驸与福晋也放心才是。” “是,公主说得是,都是奴才疏忽了,谢公主隆恩。” “好了,这事儿便算是揭过去了,本宫也懒得为一个下人多费唇舌多伤心神,只是这还有另一桩,王爷既然来了,就刚好一并说给您知晓吧。” “……是,但请公主示下。” “原先还宫里头时候,各宫娘娘们都对额驸交口称赞,本宫便也没多往心里头去,只是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眼下里却终究觉得额驸有些不务正业,成日为着个卑贱女子吵吵嚷嚷没完没了算是个什么事儿?索性这事儿知情人还不算多,不然岂不是要说皇阿玛识人不清?如此,本宫便想着额驸既然已经成了家,便也是时候该立业做点子正事儿了。” “呃?” 和敬自小就宫中长大,对这驭下之道可谓是驾轻就熟,打一个巴掌赏一颗甜枣手段是一点都不逊色富察明玉,如此,眼见着岳礼略带诧异抬头,一副满脸不可置信模样儿,和敬脸上笑意不由得重—— “原本这男儿家家事儿轮不到咱们这些个女人多说什么,按照惯例来说,这额驸一旦成了婚皇阿玛就该是会派差事了,只是王爷也知道,先前那档子事实是闹得不入眼,皇阿玛心里头少不得有些恼怒,才将这差事扣着迟迟没安排下来,不过王爷也不用着急,毕竟咱们富察家也不是个虚壳儿,高官大吏或许没有,但其次一些却总能想得到办法,比如吏部主事,王爷认为如何?” 跟和敬关系为亲近富察明玉所李荣保这一支,虽说近些年有些没落,朝上也很是说不上什么话,可是富察家身为满姓大族,嫡系又岂止这一支? 不说旁,就说马齐这一支,马齐于乾隆五年病逝,而膝下却又十二子以及一女,其中出挑,比如十一子富良袭了骑都尉爵位,如今为领侍卫内大臣,而十二子富兴袭二等伯爵位,如今为吏部右侍郎,其女富察氏为辅政大臣之首允裪之嫡妻,三子福庆之女又为怡贤亲王胤祥三之弘敦嫡妻等,如此势力盘根深错一门,若要他大事上出什么头或许没人会愿意,但任命个从六品官职却是举手之劳,白搭人情。 吏部主事听起来名头挺响,但实际上跟主掌吏部没有一点关系,吏部头头为满汉尚书,其次是左右侍郎,再是员外郎,然后才是主事,说白了也就是个跟人家屁股后面打杂活计,而和敬会这样上心上眼帮皓祯谋差事,这一是为了明面上说得好听,二是为了能分了皓祯神省得他天天来吵嚷不休,而三,这官场如战场,你顶着个爵位顶着皇恩倒还罢,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或许还会给你点好颜色,但世子头衔被驳了自家又是个外八路异姓王,再加上本人又眼高于顶不会做人,去到那儿吃人不吐骨头,想要刁难你不过分分钟地儿,他哪能得半点好? 而此外,昨个儿出了长春宫去往两宫谢恩告退时候,和敬便已然看出来了自家皇阿玛虽对自己还算热络但对长春宫显然有了不满,如此之下,深知自家皇阿玛性子,亦或是说从小就被调/教着如何讨自家皇阿玛欢心她自然深知,若是自己再胡搅蛮缠摆公主威风一味将事儿往不好看里头做,那只会让皇阿玛连带着厌恶了自己,再没有任何退路,与其为了一时之气而将自己搭进去,倒不如曲线救国让对方从旁人口中知道这硕王府一门不靠谱,知道那富察皓祯拎不清,生生惹出他怜惜之情和庇佑之意。 “公主,公主此话可当真?” 和敬将心中算盘珠子拨得哗哗作响,面上却是端着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温厚模样儿,而岳礼虽然身为王爷,归根究底却终归是个异姓王,从祖辈开始便已被架空,对这官场之事自然知晓不多,心心念念之间便只想着吏户礼兵刑工,吏部不但为六部之首,且还掌管着官员调动升降,可谓是个肥得不能再肥衙门,一听对方给出这样甜头,不由得有些喜不自禁,说话也有些不顺溜了起来—— “真,真是吏部主事?” “本宫诳你做什么?额驸既然身为本宫夫婿,本宫就少不得要为他考虑一二,难不成任着他天天缠绵于脂粉堆里头干不出点正经事,白白去惹人笑话?而且即便撇开这些不说,往后做出了点成绩也好让皇阿玛有台阶给额驸恢复世子之衔不是?” “是是是,公主说得极是……” 原本为着和敬进宫告状,闹得自己降爵皓祯世子头衔被夺事情,岳礼心里头还很是有些不舒坦,也正是因为有着这般因素潜意识作祟才会由得皓祯和雪如公主府前大吵大闹,只是惊喜来得太,他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对方竟是会巴巴抛出这样橄榄枝,一时之间又哪里还记得先前怨念,哪里又还记得自己前来初衷,直喜了个见牙不见眼—— “奴才叩谢公主大恩,公主放心,回府之后奴才一定好好管教犬子提点犬子,绝不负您一番提携,不会负您一番苦心。” “如此倒也罢,王爷此时肯定有许多话要与额驸说,那本宫便不送了。” “是,奴才告退。” 眼见着岳礼喜得恨不得能插着翅膀飞出去模样儿,和敬眼底深处不由得飞划过了一丝笑意,而等对方走远之后,便只听她慢条斯理抛下一句—— “齐嬷嬷,堂兄那儿可打点好了?” “您吩咐奴才怎敢不上心?伯爷那儿一早便让人传了话过来,说是一定会帮公主分忧,好好调/教调/教额驸爷。” “呵,他是该好好调/教调/教了,井底之蛙鼠目寸光,活像了他那个拎不清额娘一个样子,真以为这北京城是跟着他姓?” “那是自然,到底是公主您手段高明,几句话就将事儿给挑了过去,奴才瞧着那硕王爷模样儿,竟像是全然不知道里头深浅呢,呵,等那位爷进了吏部大门可算是真有好戏瞧了。” “呵,不说他了,总归是个扶不起阿斗,要自寻死路作茧自缚难不成本宫还拦着他?倒是那个姓白呢?还心心念念等着人来搭救呢?” “哼,那也是个欠调/教,不过您放心,这从宫里头带出来人,旁或许不行,但这调/教人上头却是再精没有,折腾了方才那么一会儿,那丫头便老实多了,嘴里头也干净了许多再不冒那些有没了。” “你们办事,本宫自然放心,只是皇阿玛向来施以仁政,本宫身为皇家公主自然也得有样学样,好吃好喝伺候着她,省得落人话柄将来给本宫扣上个不慈名头。” “您这是?” “额驸不是口口声声爱她纯洁爱她善良么?那想来,便是不会乎她外貌美丑吧?” 和敬摸着指尖那金镶玉护甲,眼底笑意深,嘴角也不由得上扬了起来—— “挑那些个油腻招待好了她,她若乖乖吃就罢了,若是不听话,灌也要给她灌下去,本宫倒要瞧瞧等那丫头变得不再那么柔弱动人时候,他是不是还依旧那样非卿不可!”</P></DIV> <TR> 170公主府中的圈套 “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公主这样做自然有她道理,让我们不要再纠缠此事?” 皓祯心里头记挂着白吟霜,却被公主府侍卫面无表情拦了个死,论武力比不过人家,拿身份压不住人家,虽然气得火冒三丈,顾不得半点平日里谦谦君子模样儿破口大骂,骂完了却还是只能跟着雪如怏怏打道回府,将后希望寄托了唯一被宣召进公主府岳礼身上,然而左盼右盼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没见到白吟霜半点影子就罢了,竟还得了这么句让人大跌眼镜话儿,如此,不仅仅是皓祯顿时变了脸色,就是一旁雪如也耐不住了,急吼吼便一把抢过话头—— “公主意思是铁了心要将吟霜扣公主府了?天哪,您明明知道公主将吟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岂不是等于白白推了她进虎穴么?”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什么叫推了她进虎穴?若不是她自己不懂规矩硬要上赶着往这上头撞,公主能对她这样上心上眼么?一个没名没分丫头就敢恃宠而骄仗着你们青眼去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公主,公主说得没错,这丫头是没规矩欠调/教,留公主府好好学学规矩也好,不然若是以后越发肆无忌惮,岂不是捅下篓子越来越大?” “王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岳礼一向便不太喜欢白吟霜,也对从府外头突然弄进个丫头心里有点子计较,可是因着雪如和皓祯大力保荐,明面上便也没说过什么,再加上因着降爵事儿有点埋怨和敬,也乐得让雪如和皓祯去闹上一闹省得对方以为自己一门好欺负,便是让雪如留下了一个自家王爷虽不算太喜欢吟霜,却到底也将其接纳为了一家人,甚至肯为她而去出头印象,如此之下,眼见着对方突然翻脸不认人,将话说得这样绝情,不由得意外至极—— “您先前不是还说她即便贵为公主,可主动伸手往咱们府里头要人总归是不合规矩么?怎么不过一会儿功夫您竟变得这样奇怪了?” “不过是个小小丫头,竟是惹得你们这样上心,还非得拿着这个当由头去跟主子们过不去,若是本王奇怪,你们岂不是奇怪?” “我……” “罢了,本王也不想听你们说那么多,不过是个小小丫头,再好能好到哪里去?没了便没了,你还怕找不到一个可心丫头伺候?眼下里难得公主不计前嫌没将之前不放心上,反而张罗着帮皓祯找差事,你也不是个蠢,难道硬要本末倒置因小失大才甘心?” “可是……呃?” 对于雪如重要莫过于身家性命和尊荣富贵,若不是如此她也没必要拼得个混淆血脉大罪而去偷龙转凤,如此,听到这有利于自家权势话,即便心中挂心着吟霜,却也不由得顺着对方陡然转了话锋—— “帮,帮皓祯找了差事?” “可不是?吏部主事,哈,你身为深宅妇人或许有所不知,那吏部可是六部之首,掌管着官员升降调配,朝廷之上所有官员任命和考核都得吏部里头走上一圈,是个正正经经肥缺……咱们硕王府虽然爵位高身份说起来也好听,可到底没有什么实权,宗室辅政甚至说得上话一点近臣面前腰杆子总归没那么硬,而若是沾着公主光进了这六部之重吏部衙门,那可就不一样了,如今虽然官职不算高,可皓祯是额驸,性子又聪慧,再加上有公主人关照着,朝廷里头大小官员谁不得敬上咱们点,到时候再将世子头衔一恢复,还有谁敢低看我们硕王府?” “这倒是不错,只是,只是她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岳礼将前景设想得很是美好,听雪如耳中也很是诱人,心里头天平也不由得稍稍倾斜了一些,既然已经委屈吟霜那么多年了,那么再多委屈一些时日换取那靠得住权柄倒也是笔合算买卖,毕竟,只有硕王府立得稳了,自己位子越发尊荣了,才方便好好关照她不是?如此想着,雪如心中不由得有了大半决断,只是因着对和敬印象实不好,又觉得先前屡次被对方扫了颜面,才别别扭扭问了这么一句—— “别是打了什么别主意想要陷我们于不义好一清雪耻吧?” “糊涂,公主若是真想算计我们何须用这样法子,往紫禁城一来一回需得多大功夫?比起这费了大功夫帮皓祯张罗差事以作后谋,进宫再告上回状难道不是为方便为彻底?而本王寻思着,估计是公主也认为之前将事儿闹得太不好看,大家面上都有些难堪,才想借着这桩事化干戈为玉帛,毕竟这再八字不合现下也已经成了一家人,你来我往是一辈子,和和睦睦是一辈子,与其是前者倒不如是后者,反正这于公于私都是咱们得了便宜,何不就干脆顺着台阶往下走,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倒是,昨个儿皇上旨意下得突然也没藏着捂着,今个儿我出门时候便已经听了不少闲话了,皓祯若是得了个好差事倒也算是堵住了她们口舌,于咱们硕王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能这么想就好,那姓白丫头你也别多管了,横竖单看公主今日行举就知道她是个要面子,必然不会将事儿做得太难看,说不定折腾上那丫头几天出了点气也就算了,如此,咱们巴巴再去纠缠反而不得好,你可明白了?” “是,您既然这样说,那我也只能应了,但愿公主是个有谱儿,只是委屈吟霜了……” “有什么委屈不委屈?她既然入了咱们硕王府门就理应为咱们硕王府做点事,能够把这档子事做好了做妥当了也算是她做了点贡献,一笔换一笔图了个大家互利互惠,你若硬要觉得委屈了她,大不了等她回府给她个妾室名分就是了。” “此话当真?那能这样也好,也好……” “你们说够了没有,好什么好?!” 岳礼不知内情一心只为硕王府将来考虑,雪如知道内情却也不愿意因小失大白白丢了眼前西瓜,而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几句话功夫便将事儿揭了过去,原本心里头还有点子小小希翼皓祯不由得再也忍不住了,扯着嗓子便吼出了声——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残忍这样无情这样冷漠?你们拿吟霜当什么?她不是一个物件也不是一个筹码,那是一个活生生人啊,你们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私利而将她安危生死置之度外?你们说得轻松,说公主或许只是想折腾上几天教训她几次出出气,可若是公主铁了心要她性命呢?你们这样将权势将荣辱寄托一个弱女子身上,将一切说得这样轻飘飘,难道就不会有一点心虚吗?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孽子,你这是反了么?本王一心为你着想,若不是为了你本王又何须公主面前将姿态放得一低再低,好不容易让公主消了气得了这样一个天大良机,你不但不珍惜竟然还口口声声指责起了本王,难道你就真色令智昏连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都分不清了么?” “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皓祯被岳礼音量大怒吼给震了一震,听着前半句原还觉得自己有些不孝,即便所想不同也不该这样顶撞自家阿玛,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多内疚一会儿,听到后半句却又不由得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振振有词了起来—— “儿子分得很清,我怎么可能分不清?只是您心里或许重要是荣辱是富贵是硕王府权势,儿子心里重要却是不然,权柄爵位这些个东西虽然重要,却毕竟都是身外之物,然而我与吟霜惺惺相惜那份真情,却是人间难得几回有,若是有吟霜,我仍然是你们那个好儿子,会对你们敬孝会为咱们王府心,可若是没有了吟霜,那么就是再大富贵再大尊荣又有什么意义?!” “你!” “阿玛,您不要急着指责我,您也年轻过,您也轰轰烈烈过,难道您就真不能体恤儿子这一番情不自禁么?” “你!” 岳礼被皓祯话气了个倒仰,只因顾及着对方是自己疼宠了十几年且又寄托了所有希望儿子才没有直接一个巴掌甩过去,只是眼见着话说到这份上了对方还是这样冥顽不灵,未免自己被活活气死他却懒得再说什么,咬牙切齿直接抛下一句—— “好一个轰轰烈烈,好一个情不自禁,原本本王还觉得公主有些言过其实,可眼下里看着你还真是打算为那女子舍家弃命了,你给我听着,从现开始直至吏部任命下来之前你一步都不许踏入王府,不然本王就去公主府请旨杖毙了那个丫头!” “阿玛!” “来人,将大少爷带下去!” 岳礼虽然被皓祯气了个半死,可想着自家儿子毕竟年纪还小,一时误入歧途也算是情有可原,再加上其一直乖巧听话没出个什么大褶子没受过什么责罚,便只打算用**将对方掰过来了事,眼见着对方吵吵嚷嚷了两日就一日比一日安静了下来,便自觉得计撩开了手一心扑到了吏部认命事儿之上,只是他没有料到如此却是正中了皓祯计,趁着看守人比之先前松了些,且又挑了个让人没防备晚上,借着小寇子和阿克丹力,便只见一溜烟从房里溜出了府直往公主府而去—— “主子,您准备怎么办?要不要奴才帮您去通传一声?” “你傻啊,就是你傻那公主也不傻啊,既然宁愿放低架子也要笼络王爷扣下白姑娘,她怎么可能会不对咱们防着点,说不定这一通报人没有瞧见,倒把王爷给引来了又将主子好一顿关。” “你……” “行了,别吵了,小寇子说得不错,那公主本来就狡诈至极,咱们这巴巴撞上去便等于是送了把柄去给人抓,如此,倒不如剑走偏锋夜探一番,若是真被咱们抓到了她虐待吟霜把柄,也好让她没话说!” “那您……” “你们俩去引开那门口几个侍卫主意,我趁其不备翻墙进去,然后你们甩开了那些侍卫再去后院那头接应我。” “可是……” “别可是可是了,事不宜迟赶紧行动吧!” “是……” 皓祯将算盘珠子打得想,当自己是天才,当别人都是傻子,只是一早就得了齐嬷嬷指点门口诸侍卫却也于公于私乐得配合,毕竟这有好戏看谁不想看?于是,便只见小寇子和阿克丹一路顺畅引开了侍卫,而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圈套皓祯亦是后脚赶着前脚趁机钻进了公主府—— 府里府外一墙之隔,却生生是两个世界。 硕王府虽然是王府,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当年世祖爷也只是随口赏了个王爵,实际上连详细品级都没定下,如此,王府虽然是王府,里头建造和格局却并不那么大气恢弘,不像位至超品公主府中还有着几班侍卫巡逻,如此,刚一翻下墙头皓祯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亏得侍卫们大力放水才勉强混了过去,一溜儿摸进了后殿小院—— “齐姐姐,那白姑娘也不知道是走了哪辈子大运,原本一个出身卑贱歌女竟是偏偏投了公主眼缘,听说晚膳时候,公主还特特赐下了吃食呢?” “可不是?那丫头也是个嘴乖,说当初跟了额驸爷纯粹是因着走投无路,而眼下里却是才算看清了什么才是真正主子,良禽择木而栖,倒也是个聪明。” “不聪明怎么能以罪人之身进来不过几天功夫却又过得风生水起呢?可怜了那额驸爷怕是还蒙鼓里,觉着那丫头对她一片痴情宁死不该吧?” “呵,那也是他命,摆着那么好公主不要宁要自甘下贱去跟个歌女为伍,就咱们这些个奴才都知道那些个外头弹啊唱啊女子少不了满心名利,偏偏就他看不明白,眼下这可不就恶人自有恶人磨得报应了?” “齐姐姐说得是,哎呀,都这会儿功夫了,白姑娘是个嘴馋,怕是又想吃宵夜了,我得赶紧回东厢了,不然明个儿惹恼了公主就坏事了。” “去吧去吧,我也得回去伺候公主了。” 二人一唱一和将编来话儿说得跟真似,连带着让窝一旁草堆子里皓祯也不由得信了大半,周身如遭雷击—— 吟霜投诚公主了?这怎么可能? 皓祯自信也自满,他觉不承认自己识人不清,不愿意相信自己错付了真心,如此,心里头虽然震惊,却还是怀着些希望顺着那嬷嬷方向,想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直往东厢而去—— “白姑娘,这是红烧肘子,这是烤羊大排,还有这道金玉满堂,可都是公主爱吃,知道您嘴馋特特让小厨房给您备下了。” “……谢谢嬷嬷,也谢公主恩典。” “姑娘这么客气做什么,您又不是不知道公主一直拿你当自家人看,自己用什么便给你用什么,自己吃什么便给你吃什么,哎呀,不说这些个儿没用,您还是些趁着热吃吧。” “……好。” “对了,公主还让我问您,今日赏下吃食可还满意?若是不喜欢明个儿就再换别,您是知道,皇上是疼咱们公主,怕公主吃不惯外头口味还特特指了几个宫中御厨下来,这些个儿呀,可都是外头人想吃都吃不到。” “很好很好,这些已经很好了,怎么能劳动公主一直为我费心呢?” “那就好那就好,只是您若是有什么不满意可要吱声,若不然被公主瞧出来了可是要责罚奴才们了,哎呀,您些吃呀,吃好了奴才侍奉您就寝。” “……好。” 白吟霜心里头泛着苦,她原以为公主会对她又骂又打,心里头也做好了大准备,只是她没料到对方却是压根不来这一套,反而是好吃好用直接供着她,而且不领情不吃完还不行,白吟霜觉得自己胃都被这一日三顿给撑坏了,可想着和敬那又是施恩又是带着威压模样儿,却又不得不往下咽,心里盼望着皓祯能点将自己救出去,而她却不知道自己正吃得‘欢’模样儿已经全然落入她心心念念那个人眼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若是平日,皓祯其实勉强也算得上是个细心且观察入微人,按理来说不应该看不出白吟霜面上勉强之色和语气中客气疏离,只是心中已经存下了疑窦,再加上眼见为实事实,以及对方那比之先前圆润了不少面容,几几相加不由得直接冲昏了他脑子,让他根本顾不上这些,只觉得自己费心费力担忧着对方,对方却这里锦衣玉食好不活,越想越气之下,甚至顾不得自己是私闯公主府便直接吼出了声—— “白吟霜,你怎么对得起我?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竟是惹得你这样对我?” “皓祯?!” 惊喜来得太,见到自己日思夜想了不知道多久人突然出现自己面前,白吟霜不由得大喜过望,一把甩掉手中筷子便准备奔过去,然而她一旁嬷嬷却是,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住了白吟霜,一边扯开嗓子大叫了起来—— “来人啊,有刺客!” “嬷嬷,他不是……” “什么?刺客?哪里?!” 公主府里人本就一早得了安排和提点,自打皓祯一脚踏入了公主府范围便赶忙跟其身后,一听到嬷嬷叫唤,不由得一波接着一波涌了出来,而同时也压根不给白吟霜半点出声机会就直接将身着夜行衣皓祯围了起来,争先恐后一顿暴打—— “啊,你们住手,你们放肆,我是额……” “你们都脑子进水啦?还不点将这贼人嘴给堵住,万一惊扰了公主惊扰了白姑娘可如何是好?” “你们……” 侍卫甲装模作样挑着皓祯火,直将皓祯激得反抗得力气越来越大,而侍卫乙也不落后,直接便是一记手刀挥了过去,正中对方下颚,直将皓祯后半句话直接给打回了去—— “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这不简单便捷多了?” “天哪,你们不能打他,那是……” 白吟霜被嬷嬷强拉住了前进脚步,可看着皓祯被一拥而上侍卫打得声音越来越小,却是着急上火又欲说话,只是她不说话还好,她越说却是让一旁侍卫打得重手—— “哎呀,咱们兄弟知道白姑娘是个善心,只是这刺客可不能手下留情,您放心,必然是不会留下后患让您半夜不宁,欸,愣着干嘛?还不动手?” “我……” “妈,怎么还有声音?你们没吃饭呢?等会惊扰了公主你们就知道厉害了?都想挨大排头呢?” 能宫里谋上个一官半职那都是正儿八经八旗子弟,即便不至于一个个皆是家世出挑,却都是些有真材实料主儿,若是富察皓祯知情识趣那也罢了,没人上赶着去跟额驸作对,可是眼见着这家伙屡次以下犯上,站公主府门口嘴巴里吐不出句干净话,主辱臣死之下,谁心里头都憋着把火,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差事自是连吃奶力都使上了,除了那命脉没动之外,直将富察皓祯打了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这大半夜吵吵嚷嚷是做什么呢?” 话点到即止,事儿也同样有个度,一手筹划了整个儿圈套和敬屋内算了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之后,便只见她慢条斯理从殿中走了出来—— “咦?这是干吗呢?” “回公主话,方才兄弟们正外围巡逻,路过这东厢便只听到嬷嬷叫唤来了刺客,白姑娘是吓得连话儿都说不顺溜了,便想着先斩后奏除了危机,省得扰了公主清梦。” “刺客?!” 和敬心里头暗笑,面上却是一副大惊失色模样儿,隔着人群看了一眼,看着富察皓祯已经被打得去了半条命,不由得挑了挑眉—— “倒罢了,只是本宫随着皇阿玛仁心,既然打也打了,瞧着样子也差不多了便算了,扔出府外了事吧。” “是,奴才领命。” 和敬说得轻描淡写,似是全然没往心里去,但挥了挥手转身同时,看见白吟霜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儿,却是语带深意抛下一句—— “与本宫作对人总归是不会有好下场。”</P></DIV> <TR> 171硕王府中乱成粥 硕王府中 岳礼将手撩了专注起前朝之事,雪如却是一直眼睛珠子都不眨盯着公主府,心里头发着烦嘴上又没法说,便趁着岳礼外出转到了后院皓祯屋里,想要找个同声同气人说上点话,可是这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原本应该被看守屋子里人不见了,只留下一帮子急得团团转下人,看得她顿时火冒三丈,而如同当初坐等皓祯从帽儿胡同回来一般,为防再闹出什么自己意料之外事,雪如也只能勉强压下火气房中等,只是她没有料到左等右等,等来竟是这样画面—— “这是怎么了?” 看着皓祯满身是血,一脸淤青得几乎分辨不出模样儿,饶是雪如再自觉见过世面也不由得差点被惊得晕过去—— “天哪,皓祯,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额,额……” 公主府侍卫没少朝皓祯下颚打,再加上身上疼痛,竟是闹得他心中有再多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顺着小寇子和阿克力力躺床上直哼哼—— “我儿啊,你到底出去做什么了,怎么会穿成这样又……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那个多隆?” “我,我……” “小寇子,阿克丹!” 看着皓祯费力气都吐不出个准话,雪如心里头着急,可同时是怒火直冒,不由得猛一拍桌子—— “你们跟本福晋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福晋,这……” “说!” “福晋有问奴才不敢隐瞒,主子,主子是因为惦记着白姑娘,怕她公主府里头遭了毒手才想着去夜探公主府,而奴才与小寇子原本是后门接应,可等了许久都不见主子出来,便绕到大门想看个究竟,却不料只见到主子奄奄一息躺那儿,都是奴才和小寇子不是,若是奴才二人多劝着些事情或许也不会闹成这样……” “阿克丹!” 阿克丹是个粗人也是个老实人,眼见着事情到了如此地步,瞒也瞒不住藏也藏不住了便干脆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儿全部给说了出来,且还将所有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然而听满肚子都是鬼主意小寇子耳中,却是让他暗道一句蠢货同时连忙抢过话头—— “福晋,阿克丹说得不明不白还是让奴才来说吧,主子意思原本是让奴才和阿克丹引开大门处看守侍卫然后去后门接应,主子自个儿进公主府探个究竟,虽然当时奴才和阿克丹都觉着有些不妥,但想着主子毕竟是额驸爷,去公主府也是情理之中事儿,就是被发现了也决计不会有人敢拿主子怎么样,只是这奴才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主子会被当成刺客,是没有料到那公主府人竟是会不认得主子……奴才有罪,可是福晋明鉴,那公主府侍卫可别是借机报复吧?” “小寇子!”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不是这样难不成还是主子计划有误?” “你!” “行了,你们一个两个有完没完?皓祯搞成这幅模样儿,你们还这儿你来我往闹个不停,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想要全府人都来探个究竟才甘心是吧?” 雪如知道皓祯心系白吟霜,却没有料到已经深情到了这般地步,而按照常理来说,一个是养了十多年便宜儿子,一个是亏欠了十多年亲生女儿,她自然乐得二人你侬我侬,也好去了点她多年来不安,只是眼见着事儿闹到了如此地步,她却也没有蠢到头,知道若是捅了出去不但是会引来自家王爷滔天怒火,还会让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和敬再拿捏上个话柄,权衡之下,她就是再气却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从牙缝里头憋出一句——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晚大少爷从来都没有出去过,没有去过公主府,你们一个两个都把嘴给本福晋闭紧了,切不可吐出一句半句风声!” “是,奴才知道,只是,只是王爷那儿……” “王爷那儿本福晋自有分数,你们只管好好照料大少爷,务必短时间内去了面上这些痕迹,若不然两罪并罚之下,本福晋饶不了你们!” “是是是,奴才遵命。” 雪如心里头虽发着慌,可是却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若不然等会儿岳礼回府看见自己不必然是会过来走上一遭,到时候可就什么都瞒不住了,说完话不由得连忙带着秦嬷嬷往主屋而去,而一路上,雪如也没少盘算,她与岳礼夫妻几十年,不说将对方性子摸得一清二楚,却也总归是十拿九稳,再加上眼下里又有着吏部事惹得他上心这般天大良机,她就是打定了主意将此事给瞒过去—— “啊,你们一个两个都反了是不是?吟霜,白吟霜那样对我,你们现也不听话了是不是?到底你们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主子,您不能出去啊,福晋已经发了话了,若是奴才们放您出去了,福晋非宰了咱们不可,您一向心疼奴才,便委屈一回吧!” “委屈,我已经够委屈了,你们还想让我怎么委屈?我现只想去找她问清楚,问清楚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们让开,你们让不让开?!” “主子……” 雪如将算盘珠子拨得好,将明面上得话是说得好听,而岳礼虽然惦记着儿子,可是因着吏部大事和想着自家儿子也安分了,便也没太过上心,只是雪如费心思好不容易把事儿给瞒了过去,如同打不死小强一般缓了过来皓祯却是不干了,直将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给闹了个翻天覆地—— “皓祯,听大夫说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个儿感觉可好些了?呃?这是怎么了?怎么闹起来了?” “额娘,您来得正好,你让他们让开,我要去公主府,我一定要去公主府问个究竟!” “你疯了?” 为了应付岳礼为了分掉对方目光,雪如这些日子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自然也就没那么多功夫日日过来瞧上一瞧走上一走,如此,她便全然不知道皓祯与白吟霜之间已经如和敬所料那般生出了嫌隙,满心只以为对方是为了被打一事想要讨个说法—— “你虽然是额驸,是公主名义上名正言顺丈夫,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是皇上女儿,有整个紫禁城撑腰,你怎么能不由分说便去夜探呢?” “可是……” “额娘知道你一向骄傲,被当做刺客受了这般对待肯定心里头不舒服,可是公主不知道就罢了,知道岂不是又心底给咱们王府记上了一笔?吏部任命估计这几天就要下来了,你可别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事,再去惹你阿玛不,再者,就是你不乎这些,难不成你连吟霜都不乎了么?你阿玛上回就说了,若是你不听话不配合,那吟霜可就……” “不要跟我提那个女人,不要跟我提那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女人,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可她是怎么对我?!” “呃?” 雪如几十年来难得脑子清楚了一回,却不料这些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话如同一根导火索一般,直接点燃了皓祯压抑了许久怒火—— “额娘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里为她担忧为她着急,生怕她公主府受了委屈受了责难,可她倒好,转头就奉承上了公主笼络上了公主,现正公主府里头当主子,活得风生水起呢!” “……这,这怎么可能?” “您不相信是不是?原本儿子也不愿意相信,可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都亲眼见到了难道还能作假?您是不知道,她穿着锦衣华服,吃着玉食御膳,哪里有一点被为难样子,我看她活得不得了,别说阿玛不让她回府,就是让她回来怕是她也不愿意回来了!” “这不可能!” 皓祯越说越气越说越急,而雪如却是越听越意外越听越不可置信,若是旁人就罢了,若白吟霜只是个普普通通歌女也罢了,可偏偏是她亲生女儿,如此,眼见着二人嫌隙至此,说不定就生生断送了她再入硕王府机会,雪如便再也忍不住抢过了话头—— “她不可能是这样人!” “额娘,难道你不相信我所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若是我没见过她,不了解她,或许还真是有这个可能,但以我对她了解,她绝不是这种为了富贵折腰人……” 雪如看着皓祯把自家亲生女儿贬入尘埃,忍不住有些恼羞成怒,只想说你现所拥有一切原本都是她,可是话都到了嘴边,却还是勉强压了下去,转而换成了一句—— “若不然,若不然她当时为何不从了那个多隆?” “可是……” “你不是一直跟我说她是个坚强又坚韧女子,不乎世俗权柄只乎一心真爱么?难道那么长时间了解还抵不过这不知道是真是假一幕么?” “是真是假?我都亲眼见到了还能有假?” “天真,你真是天真,你年纪轻阿玛额娘又将你一切给打理得妥妥当当,自然是不知道其中利害,那公主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从小深宫之中长大,什么手段没见识过?什么阴谋招数用不出?这女人嫉妒心一起来便什么都管不得了,眼见着你与吟霜感情好,独独冷落了她,想要离间你们有什么奇怪?” 不得不说为女则弱为母则强这八个字乃是金玉良言,雪如平日里一向是个拎不清,可事及亲生女儿,所有理智却是全部都回复了过来,一字一句直将原本坚定皓祯也犹豫了起来—— “是这样么?难道真是我误会了她?” “八/九不离十,吟霜是个聪明孩子,必然知道公主不是个好人,想免受点皮肉之苦便只能用权宜之计暂时配合对方,你不要就此下了决断,反正明个儿额娘就又要去公主府了,定会找个合适机会好好帮你问上一问,这样可好?” 雪如有私心,她知道只要自己一日还想保全荣华保全富贵就必然不可能把当年真相给说出来,但同时她却也不愿白白委屈了自己亲生女儿,便想着用皓祯来保地位,又用皓祯来庇护吟霜,也算是全了这十多年来养育之恩,只是她虽将算盘珠子打得好,话也说得漂亮,可还没等皓祯来得及应声,却是只听到秦嬷嬷一脸欣喜奔了进来,抛下一句—— “福晋,大少爷,白姑娘回来了!” 白吟霜不蠢,自打那一夜亲眼见了皓祯所受到对待以及和敬那不带一丝温度警告之后,便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他人局中,成为了他人去伤害硕王府一门一颗关键棋子,想到皓祯那看着自己失望至极眼神,想到后来嬷嬷所传回来后续,早就将一切都寄托了皓祯身上白吟霜不由得再也忍不住了,即便表面上仍然顺从仍然配合,可私底下却是开始想办法准备从公主府逃出去,而盼什么就来什么,今日宫中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将公主宣召了进去,连带着嬷嬷宫女太监也去了不少,眼见着这样机会,白吟霜自是不可能不利用,后脚赶着前脚便逃出了公主府直往硕王府而来—— “皓祯,福,福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看见这熟悉二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白吟霜不由得有些劫后余生感觉,几个字功夫便已热泪盈眶,而雪如心疼自家女儿,眼见着对方没有被责打痕迹,面色也很是好看,心中也是不由得放下了大石,说着还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皓祯方才离去—— “哼,还知道回来?” 皓祯虽然被雪如说动了,加上一直自视甚高打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识人不清,心中天秤已有所偏颇,可是看着白吟霜穿着华丽,且比起之前硕王府中胖了不止一圈,显然是日子过得不错模样儿,再联想到自己为对方所受委屈和屈辱,心里极度不平衡之下,却还是忍不住嘲讽出声—— “皓祯,你……” 白吟霜知道皓祯肯定误会了什么,可是却到底没有料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面将话说得这样不好听,面上不由得委屈非常——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难道我你心里就是那样人么?” “那你是怎样人?” 若是白吟霜以往做这柔柔弱弱委屈得不行模样儿,皓祯就是心里头有再大怨气也会因着怜香惜玉而消上不少,只是这与印象中一般模样儿表情,配上这发福臃肿了不少面容,却是处处透着违和之感,直让人生不出半点怜意之余还看着颇为烦躁—— “若不然我亲眼所见如此,你又该如何解释?” “我……” “哎呀,白姑娘你也是,多狠心啊,一进了公主府便了无音讯,咱们主子急得不行巴巴跑去找你,你倒是好,过得风生水起好不活,这回别是公主府混不下去了才来找退路吧?” “小寇子!” 小寇子本就是个主意多,一向得雪如信任得皓祯看重,硕王府可谓是混得像半个主子,如此,被这白吟霜连累得闹了好一番没脸不说还战战兢兢受了皓祯好长时间怒火,心里头自然不痛得很,被阿克丹瞪了一眼不单是没有收了话头,反而越发阴阳怪气—— “怎么我难道还说错了?你难道看不到白姑娘这举止这装扮?到底是公主府里头待过人,跟以前那可是大大不同了,哎,奴才是个嘴巴讨嫌,白姑娘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往心底里去啊?” “小寇子,我……你……你说得对,是我错,我不该奉承公主,不该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就配合她,不该怕惹怒了公主闹出大事而委屈求全,是是是,一切都是我错,你们骂我吧罚我吧,就是不要再生气了再这样说话了好不好?” “您这是说得哪儿话啊,谁敢怪您啊?就是不怕惹怒了咱们家主子,也怕惹怒了公主不是?” 小寇子不蠢,再加上以往经验,知道只要这白吟霜说出了这样话,到后头受训被责定然是自己,不由得压根没等皓祯接话就再度一把抢过了话头—— “您还是些起来吧,省得这旁人不知情还以为我这个奴才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欺辱您呢!” “我……” “够了!” 阎王易躲小鬼难缠,小寇子陪皓祯身边十多年,又向来是个机灵醒神,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吃哪一套不吃哪一套,几句话就将皓祯怒火再度挑了起来—— “你还有什么可说?还有什么可解释?你过得很好不是么?你有我没我都一样那么开心活不是么?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回来?” “我……” “够了,我不想听了!” 皓祯看着白吟霜这幅容光焕发模样儿,想着身上伤痛想着所受屈辱他只觉得一切都刺眼极了,心里头虽然想要原谅对方却是说不出半句软话,看着白吟霜想要走近自己是潜意识抗拒推了一把—— “啊!” 白吟霜自觉懂得察言观色,看着皓祯嘴上说得无情神色间却有闪烁模样儿,便自作聪明觉着对方是下不来台想要上前温声软语,放低姿态将一切给掰过来,如此,对于皓祯突然出手自是毫不设防,直接被撞到了一旁桌角之上—— “痛,好痛……” 一切发生电光火石之间,眼见着白吟霜裙角溢出了点点鲜红,饶是心中还有郁愤小寇子,饶是觉得还有些下不来台皓祯,惊呆了之下也都再顾不得先前不悦一个比一个动作了起来,而这般动静闹得不小,自然也惊动了并未走远雪如,而连忙调转方向走近来一看,却是被自家女儿那煞白脸色和紧按着小腹姿势给吓得猛地倒退一步—— “天哪,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小产了吧?!”</P></DIV> <TR> 172坐过山车的一天 白吟霜得意跑回硕王府是借了和敬连带着许多嬷嬷宫女太监都不公主府天时地利,而能够让宫里头火急火燎将和敬宣召进去,事儿必然跟富察明玉脱不了关系—— “皇阿玛,怎么女儿都听不明白您话呢?” 自跟长春宫将话说明白之后,和敬就极少往宫中走动,即便来也多是乾清宫和宁寿宫叙会话,再长春宫前行个礼,两宫都不是傻子,知道和敬与长春宫感情淡了,再加上又是刚出嫁正值婚公主,许多事便没告诉她知道,如此之下,和敬自然不知道近日而来宫中种种动静,听到弘历暴怒之下抛下言辞,只觉得不可置信又摸不着头脑—— “前些日子女儿进宫时候不是还说要开始筹备七弟满月礼么?女儿巴巴准备了好些小孩子玩意儿,怎么这转眼就,就……”突然不行了? “哼,你问朕朕去问谁?说到底还不是多亏了你皇额娘?!” “呃?” 永琮身为宫中小小阿哥,且又是中宫嫡子,无论是上头还是下头人自然都不可能会去怠慢或者疏忽,再加上出生就体弱太医院应该是上心上眼每日请脉不辍,如此,和敬不由得开始了满腹阴谋论,想着是不是哪宫哪院娘娘看着中宫势起耐不住了,而刚想疑心打到身翊坤宫景娴身上,却是劈头盖脸得了弘历这样一句话,让她顿时睁目结舌—— “……什么?皇额娘?这与皇额娘有什么干系?” “那个无知妇人,说什么看永琮体弱,宫中太医们又不温不火没个准话儿,就让富察家那帮子混账东西帮着从宫外找人,找了人也就罢了,竟是还瞒着掩着连上报都不上报便直接给永琮吃了那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药,刚开始还好,后来瞧着那药慢慢不起作用了,居然还自作聪明加大了药量,永琮才多大人儿,怎么受得住这样一遭?若不是今个儿早上吐了血实瞒不住了,怕是那贱人还想继续兜下去呢,岂有此理,真真是岂有此理!” “这,这怎么可能?!” 弘历越说越来气,和敬也越听越震惊,她印象之中,虽然富察明玉对自己很是绝情,可是对永琏连带着永琮却是上心上眼得可以,风吹了怕受了寒睡晚了怕伤了身,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其虽然也有拎不清因着冲动耍昏招时候,可大多时候却还是理智镇定且有条不紊,如此两两相加之下,和敬不由得怎么都不敢相信弘历所说话,张嘴便辩解出声—— “皇阿玛,您先,您先息怒,这事儿非同小可,可别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吧?毕竟即便皇额娘再……太医院人总不是白吃饭不是?” “呵,你不相信?朕原本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中宫皇后能干出这样蠢事,可是招来太医院那帮子废物一问,竟是说中宫一早就不传人请脉了,再加上永琮身子又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调理好,见上头发了话便都不想自找麻烦撩开了手,这般之下可不就让那贱人得逞了?” “皇阿玛……” 弘历已是三十出头人了,富察明玉与他差不多年岁,身子骨一向不怎么样且又生产时候伤了身,他自然明白永琮怕就是自己后一个嫡子了,不管对富察家如何,不管对富察明玉如何,心里头都疼惜得紧,而眼见着落地不足一月,内务府还紧赶慢赶筹备着满月礼,竟是闹出了这等让人跌破眼球事儿,他心里头怎么可能不惊不怒,仅仅是因着先前已经发了好大一通火发作了好些人,这会儿又是面对着毫不知情女儿才勉强隐忍着说了这么大一通—— “和敬,你可知道今日召你进宫是为了什么?” “儿,儿臣不知……” “你从小养于宫中,理应知道宫中规矩甚严,子嗣是皇家头等大事,你皇额娘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必是不能幸免,是以……” “皇阿玛!”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自家亲生弟弟莫名其妙便不行了,而导致这一切发生又是自家亲生额娘,饶是和敬平日里再镇定再冷静这会儿也不由得乱了阵脚,听到弘历此言竟是顾不得规矩直接抢过了话头—— “您意思难道是要,是要废了皇额娘么?皇阿玛,儿臣知道您现下必是气极了怒极了,可是儿臣却怎么都不敢相信皇额娘会去害七弟,您知道,皇额娘比谁都要紧七弟,眼下里必然是比谁都要难过都要伤心,您,您念及着多年来情分,就不能,就不能法外开恩么?” “法外开恩?若不是念及着多年来情分,念及着你,朕一早就将那毒妇赐死了,何必与你再说上这么一通?” “可是……” “行了,叫你进来也不是让你帮着求情帮着说话甚至告诉朕该怎么做,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朕念及着此事不宜外传省得辱了皇家颜面,不广发明旨直接废后便已是大让步,但那贱人却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否则怎么平众人悠悠之口?” “皇阿玛!” “吴书来,让人去收了那贱人立后诏书以及金宝金册,囚禁长春宫之中永世不可外出,旁人也再不许入内!” “是,奴才,奴才领旨。” “皇阿玛……” 和敬愣了,身子也随着这寥寥几字而顿时瘫软了下来,她没有料到自己此番进宫竟是会因着这般之事,没有料到事情会落得这样没得半点退路,和敬心中满是复杂,一边是国法家法,一边是到底有着十几年基础母女之情,而眼见着吴书来远去背影,心知此事已经成了定局,她也明白自己再说不了什么,即便说什么也再不管用了,只能忍着心酸轻声抛下一句—— “皇阿玛,既是如此,可容女儿去长春宫看一看?” 弘历从来就是一个双重标准人,他可以恨一个人恨得不能再恨,恨不得踩入泥地里挫骨扬灰,却不准旁人如他一般不留半分情面,若是此时和敬为了讨好他不说半句,眼下里或许他不会觉得有时候,可事后念及起来却免不了给对方扣上个不孝名头,如此,便也没阻着拦着,挥了挥手便由她去了……和敬不知道弘历心中百转千回,或是说她此刻也顾不上这些,得了应许之后便连忙谢恩,头也不回直往长春宫而去。 “公主,您……” 长春宫跟乾清宫隔得很近,即便不用肩舆也用不了什么功夫,可是看着那近眼前且无比熟悉宫殿,她却迟迟不敢推门而入,直至领着小太监且宣完旨吴书来从里面走出来,身边齐嬷嬷轻轻捅了捅她,她方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吴公公,皇额娘可还,还好?” “哎,左右好不好也就是那样了,公主既然有心便些进去吧,不然等会儿主子爷下旨封了宫可就不好办了。” 吴书来脸上难得挂上了点同情,同情这好好公主怎么摊上了这么个额娘,和敬看眼里,难过心里,却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又长叹一声走过去,终于推开了长春宫紧闭着大门。 吱呀—— 宫中是个迎高踩低地方,事出至此不过几个时辰,原本华丽大气宫殿之中便已经隐隐透出了衰败之气,而那无不精致装饰物件儿是摊了一地碎了一地,配合着殿中颓败可见宫殿主人绝望,留着齐嬷嬷候门外,和敬小心绕过那些碎片往里走,殿中已经没有了平日乌泱泱下人,只听到脚下花盆底空旷大殿之中发出清脆回响,而她脚步连带着这些回响声却走到寝殿门口,远远看着那瘦弱身影之时猛地停顿了下来—— “额娘……” 富察明玉跌坐华丽大床之前,身边一直形影不离秦嬷嬷不见了踪影,只留她一个人抱着怀中不知道是否还有生气婴孩愣愣出着神,听到和敬声音,过了好半天才慢慢抬起头—— “是你……” 眼见着那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多岁容颜,和敬即便原本心中有再大怨念也不由得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满心酸涩—— “是我,额娘您……” “你是想来看看本宫现有多落魄,以此来彰显你得意么?呵,你看到了,怎么样,可还满意?” “额娘,我……” 和敬万没有料到落得如此地步富察明玉还会用这样态度对自己,满肚子话不由得顿时去了个干净,只留下满脸不可置信神情,然而富察明玉看眼里,却是轻哼一声—— “你以为本宫会巴巴求你?求你去向皇上求情?你做梦,若不是你生来犯克本宫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本宫恨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将希望寄托你身上?你除了害我克我还有什么旁本事?” 富察明玉神情似魔似癫,可手中却仍然轻柔拍着永琮。 “你不要得意,等到永琮好起来了本宫自然会东山再起,自然会再正位中宫,你想看本宫笑话,想跟着那帮子来践踏本宫?呵呵,下辈子吧!” “永琮?” 方才隔得远看不仔细,这会儿低头一看,却是只见原本莹白可爱永琮脸上泛着明显青紫,和敬心中大悸,伸着颤抖手就想探一探永琮鼻息,可还没触到却被富察明玉狠狠打了一下—— “你想做什么?你还嫌害我们害得不够?我告诉你,只要有本宫一天,你就休想谋害永琮,永琮,你放心,额娘会保护你,咱们不怕……” “皇额娘,永琮他明明已经……” 看着被富察明玉哄着摇着却没有半点反应永琮,和敬就是再迟钝再不敢相信也明白了这怀中孩子已然死去多时,如此,再看到富察明玉这幅模样儿,和敬不由得直接哭出了声—— “您不要这样,永琮已经死了啊,您莫不是疯了吧?你睁大眼睛瞧瞧永琮已经去了啊,您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您振作起来啊,皇阿玛是个念旧情人,说不定哪一天就原谅您了呢,您不要这样,若是永琮看见您这样怎么能去得安乐呢?您……” 啪! 和敬句句出于肺腑,然而听已经崩溃富察明玉耳中却是怎么听怎么刺耳,气急之下竟是抬手便给了和敬一巴掌,清脆声音回荡空旷殿中久久不散,和敬被打得顿时收了声,同时呆愣愣捧着脸颊看着对方不可置信,可富察明玉却是半分不自觉,反而神色之间为凶恶—— “永琮不安乐?他即便不安乐也是因为你这个害他变成这样罪魁祸首竟然还这样得意,没有半点报应,他若是真有灵性就该显灵掐死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您!” “还有当年与你一同出生那个孩子,你不要端着这般纯善无害模样儿,你要知道,他们都是你害死,都是你害死!!” 和敬被富察明玉如同看着仇人恨不得直接杀了自己目光,以及耳边这声嘶力竭怒吼给惊得猛地后退了一步,她倒不是害怕也不是怕对方一语成谶,只是想着母女二人之间竟像是不共戴天仇人一般,心中少不了有些又酸又痛又不忍,然而真当她勉强缓过来想要再说上什么,却只听外头传来齐嬷嬷声音—— “公主,您些出来吧,内务府人来封宫了!” 和敬住了嘴,收了声,心中虽有遗憾和痛惜,却也知道皇命不可违,默默说了句保重便亦趋亦步退了门外,可坐从宫中回公主府辇轿之上,想着那被贴了封条长春宫,想着自家皇阿玛和母后皇玛嬷劝慰,一时之间,她不由得有些百感交集,直至回到公主府落了座也依然没能缓过来—— “公主,那白吟霜跑了,似乎现正硕王府。” “哦,随她去吧,反正该挑拨挑拨了,该警示也警示了,她若还有那个翻天本事能再硕王府里站稳脚跟,那本宫也只能由衷佩服她了。” “可是……” “本宫乏了。” “公主,您不能这样,奴才知道您因着皇后娘娘事儿受了打击,此刻或许根本分不出神来惦记这些个事儿,可是正因为您去了这样大一个依仗您才应该振作起来啊,你应该明白,宫中虽然没有发明旨可是外头人都不是傻子,必然是会探知出其中内由,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到时候,即便您再有皇上和皇太后庇佑,外人也少不得要低瞧您一等,甚至那硕王府也会要欺您一头,日子总归是自己,您可不要糊涂将自己也给搭进去啊!”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只是现能怎么做?宫中才出了这样大事情,说不定现就有多少眼睛正盯我身上,难不成我还去将那丫头给抓回来,生生去落人话柄?”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听着硕王府动静,似乎是那白吟霜小产了……” “小产?她什么时候有身孕了?” “这奴才也不清楚,只是她来咱们公主府不过是半个月不到功夫,想来是之前便有了,若仅是如此,奴才原也没什么可说,但您先前不是让奴才叫人去查查那丫头底儿么?今日终于得到点消息了……” “哦?” 和敬虽然因着富察明玉事情心里头不舒坦得很,但是正如同齐嬷嬷所说一般,她也明白自己日子到底是自己过,若是因此而误了自己那是得不偿失,别说此事本就是对方一错再错,想要帮忙也无从下手,再加上富察明玉现那副模样儿,她也就只能认了,想着自己能站稳连带着不让富察家一门没落得太过分也算是对自家额娘有了交代,从而转移起了自己这头,挑了挑眉,示意齐嬷嬷继续说—— “原来奴才只知道那丫头是歌女出身,虽然心中有所不齿却也因着这外头各府各院例子都不少见便也没太过上心,只是今个儿方才得知,原来这丫头竟是大有来历,当初额驸与多隆贝子龙源楼大打出手,其中死那个老头儿便是这丫头爹,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跟额驸勾搭上了进了硕王府。” “龙源楼?” 这宗室之中平日里磕磕撞撞不少见,可能一路从宫外闹到宫中却还真就只有他们这一桩,是以,和敬自然也有所耳闻,一听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 “我记得这事儿发生得并不久,反正不过是今年事儿,这么说来,难不成那丫头还热孝之中?” “正是呢,说起来那硕王福晋也不像是昏头昏得没边人,不说旁,就说她当时那股子敢反咬您一口机灵劲儿,便不像个傻,再加上听说当年因着硕王爷坚持要超拔那个舞女偏偏为侧福晋事儿闹得很是不痛,奴才寻思着,这怎么着也不该这般轻而易举就接纳了那丫头,还一副心疼肉疼得紧模样儿,听说因着那丫头小产事儿,硕王福晋不光是自己亲自上阵照料着,还劈头盖脸将额驸给训了一顿,您说,这难道听着不奇怪?” “是挺蹊跷。” 和敬虽然一直都觉得雪如对白吟霜太热络了,可想着皓祯那副要生要死模样儿,作为额娘投鼠忌器以至于爱屋及乌也算是说得过去,便也没多去深思,可眼下里听着这前前后后一大通,仔仔细细一思量起来,却只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这寻常人家出了个热孝苟合女子都恨不得藏着掩着一辈子都不拿出来招摇才好,可这硕王福晋却是个反,生怕别人不知道有这丫头存,难道她就不怕被那些御史逮着狠狠参上一本?而眼见着她那股机灵劲儿也不像是不查根究底就将人往府里头塞样子,必然是不可能不知情……” 和敬虽然没神通广大思维活跃到一下就往偷龙转凤上头想,可越说却是越觉得白吟霜不简单,越说越觉得白吟霜和这雪如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秘密,眼中不由得飞闪过了一丝精光—— “查,让底下人仔仔细细查,将那白吟霜从出生到现事儿都明明白白查清楚,本宫倒要瞧瞧她们这葫芦里卖是什么药!”</P></DIV> <TR> 173香绮才是真绝色 和敬终于缓过神来察觉出了硕王府里头不对劲,然而这头硕王府众人却是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还自家人闹自家人折腾得厉害,而暂且不说雪如如何心疼,皓祯如何懊恼,单是白吟霜这个小院子里就不太平,看着被晾一旁再已经冷得不能再冷药汤子,刚端着吃食进门香绮眼中飞闪过了一丝精光—— “吟霜姐,你又没吃药?” 看着白吟霜那丰腴脸颊之上掩不住苍白,以及双眸之中隐隐泛起泪花,香绮心里头有算计,面上却是一副担忧得不行模样儿—— “你这样不吃不喝可不是办法,我知道你心里头难过,也知道你受了莫大委屈,可是眼下里不是已经好了么?皓祯少爷已经明白了你心意,福晋是心疼肉疼要紧着你,小寇子他们也得了处罚,王府里头下人亦是再不敢多嘴什么,即便,即便孩子没有了,可是,可是总归能再生不是?” 香绮将白吟霜紧紧抿上嘴角和眼底里一闪而过嘲讽数收入眼底,而嘴上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越发说得来劲。 “哎,即便那大夫说你伤了身子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情形,可王府到底不是什么小宅小院,珍贵药材将养着还怕将养不过来?你如今还年轻,何必这样跟自己过不去?我方才听着秦嬷嬷意思,说是福晋已经跟王爷说了要给你定下名分了呢,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是?” “福?” 白吟霜是将皓祯当做了自己大依仗,也心心念念打算让对方帮着查清楚自己身世连带着寄托下半辈子,可是正如同齐嬷嬷那句话一般,良禽择木而栖,她是一个现实得不行人—— 她所见过世面并不多,想攀上权贵又想能够被自己掌控,脑子少根筋富察皓祯无疑是好选择,但设想虽好,现实却残酷,公主府那些日子,虽然她并未向和敬屈服未向其投诚,可是公主府权势和手段却是让她心有所悸,眼见着那个自己心中顶天立地人被前者玩弄于鼓掌之间还做不了半点抵抗,眼见着前者轻飘飘一招挑拨离间之下皓祯就对自己起了疑心变得疏离又嫌恶,白吟霜原本坚定着心思不由得慢慢动摇了起来。 公主不是个简单,自己出现本就让她觉得没脸,即便明面上对方为着顾全颜面不会直白做什么,可其贵为公主,想要给自己小鞋穿想要跟自己过不去办法却是多了去了,想着那晚和敬不带半分温度抛下那句‘跟本宫作对总是没有好下场’话,白吟霜不由得抖了一抖,只觉得后背发凉。 皓祯也是个靠不住,他强强不过公主,争争不过他阿玛,就算眼下因着尚有情分和愧疚对她温柔备至,可是一旦有一天自己让公主看不过眼了,用硕王府一门尊荣权贵来威胁他们,他难道会拼得什么都不要来周全自己?而即便他真如此了,没了富贵没了权势没了地位,那也就等于他再也没有了半分值得她去讨好价值。 而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勉强硕王府扎下了脚跟,自己也不声不响再不去招惹公主,不给她从明面上发作机会,可是却难保她不会暗中使坏,而皓祯能够一次为了旁人挑拨他人闲话而疑心上自己,那么就说不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眼下里福晋对她是好,下人对她是尊敬,可这些都是看着僧面又看了佛面,等皓祯心一移,自己再也掌控不住时候,再加上自己又生不出个孩子没得依仗,到头来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想得深想得远,权衡利弊之下也不由得开始思虑起了自己退路,只是当初龙源楼事闹得不小,没权势她看不上,而有权势却又都知道她已经入了硕王府门,如此,天大地大她又可以去哪里,去依靠谁呢? 白吟霜心里着急,却思来想去都找不到个出口,只觉得心火越旺,越发埋怨皓祯无用,张口便想说何来之福全是孽障才对,然而这话过了心还没冒出口,却是只听到一阵清脆花盆底鞋声音由远到近而来,惹得她暂时挥去了心中乱麻抬起头看去—— “福晋?” “哎呀,你怎么坐起来了,大夫不是让你好好卧床躺着么,怎么不听话呢?” 这些日子雪如往白吟霜这儿可算是比谁都要来得勤,一进门看见白吟霜脸色不好靠床上不由得连忙步走了过来,口中语气是轻柔得能滴出水—— “可是下人们伺候得不好?还是吃食上头不合口味?你不要害怕,也不要觉得麻烦了我,有什么不合适一定要跟我说,不然我这心里头怎么能放得下呢?” “福晋您言重了,吟霜不过是个孤苦无依卖唱女,能够得皓祯少爷青眼进来王府已经是天之大幸,又何德何能受您这般关怀呢?” 白吟霜面上端着受宠若惊,嘴上说得善解人意,然而心里面却是记挂着当初公主府之时,对方没有为自己说过半句话事,眼见着对方这样热络,心中膈应同时只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与我这样客气做什么,等你身子好了行了礼,那可是正正经经咱们硕王府人了,虽说我一直也没把你外人看过,但行了礼你才算真正有了名分不是?” “谢福晋厚爱,只是我……” “什么福晋,既然都说你是自家人了,你同皓祯一般称我一句额娘又何妨呢?” 雪如这话说得私心,想着给不了自家女儿一个格格名分,能让她们称呼上应应景也算是一份安慰,而这话若是放别人那儿,或是放以前,白吟霜必然会感恩戴德,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只是现却是已经晚了,心里头有了计较甚至已经开始谋划后路,听白吟霜耳里自是让她觉得倍外嘲讽—— “福晋,您这样我,我怎么受得起呢?公主本来就不喜欢我,若是这样大张旗鼓行礼岂不是等于明摆着给公主没脸?吟霜没有什么大本事,却也懂得知恩图报,怎么能为着自己而连累您,连累王府呢?” “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白吟霜拒绝得委婉,可听雪如耳里却觉得是她心疼自己,一时之间不由得感动至极,直接握住了对方手—— “你不用这样委屈自己,你公主府所受磨难我都看眼里记心里,我心里头动容,再加上作为过来人,哦不,为人额娘,也很是能明白这失去孩子是个多么难受滋味儿,你不用担心,也不要难过,说句不好听,即便你以后不能生养了,那也还是额娘好孩子,额娘断断是不会弃你不管。” 雪如一番话说得很是自我代入,直听得白吟霜心里头直打鼓。 “好了,你且放宽心,也不要埋怨皓祯,皓祯年纪小不过是一时昏了头,眼下里也悔得不行,信额娘一句,你好日子总归是后头呢!” “呃?” 雪如说完也不给对方接话机会,看了看天色发现时间不早了,想着这些日子来得太勤已经让王爷有些不,抛下话又嘱咐香绮好好伺候便出了屋—— 福晋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客套话劝慰自己还是承诺自己? 白吟霜虽然觉得雪如对自己热络得过头,可是处她这样身份之上,却也总归是有百益而无一害,如此,想到自己之前思来想去都没有个退路,对方又对自己这样上心上眼,没得好办法之下,奉承好了对方讨了对方欢心,以对方能力保全自己也不过是轻而易举一桩小事,白吟霜心中天秤被雪如一番情真意切话说得再度动摇了起来,然而送了雪如出去再度走进来香绮,却是看眼里计出心里—— “吟霜姐,福晋对你可真是好,这知道是爱屋及乌,不知道还以为是拿你当女儿看呢,你不知道,方才送福晋出门时候,秦嬷嬷抱了好大一堆补品过来,说是你嘴里淡要给你换着方法好生补补。” “说什么呢?福晋,福晋也不过是看皓祯面子上才这样罢了……” “哎,你就是喜欢凡事往坏处想,不过你这样想也没错,人总得多留点心眼,毕竟这日久才见人心,眼下里处日子不长你又正好受了委屈,且皓祯少爷又对你上心,福晋多操点心也算是理所当然,只是这往后事儿又谁能知道呢?” 看着自己说出这奉承话对方却并未向以往那样高兴,香绮哪里不知道对方心中怕是已经生出了主意,不由得话锋一转—— “哎呀,我这人一说起来就住不了嘴,什么话都没遮没拦往外头蹦,吟霜姐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没什么,你说得也不错,不过福晋那样高高上,能够对我这样怜惜已经让我很知足了,毕竟,这除了硕王府我还有什么地方能去呢?” “哎呀,你这是想什么呀?这硕王府不是挺好么?王爷虽然威严却并不严厉,福晋也温厚心善,虽然你觉着自己惹恼了公主怕连累他们,可是对于他们而言,或许也不过是几句话便能挡过去事儿,你不要忘了,公主虽然高贵权力大,可王爷毕竟是王爷,福晋毕竟是福晋,先前就是再恼再怒还不是得给他们二位留点颜面?” 香绮面上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盯着没心没肺模样儿,口中话却说得很是刻意,而看着白吟霜眼波微闪,是加重了话中‘王爷’二字—— “按我说啊,只要让王爷和福晋心甘情愿护着你了,让王爷和福晋打心眼里喜欢你了,那甭管是现还是以后,你好日子可都算是享之不了!”</P></DIV> <TR> 174众人齐心来算计 白吟霜前进无门后退又不甘,得了香绮指点‘明路’,不由得打定了主意说做就做了起来—— 身为一个卖唱女子,这迎合奉承讨人喜欢都是基本功夫,这一行混得风生水起借着大酒楼当跳板一跳跳进亲王府白吟霜无疑称得上是众歌女眼中楷模,小产不能落地便窝床上绣花逢香囊,下了地便打着回报名头到了雪如身边伺候,一边借着雪如势王府中扎稳脚跟一边暗中打听着岳礼喜好和习惯,而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雪如身为岳礼嫡妻,岳礼每日少说都得往这边来上一趟,见得多了,又将白吟霜各种刻意为之行举看了眼里,不由得去了点先前成见,多了几分亲近。 “今个儿茶不错,又是吟霜泡?” “可不是?我一早就说这丫头贴心你还不相信,知道你平日里都是这个时辰过来便早早将茶备下了,说是怕你喝着烫嘴。” 白吟霜虽然所行所举皆带着些颇为讨好甚至刻意模样儿,但是这其一是打着回报他们二人隆恩名头,其二雪如又有着先入为主惯性,想着自家亲生女儿有生之年无法与他亲生阿玛相认,但能多亲近些,不是父女却实则父女也算是种宽慰,便非但没生出什么别样心思,还乐见其成逮着机会就献宝—— “这下你可得认了我这话儿了吧?” “是是是,倒确实是个好丫头,不过贴心归贴心,到底不是一般下人,你也别使唤得太过了,省得皓祯那小子看着心疼又来吵吵嚷嚷得没个完。” “你以为就你知道心疼人呀?” 看着近日而来,自家王爷对吟霜态度越来越温和,越来越亲近,瞧着如今他们三人相处画面,雪如恍惚之间只觉得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也不过如此,心里头不由得像喝了蜜一样甜—— “我可是当吟霜像是亲生闺女一般疼,委屈了谁也不会委屈了她,吟霜,你说额娘说得对不对?” “福晋……” “大少爷,您这是?” 屋里头人各怀心思,明面上却到底是一室温馨,然而这温馨时光却没能持续多久,就被突然从门外冲进来皓祯给打破了,雪如心里头遗憾,可看着对方那副气鼓鼓模样儿却还是忍不住有些着急上火——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气,怎脸色这般不好?” “哼,别提了,吏部那帮子老家伙就像是一天不找我麻烦就浑身不痛似,左右一点文书旧例反反复复弄了大半天,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问到底哪里不对也不说句准话儿,竟知道打官腔,真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住口,怎么说话!” 皓祯自打去了吏部任职之后,这张口抱怨闭口委屈模样儿便可谓是每日都要来上一轮,头几回岳礼还耐着性子抽丝剥茧与他好好分析,可时间长了却也被弄烦了—— “你以为六部是那么容易进?那个里头混出个一官半职心里头没点子算计?以前皇后娘娘得势时候兴许还会给咱们一点面子,可是自从中宫倒了,连带着富察家也去了大半力之后,谁还会巴巴去顺着你来?本王公主跟前卑躬屈膝做小伏低,又上上下下打点了那么久,你就不能给争点气?” “王爷,皓祯毕竟还小……” “小什么小,都成家立业人了,想当年本王像他这么大时候全然不是这幅德行,除了回家哭诉还有什么别本事?” “阿玛,您,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您不知道吏部那些人有多可恶,他们摆明了就是针对我,想方设法折磨我,我受不了了真受不了了!” “那你想怎么样?这吏部身为六部之首,多少人想了办法想往里头挤都挤不进去,你倒好,身福中不知福,本王面子都给你丢了!” “面子面子,您就知道面子,除了面子之外你还知道什么别?我是你儿子,亲生儿子,又不是你捡来,为什么你一定要为了那些虚东西来逼我做我不想做事?!” “孽子,你反了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咱们家境况,虽然没有富察家本家那么尴尬,却到底是姓富察,皇上心里头少不得有些不舒坦,你现下弃了这等差事,你以为还能换来什么好?!” “皇上那么英明绝对不可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再者我又不是没有能力,只是被那帮子老家伙有心欺压才没能翻身,哼,说到底都是公主不对,心心念念想把我塞到吏部去,也不知道打是什么主意,说不定她就是想要借此来报复我呢!” “够了!我告诉你你别给本王再生事端,中宫虽然倒了富察家也没有以前风光了,可公主毕竟是公主,是皇上嫡嫡亲女儿,你以后要成大事可还少不了要她帮衬,你可不要一时冲动干出什么糊涂事因小误大!”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给我老老实实吏部待稳了,好不容易给你谋了个有点实权差事还挑三拣四,不为别,就说你那世子头衔还想要不想要了?” “我……我知道了。” 蛇有七寸,人有软肋,自打去了世子头衔之后,皓祯便没少被多隆为首人当面指着脊梁骨戳,口口声声说他是个吃软饭,没得公主便什么都不是,如此,他比谁都渴望权力,比谁都渴望那个能名正言顺抬起头世子头衔,听闻此言,即便心里头再压着火却也只能咬着牙吞了,但到底是憋了起,应了一句连告退话都没有说便直接拂手而去,看得岳礼皱了皱眉,雪如叹了口气,而得了后者示意白吟霜虽然心下不屑,却也只有尾随上去份。 “皓祯……” “你不好好侍奉额娘跟着我做什么?” 皓祯心里头窝着火,说起话来也没得好气,直听得原本就有所计较白吟霜越发不满,只是面上却是半分不显—— “我,我担心你啊,你这样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哼,气坏了气死了好,这样也如了那些人愿,也省得我成天见受他们脸色受他们气!” “皓祯,你,你怎么这样说呢?你一直都是那样自信,那样厉害,我眼里你一直就是无所不能,怎么会,怎么会说出这样话?” “什么自信,什么厉害,再自信再厉害有什么用?那帮子老家伙心有偏偏,事事与我为难,阿玛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样日子都把我给逼疯了!” “我,我不懂这些,可是却觉得王爷说得没错,你就算是不为了别,也要为了自己将来着想不是?况且,况且还有公主帮你上下……” “行了,原来你也这么想,算了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皓祯原本也不是刻意对白吟霜这样冷淡,只是一直养温室之中陡然见到官场黑暗有些无所适从,打击到了他一直引以为傲自信,他外不能发泄,对岳礼雪如也不能发泄,便只能逮着白吟霜来泄火了,然而他却不知道他转身瞬间,对方眼中原有后一丝温情也跟着彻底灰飞烟灭了。 白吟霜虽然已经自发自觉讨好起了岳礼,可是想着自己毕竟已经是皓祯人了,便也没往深处想,只打算如同香绮字面上意思一般让对方对自己满意,从而让自己得到多方庇护硕王府站稳脚跟,只是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随着跟岳礼接触多了起来,随着对皓祯不满越发重了起来,竟是只让她觉得前者比后者优秀且靠谱了不知道多少倍……岳礼虽说长了一辈,却也不过是四十出头年纪,多年锦衣玉食生活让他看不出一点老态反而只有成熟稳重,再加上与皓祯那形成鲜明对比处事大气之风,以及性子上温厚体贴,白吟霜心中天秤不知不觉之间便已然有所倾斜。 她这一辈子所见过有权势女人是和敬,其次是雪如,而见过有权势男人则是岳礼,其次是皓祯,而皓祯无疑是这其中弱,不光受公主辖制还受后两者管制,但岳礼就不同了,皓祯怕着他,雪如敬着他,就是公主也要让上他几分,这般之下,如果,如果她依仗不是皓祯而是岳礼,那么岂不是硕王府之中地位为稳固,未来日子为无忧? 白吟霜被自己突然冒上心头呼之欲出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但是不得不说身为歌女多年以来讨生活日子让她磨练出了‘坚强’心智,深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道理,想到自己将来,想到未来种种,权衡利弊之下,白吟霜不由得眼中飞闪过一丝坚定,朝与皓祯离去相反方向而去—— “干爹,您高,实是高,这才几天功夫,那丫头果不其然就上钩了!” 硕王府里因为白吟霜下定决心即将拉开大戏序幕,而身为幕后推手弘昼和多隆自然也没闲着,还是同一家茶馆同一个位子,正百无聊赖扫视着楼下街道想找点乐子弘昼,因着刚跑上来落座多隆迫不及待所抛下来话终于来了点神—— “哦?” “那丫头到底是个卖唱出身,心里头算计多揣摩人也是把好手,前脚刚得了香绮话,后脚便忙活了起来,直接去了那硕王福晋身边侍奉,入了硕王眼,这会儿怕是已经开始算计要怎么将那岳礼勾到手了。” “哦?这么?” 弘昼虽然一步步将算盘珠子拨得哗哗响,可到底是人算敢不上天算,刚挑拨了和敬和硕王府关系,让后者宫中留下了个极为不好印象,还没来得及再往上头添把柴加把火让矛盾升级,彻底勾动硕王府和富察家一门对立,宫中便出了大乱子,身为富察家大依仗,正位中宫了十年富察明玉居然倒台了,弘昼喜见乐闻,但因着那拉太后警告,却也不欲再多对富察家本家下手,省得把人逼得没有一点退路而反咬上了他把自己给搭了进去,如此,便不由得生生改变了策略,专注起了硕王府之中内斗,抱着看别人乐子不如看富察家乐子心思,想要坐山观虎斗看一场精彩大戏—— “本王记得那富察皓祯可不是个大方性子,难道就能由着那丫头他眼皮子底下打起这样主意,还是说他蠢得连这样明摆着事儿都看不出来?” “嗤,他现吏部天天被整得满头是包,哪还有功夫时时刻刻盯女人身上?说起来还多亏了他被磨得没了脾气天天硕王府里头闹腾,若不是他,那丫头怎么能这么发现岳礼好,从而下定决心呢?” “说重点。” “是是是,按香绮说,那硕王福晋也不知道是真蠢还假蠢,看着那丫头天天眼皮子底下献殷勤居然非但没得半分不悦,还一副欣慰有加模样儿,说真,要不是香绮说得一板一眼,其他安插硕王府里头人也这般说得似模似样,我还以为香绮那丫头被拉拢过去了呢,您说,这硕王福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嗤,爷管得着她是什么意思?” 弘昼闻言白了多隆一眼,手中折扇也习惯性使然直接往对方脑袋瓜子上一敲—— “爷只关心那岳礼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蠢归蠢,拎不清归拎不清,却总归是个王爷,该见女人理应是不少见,那丫头若是道行不够事儿没成不算还被轰了出去那可就白瞎了。” “您这就高估了他不是?他要是有这般眼力见儿怎么可能时至今日手里头还握不住半点实权,反而只能将希望寄托那个耗子身上?而您也别太低估了那姓白丫头,甭管怎么说也是卖唱出身,别指不上,这拿捏男人谋生本事还能差?” 多隆笑得幸灾乐祸,同时却也不忘压低了点声音。 “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就是他们俩再不济,那也有儿子后面推波助澜不是?先头跟香绮接头时候我就给了她点好东西,让她见机行事,这丫头是个机灵,怕是用不上几日硕王府就要闹出大乐子了!” “哦?你小子倒是终于聪明一回了?” 两个大老爷们儿,又同时是一肚子坏水,这话不用点名便已足够明白意思,弘昼拿折扇轻敲着掌心,眼里飞划过一丝精光—— “我听说和敬这些日子忙着查那姓白丫头家底,也不知道查出多少了,这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底下人也给她人通个气漏点风。” “干爹,您这是?” “且不说这敌人敌人就是朋友,就单说爷即便再不待见富察家,那和敬也是爷正儿八经亲生侄女儿,战线不统一利益不一致时候那是没办法,可眼下里能关照当然要关照点不是?” 弘昼笑得一脸无赖,话却说得一针见血。 “和敬可不是个软性子,单看她一步步将那硕王府人算计得仔细就知道她是下了狠心,合着咱们也不能出面,倒不如把机会给用得着人,到时候往好说,那硕王府少不了得一门倒大霉,其次了说,那不死也得脱层皮,必要时候,让你家那个香绮丫头帮帮手,然后等着瞧大戏,明白了?”</P></DIV> <TR> 175和敬出手推高潮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便无敌。 歌女虽说不像花楼画舫姑娘那般赚是卖肉钱,嘴上说着卖艺不卖身,端着一副纯洁坚贞模样儿,可毕竟男人堆里头打过滚,毕竟得靠爷们儿青眼混饭吃,这拿捏男人功夫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但即便如此,白吟霜心里头却有本明帐,知道这岳礼不同于皓祯那般不知人事,此般阅历此般年岁压根就不是几个眼神和几句似是而非话就能迷乱他心智,而再加上其又事事以硕王府为重事事以脸上颜面为重,就不可能为了一时冲动而将府里头安宁和自家父子之间情分抛之脑后,如此,白吟霜不由得将心一横,打算干脆将生米煮成熟饭,再来一招以退为进,到时候凭着自己能耐凭着岳礼宽厚本性,就算再碍着雪如和皓祯面子不能明将自己收房,暗中却也少不得会多多关照特别对待,而只要这第一步成了长期以往下来还怕再没得谋算机会? 心里头拿定了主意,白吟霜自是飞开始盘算起了时机,而不知道是老天爷也闲着无聊对这般大戏喜见乐闻,还是她命中就是注定了跟这硕王府有脱不开羁绊,总之还没用上几天就被她发现了岳礼虽然与雪如感情颇深,可想来是这么多年下来也对这夫妻之事有些淡薄,十日里头便总是有至少两三日是歇书房之中,而她又虽然雪如身边伺候却毕竟是皓祯人,两头跑来跑去也不算出奇,便也没人天天盯着她到底歇什么地儿,如此,这般天时地利之下,白吟霜便宜早不宜迟飞把握住了机会,端着被香绮加了料东西一溜儿蹿进了岳礼书房—— “嗯……” 一个被药迷了神,一个本就揣着坏心,两两之下可谓是天雷勾地火不过一盏茶功夫就从书桌挪到了床上,白吟霜伺候惯了人,醒得也早,嘤咛一声便慢慢张开了眼睛,抬着略带几分酸涩胳膊揉了揉有些胀痛头,瞥了一眼身旁睡得正香岳礼白吟霜眼波一闪—— 竟是这么容易就成了。 白吟霜看来,岳礼可是比皓祯要来得正人君子多了,且不说与她说话时候眼神里头从没有过什么旁情绪,就单说这么多年只有雪如和翩翩两个女人便已足够让人称奇,如此,白吟霜原想着要顺势拿下岳礼少不了还有些难度,却不料对方实际上也没比皓祯那个毛头小子好到哪里去……想到对方昨夜那渴求模样儿和猴急劲儿,白吟霜唇边不由自主浮现出了一丝得计,然而还没等她得意完回过神来怎么继续下一步,却是只听一旁岳礼轻哼了一声,一副就要醒来模样儿,直让她本能收起了满是算计笑意,转而飞换上了平日里擅长柔弱委屈神情。 “嗯……头好痛……” 岳礼一向还算是个有自制力人,这倒不是说他对于女色上头没一点想头,若不然当年他也不必要为了一个翩翩跟雪如闹得那样不痛,而眼下里年纪大了,被弹压习惯了,且又有了为重要,比如硕王府未来要操心,对于这一点也就慢慢淡了,可淡归淡,这却并不代表他连自己做还是没做都分不清,捂着头慢慢坐起身,心里头还嘀咕着雪如怎么年纪越大越不像样子了,半夜跑到自己书房里头来传出去像是什么话,而到嘴埋怨目光不经意移到身旁人那肖像雪如却年轻了不少模样儿时候,却是猛然一顿,变成了满脸惊惧—— “……你?怎么?怎么会是你?!” “王爷,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白吟霜将对方陡然转变神情看眼里,不屑心里,只想着这不管是明面上多正经儿男人私下里都是一个模样儿,翻脸不认人薄情又寡意,到了嘴边温情话不由得也跟着顿时变成了满腹委屈和受伤—— “您,您难道不记得昨晚发生事情了么?明明是您……呜……” 岳礼书房平时就是用来办公事或是独自歇息地方,加上他又不喜欢吵闹夜里就没什么伺候人,而不得不说白吟霜准备功夫做得足,提前好几天便开始往这头送宵夜,刚开始岳礼还有些警醒,毕竟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像个样子,可听着对方拿雪如当说辞,又口口声声打着孝敬名头,便也没太放心上,自顾自随她去了,如此,后知后觉想到昨晚红烛绰绰情香帐暖,以及眼前白吟霜哭哭啼啼一副受了莫大屈辱模样儿,岳礼不由得顿时石化了—— “你起来,你赶起来,这若是被待会伺候人看见了是个什么样子,成什么体统?” 随着意识逐渐清明起来,昨晚那一夜**对于岳礼来说不由得顿时变成了一场噩梦,他虽然脑子拎不清虽然不算精明甚至可以说经常被雪如和皓祯二人哄得团团转,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一点是非观一点道德心,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染指上别人女人,没有想过这个女人还偏偏是自己半个儿媳妇,岳礼受到了打击,一点都不愿意相信眼见事实,只能拼命将白吟霜往外推,仿佛只要眼不见为净就可以否认一切既定存—— “王爷,您这是嫌弃吟霜么,您这是讨厌吟霜了么?” 白吟霜不明白怎么昨夜还好好,一到了早上竟是会变成这幅模样儿,全然出乎了她预料之中每一种情况,她心中暗恨,面上却楚楚可怜—— “您不用这样,您其实不用这样,不管昨晚发生了什么吟霜都不会以此作为要挟您什么,没有想过以此来谋取什么,权当,权当这是另一种报答,报答您收留了我,报答您庇护了我……” “你……” “我本就是一个孤苦无依身份卑微歌女,能进王府能得到您体恤已经是我这辈子大福气,我哪里还敢奢求什么呢?只想像一只小猫小狗一般默默注视着您,而您讨厌我不愿意看见我,我明白,真都明白,这一切都是命,我不怨谁一点都不怨谁,只要您不要难受我做什么都愿意,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有我容身之所么?” 白吟霜说得苦情,手下穿衣服动作却放得一慢再慢,只要是个正常男人,看见这年轻又白嫩躯体总是少不了会有所感觉,而岳礼也不例外,白吟霜看见对方眼中坚定慢慢变成了迟疑,又因着这份迟疑而猛地转过了头,心中不由得顿时有了计较,抹着眼角泪慢慢起了身—— “权当,权当我没有进府,一切都是只是一场梦就是。” “你……天哪,你这是做什么?!” 正如同白吟霜所料那般,岳礼本就是个优柔寡断人,看着对方这样可怜,一切过错又因自己一时冲动引起,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忍,然而刚转过头,却是只见到对方从头上拔下一只银簪猛地朝自己颈间刺去—— “您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我这样一个没用又肮脏人,配不上王府这块地,我无颜面对皓祯,也无颜面对福晋,无颜面对您,就让我死了吧,就让我解脱了吧,求求您了……” “你……” 若说情急之下救下白吟霜仅仅是出于本能反应,那么当白吟霜将话说到这份上之后,岳礼就真是有些松动了,看着自己紧握着对方手,和感觉着手下那柔软触感,心中是是起了一片涟漪—— “你,你不要这样,错人并不是你,如果你死了,我心里头怎么能安乐?同时我岂不是加不知道如何面对雪如,如何面对皓祯?” “……王爷?” 岳礼话说得含糊又犹豫,但听心里头通透白吟霜耳里却知道自己第一步算是成功了,面上不由得受宠若惊—— “您,您意思是我可以继续留王府?可以继续留您,哦不,留福晋身边伺候?还像,还像以前一样?” “还像以前一样?” 岳礼心里头挣扎,他不愿意让白吟霜死,却也不愿意将一切挑明了闹得家无宁日,如此,眼见着对方递来了台阶不由得顿时让他眼前一亮,连忙顺着往下爬—— “对,就跟以前一样,不过你放心,我不是一个寡情人,虽然我无法对你负责,但总归是会护着你,哦对了,明天,不,就今天,今天就让雪如给你定下名分吧,这样,这样你以后也不用再当下人受旁人指点了不是?” 岳礼原意是一旦名分落下就桥归桥路归路,昨日一切权当是过眼云烟谁也不要再提,但是白吟霜既然已经有了打算且还尝到了甜头又怎么可能会就此作罢?顶着皓祯妾室名头,有些事就是可以做得大摇大摆,比如以儿媳名头对岳礼嘘寒问暖,端茶送水,刚开始岳礼还心慌很,连去雪如那儿次数都连带着减少,生怕再撞上再闹出什么事,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随着时日一长,随着警戒心慢慢放松,随着男人劣根性被触发,随着对比雪如一板一眼白吟霜明显甚一筹温柔风情,二人却还是私底下开始了偷偷往来,再度勾搭到了一起—— “什么?你说什么?” 岳礼和白吟霜自觉做得小心,皓祯被吏部弄得满头是包,雪如又根本没往那头想,硕王府之中便暂时还是一片其乐融融,然而得了弘昼授意得到了信公主府这头却是因此而闹腾了起来,听着齐嬷嬷话,和敬直接喷出了一口茶—— “岳礼跟白吟霜好上了?这是什么时候事儿?那丫头不是心心念念只要皓祯么?而那岳礼也不像个傻,这事儿可做得准?” “奴才刚听到消息时候也吓了好大一跳呢,可是底下人说得有板有眼,由头至尾都说得仔仔细细一丝错漏都没有,奴才还特特让前阵子安□王府里头人去打探了,要是没个准信儿奴才怎么可能拿这样污耳朵事儿来说与您知?” “我天哪,这个硕王府还真是……” 饶是和敬对硕王府印象本就跌入谷底,这般消息也算重刷了她所有认知,睁目结舌了好半天才勉强缓过神来—— “那,那个硕王福晋呢?看着那么机灵人,又一直将后院给守得紧,难道她就一丝不对劲都没察觉出来?” “可不是?之前奴才就说了那硕王福晋跟那白吟霜之间蹊跷得很,看着那黏糊劲儿知道是婆母和婢妾,不知道还以为是两母女呢,欸,您说,难道那白吟霜是得了那硕王福晋授意才这样做?不然奴才真是想不明白她哪来那么大胆子,一个歌女敢将硕王府男人都耍得团团转。” “雪如授意?这怎么可能?她要是这样大度当年会那般去为难那个侧福晋?据底下人说,那会儿可是皇阿玛万寿节上,当着那么多人面就闹腾开了,一点颜面都不给一点分寸都讲,你说她怎么可能还巴巴从外头找人来授意?她现硕王府里头位子稳得很,就没听到过那翩翩什么事儿,她有什么必要这么做?何况,就是退上一万步来说,就是硬要找,也没必要先给了儿子再给丈夫吧?难道硕王府就落魄得连个女人都得公用份上了?” “那……” “甭管她是什么意思,也甭管她知情不知情,这事儿先捅给皓祯知道,我还真想瞧瞧他看着心中什么梅花仙子跟自己阿玛勾搭上会有反应,反正这事我也出不了面,倒不如由得他们去闹去斗!” “可是,可是这样一来您颜面不也跟着落地了?这往后日子还要过不要过了?” “嬷嬷,你不会以为到了这份上了我还对那一家子人心存希望吧?” 和敬以前确实是抱着再差也不过如此想法,打算这辈子就这么混下去算了,反正自己是个公主,横竖只要别捅出什么大篓子就少不了一世安荣富贵,只是眼见着这硕王府越闹越不像样子,前朝不得心就罢了,后院也奇怪事一桩连着一桩,断尾求存,弃车保帅,冷眼瞧了这么久和敬心中也不由得有了决断—— “这过不下去了好,好将那一门都踩个干净,不然被这帮子混账东西拖着后脚,往后岂不是发为难?” 和敬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你让底下人好好盯着,我就不信那雪如被逼到这份上了还会藏着掩着吐不出句实话,我倒要瞧瞧这硕王府里头有什么大秘密!”</P></DIV> <TR> 176小白花黑化开始 和敬动作很,得了指示硕王府中眼线动作,而皓祯知情,无疑等于拉开了各怀鬼胎硕王府中众人第一场大戏序幕—— “阿玛,他们说是真么?你告诉我是他们弄错了是我听错了是不是?你是那样高大英武,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事情呢?” 皓祯不相信,他一点都不敢相信从小寇子口中犹犹豫豫断断续续所说出来每一个字,他自尊不容许他相信,他骄傲也不容许他相信,可是当冲到书房看到白吟霜轻柔为岳礼揉着肩,二人说说笑笑这样画面,却无一不摧毁着他心中坚信,刺红着他双眼—— “吟霜,你告诉我,你告诉这一切都不是真,你说过你心中谁也没有办法比过我,这世间好便是我,你不会背叛我对不对?他们都是因为嫉妒你而诬陷你对不对?” “皓祯,你冷静点,啊,你松手,你弄痛我了!” 白吟霜既然敢硕王府这一亩三分地里头将事儿做得这样没遮没拦,转过皓祯脸便爬上岳礼床,自然是已经有了将来东窗事发准备,虽然比预料中来得早来得,可想到连日以来岳礼温柔和他许诺,她却像是有了底气一般,头一次掀开了往日柔弱外表,一把拂开了皓祯—— “你不要那么激动,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好不好?” “……慢慢说?” 皓祯不傻,不,应该说是到了眼下这份田地上,只要是个正常稍微有点血气男人都少不得已经缓过神来了,看着白吟霜满脸疏离神情,和听着那轻飘飘语气,皓祯心中原本还勉强隐忍着怒火不由得顿时涌了上来,两步并做俩一把拉过白吟霜,双手直接掐上对方颈脖—— “你这个不要脸贱人,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让你这样对我?先前公主府你说你是逼不得已只能权宜之计,可现呢?难不成还有人逼着你爬上他床么?你说你说啊!” “你……咳咳……放手……” “我不放,我为什么要放手?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怜惜你宠着你让着你么?你带给我这样大耻辱,我现只恨不得掐死你,掐死你!” “你疯……咳咳,救命……” “事到临头你以为谁可以救你?额娘么?她若是知道恐怕比我想让你死?阿玛么?呵,你以为他是真心爱你?他若是真心对你又怎么会名分都不给你,眼睁睁看着你这样还没反应呢?贱人你死心吧,今天,今天就是你死期!” “皓祯!” 被人撞破了私情,且还是理直气壮正主儿,即便岳礼身为阿玛也少不得有些心虚,有些腰杆子挺不起来,只是心虚归心虚,眼见着被自家儿子指着鼻子骂上了门,且当着娘们面说得这样不给脸面,岳礼却还是觉得有些来气,再加上眼见着白吟霜被掐得满脸通红,满眼泪光看着自己,大男人英雄情怀一起不由得张口就吼了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想要把人活活掐死,把事情闹得满北京城都知晓你才甘心么?”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那么敬重你那么孝顺你,你是怎么对我?对着自己儿媳妇你怎么能下得了手?掐死她又怎么了,闹得人皆知又怎么了?敢做还不敢认么?!” “你!” “怎么了,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吵吵嚷嚷……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 皓祯过来一路上风风火火,书房之中又闹得阵仗极大,屋外知道不知道奴才都死死垂着头,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顶了炮火丢了小命,而这般异常动静自然瞒不过身为当家主母雪如,后脚赶着前脚便赶了过来,看着这屋中脸色各异众人,眉眼之中满是惊讶—— “额娘,你来得正好!” 皓祯没想到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之上,岳礼还有脸口口声声教训自己,眼见着雪如到来不由得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张口便准备控诉这二人无耻,而话还没说出口,雪如却是因着白吟霜满脸委委屈屈和岳礼一副气得不行模样儿自作聪明以为窥探出了事情真相,转过头看着皓祯,口气之中带着点显而易见埋怨—— “什么我来得正好?你这又是闹什么?难不成又是因着吏部事儿折腾上了?不是额娘说你,这前朝大事我虽然不懂得什么,可你这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却怎么都不是个办法,看把吟霜吓得,把你阿玛气?” “额娘!” 皓祯被雪如这一番不由分说责问给气了个倒仰,但与此同时却因着对方口中话,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丝灵光,满脸怒意转头看向岳礼—— “噢,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会一改之前态度那般附和公主,怪不得你会一直死命将我压吏部,原来你打竟是这样主意,想调虎离山好行那龌龊之事对不对?” “你!” “皓祯,你这是说什么呢?你怎么可以这样跟你阿玛……” “额娘,你还不知道吧?你丈夫,我好阿玛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大公无私,一心一意为王府考虑,趁着我吏部忙得团团转,利用着你对他信任对那贱人庇护,他们俩可是早已经勾搭上了!” “……什么?!” 雪如原本听着皓祯对岳礼对白吟霜指责心中还满是不满之意,可是再怎么着她却也明白对方若是没得确实证据,绝不敢将事儿捅到明面上,绝不敢当着这二人面说得振振有词,看着皓祯满脸怒意,感受着屋中顿时一滞气氛,雪如被惊得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什么,什么叫做勾搭上了?” “一切正如您所想,事情就是那么龌龊那么不堪,您不可置信对不对?我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当阿玛会跟自家儿子妾室勾搭上,还名正言顺王府这一亩三分地之中行苟且之事,他们不单没有把我看眼里,也同样没有把您看眼里,你看见没有,这就是你一直相信丈夫,你一直庇佑着贱人,我们都被骗了!”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王爷,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对不对?你怎么可能跟她……” “雪如,你,你听我说……” “呵,事到临头您还有什么可说?您对我拿着阿玛架子,难不成对额娘还想哄骗了事么?我倒要瞧瞧你要怎么解释!” 看着白吟霜低下头一言不出,和岳礼面上尴尬一副心虚模样儿,雪如周身如遭雷击,想到眼前这二人一个是自己丈夫,一个是自己亲生女儿,二人苟合实属乱/伦,雪如彻底崩溃了,张口就想将一切给揭出来,然而还没等她趁着这股怒意借着这股震惊将掩埋了十几年真相说出口,却是只听到被皓祯激得恼羞成怒岳礼猛地抛下一句—— “富察皓祯,你不要太过分了,这事我是做得不妥,也有些理亏,可是哪有当儿子这样跟老子说话?本王不止你一个儿子,你若执意要为了一个女人将事情弄得无法转圜,闹到满北京城众人皆知让硕王府再无立身之地,本王也不是不能考虑去了对你希望,百年之后将硕王府交给皓祥!” “你!” 若是以前,皓祯或许还真是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将什么都豁出去,可是自从进了吏部,见识到了没有身份没有权势任谁都可以踩他一头现实之后,他却是再不敢将以往那些话挂嘴边,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真,如此,心里头虽然气得恨不得掐死岳礼,听到这话却仍是不由得去了几分先前咄咄逼人转而顿时收住了嘴,而与此同时,雪如也被这临到头这些话给说得如同浑身被浇了一桶凉水,从头到脚战栗了起来—— 该死,她怎么忘了硕王府还有皓祥那个孽子? 她当初之所以会狠下心将亲生女儿舍出去换来一个全然无半点血缘皓祯,就是因着翩翩肚子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她地位,虽然满人没有无子休妻这一套,她身为正儿八经嫡福晋,将来无论是谁继承了硕王府也都是得称她一句额娘,可是这不是自己生就总归不可能一条心,再加上有翩翩那个贱人,说不定没等到岳礼死自己就已经被拱下了福晋之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几十年来心血被那母子二人抢夺一空……想到若是真因为一时冲动将真相给掀了出来,即便岳礼为了周全硕王府颜面不将事情闹大反而帮着手藏着掩着,可是皓祯却决计少不了成为一颗弃子废子,而同样已经陷入沼泽白吟霜亦是不可能享受到半点格格尊荣,极大可能还会因着这样滔天丑闻而被直接下命赐死,而一手策划了整个事件自己是不要想得半分好,到时候辛苦了这么多年隐忍了这么多年谋划了这么多年一切便仍是便宜了翩翩那个贱人和皓祥那个贱种! 不,她不能容忍这样事情发生,以前不能容忍,现亦是不能容忍! 她是惊惧于岳礼和白吟霜关系,也暗恨前者不醒神和后者不检点,可是她怕去想东窗事发之后自己境地,她不敢想象眼下里对自己还有愧还有疚岳礼翻脸不认人,她不敢想象精心养育了十几年皓祯一朝被厌弃,她不敢想象自己亲生女儿自己眼前活生生死去,不敢想象失去这一切自己还有什么生活下去必要……雪如怕了,慌了,虚了,连带着到了嘴边话也不由得跟着烟消云散了。 “雪如……” 岳礼不知道内情,只以为这般消息来得太过于突然让对方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想到眼前这一个是自己未来接班人,一个是与自己相互扶持了几十年嫡妻,岳礼心里也不好受,心中也不由得软了下来,可是还没等他说出什么愧疚话,却是只见雪如突然回过神来,满脸挣扎满脸坚定抛下了一句—— “王爷,事情怎么发生,怎么弄成现这个样子,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可是为着顾全王府颜面为了周全彼此情分,这事却必然要有个了断!” “你,你想怎么了断?” “我要你把白吟霜交给我,你放心我不会要她性命,可你与她之间却也再不能有任何纠葛!” “你……” “王爷……啊,不要!” 雪如心中有了决断,话也说得不留一丝情面,说完之后是压根不管岳礼讶异和白吟霜反抗,一把上前便抓着后者直接出了书房,一路直往自己正屋而去—— “福晋,您要做什么?我知道我有错,我不该辜负您信任不该背叛您,可是我是无心,一切都只是情不自禁,一切都发生得那样让人不受控制,您相信我,我真从来都没有心要与您争夺王爷,只想当一只小猫小狗……” “够了!” 雪如对白吟霜有愧疚有亏欠,毕竟是抛弃了她这么多年,毕竟是她一手剥夺了对方原本应有富贵和安逸,可是她即便能因着这份撇不去母女情分万事留有一线,却并不代表她会任由对方一步接着一步来摧毁她生活,雪如满眼怒火瞪着白吟霜,咬牙切齿一个字连着一个字往外蹦—— “我不想听你说那些有没,也不想听你那套猫狗论,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毫无顾忌伤害皓祯伤害我,许你一世富贵许你一世安荣你到底哪里还不满足?!” “我,我真没有想要伤害皓祯伤害您,一切真都是……” “算了,既然事到临头你还没句真话我也懒得再为你多费心思,秦嬷嬷!” “您……” 白吟霜知道自己肯定少不了要被雪如折磨一番,心里头也做好了准备,同时是不停安慰着自己走过这一遭才算是真正涅槃,可是眼见着秦嬷嬷端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药汤子过来,她却还是忍不住瞳孔猛地一缩,背脊顿时一凉—— “天哪,您要做什么?您答应过王爷不会要我性命不是吗?您是那么高高上,您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您这样做该怎么面对王爷?” “闭嘴,你想我该怎么面对王爷时候,难道就没想过你眼下该如何面对我?” 泥人都有三分火,被白吟霜这般拿着歪理当正理,被调转身份胡搅蛮缠了这么一把,雪如只觉得怒意蹭蹭往上冒,仅仅是因着对方那副肖像自己模样,让她记得这是自己亲生女儿,才让她勉强保留了后一份理智—— “我什么时候说要你命了?” “……那这是什么?” “红花,你放心她不会要你命,也不会让你残废,只会断了你生育可能,喝了她我便将前事一笔勾销。” “不,您不能这么对我!” 白吟霜虽然因着小产而伤了身子,可是大夫没将话说死她心中就总归还有一线希望,再加上若是没将脸皮扯破倒罢了,眼下已经闹成了这幅模样儿,岳礼时候倒是能够庇护自己,可是将来他不了呢?雪如还会不看僧面看佛面饶过自己?而就是她饶过了皓祯能饶过自己?如此,一旦断送了她将来生育可能,便等于断掉了她唯二一条退路,白吟霜心思念转之间将算盘珠子拨得哗哗响,身形也忍不住往后一退再退—— “您,您怎么能这样恶毒这样残忍这样无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情不自禁难道惺惺相惜是我一个人错么?为什么要将一切罪责都推到我身上?没有了生育可能,剥夺掉了我做母亲权力,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即便我跟王爷生下了孩子也不会危及到皓祯地位不是么?您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 “我不喝,我不喝,我一口都不会喝,您让王爷来主持公道,他不会任由着你这样做,你……啊!” 啪—— 雪如可以为了顾全大局而哑巴吃黄连吞下这一遭,也可以念及母女情分而不对白吟霜下死手,可是她作为正常人,怎么可能对这眼睁睁发生自己眼皮子底下父女二人乱/伦没得一丝反应?即便因为这样那样原因她不能够让白吟霜永远消失,可是她至少不能够坐等二人生下孽种活活将自己逼疯,如此,红花便是她后手段和后一条路,然而眼见着白吟霜这样不配合,这样给脸不要脸叫嚷,甚至还口口声声质问起了她,被‘即便我跟王爷生下了孩子’几个字深深刺激到了神经雪如,再也忍不住伸手就甩了对方一巴掌,而同时,是对方被打得还没回过神时候崩溃抛下一句—— “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好,那我就告诉你,因为你跟他是亲生父女,因为你们天理不容!” 清脆巴掌声和雪如充满了绝望怒吼声久久回荡屋中,将一旁秦嬷嬷吓了个神飞天外连忙出门查探是否隔墙有耳,徒留下受惊过度白吟霜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颓然倒椅背上雪如—— “你,你说什么?什么父女?我跟王爷是,是父女?!” “是,你们是父女,是亲生父女,我是你额娘,是你亲生额娘!” 话刚出口雪如便有些后悔,可是眼见着事情已经到了这份田地上却也没有再辩解必要,有气无力便将当年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当年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已经连续生了三个女儿,如果生下来还是女儿,那么地位必然要被翩翩那个贱人危及,事后我也后悔,也让人去了杏花溪找你,想要凭着那梅花烙痕迹将你找回来,即便不能将你接进王府,能为你安排别去处也算安心一些,可谁知道却是再也找不到你音讯,这十几年来我日日夜夜都睡不好,好不容易与你团聚了,却,却闹成了这个地步……” “呵,这么说,原本,原本我应该是个格格?” 白吟霜被这突如其来消息给惊愣了,而随着雪如这一番长篇大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之后,想到自己精心所谋划一切原本就应该属于自己,想到那对自己呼来喝去皓祯居然是鸟占鹊巢,想到自己一切苦难都是拜对方私心所赐,白吟霜也崩溃了,彻底崩溃了—— “你怎么能这样自私自利,你有没有想过我那时候才多大,那时候多冷,被你抛杏花溪上若不是得了爹爹好心养育,我一早就该死了,还有那什么劳什子梅花烙,因为它我过脓发烧将身子弄得孱弱得不行,也是爹爹和娘亲对我悉心照料才让我命不该绝,你眼下只是一句你也不想就想将这一切一笔勾销么?我受苦受难痛苦绝望时候你哪里?我生活不下去只能沦落去卖唱时候你哪里?十几年来日日夜夜都睡不好?我看你睡得很好,你一早就知道了我来历你一早就知道我是你女儿对不对?那为什么任由着一切发生却一个字都不说?父/女**,天哪,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拜你所赐!!” “吟霜,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啊,你以为我不想将事情说出来么?这一切牵连得太大了,往大了说可能会让硕王府一门株连,连根拔起,往小了说皓祯保不住我也保不住,到时候你也会被赐死……” 雪如慌了,被白吟霜这么劈头盖脸一吼,她已经全然忘记了先前愤怒和绝望,只剩下了满心怜惜和悲跄,不管不顾一把搂过对方—— “吟霜,额娘知道,是额娘对不起你,可是我也不想,你放心,以后额娘会好好护着你,你再也不要做什么傻事了,额娘一定会让你一世荣华享之不!” “呵,一世荣华?” 白吟霜被这般惊人真相给抽空了全身力气,让她想要推开这个自私自利女人也没有半分力气,想到自己处境想到自己世上这十多年来全然等于一场笑话,想到雪如方才所说一旦将事情闹出来下场,白吟霜一向柔弱无助眼眸之中不由得迸发出了一丝惊人厉色—— 你们将我害得这样惨,怎么可能一句一世荣华就将一切一笔勾销,既然我已经下了地狱,那么你们也得跟着来陪葬!</P></DIV> <TR> 177弘昼和敬知真相 被逼到了头,进也无门退也无路,白吟霜心性彻底扭曲了,但有了决断之后她却并没有操之过急,因为她知道凭借着自己身份即便将所有真相嚷嚷出来也不足以让人信服,是以为关键还是得找到证据,如此,便表面上平静下来暗中谋划,然而她自以为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她种种表现香绮眼中却早已被察觉出了反常,没等她做出什么实际动作,转头就捅到了弘昼和多隆处—— “你是说那硕王福晋知道了岳礼和白姓丫头龌龊事不光是没有发难闹得整个硕王府鸡犬不宁,反倒还帮着安抚那耗子?” “正是呢,这硕王府也太奇怪了,你说先前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哪个正常人能咽得下这口气?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小事,两父子共用一女这话传出去能听么?而且奇怪是,据香绮说当时事情闹出来之后,那丫头被硕王福晋带到里屋不知道说了一通什么,说完之后那丫头就整个儿恍了神,成天屋子里念叨起什么为什么,什么原来这些都是她,什么皓祯才是鸟占鹊巢,什么自己才是可怜那个……您说这一茬接着一茬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怎么这硕王府儿子越发看不懂了呢?” “都是她?皓祯鸟占鹊巢?” 多隆虽然心思活络脑子机灵,可是毕竟年纪轻没经过什么事儿,即便觉得这硕王府处处透着古怪劲儿,却压根没往那深处去想,但弘昼不同,他毕竟是先帝爷眼皮子底下熬过来,什么骇人听闻脏水段子没听过,什么荒唐事儿没经过,一听这话再联系着一直以来硕王府里头动静,他心中不由得猛地闪过了一丝灵光,那逼近真相答案也几乎是跟着呼之欲出,让他陡然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张嘴便吼出一句—— “多隆你小子闭嘴!” “……干爹?” “赶紧让你人停了动作,能撤回来撤回来好,撤不回来也不准再插手!” “哈?您这是……”玩哪出呢? 弘昼是爱玩,或者可以说是怎么荒唐就怎么玩,但是他能够干了出格事儿之后非但没受到半点责罚反倒是一路顺风顺水爬到辅政亲王位子之上,他便少不了心里头有本明帐,知道什么能够玩,什么碰都不能碰—— “你不要问那么多,这事已经不是咱们可以多去插手,一个不小心不但戏没看成,说不定自己全家都得给搭进去。” 硕王府一门虽说不是正儿八经爱觉罗宗室,理应也不受他所辖宗人府管制,可是外人眼里百姓们眼里却总归少不了将这前后二者混为一谈,若是这般荒唐事一旦捅了出去,不但是让皇家宗室沦为天下人笑柄,就是南边打着反清复明旗号贼人也保不齐会借机闹事,如此之下,必是会引得朝堂大乱,皇上震怒,而到时候若是下手一查,查出其中有他手笔,再联系上他与富察家之间龃龉,说不定就会被连带着扣上一顶知情不报或是意图生事大帽子……想到这里,弘昼不由得顿时寒了脸,恨不得将那上下一门就没一个拎得清硕王府直接掐死,可同时理智又让他明白知道眼下当务之急必得从乱摊子中抽身出来,只得勉强压下心中震惊和怒气。 “你小子给我听清楚,不管将来硕王府闹成什么样子,闹到了哪种地步,你都得给爷把嘴闭紧了,一个字都不能吐出来,不能让旁人知道我们曾背后推波助澜,不然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到时候爷就是想保你都保不住!” “可是……” 话说到这份上,多隆就是再不明白其中内由,却也不由得收了脸上玩笑之色,跟着严肃正经了起来,但是想到之前已经跑下去吩咐,额间又猛地溢出了细汗—— “可是依着您先前吩咐,许多信儿我已经让底下人给透到和敬公主那儿去了,这,这该怎么办?” “你小子!” 弘昼气得猛地翻了个白眼,折扇也下意识打上了对方脑瓜子,然而手下虽,心中盘算却是,只见他眼中飞闪过一道精光—— “既然已经透出去了那也就罢了,横竖这事儿也得有个人出头,比起咱们和敬算是受害者,同时也是半个富察家人,位置不像咱们这样尴尬,若她是个聪明,或许还真能化腐朽为神奇!” 弘昼脑子转得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回过了神辨明了路子,而另一边差不多同时得到消息和敬也没差到哪里去—— “雪如对白吟霜掏心掏肺,一点都不像一般婆母对一般妾室,小产时候心力,得知了这丫头爬上了岳礼床还想方设法哄着劝着,这事儿不对,大大不对……可还有什么旁消息传来?” “哦对了,据底下人打探消息,说是白吟霜原来并不是那白胜龄亲生闺女儿,而是杏花溪变捡来弃婴,只是因着当时那关氏身子不好无法生育才当着亲生一般养大,而之所以那些人记得那么清楚是因着当时正是主子爷登基改元头一年,那会儿又刚巧主子爷万寿节左右,外头都是张罗打鼓普天同庆,是以才记得这样深刻。” “乾隆元年?万寿节左右?” 虽然和敬那会儿不过是几岁大年纪,对当时事情记得并不真切,可是深宫无聊许多事儿却总是少不了有些耳闻—— “我记得,那雪如便刚刚好是皇阿玛万寿节上胎动发作起来?这么说来,那富察皓祯与白吟霜岂不是差不多时候出生?” 和敬往硕王府里头安插了不少人,特别是富察皓祯和白吟霜身边,再加上香绮时不时透底儿,以及与雪如和白吟霜二人种种近距离接触,和敬可谓是将事儿打探得仔细,心里头想得透彻,如此,再联系着先前察觉出来不对劲,联系着雪如对白吟霜那好得离奇态度,联系着硕王府里头种种不寻常,一切种种不由得和敬心中慢慢被连成了一条线,直把她惊得猛地往后一踉跄—— “主子!您这是……” “或许,或许这白吟霜才是雪如骨肉,那她当时生了两个孩子?不不不,不对,龙凤乃是大吉之兆她决计没有必要这样做,天哪,难道是偷龙转凤,狸猫换太子?!” “什么,您说什么?” 齐嬷嬷原本还被和敬突如其来反应给吓了一跳,刚眼疾手扶住想要问上一两句究竟,却没料到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和敬这为让人不可置信话给堵住了嘴,直让她也跟着眼前一黑,好半天才勉强回过神来,压抑着声音中颤抖接过话头—— “……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若不是如此,你怎么解释她一个堂堂亲王福晋独独对一个卖唱女子青眼有加,如同视若己出一般上心上眼,不光是硕王府里头好吃好用万般仔细伺候着照顾着,就是惹出了大麻烦进宫也要护着她?” “这……” “而你又怎么解释她明明知道本宫对那丫头态度,明明知道了皇阿玛和母后皇玛嬷对此事已然上心,却还是不计全家尊荣富贵一而再再而三为了那丫头与本宫作对甚至不惜与本宫撕破脸皮?” “这……” “若单是如此也就罢了,本宫全当是她与我八字不合生来犯冲,可是哪个做妻子哪个做人额娘会眼睁睁由着旁女人两父子之间周旋还没得半点反应?除非这丫头是她不得不保住人,而这样一来,联系着先前种种证据,唯一皆是便是那白吟霜才是她亲生骨肉!” 和敬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有条有理,直将齐嬷嬷满肚子不可置信都冲了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无边无际惊惧—— “那,那这么说,额驸,哦不,那富察皓祯岂不是个假玩意儿?而您岂不是……天哪,这该怎么办?要么,要么咱们现就进宫去向主子爷和母后皇太后禀明真相?” “禀明真相?怎么禀?说咱们一早就硕王府里头安插了眼线,一早就想将硕王府置诛于死地?且不说咱们现都是猜测,一点实际证据都没有,就是有,我也少不得要被皇阿玛扣上个居心不良名头,到时候他们一门上下是跑不掉了,但我却也决计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 和敬是意外是有惊也是有惧,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她却也明白不是自己麻痹自己当做没有这回事便可以揭过去,而她自尊她骄傲也容不得这等子悄然无息掩过去,若不然她怎么出心中那一口被硕王府众人一而再再而三欺压,到头来全是为了个假世子和歌女格格气? 然而同时正是因为这份明白和这份确定,她也越是知道此事不可善了,越是将事儿想得仔细,她绝不能够为了将硕王府一门踩入泥地里就让自己上下也洗不干净,让原来有理成了没理,本该被同情成了被连坐,如此,要想将自己撇个干净且还获取到大利益,那就只能让事儿从谁身上起就由谁来终结! 想到这里,便只见她不由得反复深呼吸了几次,勉强压下了心中拉着硕王府一门去死恨意,咬牙切齿抛下一句—— “眼下里那白吟霜怎么样了?底下人不是说她行事举动蹊跷得很,一点都没有死后逃生轻松么?莫不是她也已经知道了其中前因后果?” “这,这倒是没有个准头儿,只是瞧着那丫头又对雪如热络了起来,天天她身边打着转,不过那样子又不像以前那般只为了讨好奉承,总之左右底下人也说不出个究竟……” “不管她知道还是不知道,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都得让她明明确确知道事情来龙去脉,都得让她知道这原本一切该属于她尊荣富贵全是因着雪如一念之差而被他人夺去了,让她明白她这一生所受所有屈辱和磨难都是硕王府带来!” “您这是……” “皇阿玛是个要面子人,如若一切由我宣之于口,或许他会发作硕王府一门,或许也会对我有些愧疚,但同时却也会对我落下埋怨,生出疑心,正如同你过往所说那般,我一辈子还有那么长,怎么能生生被这些个孽障给断送掉?而与其由我出头刺激得他们一家上下齐心协力以抗外力,我为何不由着那白吟霜去,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亲生女儿倒戈相向,去毁灭他们想保留一切?” 眼见着自己婚姻成了一场笑话,眼见着自己原先所有隐忍都是一场虚无,和敬心中恨意一点都不比别人少,可她忍得住,为了让硕王府死得透彻绝望,为了让自己不被牵连将来能过得好,她很是忍得住,嘴角勾起一丝狠戾笑意,便只听她满是冷意抛下一句——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他们自己做下孽,也是时候要还了!”</P></DIV> <TR> 178大家一起下地狱 白吟霜无疑是一个心比天高,一意钻营富贵人,她一直也认为自己可以为了锦衣玉食生活和再不用被人踩脚下身份,不要自尊不要脸面甚至不要自我,可是人有逆鳞亦有反骨,若是不知道真相没将事情闹到这样收不了场,连自己看着自己都觉得厌恶都觉得恶心地步,或许她还会因为雪如许诺和本来天性继续装傻继续硬着头皮撑下去,只是想到自己爬上是亲生父亲床,想到对自己多番羞辱皓祯原来不过是个顶替了她身份贱种,想到自己本不用受这些苦痛这些磨难作为一个王府格格安荣一世,想到自己这辈子再没有了出头之日,同时也再没了可退之路,如此绝望加上满心愤恨,以及和敬手下人推波助澜,白吟霜彻底黑化了—— “吟霜,这几日你可还好?下人们没有再多嘴多舌了吧?哎,怎得你瞧着越来越清瘦了?” “有额娘照拂,吟霜怎么可能会过得不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女儿思来想去,总绝对自己再留王府之中说不定将来会成了个后患而拖累您,毕竟,当年知道这真相人也不知道有几个,万一哪天说漏嘴了可怎么办?” “你这说得是什么话?当年事就你姨母还有秦嬷嬷知道得仔细,外人压根不知道里头是个什么究竟,你这是担哪门子心呢?” 雪如好不容易与女儿相认,眼见着对方不但没有怪责自己反而还一扫先前浮躁越发恭顺孝敬,一心都为自己考虑,不由得直喜得见牙不见眼,却不知道与此同时她心中好女儿,白吟霜却是别有一番良苦用心—— “哦?额娘您也别着急,女儿这也不是为您考虑么?既然您想得周全,事儿又做得妥当,知情是一个比一个亲近值得信任,那女儿便也没什么好忧心了。” “你啊,就是爱将事儿想得复杂,我是你额娘,这硕王府便是你家,即便从身份上不能认回你,但我只要尚有一口气便会保住你,你好好待着,不要再想什么旁知道了没?” 那等你死了谁又来保我?任着皓祯那个鸟占鹊巢贱种来折腾我么? 白吟霜听得心生嘲讽也倍觉恶心,可是面上却半分不显,反倒是一副小女承膝乖巧模样—— “额娘既然不喜欢听女儿不说了便是,对了,您今个儿巴巴唤我过来不是说给女儿备了什么头面首饰么?女儿左右日子无趣,心里头稀罕得很呢,额娘便也别卖关子让女儿些开开眼吧?” “你这丫头,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往也没少给你捯饬这些,却也不见你这样欢喜,罢了罢了,只要你喜欢额娘便高兴,秦嬷嬷,将今个儿进上玩意儿拿来让吟霜好好挑挑。” “是。” 对于雪如来说偷龙转凤事儿是埋藏心底里十几年一个心结,对于一手安排了整件事秦嬷嬷来说亦是如此,这般之下,见着自家小主子能和自家主子二人母慈女孝,自然也是少不了满心欢喜,听着话忙不迭就将早就备下了匣子给一一打开承了过来—— “格格您瞧瞧,这都是福晋下了大力气给您准备,有东边珍珠,南边翡翠,您瞧着这色泽这水色,可是一个比一个好,您可还满意?” “满意,能得额娘这样上心我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呢?只是……” 若以前,白吟霜说不定就被这些个珠宝首饰给晃花了眼迷乱了心,只是眼下里看着这些玩意儿却是只让她心头发冷,想到眼前这随便一颗珠子就能抵去她以前一年吃用,想到若是没有被眼前人自私无情抛弃自己压根就不用受那些非人苦难,她心中恨便不由得越来越深越来越烈,紧紧握指成拳感受着指甲刺入皮肉疼痛,才让她勉强隐忍了下来,继续按着既定计划行事—— “只是,东西虽美,物件儿虽精贵,却并不是女儿想要。” “哦?你想要什么?你说给额娘知道,只要额娘能置办到便立即让下人去办,你这丫头也是,有什么念想难不成还不能跟额娘说,非要这样藏着窝着?” “额娘,女儿想要也不是什么精贵之物,只是自从之前您与我说,说我这肩头梅花印是用当年阿玛送与您梅花簪子所烙而成,这心里头便开始有些念想,想着自个儿是您与阿玛心血结晶,若是再能配上您与阿玛定情之物,岂不是就善美了?” “这……” “怎么?难道额娘不愿意么?也是我唐突了,那是额娘心爱之物,又怎么能白白落了旁人了,权当女儿没说过便是……” “欸,额娘不是这个意思……” 白吟霜说得并不错,那梅花簪子确对于雪如来说有不一样意义,否则她也不会左不挑右不挑却偏偏挑了它作为将来母女二人相认烙印,而若说本心,她确实是不想给,可是想着到底是自己亏欠了女儿,以及瞧着对方这幅委委屈屈实则却是以退为进模样儿,却还是无奈挥了挥手—— “罢罢罢,说什么旁人不旁人,一支簪子也顶得你这样?你若是喜欢,额娘给了你就是,只是你要好好收着它,别随意让他人瞧见,不然……你可明白?” “谢额娘成全,女儿明白。” 好不容易将关键证据之一拿到手,好不容易离自己复仇大计大大迈进了一步,白吟霜喜得心都跳出了嗓子眼,可面上却仍是一副受宠若惊好不感动模样儿,但摸着那与自己肩头一模一样纹路梅花簪子,却又只见她状若无意抛下一句—— “对了额娘,女儿还有一事想要问您。” “哦?什么事?” “说起来也不怕您笑话,自从知道了皓祯并不是您亲生骨肉之后,虽说我已经认了命了,心里头却总归有些不舒坦,同时也有些好奇他亲生父母倒是姓甚名谁,长得一副什么模样儿……” “你,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一茬儿了?” 雪如虽说被这盼了十几天好不容易盼到头母女相认给蒙住了心眼,可多年来本能谨慎却到底没有丢,一听这话心里便下意识突了一突,然而白吟霜也不是省油灯,眼见着后一点证据就眼前,满心早已扭曲她又怎么可能就此罢休,面上越发委屈受伤—— “女儿不是说了就是好奇么,额娘您这是不相信我吗?” “我,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有些意外罢了,哎呀,好了,你别哭了啊,看得额娘这心都揪着疼……” “额娘既然心疼我,难道就忍心我心里头一直存着事儿一直不活么?而且我是被他夺走了一切尊荣富贵,心里头是有些难受,却也总是分得清大局,再加上我是您女儿,这天下能够保得住我人也只有您一个,我一早便与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不成我还能害您不成么?” “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额娘说就是了,只是你切记这事儿非同小可,听了之后你就得全部压心里头,一个字一点风声都不能透出去,就是你身边那再让你信得过小丫头都不成,知道了吗?” “额娘这还用您吩咐,权当这是我们母女二人之间小秘密还不成么?” 雪如其实也没算傻到头,知道这是自己大秘密,藏着掩着倒罢了,可若是说出来却保不齐会有后患,只是不得不说白吟霜话说得很是有技巧,她转念一想也是深觉有理,毕竟除了自己她还能去依仗谁?害了自己对她有什么好处?如此,再加上听着白吟霜将话说得亲密听得她心里欢喜,压根就没料到对方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打算雪如便一五一十将话给抖了出来—— “隔了这么多年我也有些记不大清楚了,恍惚只记得是城郊一家姓王农户,说来也讽刺,这想生儿子生不出,那不想生生了又养不活却偏偏一个接着一个落,你秦嬷嬷当时挑选了好些人家,见着那妇人长得还算清秀,那当家也没什么毛病,便用一百两银子买下了他们好儿子,就是眼下皓祯。” 一百两银子? 强壮镇定实则精神恍惚从雪如房中出来,回想着对方说得轻描淡写话,白吟霜心里几乎恨得能滴得出血,亲生女儿当做废品一般说厌弃就厌弃,不过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贱种却手里眼里宠着爱着,这到底是她命不好,还是皓祯命太好? 不过命好也罢不好也罢,好老天有眼,一切也到头了。 白吟霜心中绝望,可当握到手中那纹理清晰梅花簪子之时,眼中却又渐渐恢复了清明,不管是命中注定有此劫数还是人心险恶逆天作孽,这笔账都总归到要清算时候了,如此,便只见她收好梅花簪子连带着一早就揣怀中襁褓,头也不回直奔王府外而去—— 要下地狱那便谁也别想独善其身!</P></DIV> <TR> 179顺天府三堂会审 白吟霜心中发狠揣着证据一路走得飞,而硕王府位于内城之中,与辖管京城治安诉讼顺天府衙门不过就隔着两条街,如此,没一会儿功夫,便只见白吟霜已经来到了衙门跟前,衙役面面相觑之下直接抽出了鼓棒击起了登堂鼓—— “堂下何人,为何击鼓鸣冤?若你所呈无特大冤屈,可知得受二十杖杀威棒?” 清初许多礼法规制多是由大明例演变而来,再由议政处及六部衙门商议之后略做增减,便成了如今大清律,而律法之中对于诉讼流程也有明确规定,按照常理来说,应是先由诉讼人呈上诉状经衙门长官过目,确定有冤可诉有例可判才再开堂审理,然而千百年来官场黑暗,官官相护之事屡出不穷,此外便又有了个例外,即击鼓鸣冤,登堂鼓置立于衙门大堂之前,示意公平公正公开,凡有击鼓者,无论所告何事无论所告何人,衙门都得必开官亦必审,但为防有刻意滋扰生事者,却也立下了以杀威棒以儆效尤规定。 “是,民女知道,可是民女确实有天大冤屈要诉,望大人开恩……” “哦?” 白吟霜不是不怕,从小地方来到大京城,一路上她也不是没见过有人击鼓之后冤屈半字未诉便被杀威棒活活打死例子,可是想到自己怀中铁证如山证物,还有对事情来龙去脉知根知底,极强恨意驱使之下却是让她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膝行了两步—— “民女白吟霜,原是龙源楼卖唱歌女,后因家父逝去而沦落得卖身葬父,从而入了硕王府,却不料意外得知了惊天秘密!” “白吟霜?龙源楼?” 当初皓祯跟多隆事情闹得不小,九门提督衙门和顺天府都没少因着弘历震怒而受排头,是以一听这名字便不由得回过了味—— “惊天秘密?难不成你要告是硕王府?” “大人明鉴,正是!” 白吟霜显然是有备而来,她知道她和硕王府一门身份有着天壤之别,自己不过是一个卑贱歌女,对方却是位高权重王府,若是衙门有意弹压她不光是没法将那一门拉下门反而会白白丢掉一条命,是以,她便特特选了一日之中人多时候来击鼓,而再加上击鼓之后为保公正衙役不能驱赶百姓规定,只要将事儿给捅了出来,到时候人言可畏,难不成上头还会为了保住一个硕王府而闹得民心大乱么? 如此,虽然因着府丞满是诧异不敢置信口吻而心中突了一突,可听到背后百姓们顿时生出哗然,白吟霜心中不由得又稳了下来,直接抛下一句—— “民女要状告硕王府十余年前偷龙转凤,以郊外王姓农户所生婴孩替代王府血脉,欺君罔上混淆血脉大罪!” “什么,你说什么?” 天子脚下京城重地,其中不缺便是宗室王亲达官显贵,有廉洁自身满门规矩,自然也有仗势欺人幺蛾子不断,而百姓之中有见怪不怪嘀咕两句便揭过不提,自然亦有满腔不忿拼得满头包也要让对方不好过,如此,作为顺天府衙门府丞,显然不可能是没见过世面,只是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却惟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大事……眼见着堂外百姓瞬间振奋起来,想到这事儿一旦闹大再往小了说也有碍皇家颜面,府丞不由得暗叫一声糟,额上也泌出了层层细汗。 “你不过是一个卖身葬父入府为奴为婢侍女,你怎么会知道这样秘密?你可有真凭实据?你可知道若是所告不实便是诬告朝廷命高,是死罪?” “民女知道,民女既然敢来击鼓鸣冤,自然是有着真凭实据,她们当年通过何种方法偷龙转凤,为何偷龙转凤这些民女都是清清楚楚,而您问民女为何知道得这样详,那是我,我便是当年被硕王福晋为了一己私利而抛弃女婴!” “……什么?!” 白吟霜说得振振有词,难得可以看皇家笑话百姓们也沸腾了,然而心中惊诧府丞却是脸色顿时一白,他是平日里主管顺天府大小事宜,可是他却并不是顺天府高长官,顺天府设立于京师重地,是全国大小衙门之首,府尹也是正三品大官全由刑部尚书兼任,眼见着事情闹到这份上,他也心知兜不住了,只能赶忙给一旁通判使眼色,示意其去刑部衙门找大老爷……然而无独有偶,刑部主事那拉盛安虽是那拉家人,一直就对富察家人没什么好感,得了机会少不得想下死手治理一番,可是这不是一般民事纠纷不是一般刑事官司,事及王府血脉却因着硕王府乃异姓王不由宗人府管辖,只能直接上报到了主裁官员大理寺衙门,而大理寺卿也不是傻,知道此事牵连众多,必得与刑部都察院三堂会审,便再度上报,顺便将蒙鼓里尚不知事硕王府一家全部提溜了过来。 “吟霜,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雪如虽说身为郡王福晋,可是这般阵仗却是从没见过,眼见着上头三位主审一个脸色比一个难看,不远处白吟霜也一副豁出去了样子,本就心虚此时不由得为慌张,张口竟是连话都说不顺溜—— “你不好好府里头待着跑到这儿来做什么?心里头若是有委屈额娘难道还不能帮你做主么?” “你做主?你能做什么主?”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白吟霜原意是不欲再搭理硕王府中任何人,然而听着雪如这话却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除了叫我忍,除了让我看富察皓祯鸟占鹊巢过得风风光光,你还能做什么主?你能做主杀了他么?你能做主还给我格格身份么?给两口饭给几根簪子便以为对我好,你莫不是被这几十年无忧无虑日子过傻了罢?” “你……” “白吟霜你怎么这么恶毒,你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趁我不备爬上别人床就算了,我没发作你竟是想杀了我?什么格格?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呵,那你又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农户贱种罢了,若不是我有个狠心额娘,你以为你凭什么站这里对我大小声?” “你,额娘,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 “雪如,你是不是瞒了本王什么?吟霜这话怎么听起来这般古怪?” “行了,你们叙旧叙完了没有?真当这是你们家硕王府呢?” 大理寺卿邓时敏属汉军旗,百姓之间八旗蛮横,官场之中汉人也比满人要低了一头,如此,眼见着这富察家人跌自己手里自然是没得半分情面可讲,一拍惊堂木同时便直接吼出了声—— “硕郡王,硕王福晋,大额驸,你们如今都是被告之身,还这般端着王府架子,是不将本官及两位大人放眼里,还是不将大清律例放眼里,不将皇上放眼里?还不速速跪下?” “你……” “本官不与你们废话,也知道你们是喜欢胡搅蛮缠,白吟霜,你将所诉之事句句属实告来,若真有冤屈本官及两位大人自会为你做主,但若是所告无状却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是,民女知道,谢大人容禀。” 如若说白吟霜先前还有一些畏惧,一些小民对权势本能畏惧,那么听完富察皓祯那狂妄至极言辞,和事到临头雪如还想兜着掩着模样儿之后,那便只剩下满心恨意了—— “民女本是随着爹爹从小镇来京城唱曲谋生,过得虽然清贫却也算得上和乐,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爹爹龙源楼出遭了意外受了重伤,而临终之前竟是与我说,原来我并不是他们亲生骨肉,而是当年杏花溪边捡来弃婴,只是看着我可怜才将我当亲生孩子一般养大,留下了个襁褓和指明了我肩头梅花烙印是生就带来便撒手人寰了,民女孤苦无依生无长计只得卖身葬父,后头阴错阳差进了这硕王府……” 雪如脸色苍白,皓祯满眼不解,岳礼神色诡异,白吟霜却是越说越顺溜。 “原本以我一介歌女之身能入侍硕王府,能得硕王府大少爷青眼实属是三生有幸,毕竟能得一处避风遮雨,又得福晋贴心爱护,这些都是我从来盼都不敢盼望事,只是到后来我才知道这爱护也不是没有原因,能进硕王府也是天理昭昭,老天爷有眼……” “吟霜,你说什么呢?你……” “放肆,公堂之上本官未问哪有你随便插嘴之理?!” “我……” 雪如虽然蠢却到底不是没脑子,一看白吟霜这幅模样儿哪里还能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不由得被邓时敏吼得顿时身形一软,然而眼见着对方如此,白吟霜唇角却是闪过一丝意笑意,目光一转直愣愣看着对方,张口便抛出一句—— “怎么,你怕了?你还知道怕?你当年偷龙转凤为了一己私利抛弃亲生女儿时候怎么不见你怕?为了那什么劳什子将来方便相认借口往我肩头烙下梅花印时候怎么不见你怕?明明看到自己亲生女儿近眼前却眼睁睁看着她个假货跟前委曲求全时候怎么不见你怕?由着我一步步走入地狱闹出父女乱/伦这等天理不容之事时候怎么不见你怕?” 白吟霜豁出去了,压根看不见雪如顿时紧缩瞳孔,看不见皓祯不可置信神情,看不见岳礼如遭雷击震惊,满心满眼之间只有嘲讽只有痛苦只有愤恨—— “你将我害得这样惨,不曾享受过一日本该拥有格格尊荣,看了人间冷暖,受了旁人白眼,为了生计为了生存我卖曲卖笑卖自尊,我是贫贱人间女儿,我忍了我受了我认了,为了能过安生日子为了不再随意被旁人欺辱,我想方设法讨好你们,逆来顺受伺候你们,甚至不要脸面不要自我出卖**来奉承你们,我是贱我是不要脸,可我这样是为了活下去,你这样眼睁睁看着是为了什么?你以为这所有所有痛苦仅仅是你一句逼不得已就能够一笔勾销?有什么逼不得已硬要你拼得自己亲身骨肉都不要?难道我是女儿,你前面生三个就不是女儿么?为什么你独独将我送出去而不将她们丢弃?” “我……” “我所承受了你们想都不敢想,想也想不到痛苦,而他!” 白吟霜手一抬,直接指着同样满脸苍白富察皓祯—— “而他这个出身农户本该承受我这一切人却王府之中享受着锦衣玉食,过得无忧无虑,那样高高上那样不可一世,你就没有心么?你就不怕报应么?!” “吟霜,我……” “额娘,你告诉我她说不是真对不对,我明明是你亲生儿子,怎么会是什么农户孩子呢?你告诉我是她疯了对不对?” “雪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她,怎么她竟成了我们女儿?不,这不可能,我与她,如果我跟她是亲生父女,你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还无动于衷,都是她内里藏奸想要陷害我们对不对?你,你说话啊!” “呵,你们问她有什么用?她若还有一丝人性就不可能做出这样事,不过她不说没关系,你们不相信也没关系,我有是办法让你们相信,让你们接受现实!” 看着这以往对着自己呼来喝去硕王府一门此刻惊慌失措至此,白吟霜忍不住笑出了声,不顾雪如绝望哀求神色,直接从怀中掏出了梅花簪子和白父临终前交予她襁褓,将目光转向了堂上邓时敏—— “大人,这梅花簪子是当年硕王爷送给福晋定情之物,据说是特特画了图样找人来定制,想来有不少人见过天底下也决计找不出第二只一模一样,而我肩头这朵梅花烙印与这簪子完全吻合,您完全可以找人来验证,还有这襁褓,是当年她遗弃我之时留下来物件儿,我爹爹看着精贵不像凡物便也好好收着了,硕王府这么久日子,我也有听说这王府之中东西都是有档案可查有例可循,想来您也一定能顺藤摸瓜查得出来,而这富察皓祯……” 白吟霜轻笑一声。 “便是郊外一户姓王农户小儿子,甭说十多年前就是现,一百两银子也不算是笔小数目,别说是对一家普通农户来说,想来查起来也不会费力到哪里去……” “不,这不可能,白吟霜你好狠心,你一早就谋划起来了对不对,就想置我于死地对不对?他们不会听你乱说,不会!” “你若是真不相信,又何须惊慌至此呢?富察皓祯,你便认命吧,你夺走了我十余年富贵,鸟占鹊巢过了这么多年安生日子,你也该醒醒了!” “你,不,我不信,你这个毒妇,我跟你拼了!” “放肆,这是要反了天么?来人,还不将他拉下去!” “大人,你不要信她胡说,我是硕王府大少爷,我是阿玛和额娘嫡子,怎么可能突然变成什么农户儿子呢?你不要听信一面之词啊!” “混账,是非黑白本官自有决断,哪里轮得到你来多嘴?” 白吟霜看着一向风光皓祯被衙役们一哄而上按堂下,神色之间满是疯狂和绝望,唇角笑意不由得越深,张口便抛下了让雪如崩溃一句—— “大人,当年之事可非民女一口胡诌,硕王府秦嬷嬷还有都统夫人都是亲自参与了,您若是不信大可以让人传来当面对质,人证物俱,望大人明鉴!”</P></DIV> <TR> 180证据确凿下大狱 白吟霜说得有理有据,三位主审又没一个对硕王府有什么格外情分,自然是后脚赶着前脚立马动作了起来,而其中这三人又各司其责,大理寺卿邓时敏负责审问,刑部尚书那拉盛安负责查证,左都御史刘统勋负责都察,强强联手配合之下,午膳刚过便将一干人等一溜儿拎上了堂—— “回,回大人话,那位姑娘说得并不错,十余年前确实是有富贵人家给了草民一家一百两银子,当时孩子们都还小,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想着留着老幺也不一定养得活,倒不如给他谋个好去处,便,便将孩子给卖了……” “哦?你可还记得是谁买走你儿子,那人可堂中?” “,就,就是她……” 若说身为王府福晋雪如见着这般阵仗都有些腿发软慎得慌,那么生农间长民间王氏就是怕得出了一身冷汗,生怕官老爷会追究自己私自买卖孩子罪责,如此之下,哪里顾得上雪如那苍白一片眼色,抬着手就指向了其身后秦嬷嬷—— “草民记得那时候正是皇上万岁爷万寿节前夕,这位嬷嬷声称自己是权贵之家下人,因着家里头主子多年无子便想趁着这个普天同庆时候抱养个孩子,好沾一站皇上万岁爷喜气,草民看着她身着华贵谈吐得体出手又很是大方,想来给了她总比养自己跟前吃苦好,便就同意了……” “你,你含血喷人,什么一百两银子买了孩子,你这都是胡诌乱沁些什么?你口口声声说她买了你孩子,你,你可有什么证据?” “草民,草民……” 眼见着这王氏将来龙去脉说得头头是道,雪如不由得着急上火,压根没等上头发话便急吼吼一把抢过了话头,然而她怕王氏怕,眼见着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又怎么可能还敢有所隐瞒,便只见她将头埋得低,张口抛出一句—— “事隔多年草民印象也不深刻了,可毕竟是自己孩子,倒还是依稀记得这孩子左臀之上有个半个手掌大胎记,这想来也是遗传,不光是他有,草民丈夫也有,前头几个孩子也有,只是他这个特别大些而已,草民,草民不敢说半句假话,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找人验上一验,望,望大人明鉴!” “你!” “够了,硕王福晋你有完没完,你三番四次打断他人陈请,莫不是真以为本官碍着你郡王福晋身份不敢发作你?” “我,我……” “来人,堵住她嘴!” 从头到尾查了一遍,虽说人证还未一一审完,可梅花簪子确有其事与白吟霜肩头烙印完全吻合,而那呈上来襁褓也从内务府里找到了备案确证了是乾隆元年由长春宫赏下去,能坐上头说上几句话就没人是傻子,心里头自然已经有了明帐,如此,又哪里还容得雪如多做口舌,挥了挥手便直接将目光调转到了其身后浑身发着抖秦嬷嬷身上—— “秦氏,方才王氏所言可有一字不实?” “奴才,她,福晋……” 秦嬷嬷雪如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她自然明白这主辱奴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道理,心中不由得很是有些纠结,然而坐上头都是些什么人,且不说旁,就说掌管刑部那拉盛安便是逼问供词一把好手,眼珠子一转便只听他轻飘飘抛下一句—— “秦氏,不要说本官不给你辩解机会,但若是你有半个字作假,本官定不会轻易饶过你,要知道这串谋混淆血统可是诛九族大罪,如今物证已全,甭说你几句不管脑子话,就由着你说出朵花儿来也不可能扭转乾坤,你若是乖乖配合,本官或许还会网开一面留你个全尸,给你们家留条血脉,可你若是死性不改,呵,刑部大牢可有是牢房,也有是办法撬开你嘴!” “大人,奴才,奴才说……” 后宅内院你争我斗她见识过,你来我往是阴谋诡计她也很是拿捏得住,只是对于这摆明面上且句句话将她逼得没有一点退路威迫,她却是显然有些招架不住,想到自己累死累活这么多年为雪如做得已经不少,到头来若是还要因此丢掉自己全家性命,岂不是等于白这世上走一遭?如此这般,她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又是为了哪搬? 人都有软肋,那拉盛安几句话虽说得半点不留情面,却是恰恰戳了她软肋之上,让她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可谓是将前路退路封了个全,直让她一脸菜色满是颓靡再不敢推脱—— “当年奴才确实,确实是受了福晋嘱咐买下了王氏小儿子,也就是现额驸,哦不,富察皓祯,当初买下孩子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怕侧福晋生下了男孩自己再生下女孩会弄到大权旁落,可没想到老天爷果真一点情面都不给,折腾了一宿还是生下了个女婴,也就是,也就是白吟霜,而若是侧福晋生下是女婴也就罢了,可偏偏同时发作又生下了个男孩,福晋气急,便让奴才依计行事偷天换日,将女婴换成了男婴,成了眼下这幅,这幅模样儿……” “这么说来,白吟霜所言句句属实了?此事确实是你依照硕王福晋指示合谋而为?此外可还有什么同谋?” “是,白吟霜所说确实不假,当年也是奴才将她抛到了杏花溪边,虽然后来心生不忍想要再度寻回,却不料被白胜龄抢先一步失去了音讯,而同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秦嬷嬷本来也就是个带孩子伺候主子下人,虽说王府之中开了点眼界有点心计,却到底没什么大丘壑,一听这话,想到法不责众,不由得连雪如眼色都没看便直接将雪晴也供了出来—— “当时福晋姐姐都统夫人也有份出谋划策,原本福晋和奴才还觉得此计太过于大胆,万一被查出来很是难以善了,但都统夫人言之凿凿,将利处敝处分析了个头头是道,福晋,福晋便听了进去,有了接下来这些……” “呵,这一家子说蠢又知道侧室生子会危及到自己地位,说聪明居然又用上了偷龙转凤这等昏招,简直是让人开眼界了!” 邓时敏将话说得极讽刺,直听得一旁雪如红了眼,一直不出一声岳礼黑了脸,就连被衙役们压制着皓祯也忍不住反抗了起来—— “你们这帮昏官就是这样审案么?说不定这些是白吟霜那个贱人一早就谋划好了,与那什么王氏串了供,又收买了秦嬷嬷,你们怎么能这样听信一面之词?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不是他们亲生骨肉,那也是正儿八经额驸,你们,你们能这样对我?!” “额驸?呵,硕王府知情不报,以假充正,你以为按你原先身份,尚主这等好事能轮得到你头上?死到临头不知怕就罢了,居然还敢口口声声拿此做依仗,不说皇上,就是公主,本官给你打包票都会以你为耻,巴不得你去死!” “你这个狗官,你少仗势欺人,公主是那样高贵,那样善良,那样宽厚,怎么可能会因为身份就嫌弃我?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公主!” “你,混账,来人,还不……” “怎么一会功夫就闹成这样了?恍惚间听着有人要见本宫?” 和敬硕王府里安插了不少人,前脚雪如岳礼等人才被提了去,后脚便收到了信,先前只是碍着事情还没闹大才没有出面,可是眼下却不同,混淆血统这是大清自入关以来从未有过大笑话,不足一会儿工夫便传得北京城人皆知了,她作为公主,作为皓祯明面上妻子,她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少不得来瞧上一趟,一方面省得不知情外人以为她逢高踩低不讲一丝夫妻情分,一方面她也想看看这帮子人怎么从天上掉到地里—— “诸位大人无须多礼,这衙门大堂本不是本宫这等女子可以随便进来地方,只是事情涉及到额驸,涉及到额驸一门,却容不得本宫不来走上一遭,当然,本宫绝不会妨碍各位大人审案,只是旁瞧上一瞧,不知这样是否可以?” 能做到大理寺卿,能做到刑部尚书,能做到左都御史,主事三人自然都不会是什么傻子,秉公办理归秉公办理,对富察家不待见归不待见,公主面子却总归不能拂,再加上和敬将话说得客气又极礼数,三人自然是无不称是,连忙让衙役搬了椅子过来,而和敬还没来得及落座,底下皓祯便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力挣扎了起来—— “公主救我,他们这些人不知道心里藏着什么样主意,一个个都恨不得我去死,我是冤枉,我是无辜,您一定要救我!” “额驸这是说得哪门子话?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不懂朝政之事,可是能被皇阿玛委以重任又怎么可能是昏庸之辈?” 看着皓祯这幅一扫往日高傲忙不迭抱自己大腿模样儿,和敬心里恶心得很,可面上却是说得情真意切—— “你放心,若是你真有冤屈,本宫一定会为你做主,毕竟,即便你对本宫无情,即便你一而再再而三叫着嚷着白姑娘才是你真爱,娶本宫都是迫于皇命,甚至从未踏足公主府,可是好歹夫妻一场,本宫却不能无义,你便安心吧。” 顺天府衙门外有不少围观百姓,眼见着和敬说着说着红了眼人群之中不由得顿时唏嘘一片,有说公主可怜守活寡,有说皓祯真该去死,有说白吟霜存心不良也不是个好东西,而眼见着目达到,和敬低垂着头眼眸之中却飞划过了一丝精光,再不多搭理皓祯,直接将目光转向了堂上—— “本宫到来到底是滋扰到各位大人办案了,各位权当本宫不该怎么着便怎么着就是,皇阿玛相信各位,本宫自然也很是相信各位。” “是,谢公主恩典。” 邓时敏与一旁那拉盛安以及刘统勋相互交换了眼神,心中有数却是何乐不为,笑着应过之后便话锋一转,直接让衙役将雪晴也给提溜了上来—— “大人,大人,我冤枉啊,我虽与雪如是姐妹,可哪里会出这样馊主意,这是诬陷啊,望大人明鉴!” “哼,诬陷?她们一个个全都招了,人证物证俱你还想狡辩?可是想见识见识刑部刑具?” 雪晴比雪如心眼多一些,可脑子却也一样不管用,不然也不会出这样馊得没边主意,到了公堂之上便只会死咬着冤枉二字吐不出半点有用,而被邓时敏一吓,心中不由得大震,连忙调转头看向雪如—— “该死,你竟然全招了?你脑子里装都是浆糊么?” “唔……” 雪如被堵着嘴说不出半个字,只能用眼神示意对方,然而也不知道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还是这姐妹情谊本就只建立互利互惠之上,眼见对方如此反应,雪晴不但没得半点默契反应过来什么,反而加来气,张口便吐出一句—— “我一早便说要弄死那个丫头,你偏生妇人之仁不舍得动手,还巴巴烙了什么劳什子梅花印,这下子好了,冤家找上门了?你死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拖上我?” “唔……” “呵,那还真是不凑巧,那就偏生是老天爷有眼让我活到了现,姨母,我姨母,我既然被你们逼得进了地狱,你们便也陪着我一起吧?” 眼见着原本高高上雪如无力得如同一块破布,向来英明威严岳礼也满脸失神跌坐地上,一向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皓祯是像疯了一般逮着谁咬谁,白吟霜心里头说不出畅,如同看蝼蚁一样看着雪晴直接抛下了这么一句—— “这样也不枉负我们生来就是一家人不是?” 雪晴被白吟霜这一番连消带打话气了个仰倒,可是看着逼近身前衙役却又陡然失了力气,只能任由着来人自己嫩白手腕之上套上枷锁,随着上头一记惊堂木一句押入大牢,跟着岳礼雪如皓祯白吟霜等人后脚如同拎过街老鼠一般被拎进了那看不见深渊—— “事实俱,一切由皇上下旨发审,退堂!” “主子,他们这回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折腾上了自家人,奴才冷眼瞧着,怕是再没有半点生还可能了……” “是啊,闹了这么一场,花了咱们那么多功夫,原来不过是一帮作茧自缚,旁人不用多插手也能把自己往死地里逼废物,倒还真是本宫高估他们了。” “不管怎么样,这苦日子您可算是熬到头了,皇上眼见着如此情形怎能不暴怒?怎能对你不怜惜?奴才便就先恭喜主子,贺喜主子了!” 和敬本就是掐准了时机来,屁股还没坐热便得了结果走出了衙门大堂,而回望着那明镜高悬牌匾,听着耳边那如同婚之夜如出一辙贺喜之词,她唇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如释重负笑意—— “走吧,随本宫回宫。”</P></DIV> <TR> 181大牢中一家团聚 “干爹,我听说邓时敏他们把事儿报上去之后主子爷震怒,差点将乾清宫都砸了,直闹得这两天宫里头人人自危,您就没听到点风声,说到底要怎么判?” “嘿,你小子倒套起爷话来了?” “哪能啊,儿子就是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您跟前玩心眼呐,左右不过是看着您受了主子爷器重,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个大概,心里头也好有个谱儿不是?” 弘历本就是个好面子,眼见着自己眼皮子底下闹出这等大事,且弄得满城风雨无人不嚼舌根,自然是气得不轻,只是他虽然想将这满门一刀切了可万事却总得有律可循因法来判,再加上自家女儿是其中大受害人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两两相加之下,便干脆一边勒令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商议下审,一边让辅政大臣从旁协办,而事情闹到这份上,富察家自然甭想独善其身,允裪占着半个外婿名头不愿多插手,允禄又兼管着户、工两部□乏术,鄂尔泰和张廷玉虽挑得动大梁毕竟不是爱觉罗家爷们儿,对于这王府之事少不了有些说不上话,一来二去之下,这协办之事便主要落了弘昼头上—— “你有什么好没谱儿?这事儿是得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牵扯不少人,可跟你小子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以为事情闹到这份上他们一门还有活路?” “我倒是知道他们一门必然是得兜着走,只是那硕王福晋倒罢了,横竖跑不**,可岳礼和那耗子不是不知内由么?上头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你小子脑子被浆糊给糊了?你还当真以为不知者便无罪?若是这事儿没闹成这幅收不了场模样儿,皇上可能还会给他们一门留一点颜面,或是说如果皇上对富察家还有点情分话,也会多多少少不看僧面看佛面,可是眼下里什么情形你看不出来?全北京城都知道了不说,皇上也对富察家除了厌恶和忌惮毫无一丝旁情分,你说这凭哪一点网开一面?就是他肯,他肯拼着父女翻脸百姓说舌留情,宁寿宫能同意?宗室王亲文武百官能同意?” 弘昼走前边儿,头都懒得回说得很是轻描淡写。 “爷跟你说这硕王府一门是死定了,雪如和雪晴两个主谋定然是少不了绞刑,白吟霜虽事出有因,岳礼也不知内情,可毕竟败坏了皇家颜面,且二人之间又有那样苟且之事,顶了天便是留个全尸,那还得是三部那帮子人没使坏,而富察皓祯……呵,他再无辜再是被人利用,光是凭着他对和敬那副态度,他就不可能落得了半点好,再加上白吟霜那个丫头,你说他能活着走出刑部大牢?” “难不成已经……” “要不是有乐子瞧,爷会巴巴往刑部来走上一趟?你以为这大牢跟自家后花园一般想溜达就溜达呢?” 弘昼笑得无赖,多隆回过神来自然也是一脸幸灾乐祸,随着毕恭毕敬狱卒头头指引刚一踏进刑部大牢,还没来得及多问上几句,便只听到里头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又刺耳咆哮声—— “白吟霜,你这个恶魔,都是你,你毁了我一切,什么偷龙转凤鸟占鹊巢鬼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是你,是你存心不良污蔑我们,想害死我们对不对?” “你说话啊,之前公堂之上振振有词生怕少说了一句,怎么眼下里就跟哑巴了一样?你不要得意得太早,皇上是那么英明神武,他不会相信,公主也不会对我坐视不理,用不了多久,对,用不了多久我便会出去了,没有了硕王府大少爷名分又怎么样,我还是额驸,我还是名正言顺额驸爷,谁也别想将我拉下来!” “皓祯……” “阿玛,你放心,我已经不气你不怨你了,我知道你当初也是跟我一般被这个妖女给迷惑了,等到我出去了,只要我跟公主求上几句情,你一定也会没事,到时候还怕扭转不了乾坤,重振硕王府家业么?” “我……” 岳礼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关进这暗无天日刑部大牢,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心疼肉疼了十几年儿子原来压根不是自己骨肉,看着面前一脸疯魔皓祯,他心里有安慰,安慰这些年来到底是没白疼这小子,可另一方面,看着一脸嘲讽白吟霜,他又觉得满心纠结无处可诉,只能沉默沉默再沉默,然而他没说话白吟霜却放佛是有所觉一般,终于抬起了头—— “怎么到眼下这个地步了,你还不肯接受现实么?” 白吟霜目光清冷看着这个占据了她身份十几年人,这个她原以为带给她生却实际上是将她推入地狱人,面上唇间只有着说不嘲讽—— “你以为公主是傻子么?你以为她还对你留有情分么?别天真了,她一早就知道那晚闯入公主府人是你,你会被毒打至那般模样儿也都是她授意,你那样一而再再而三伤她颜面罔顾她尊严,她早就恨毒了你,恨不得你赶紧去死,救你?凭什么?” “你,不会,公主是那样善良聪慧,她一定知道我是被你迷惑了,她先前也说一定不会对我坐视不理,你少这里信口开河,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话么?” “真是个可怜人,死到临头居然还以为事有转机,你以为她为什么要到公堂上来走一遭?那是因为她名分上是你妻子,你出了事她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躲不过,她不愿被旁人说她冷血无情翻脸不认人,不然若是她真有心搭救你,公主府和硕王府不过是一墙之隔,她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一切都差不多尘埃落定时候才来?现戏都做完了,该搏名声也搏到手了,她怎么可能还不帐旧账跟你一笔算个仔细?” “不,不会,绝对不会,公主不会不管我……” “认命吧,你夺走了我十多年安逸生活尊贵身份,终你折我手里,也只能说是天理昭昭,轮回报应,这,是你该得。” “不,不!为什么要报应我身上?我明明是无辜,我从没有想要占据谁身份,是她……” 皓祯被白吟霜几句连消带打话彻底泯灭了后一丝希望,说起话来不由得越发疯魔,抬手一指便直接指向一旁雪如—— “事是她做下,孽也是她做下,你恨她便罢,报应她便罢,为什么要拖上我?为什么?!” “啧啧啧,不愧是被她养了这么多年,翻起脸来狠起心来模样儿还真是如出一辙……” 看到皓祯调转枪头将一切都推雪如身上,白吟霜不但没有半分词穷,反而唇边笑意深,顺着对方手指看去—— “瞧见了没有,这就是你不惜一切代价养了十几年好儿子,看着可有安慰?” “你……” “享受了十几年富贵一朝烟消云散落为阶下囚这是他报应,而你为了富贵权势狠心抛弃我眼下里一切成空这也是你报应,好好亲王福晋不做,好好当家主母不当,非要闹成这番模样儿,你又怨得了谁呢?” “不,我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想……” 刑部大牢不是人待地方,虽然审判未下暂时没有人对她们动刑,可每日所见所闻却也足够让她吓破了胆,听着白吟霜挑到明话,想到自己居然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没谋到权势连命都保不住,心性不由得也扭曲了起来,直接将脏水泼到了岳礼身上—— “是你,若不是你当年那般疼宠翩翩那个贱人,当着我面说谁先生下儿子便立谁为世子,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事情?” “你……” “你有没有想过,我堂堂一个亲王福晋,堂堂一个当家主母每日竟要受一个舞女气,成夜成夜睡不好是个什么滋味?你心里只有她,眼里只有她,若不是老天爷有眼让我也后脚赶着前脚有了身孕,你可还记得你正室嫡妻是谁么?我为你心力操持家业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甘心看着那贱人水涨船高半路上杀出来夺走我这么多年来一切?她儿子要叫我为额娘又怎么样?贱人生贱种,他跟他那个娘一条心,等有朝一日你死了,我下半辈子去依仗谁?是你,都是你逼!” 岳礼本已是心如死灰,嫡妻恶毒,儿非亲生,女又乱/伦,即便上头网开一面放了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人,只是他没有料到临到了了竟是会这样倒打一耙,听着雪如这牵强至极话不由得怒极反笑,然而还没等他气得反驳出声,却又只见对方突然又将目光看向了一旁雪晴—— “还有你,当年我本不同意用这样法子,是你,是你说得言之凿凿,是你说得头头是道,若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做,怎么会闹到如此地步?” “放屁,自己没有那份果断,成天见犹犹豫豫,若不是我念及着姐妹之间情分不忍你怀有身孕还日渐消瘦,怎么可能会出手帮你,眼下里你倒是瞥得干净,当初怎么又不见你说得这般义正言辞?” 雪晴可不比岳礼,一切没了希望觉得再吵再闹也没有半分用处便干脆懒得出声,想着自己本为都统夫人,丈夫是手握实权都统,原本还有大把富贵可享,有大把权势可以挥霍,却因着一时‘好心’落得这般下场,且又是被对方出卖,心里头自然是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瞪圆了双目便直接反唇相讥了起来—— “自己心眼比针小,当初我就说了你直接下药弄死那个劳什子侧福晋,你还跟我说怕岳礼怪责,有什么好怪责?这天底下弄死妾室正房多了去了,你又有身孕,他难不成还能休了你废了你?实不行,去母留子也行,你又说看那贱人就如同眼中钉肉中刺,不愿意帮他人养孩子省得养出个白眼狼,怪我给你出了馊主意?你怎么不说你本来就打是这个主意,只是想让人附和你一句?当了婊/子就算了,现还想立牌坊?” “你……” “当初我就跟你说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想位子稳必得狠得下心,可你呢前脚应得好好,后脚居然还留下这么个后患,如果你那会儿就将这丫头直接摁死襁褓之中,怎么可能会有今日之祸?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话,那,那是我女儿啊,我十月怀胎亲生女儿,我怎么做得到亲手杀了她?你若是当初想到了这一茬,你怎么不下手?” “我呸,你要是真心疼她会把她给扔出去?天寒地冻又加上个劳什子烙印,你敢说你原本打不是让她去死主意?只是这丫头命硬没死成才有了你这么伪善一番说辞,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 “不,不,根本不是这样,我没有这样想过……” “我管你有没有这样想过,你自己作孽把自己搭进去就算了,居然到头还要将我拉下来垫背,你说你存到底是什么心?说话啊贱人!” 雪晴越说越气,口中也越发没遮没拦,句句都往雪如心坎上扎,雪如虽然语不敌人,心中却也窝着火,你怨我我恨你之下,二人竟是直接打了起来,一扫之前贵妇模样儿,你扯头发我动嘴咬,直将这本就不大牢房折腾得热闹极了,而看着眼前这一幕幕画面,看着一旁差不多已经被逼疯了不停撞着墙皓祯,看着一脸失神满眼死灰岳礼,白吟霜却是只觉得心满意足,喃喃抛下一句—— “善恶到头终有报,报应,这都是报应。”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下一章完结梅花烙,大概会7点左右~</P></DIV> <TR> 182一切都尘埃落定 不管是报应不报应,还是作孽自有天收,三部会审之后决断都不会慢到哪里去,很便下了判决,而而正如同弘昼所料那般,身为主谋且刻意混淆血统罪犯欺君雪如和雪晴判绞刑,富察皓祯被判斩立决,岳礼和白吟霜赐毒酒,然而旨意虽下,众人命运却并没有完全按照判决而为……雪晴和雪如大牢之中打得不可开交,可谓是精疲力又两败俱伤,岳礼看不过眼想要上前劝架,竟是被直接捅了一簪子,雪如怒极亦是反击,一二来去之下三人竟是还没盼到旨意便已然自相残杀而亡,徒留下白吟霜一边喝着毒酒一边目送着已经彻底疯了皓祯被押出大牢走上黄泉路。 该杀杀了该死死了,皓祥母子虽被迁怒可众人看他们毕竟无辜份上还是求了情,给谋了个从六品差事,不至于无家可归无处可依,只是硕王府却跑不了个被夷为了平地结局,而与此同时倒霉还有富察家,虽说事情归根究底并没碍上他们什么事,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说他们同姓富察,富察家族长担有失职失察名头,一夜之间罚罚贬贬,亦是再不复从前荣光,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然而宫外事前朝事了了,宫中乱子却并未完结—— “和敬,你已经打定主意了?真打定主意去喀尔喀了?” 弘历心中有愧想要将和敬好好养宫中,然而一早就得了那拉太后指了明路和敬却是另有打算,只见她恭敬福了福身,神情很是淡然。 “是,皇阿玛无须过于担心,儿臣已经想得很仔细了,儿臣虽说与富察皓祯并无夫妻之实却毕竟占有一个夫妻之名,自入关之后皇家格格便再无二嫁先例,儿臣能够得母后皇玛嬷这般费心操持已经是天大福气了,又哪里会不情愿呢?” “母后皇额娘心意朕明白,也知道她是一心为你打算,只是你没出过京城或许不知道,喀尔喀属于漠北,乃是苦寒之地,你从小宫中娇生惯养长大,这一时之间如何能够适应?倒不如留京中,阿玛自会为你再做打算如何?” “皇阿玛心意儿臣明白,儿臣也知道您是疼惜儿臣,可是正是因此儿臣却也少不得要为您做打算,如今事虽已了,却到底难平悠悠众口,如若儿臣留京中必然少不了惹人闲话,同时也让皇阿玛面上无光,倒不如去喀尔喀图个清净自,毕竟女儿可是爱觉罗家大公主,那么多姑爸爸那么多姐妹都去得,难道我还经不得?” 和敬了解弘历心性,知道自家皇阿玛是个天大地大面子大人,眼下里因着莫大愧疚或许不觉得,可等时日一长,将这份愧疚冲淡得所剩无几时候,却总归难免会觉得自己跟前碍眼,倒不如保留着这份愧疚走远一些,图个后世庇佑,如此,便只见她面上不但没有半分不情愿,反而一副如释重负—— “何况,漠北虽不必京城,甚至比不上漠南,可蕴端多尔济到底是多罗郡王,又哪有苦了儿臣道理?再加上按照辈分来说,他母妃是十九叔祖嫡长女,也就是儿臣嫡亲姑爸爸,总归都是爱觉罗一家人,还能不照看着儿臣么?” “可是……” 弘历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性子,眼见着自家女儿受了这么多委屈不但没得半分埋怨,还善解人意至如此地步,心里头不由得又欣慰又心疼,神色之间是犹豫,然而和敬看眼里,记心里,口气却是软—— “您也明白,自打圣祖朝汉化之后,咱们许多满家大族也都跟着讲究了起来,即便碍于您旨意明面上不会对我有所不敬,可相处起来却怕是仍然少不了有些膈应,与其如此倒不如去了那边,蒙古人没这么多讲究,蕴端多尔济也是个实心眼,且又是姑爸爸自个儿主动提出来,倒是相得益彰不是?” 和敬面上轻松,话却说得情真意切。 “皇阿玛,儿臣都已经想仔细了,您便允了儿臣吧?这一方面是全了儿臣自处,一方面是平了蒙古缺口,也算是两全其美,也算是儿臣为大清做了点贡献了,只是唯一遗憾,怕是以后不能您跟前敬孝了,望皇阿玛恕罪。”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弘历口中虽说得抗拒,可他心里头也明白,按照和敬眼下情形来说,蒙古是好也是唯一去处,而且允禧向来不问朝政,蕴端多尔济所属喀尔喀扎萨克也不是个喜爱惹事部落,如此,即便比不上京城繁花似锦,却也到底是个安稳可靠去处,想到这里,弘历不由得点了点头,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你既有心朕也没有不成全你道理,横竖总归是朕亏欠了你,是你皇,你额娘亏欠了你,将来若是有什么变故,朕总是会庇佑着你。” “皇阿玛……” 和敬双眼有些泛红,可听到提及自家皇额娘,眼神却仍是忍不住闪了一闪,想着回宫以来长春宫之中传来动静,想到自己没多少时候便要启程去漠北,便大着胆子抛下一句—— “皇阿玛,儿臣叩谢您隆恩,可另外却还有一事想要求您,可否让儿臣,让儿臣再见皇额娘一面?毕竟,若是此时不见,怕是再没有什么机会相见了……” “你要去长春宫?” 自打永琮一事之后,弘历对富察明玉便有着本能反感,就连提及此人都带着下意识厌恶,然而正如同和敬所想一般,想到太医院所报上来情形,觉得和敬也确实说得有理,却也没必要再阻着拦着让自家女儿出嫁漠北之前心里头还留有遗憾,便半推半就挥了挥手—— “算了算了,时到今日朕也不想与她计较那么多了,只是你去回,省得被过了病气伤了身子。” “是,儿臣告退。” 长春宫仍然衰败荒凉,不,应该说是比印象中为衰败荒凉,恍惚之间竟是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生气,和敬不是不怨富察明玉,只是到底有着十几年母女之情羁绊,看着彼此二人弄成这幅相见想杀模样儿,心里头到底有些复杂,推开那已经掉了漆朱色大门,踏过那不知有多久没被清扫过沾满了灰尘大殿,富察明玉那消瘦得不成人形身影便顿时出现了眼前—— “呵,又是你?” 这回没等和敬先出声,甚至没有等她缓过神,突然意识到阳光富察明玉便抢先一步开了口,而若不是她面色憔悴,衣衫破旧,那端得正儿八经神情还让人恍惚以为她还是往日那个高高上中宫皇后—— “额娘……” “怎么着,果真外头混不下去了?哼,这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你命倒是比本宫所预料要硬多了,那整整一家子人都被你克没了,连带着咱们富察家也被你克得落败了,你居然还没死,哈,真真是个扫门星!” “您……” 和敬知道自己与对方之间早已存着化不开怨愤,和解不开心结,只是这回她却并不想吵并不想闹,压抑住心中后一丝心酸,目光清冷直接抛下了一句—— “女儿此番前来并不是想再惹您不悦,也知道您不愿意见我,只是没有多少日子就要离京,于情于理总归得向您来道个别。” “离京?你要去哪里?” “母后皇玛嬷不忍我年纪轻轻就宫中打发完后半生,便应允了喀尔喀扎萨克部所求将我配给了蕴端多尔济,婚期下个月。” “蕴端多尔济?萨克多罗郡王?” 富察明玉早就永琮死去跌下中宫宝座之时便丧失了一切应有理智,眼下里听见自家嫡亲女儿谋了个好去处便不但是没有半分欣喜之意,反倒是被刺激得满脸通红—— “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够独善其身?凭什么我跌下中宫永琮夭折富察家落败,你竟是谋了这样好事?凭什么?这是凭什么?” “凭女儿有自知之明,凭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必须做,先生从小便教过,伤人者必伤己,其实我与您一样,自出生时候便已经被定下了命数,一切得听皇命一切由不得自己,可是即便我不甘我不认命却也只自己力所能及范围之内挣扎,从不跨雷池半步,从未主动去伤人害人惹怨怼,额娘,您也该醒醒了,落得如今这般地步,怨不得谁。” “怨不得谁?我就怨你,就怨你,若不是你……” “罢了,我听太医院说您近日身子骨不好,是心有郁结所致,我不欲此多留徒增您厌烦,徒惹您怒火,便先告退了,愿您能保重自身,毕竟过去已经过去了,只有活着才有后一丝希望。” 经过了硕王府这么多事,白白落了个二嫁名声,和敬对富察明玉自然也有着说不出纠结,偶尔午夜梦回时候也曾想过若是当初对方不要那么看重权势,能够多看一看多查一查,或许一切根本不会弄成这样,可是看着面前这个全然没有过往半点精明,甚至半点清明中年妇人,她却也无法生出怨恨,但同时也没有了同情,全了后念想全了后母女情分之后,抛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只见她头也不回往门外而去,徒留下富察明玉一人如疯如癫原地喃喃自语,带着满心怨恨和扭曲走完了她后人生—— 乾隆十年十二月,和敬出嫁第二天,富察明玉薨。 作者有话要说:梅花烙篇章结束,希望各位看官还算满意,下一章一轮宫斗开始,令仙子要崛起了,嘉妃娘娘真面目也要揭开了,重要是景娴要正位中宫了,敬请期待!</P></DIV> <TR> 183皇后之位惹纷乱 主子,中宫,中宫那位丧仪已经定下了,皇上意思是以贵妃品级下葬,辅政大臣和汉官言官们虽以中宫未废于理不合名头上了几封折子,可全被皇上给驳回去了,您看?”< < “情理之中,我一介后宫妇人管不上前朝那些个大老爷们事儿,皇上怎么说便怎么办呗,让内务府人别克扣过度闹得不成样子便罢,毕竟这皇上心里头膈应是他事儿,旁人却不能做得太过分,省得横生出波折。”< < “是,还有那守孝之事,皇上说眼下里外头有和敬公主喜事,宫内有八阿哥洗三,若是闹得动静太大了反倒是凭添晦气,所以,所以让内务府大概走走过场便成,皇子公主也不必按例守孝。”< < “哦?绝情成这样?”< < 景娴不是不知道富察家算是彻底乾隆朝玩完了,这私没有情分可讲明不用有所忌讳富察明玉丧仪必然是盛大不到哪里去,可是她却是没有料到会随便到这种程度,或是富察明玉会落得比上一世自己为不如境地,想到记忆中对方那耗费了十多万两白银,折了几十百多号官员,甚至连自己长子次子都搭了进去,堪称恢弘场面,景娴不知道是该嘲讽还是该如何,只是听到容嬷嬷提及和敬时候微微抬了抬眉——< < “那和敬呢?和敬知道了富察明玉这般情形可有什么反应?”< < “据母后皇太后主子方姐姐说,因着中宫那位薨逝跟公主大喜之日隔得太近,怕凭添了晦气便压了好些日子才去了信知会了一声,而皇上意思是漠北与京城相隔甚远,这一来一回耗时又费力,便让和敬公主漠北设个灵位表表心意就算了,而公主也没有什么多余表示,只信中稍稍表露出了些难过,末了就叩谢皇上和母后皇太后主子体恤了。”< < “呵,母女一场竟是闹得这番模样儿,倒也着实让人唏嘘。”< < “说白了,这一切还不是中宫那位罪有应得?平日里心里眼里就只惦记着儿子便算了,死到临头居然还想将自家女儿也给拉下水,活了这么些年,奴才还真是没见识过这样当额娘主儿,若不是您心慈让底下人帮了把手又向母后皇太后主子求情,凭着大公主二嫁之身哪能又这么好去处?”< < “你这话说得?我哪来什么心慈不心慈,不过是觉得那丫头之所以会落成那般模样儿横竖也有我推波助澜一份缘由罢了,碍着兰馨前途不舍她便折己之时那是没得办法,可一切尘埃落定了我却不必要再往上头去加上一脚,左右皇家公主沦落成这样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她弄得不得善终对我也没半分益处,倒不如为着大局着想扶她一把抬她一把,权当保存了皇家公主们颜面,方便将来兰儿许亲。”< < 景娴自问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为了保全自身为了保全自己想要保全之人利益,即便是知道其中内由再重走上一遭,她也会毫不犹豫将和敬给推出去,只是同时却也正如同她所说那般,没必要将事儿做得太绝,她与富察明玉之间不待见归不待见,为了中宫位子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也归一码,可打落了富察明玉踩死了整个富察家便也就罢了,二世为人以来,她总相信冥冥中自有定数,若是得饶人处不饶人,反倒是损了自己阴德,如此,再加上和敬不管怎么说都是那拉太后嫡亲孙女,感情再不深血脉也放那儿,倒不如大方一点落个善美——< < “好了,不说这些了,老八洗三礼内务府筹备得如何了?”< < “宫里头晦气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盼来了点喜事,内务府人自然是心力得很,生怕有什么不妥当地儿,奴才抽空去瞧了一眼,可是比起当时七阿哥洗三也不逊色半分。”< < “内务府人向来是有眼力见儿,嘉妃如今正是势高,他们自是没有不巴结不讨好道理,只是你也留心着点别让那有心人钻了空子,省得到时候出了什么乱子让咱们防不胜防。”< < “是,奴才醒得。”< < “对了,嘉妃那头如何了?这日头是越来越冷了,没得几日马上就要除夕了,让底下人都小心伺候着点,大人月子里,孩子刚出娘胎,一个两个都是精贵着主儿,别这年节前夕闹腾起来,那可就白白送着脸给人去打了。”< < “是,奴才早就吩咐下去了,永寿宫分例都比平日里加了三成,吃食等物管够,银炭汤婆子也都是捡了好去,万没有什么被人挑理地儿,只是……”< < “嗯?”< < “只是听着底下人话,慈宁宫那位这两日可是往永寿宫跑得很是勤,主子爷跟前也是话里话外藏着意思,眼下中宫之位空悬,您说她们是不是又憋出了什么招想要对付咱们呢?”< < “呵,前脚那位尸骨还未寒,她这后脚就忙不迭忙活了起来,倒还真是动作。”< < 钮祜禄氏心思并不难猜,亦或者可以说是显而易见,她出身小门小户,大世面没见过所谓大局什么也没想过,满心满眼之间便只有她圣母皇太后身份和尊荣,她一向不待见富察明玉,被裕王福晋插了一竿子之后,这份不待见是升级到了满心恨意,恨不得富察家倒霉,恨不得富察明玉位子不保性命不保,然而等一切尘归尘土归土,狠狠出了口恶气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中宫之位空悬,弘历又正值壮年,必然是得令择继后!< < 后宫之中又人员简单,要么是资历够了出身不够,要么是出身够了入宫时日尚浅,想到来来去去之下合适人选居然只有景娴一人,想到若是被对方登上后位这后宫就真是乌拉那拉家天下了,钮祜禄氏不由得悔得肠子都青了,只恨自己听到太医院说富察明玉要不行时候没有帮上把手让对方多熬个一年半载,让她有多些时间好好谋划谋划,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找上了尚且算得上同盟嘉妃金氏,想要依仗着对方膝下两个阿哥再拼上一拼。< < 二世为人,前一世又跟对方母慈媳孝了那么多年,景娴自然明白钮祜禄氏心里头打得是什么主意,眼珠子一转只见她轻笑出声——< < “不是我说,她就是找上纯妃或许我都少不得要稍稍紧张上一些,毕竟这前头不是没有立汉军旗宫妃为后例子,可嘉妃……一个血统不纯朝鲜族包衣,从身份上头来说连那魏碧涵都不如,,膝下有两个阿哥不错,顺风顺水一路爬到了妃位脚跟子站得稳也不错,可想攀上后座,就是她再生十个,只要这宫里头妃嫔没死光,外头秀女没死全,就怎么都轮不到她头上。”< < “慈宁宫那位也不像是不醒神到如此地步,难道她就没有想到这一遭?还是说她是打着别主意?”< < “甭管她打是什么主意,这立后之事都轮不到她插手,她也没资格插手,且不说她头顶上还有着姑爸爸踩着,也不说凭着先帝遗训她就是连妃嫔升降都没拢边份儿,就单说皇上,那也没有昏头到家,怎么可能这点分寸都没有?而就是没有了,前朝那些个大臣,辅臣之中那些个老狐狸,能坐视不理?”< < 景娴心里头通透得很,只要她没这节骨眼上闹出什么谋逆反上幺蛾子,没抽冷子对宫妃们捅刀子玩儿,没心血来潮去毒害哪个阿哥,那么这中宫宝座就必是会落头上,如此,与其去多说多错,多做多错,倒不如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抛下一句让底下人好好盯着永寿宫和慈宁宫便直接调转了话头——< < “对了,我听说今个儿早上延禧宫那头又闹起来了?又怎么了?”< < “是了,您这不说奴才还险些忘了,还不是那个令嫔?不知道又是唱哪一出突然惦记上了给五阿哥找伴读,而不知道主子爷是怎么想居然也应了,早上那会儿不就是因着她那表姐进宫了闹得延禧宫热闹得不行么?”< < “哦?她刚刚才好不容易吹着枕头风将自己吹上了嫔位,眼下里屁股墩儿还没坐热便后脚赶着前脚折腾起来了?”< < 对于命不长且因着血脉缘故注定闹腾不出什么大动静嘉妃,景娴可以不太放心上随着对方去折腾,可是对于这前一世手段层出不穷后成为了后宫真正女主人魏碧涵,她却是不得不防不可不防,听着延禧宫里头有了动静,心中不由得突了一突——< < “伴读?她看上了哪家哪户?表姐?又是哪个外八路命妇?”< < “主子,您可还记得福伦?就是那个先前御花园里扮刺客那个,令嫔表姐便是她夫人,然而伴读,据说是看上了福伦家大儿子和二儿子,据说是叫尔康,尔泰。”< < “……哈?”< < 景娴倒是知道福伦此人,不管脑子好使不好使总归算是个有点真材实料走了科举入仕人,先前翰林院任笔贴式,后来御花园里被毒打了一顿让弘历看着可怜,便大手一挥给升了官,可左右却仍然不过是个正七品翰林院编修,如此,虽与魏碧涵关系亲近可品级太低,景娴便也没太放心上,直至这般一提才猛然想起还有这么个人,然而真正让她意外是魏碧涵怎么好选不选选了这么个人家当伴读?< < 宫中孩子精贵,阿哥甚,从出生起身边就少不了一大堆服侍左右人,而等到适龄读书之后,也少不了挑选伴读和哈哈珠子[注1],而只要有点脑子都知道,这皇子伴读不是随便什么身份人都能够上,单看当年圣祖爷身边伴读纳兰容若和曹寅便知其中利害,说白了,便是给皇子培养第一批自己人机会,不是高官之门也总得是大族之家……上一世愉妃没死,永琪一直是由自家额娘抚养,但因着其不得宠爱母族也不算显赫便依附上了孝贤这颗大树从富察家挑选了伴读,如今情形虽有所不同,可先入为主印象之下,景娴却还是本能认为永琪伴读会是哪家高官望族小子,心中刚生出了些警醒,却不料被这抽冷子一手给直接弄愣了。< < “福伦家小子,七品小官家小子,让他们当哈哈珠子都算是抬举了,居然让他们当伴读?难不成皇上就没得半点异议?”< < “这,没有准头儿,可是听着吴书来口风似是说主子爷对福伦家那两个小子印象极好,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 < “……是么?”< < 景娴彻底无语了,同时心里也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受前一世影响太深,实是高估了魏碧涵,看着对方如此配合她这样拖自己后腿,真是不知道是该作何反应,只能抽着嘴角抛下一句——< < “既然如此,那便随了她去吧,只是等那两个小子进了宫领来让我瞧瞧,我倒好奇到底是怎样天资聪颖能入得了那魏氏眼,入得了皇上眼。”< < “是,奴才明白。”< < 注1:哈哈珠子就是幼仆,也就是伺候下人</P></DIV> <TR> 184嘉妃的惊天秘密 “主子,奴才听着方才圣母皇太后娘娘意思,竟是想要您与翊坤宫那位争一争上下,您,您该不会也有此意吧?”< < 钮祜禄氏不愿意看着乌拉那拉家得便宜,情势逼人也没得办法,只能一日三趟往永寿宫里头跑,话里话外透着愿意搭把手扶持一二意思,然而金氏并不蠢,明面上虽碍于情面只得受宠若惊应下,可心里头却是另有自己算盘——< < “跟翊坤宫去争上下?你当我是傻?”< < 抱着喂完奶刚刚睡过去永璇,未免惊扰了自家儿子,金氏将话音压得一低再低,面上却是满眼精光。< < “她心里头打得什么主意我明白,无非就是见不得宁寿宫好,只要是跟那位沾上点边都让她心里头惦记着不舒坦着,若她真是有那个能耐倒也就罢了,横竖顺水推舟一把也不算什么难事且还白得了便宜,可是事实上呢?被生生踩脚底下这么多年,心里头不但不放亮堂着点,反而还是起些歪心思做些无用功,她当真以为宁寿宫那位没眼睛瞧?说不定早就备下后招只等着她往里头跳了,如此,本宫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去跟翊坤宫闹得不痛,白白把自己搭进去?”< < “那您……”< < “后位虽是指望不上,可这位分上头不是还有着大把空间?要知道这妃位跟贵妃分例和品级可是有着云泥之别,她既然乐得做垫脚石,本宫又为何不借着她势往上爬上一爬?”< < “既然如此,咱们若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很是有些不妥?”< < “她说她,咱们应咱们,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左右这立后是国之大事,甭说我,就是她,就是皇上也不能够一人做主,眼下里她本就没了别法子,等到翊坤宫那位上了位就是少不得着急上火,正值用人之际她还能把咱们怎么着不成?”< < 金氏轻笑一声,说得胸有成竹。< < “你等着瞧吧,不光是拉拢本宫,怕就是其余稍微拿得出手一点宫妃她也会花上不少心思,比如延禧宫那个,这些天不就上蹿下跳忙活得厉害么?她要是没蠢到家,这般几几联手之下,翊坤宫那位后位还真不见得能坐得多稳。”< < “您意思是咱们就按兵……”< < “额娘!”< < 金氏正和蔡嬷嬷就眼下后宫里头局势说得上心上眼,然而话才刚点明还没等二人继续说出个什么究竟,却被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道奶声奶气声音给打了个正断,金氏心中突了一突,连忙将怀中永璇递给蔡嬷嬷,弯下腰接住了那直接奔过来身影——< < “这是做什么?大冬天跑得一身汗,骤热骤寒就不怕再受了风寒吃苦汁子?”一边拿帕子擦着自家儿子额头上汗珠,一边瞅了瞅天色,“怎么今个儿上书房这样早就下课了?”< < “额娘,您不要提上书房,一提儿子就一肚子火!”< < “这是怎么了?”< < 永珹出生于乾隆六年,眼下虚年六岁正是刚进上书房进学年纪,皇子学业虽然繁重,不但是除了生辰年节或是病得起不了床都得起早贪黑一日不辍,还得读三百遍背三百遍将每一篇文章记得滚瓜烂熟,有大字文章及弓马骑射等功课要做,然而苦虽苦,一直娇生惯养皇子阿哥也多是有难以适应时候,一早就得了自家额娘话永珹却是发奋得很,从未使过什么小性子,如此,眼见着自家儿子破天荒来了这么头一遭,撅着嘴一副好不委屈模样儿,金氏唇边笑意不由得收了一收——< < “整个儿上书房统共就你三哥、你和永琪永瑢,连带着你五叔家永瑍,你三哥和六弟同出一母向来是老实,永琪又比你小,永瑍是一直规矩收礼,难道还有人欺负你?”< < “可不就是?真是气得我恨不得直接弄死那两个混账东西!”< < “这话是怎么说得?”< < 永珹虽然有小孩子玩性也有皇子阿哥高傲,可是却不是个狠戾性子,陡然听到自家儿子咬牙切齿抛出这么句话,金氏不由得有些始料未及——< < “额娘跟你说你都忘了么?你皇阿玛是个看重兄友弟恭,若是有什么忍上一忍也就过去,怎么竟是值得你说出这样话?”< < “兄友弟恭?我将他当弟弟看,他可曾拿我当兄长看过?还是说他眼里我这个哥哥连那两个伴读都不如?”< < 事情缘由其实并不复杂,永琪魏碧涵教导下向来是个爱出风头爱做表面功夫,这一点各宫各院都看眼里,得了自家额娘提点永珹心里也有数,心里头虽然觉得膈应却也因着兄长身份从未表露出过什么,可是自打其身边两个伴读进宫之后,一切却是变得不一样了——< < “您不知道,那两个小子不知道是仗了五弟势觉得五弟得宠就自觉高人一等,还是原本就没教养好,大喇喇一左一右占了两张桌子便罢了,横竖上书房位子坐不满大家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去了,平日里行礼请安随随便便也罢了,左右不看僧面看佛面权当是给自家兄弟面子,咱们便也没计较过什么,可是今个儿!”< < 想着方才发生事,永珹不由得气满脸通红。< < “今个儿早读时候,纪师傅左右无事便出了个对子说要考考我们,大家都知道上书房有条不成文惯例,便是按照身份先后来作答,一来是为了免了争先恐后麻烦,二来是为了兄友弟恭彰显皇家和睦,可那两个小子倒是好,没等三哥出声便抢先卖弄了起来,三哥自觉年岁长不欲与小们计较没说什么,可我心里头却是憋着气,博敦看着我脸色不好便张口说了两句,也不是什么过分话,不过是让他们懂点规矩知道万事有个尊卑上下,可这话不说倒好,一说倒还真是捅了马蜂窝了,您猜那两个混账东西说什么?不服气就罢了,居然还口口声声说上书房本就是各凭文采各凭本事地方,若是这儿还得看权势脸色岂不是等于污了这书香之气?”< < “……哈?”< < 金氏算是被气乐了,进宫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回见着口气这样大这样不懂规矩人,旁地方你这么说也就罢了,可宫中是什么地方?是全天下权势重集中地儿,若是不讲上下不讲尊卑这各宫各院妃嫔就甭活了,皇上前朝也甭理事了,想到这里金氏脸色也很是有些不善,只是碍着眼前是自家儿子才勉强缓了缓语气——< < “那还有呢?”< < “话说到这份上咱们心里头都不舒服,就是原先没出声三哥脸色也看着不好了,而原本事情闹到这样不好看份上,五弟若是出言训斥那两个小子一二咱们也就罢了,可是他偏不,反而还一副很是认同模样儿,让我们大度一点别这样计较,而事儿到这样还不算完,那两个小子想来是看着有五弟撑腰胆子便也肥了,居然趁着我们说话时候跟咱们伴读闹了起来,博敦是首当其冲直接挨了两拳,现下里脸还肿着呢!”< < “他们胆子居然这样大,紫禁城里头伤人?难道皇上不管?”< < “皇阿玛?”< < 听到这里,金氏只觉得满心诧异,想着上书房跟乾清宫隔得并不远此事应当有所了解便有了这么一问,然而不问还好,一问却只见永珹脸上怒色重——< < “呵,皇阿玛倒是来了,纪师傅不愿意得罪哪个阿哥就只说了是伴读们起了些不愉,可是您也知道五弟向来是个巧舌如簧,平日里又得宠爱,根本没容我们说上什么就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说了个全,闹到后来竟然不单是那两个混账东西什么事都没有,还让博敦讨了好一顿骂,真是气死我了!”< < “……什么?”< < 听着自家儿子没事金氏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可是转而想到博敦是经过自己从钮祜禄家精挑细选出来人,虽说只是旁系嫡子却也是大家之弟,而能够让皇上这样偏心,难不成永琪那两个伴读有什么大来头?< < 永珹和永琪虽说排序有差可实际上年岁却也不过是差了几个月,永琪前脚要找伴读永珹这里自然也没闲下来,如此□乏术之下,金氏便还真不知道永琪那两个伴读是什么来头,加上心里头生出了疑惑,便直接问了出来,却不料听闻此言永珹脸上嘲讽之色重——< < “有什么来头?阿玛不过是个翰林院七品编修,仅仅是占着是令嫔娘娘侄子才近水楼台先得月得了便宜罢了,若不然儿子能气成这样?”< < “令嫔侄子?”< < “就是那个福伦儿子,福尔康和福尔泰。”< < “……什么?!”< < 按照金氏原意是想要探探那二人底,若是没有什么大来头用些手段帮自家儿子出口气也不是不可以,然而听到这与记忆中重合无二几个字之时,却是让她再也顾忌不上这一茬,满脑空白之间只觉得周身如遭雷击——< < “怎,怎么会这样?”< < “额娘,额娘?您怎么了?不过是两个下五旗包衣,就是有令嫔撑腰又怎么了?您还是妃位呢,难不成还怕了他们不成?”< < 永珹对自家额娘反应很是不解,然而此时金氏也全然顾忌不到自家儿子话,满心满眼只有福尔康和福尔泰这几个字,电光火石之间是只见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声音喃喃抛下一句——< < “……居然,居然是还珠。</P></DIV> <TR> 185永寿宫的神算计 阖眼之前还是个职业女性再睁开眼就成了三百年前小选宫女,这对于从二十一世纪而来金氏无疑是一件做梦都梦不到事儿,可是对于深受各种狗血电视剧洗礼她而言,接受起现实倒也不算太慢,只是小选入宫比不得大选,内务府嬷嬷也不会端着那么好性子,三两天严格教习之下,不但让她明白了她比起各路金手指主角光环打开女主而言,显然是一个配角命,不光出身上不得台面,家里头没什么拿出手人,容貌亦是只算得上是温婉清秀,同时她也明白了眼下里紫禁城并不像电视剧中所演那般走错路都是机遇,闭着眼都能被馅饼砸到,反倒是一个行差踏错就能够葬送掉小命。 尊荣诚可贵,生命价高。 金氏没有蠢到头,眼见着一个意欲勾搭阿哥宫女被直接乱棍打死之后便再不敢生出借用三百年后桥段去改天换命野心,然而卿本无意旁人却有心,金氏娘家没得拿得出手人就很是希望能够沾一沾自家女儿光过一把外戚之瘾,而钮祜禄氏也早就想往自家儿子后院里头安插几个身份上平庸一点却容貌清丽女子去压一压富察明玉气焰,金氏两样条件都完全合格又有着身内务府家中人使力,一来二去之下便仍是阴错阳差被卷入了这股权力漩涡之中,而权力也着实是个好东西,弘历是内定皇位继承人,身边人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虽然她身份上不过是个连侧室都算不上格格,可走出去甭说是底下伺候宫女太监,就是位分低一些妃嫔都要给她几分颜色,这般几几相加之下,她心思又不由得被勾得活络了起来—— 原主并不是个没脑子二愣子,该有心思有该有主意本就不少,再加上被拨过来伺候都是经了内务府门路自家人,金氏不由得也起了谋上一谋心思,一边绞脑汁回想雍乾年间各种旁枝细节,一边养精蓄锐坐山观虎斗以待后谋,而按照她原本所想,她也没指望过能爬上那独一份中宫宝座,毕竟皇帝不是傻,太后不是傻,前朝大臣也不是傻,甭管她多受宠多有心计光是出身血统就注定了没那个命,然而尊荣宝座够不到却并不代表她就没了一点念想,清宫之中子凭母贵,母凭子贵,凭着自己力量是够不上那个位子,可难道还容不得她沾一沾儿子光? 电视剧没算白看,夹夹杂杂之下她恍惚记得乾隆朝时后宫有一个令贵妃有一个嘉贵妃,双方儿子争夺皇位闹得不亦乐乎,而同时她也恍惚记得乾隆皇后原配早死继后被废,根本就没有可争可斗资格,如此,与其眼下里大费周章去与中宫作对把自己搭进去成了别人垫脚石,倒不如集中了注意力盯着魏碧涵,趁着对方势起之前后宫局势未稳之前,先下手为强一把把对方给踩下去,然后再将自己儿子给抬上去。 金氏想得当然,算盘珠子也拨得哗哗直响,可她却是没有料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比不得天算,独独漏到了景娴这个大变数—— 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该雍正年间就死掉那拉太后如今还活得好好,也不明白传闻中富传奇性慧贤皇贵妃高氏怎么死不明不白又寂寂无名,不明白应该跟乾隆伉俪情深使得前者几十年念念不忘孝贤皇后怎么会落得这样下场,她解不开这些疑惑,只能猜想这后宫之中是不是还有别穿越者,可她借了钮祜禄氏口套过那拉太后话,也曾让人明里暗里多盯着点翊坤宫,是与弘历相处时候多番留心,一来二去之下却仍是所寻无果,只能安慰自己这一切或许是因为自己出现而生出变数,抛开了心中犹豫专注起后宫局势,而眼见着自己生下了两个阿哥,从嫔位一下跃为妃位,贵妃位子也近眼前,金氏本还有些得意,可还没等她后脚赶着前脚对延禧宫下手时候,却是被直接劈头上这一道响雷给弄得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福尔康,福尔泰? 她穿越之前年纪轻没有看过月格格也不知道梅花烙,虽说觉得那些个人胆大包天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却也没有太多去想,然而对于这两个红遍了大江南北响当当名字,她却是不可能不知道,想到那和印象中一般无二家世背景,想到那二人如同记忆中一模一样鼻孔朝天目中无人,金氏只觉得糟心极了,可此处生活了这么多年想着许许多多事儿都是有理有据,又让她分不清楚到底是这些个人走错了剧本混进了自己生活,还是自己原本穿越就是琼瑶戏码,想到接下来还有小燕子,还有紫薇花,还有那大闹后宫居然还得了善终离奇走向,金氏只觉得整个儿人都混乱了。 嗯?等等?小燕子,紫薇? 永珹回了阿哥所,永璇被乳母抱回偏殿伺候,挥退了屋中所有下人,金氏一个人坐主座上想得入神,而开始那股糟心劲过了之后,回想着还珠各种剧情却又让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富察明玉已死,眼下里只有翊坤宫那位即将登上凤座,那么还珠里头出现皇后便是她?终被翻来覆去折腾得废弃也是她?乌拉那拉氏平日里是个滴水不漏主儿,要想从旁地儿寻她错处还真是不易,而就是寻到了有着宁寿宫那位撑腰也是不好动弹,可是碰上胡搅蛮缠蛮不讲理让太后也得退上一步小燕子等人,她还不是只能认栽?而若这是正史,按照自己身份必然是登不上后位,可换成了还珠里面那个感情胜过一切弘历之时,是不是说明她也可以打感情牌有了些机会? 而此外,若是按照剧情分析,还珠之中为受益便是那个魏氏,不但是扫走了拦自己晋升之路上大障碍,还让永琪失去了继承皇位可能给自己儿子多谋上几分可能,那么调转过来说,如若自己也后脚赶着前脚去讨好小燕子紫薇等人,同时又暗地里去打压魏碧涵,那么终胜利者岂不就是她了么? 想到这里,金氏不由得直接笑出了声,之前她从未想过能够凭着一己之力除掉景娴,也没觉得魏碧涵是个吃素主儿,即便自己一早就下了功夫可要啃下这块骨头却怕仍是少不了要花上许多心思,然而这一切一切却是因着还珠剧情突兀降临迎刃而解了,难不成老天爷终于怜惜她赐给她金手指了?金氏心底里大叹这小燕子等人真真是她福星,直喜得见牙不见眼—— “春桃!” 金氏将事情想得很是附和自己心意,身随心动之下动作自然也是不慢,张口便直接唤起了人,直接抛下一句—— “你去找太医院走上一趟,说本宫身子骨不痛想来是近日天气所致有些感染风寒了,让他们开些温吞方子,本宫要闭门调养身子。” “……啊?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让你去就去,本宫既然下了决定自然有打算,难不成还得事无巨细都跟你说个明白?” 金氏打定了主意,后路都已经给垫平了,自然不想再参与到眼下这后位纷争之中去,省得一早就落进了旁人眼被惦记了个全,而此时退上一步不光是给了自己提前去筹谋空间和余地,还给上头那两位留了个好印象将来办起事来也好得心应手,而同时她又转念想到只要小燕子那帮子人进了宫,那么魏碧涵可算是小辫子满头了,原著之中乾隆是脑子不清楚没有发作她,可这会儿让她得进了先机却是不可能放过这白白送上门机会,如此想着,便只见她眼睛珠子一转又扔下一句—— “对了,你让我阿玛找些人去京城里头转转,看是不是有个叫大杂院地儿,若是找着了也不用作什么,只让人盯着瞧着便好,连带着福伦那一家子也找人给盯紧了。” “哈?” 春桃自问金氏身边待时候不算短,平日里也算是个机灵聪慧主儿,可今个儿她却是实闹不懂自家主子要做什么,看着对方红光满面却要闭门调养,身紫禁城中又关心起那一听便不是什么权势之地地儿,心中不由得满是犹疑,然而正当她因着金氏扔过来眼刀唯唯诺诺应下转身出门时候,却是听到身后断断续续飘来了一句显然是自言自语却让她大惊失色话—— “等着吧,这下你们还不栽我手里……魏氏,乌拉那拉氏你们好日子可算是到头了!”</P></DIV> <TR> 186没有一盏省油灯 “升舆,皇后娘娘起驾!” 嘉妃打着如意算盘将一步步谋划了个仔细,闭着宫门养精蓄锐,而魏碧涵虽渴求后位却也明白以自己目前身份无法高攀,只能一边越发上心教导永琪,一边扶持着娘家人,唯二两个心思大敛了神,纯妃等本就老实守着一亩三分地宫妃自然也没有这节骨眼上去添乱理儿,如此,后宫平了,前朝自然也就跟着有志一同,再加上弘历心中一早就有数,年节刚过起笔开封之时便正式将立后之事抬上了流程,经过工部礼部内务府三部衙门紧赶慢赶终于是三月尾迎来了隆重立后大典—— “朕惟乾始必赖乎坤成健顺之功以备,外治恒资于内职,惟中阃之久虚不安于社稷,用协彝章咨尔,摄六宫事贵妃乌拉那拉氏,秀毓名门,祥钟世德,早从潜邸品性佳而懋著芳型,晋锡荣封,今恭奉崇敬皇太后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另从一准前规,责令修缮坤宁宫移宫而居以全乾坤,祇承懿训表正掖庭,钦此。” 册立继后虽不比元后,早入潜邸也无大婚礼仪乱头,然而一套祖宗规矩走下来却也没轻松到哪里去,先是礼部奏请命大学士、尚书充册封使,侍郎、内阁学士充副使,先一日祗告太庙后殿、奉先殿,再是礼部鸿胪寺官设节案、册宝案于太和殿内,由内阁礼部官奉至殿内各案,然后就拜位北面跪,经女官宣读册文、宝文,恭受册宝且行六肃三跪三拜礼,这般反复折腾之下,才算是走完了头一轮……身穿着全套皇后朝服顶冠,接过册封使恭敬呈上立后诏书,景娴正色行礼。 “领孝敬皇太后慈谕,必不负皇额娘所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心中有数这皇后之位必是会落自己头上,可是眼见着与前一世无奈而为全然不同场面,眼见着熬完了高氏熬完了富察明玉收拾完后宫,如今面子里子身份权势都得了个情形,景娴却仍是忍不住落下了一块心中大石,被李嬷嬷容嬷嬷扶起身,端坐翊坤宫那已然被换了凤纹主座之上,景娴端着温和却不失庄重笑颜挥了挥手—— “诸位辛苦了,赏。” “奴才叩谢皇后娘娘隆恩,皇上已下令内务府并工部精心修缮坤宁宫,事事皆为娘娘考虑得周详仔细,帝后和谐实乃国之大喜,民之大喜,奴才恭祝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能被授予册封皇后之责官员都不是什么没眼力见主儿,知道眼前这位不光是行事作风堪当此位,后台也足够硬,宠爱也足够浓,可谓是众望之所归,如此,嘴里头吉祥话自然是一串跟着一串往外冒,奉承话没人不喜欢听,即便心知宫中众人皆是迎高踩低,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模样儿,景娴却也乐得舒坦,面上极为受用,而这头册封官员完成职责刚刚退出大殿,后脚赶着前脚又迎来了各宫各院嫔妃——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妃听训。” 景娴虽一直执掌六宫之事,称得上是隐形皇后主子,可没有站得住脚身份即便再有权势却也总归许多事做不得许多话说不得,而其位谋其政,依照祖宗规矩,依照列祖庭训,皇后上位便得规诫众妃警示众妃,这一来是为了彰显皇后尊荣突显皇后地位,二来则是为了后宫和谐平静,如此,便只见景娴不像一般时候那样直接叫起,而是脸色为严肃庄重—— “尔等与本宫一同侍奉于内闱,应虔修温凊之仪,洽观心于长乐,勉效苹蘩之职,端礼法于深宫,安分守己谨遵本分本宫自不忘提携扶持,然若有内里藏奸不安于室之辈,本宫却也决计不会姑息,望尔等铭记于心,恪谨持躬规于翟舀。” “奴才领训,必不负娘娘所望。” “免礼平身。” “谢娘娘恩典。” 众人心里头打什么主意,景娴不用多猜也能够明白,然而面上却是是满意,抬了抬手直接叫了起,而全了礼听了训起了身落了座,众宫妃自然也少不了得说上几句奉承吉利话,抬眼间便只见坐首位金氏满脸堆笑开了口—— “娘娘不愧是得老天庇佑正宫之主,奴才调养了这么好些日子,见了许多太医喝了许多苦汁子都没能见好,可娘娘前脚刚一正位中宫,这后脚却是身子骨立马就松泛了起来,说起来奴才还是呈娘娘鸿福了。” “哦?” 景娴不是个傻子,自打高氏一事之后便知道这金氏是个面上纯善心里头丘壑比谁都多主儿,虽然比不得对魏碧涵那样上心,虽然不知道对方心底里打得那样长远小九九,却也多少猜得到对方是不愿被钮祜禄氏利用,跟她前一世那般白白当了出头鸟闹得上下不得好,如此,看着对方满脸红润压根不显半分病态精神模样儿,面上虽是不显,话却说得别有机锋—— “那倒是好,原本想着宫里头闹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添了个阿哥有了件大喜事,却没想到你这额娘还没出月就落了病,还偏偏恰逢年关时节寒时候,弄得老八洗三满月都没能出席,再加上前个儿问太医院还说你身子骨这里不爽利那里不舒坦,着实是让本宫好不着急上火,生怕这节骨眼上弄出什么不痛,可眼下里瞧着你自个儿能这样争气,甭说沾不沾本宫福,本宫也算心安了。” “皇后娘娘实言重了。” 景娴这话说得很是有技巧,明面上似乎是关心金氏身子骨,甚至有些惋惜对方病得不是时候,句句说得关怀备至,然而实际上却是暗指这月子里头是清闲无事时候,有孕折腾时候都不见闹出什么,居然早不病晚不病独独这个时候病了,这是心里头有什么打算,还是想去一去她喜气呢? 金氏不蠢,亦或是可以说是这座之人中心思为活络,一听这话自是立马就反应了过来,然而她心中早有打算,亦或是说根本就没将被她看做了瓮中之鳖景娴太当回事,如此,便只见她面不改色又将球给踢了回去—— “说起来也不怕您笑话,奴才原想着自己出身上头屈了一等能够德蒙恩宠生下两个阿哥便已是天大福气,这往后自是没得什么可争可图事儿了,只盼着能看着永珹和永璇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便全活了,这心里头松泛了却没料到人也懒了起来,闹得您这般上心上眼,倒真是奴才不是了。” “你就是个心思多,大家一同侍候皇上只要让皇上满意了两位皇额娘舒心了,哪又关什么出身不出身事儿?” 金氏出身跟魏碧涵差不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是因着血统缘故还比后者低了一等,然而会叫狗不咬人,咬人狗不叫,眼见着其能够当着这么多人面直言不讳揭自己个儿短,说得这般堂而皇之面不改色,景娴不由得扬了扬眉将话说得有深意—— “何况,这老四老八是你儿子难不成就不是本宫儿子,不是皇上儿子了?眼下里不过一个刚刚进学,一个刚刚半岁,你这又是操哪门子心呢?”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左右奴才平日里无事,不也就只能琢磨这些个事儿了么?不过您说得不错,永珹和永璇得了您当皇额娘,这般福气之下奴才又还有什么可操心?” 金氏将话说得滴水不漏,一边示意自己没有争宠夺位心,一边给景娴扣了顶大帽子将自家儿子以后荣辱数给抛了过去,而说完也不等景娴眯着眼再接过话头,便目光一转盯上了一旁魏碧涵—— “但这话又说回来,奴才那两个小子一向平实得紧,看着兰公主那般乖巧听话真真是羡慕得紧,而不说他们能够得兰公主一半性情,就是能得令嫔妹妹五阿哥一半聪慧,那奴才也安心了。” “……呃?” 魏碧涵向来自视甚高,虽然心中通透知道自己入宫时日尚浅权势又不算大,压根够不上这高高上凤座,可是却也不妨碍她看着一身尊荣景娴生出几分妒忌觊觎之意,而心里头正盘算着怎么给弘历吹枕边风抬抬自己位分,突然得了金氏话锋一转这么一句,不由得顿时一愣,好半晌才缓过来接过话头—— “嘉妃姐姐这话是说?妹妹是个没福分,仅仅是因着愉妃姐姐福荫才得了这么个依仗,而您却不同,怕是这后福还大着呢?” “哎哟,令嫔果然是个嘴巧,我不过是这么随口一句,怎么又生生扯到这后福不后福事儿上了?就是有后福,那也得满军旗五阿哥领先一步不是?” 当着皇后面,这立后大典日子上说什么后福不后福话,简直就是明摆着内里藏奸意欲挑拨离间,金氏不是吃素主儿,一句话不光是直接挡了回去还把对方给拎了出来—— “妹妹觉得我有福气,姐姐何尝不是羡慕妹妹福气呢?” “您……” “主子!” 金氏和魏氏底下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来劲儿,景娴坐上头亦是不发一言看得热闹,然而还没等这二人争出个上下前后,正当景娴看眼里心里盘算开来时候,却是只见碧蓉匆匆忙忙奔了进来—— “不好了,慈宁宫那头儿刚刚来人传话,说是圣母皇太后娘娘不知怎么突然厥过去了!”</P></DIV> <TR> 187钮祜禄氏的用心 钮祜禄氏厥过去了,当今万岁爷亲生额娘厥过去了,这不管是太医院还是内务府亦或是六宫各院自然都是丝毫不敢怠慢,前脚刚得了信后脚便忙不迭忙活了起来,而景娴领着一行人刚到慈宁宫门口,又恰好撞到了同时到达弘历,一帮子人下舆下舆行礼行礼折腾了好半会儿,才跟着弘历脚步进到已然乱成了一锅粥慈宁宫大殿——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皇额娘会突然厥了过去?” 弘历脸色很是不好看,这一方面是因着担心自家额娘,怕真是出了什么大毛病,其二则是觉着这立后大典上闹出这等幺蛾子实不像样,他向来便是个爱则捧上天恨则踩入地主儿,景娴合他心意是他心甘情愿册立皇后,眼见着大喜日子上头横生波折心里头多多少少有些堵,此外,再加上这整套礼仪虽不似元后册封那般复杂繁琐,却到底没轻松到哪里去,景娴太和殿翊坤宫忙活了大半日,他便奉先殿乾清宫忙活了大半日,心里烦躁加上身体上劳顿,就只见他前脚刚踏进门槛后脚便扯着嗓子直接吼出了声—— “底下人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还等着朕亲自来请呢?” “奴才,奴才,奴才参见万岁爷,参见皇后娘娘……” “别跟朕闹这些个虚,说,到底怎么回事,昨个儿朕陪皇额娘用午膳时候还好好,怎么今个儿就变成这样了?” “回,回万岁爷话,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先头刚刚伺候了主子用完早膳,主子瞧着还精神得很,吩咐着奴才备下礼就等着皇后娘娘过来请安,然而却没料到那膳食还没来得及撤下去,主子就突然发作了起来,直嚷着胸闷气短,奴才吓坏了连忙叫人去传太医,再一转过头便只见主子已然,已然厥了过去……” “呵,那你怎么说?” 桂嬷嬷钮祜禄氏身边伺候了几十年,弘历多多少少会看着僧面给点佛面,心里头虽然窝着火却还是勉强隐忍了下来,直接调转枪头看向了一旁程御医—— “皇额娘埋怨一向由你负责,你不会也准备跟朕说不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吧?” “回皇上话,如今时节本就是冬去春来乍暖乍寒时候,圣母皇太后已近知天命之年,身子骨自然要比年轻人要禁不住一些,此外再加上自从先皇后离世之后宫中数事不顺,好不容易得了件大喜事,她老人家便少不了有些上心上眼,微臣连带着嬷嬷多番哄劝都是无果,如此,想来也是近日以来太过劳累所致,病不算大病,细细调养上几个月怕是就无碍了。” “哦?” 弘历本就是个情感多过于理智主儿,听着自家额娘一心一意为着周全而把自己劳累至此,心中堵不由得变成了感动和愧疚,然而景娴看眼里,却是记心里,若是上一世,或许她也像弘历那般铭感于五内只觉得钮祜禄氏是个顶好,然而经过了这么多事她却再不可能那样天真,知道钮祜禄氏一向跟自己过不去,立后诏书未下之前便是想法设法想要搅黄此事,眼下里自然不可能这般好心,听着这桂嬷嬷和程御医一唱一和明面上说得无比好听,实际上却是将所有矛头全部指向自己,一是无福二是相冲三是忽视长辈话儿,不由得暗自嘲讽一声,不等弘历出声便抢先接过了话头—— “这样倒好,原想着今个儿这般好日子,能给宫里头添点喜气也算让两宫皇额娘舒点心,却不料闹出这样事儿,本宫心里头难受得很,还以为是自己没福气冲撞了圣母皇额娘,听着御医这话心里头倒是安生了些,听闻程御医皇上还未登基之前就已宫中侍奉,必然是个医术高超,圣母皇额娘身子可得多劳您费心了。” “……娘娘,娘娘言重了,这原本就是微臣分内之事,哪里能当得娘娘这般以待?” 景娴这番话虽是说得大方体面,甚至是将所有罪责都揽上了身一副温顺恭孝模样儿,然而实际上却是话里有话指着对方医术不弱且又一直打点钮祜禄氏脉案,这不早不晚偏偏这个当口儿之上闹出了事儿,究竟是她无福还是底下人不醒事,而程御医也不是个傻,听着话都说到了这等份上,自然不敢再照原定计划那般继续泼脏水,连忙收了话头唯唯诺诺了起来,只不愿这头事儿没办妥不说转头又得罪了眼前这位宫中贵—— “说起来都是微臣处事不周,想着娘娘身子一向硬朗又执意如此便没太劝,都是微臣疏忽了,臣有罪。” “这什么罪不罪,您一向将圣母皇额娘身子调养得极好,就连头疼脑热事儿都没常见过,如此便知你是个心,即便这回儿确实有所疏漏,只要你心力让皇额娘好起来,也算将功抵过了。” 这里不是自己翊坤宫主场,也当着这么多人面,景娴虽然有些膈应钮祜禄氏用心,却也不欲留下一个官上任三把火直接烧过线印象,便见好就收话锋一转,言罢还转过目光看向弘历—— “这话儿原本不该由我来说,这等大事也由不得我来做主,只是我想着今个儿毕竟不同寻常日子,外头文武百官都瞧着宗室辅政都候着,若是弄出了什么大动静……说句不好听,知道是圣母皇额娘为咱们考虑操心得劳累至此,不知道却怕是会以为皇家不和,这样岂不是辜负了皇额娘一番苦心又让她老人家心里头不痛?如此,皇上便当是卖我一个面子如何?” “罢了。” 景娴听了信心里头便有谱儿怕是钮祜禄氏又要玩什么花样了,从翊坤宫来慈宁宫一路上便辇轿之内用手帕抹去了大半妆容,如此,乍一看来便只见她面色泛白神色疲惫,也不知道是累还是惊,看得弘历分外怜惜,再加上老娘慈厚妻子善解人意,面子里子都有了,且还得了这么个舒服台阶下,弘历自是没有不应理儿,挥了挥手便想揭过这一茬儿,然而这话还没说出口,却是只听到寝殿之内传来一阵闹腾,惹得他与景娴神色一紧,后脚赶着前脚连忙步走了进去—— “皇帝,皇后……” 钮祜禄氏将算盘珠子拨得哗哗响,顺利话便能够给景娴套一顶福分不够跟慈宁宫犯冲名头,落个一生晦气,差一点也能让她要么被当众扫了面子还只能委曲求全忍气吞声,要么就克制不住发作她宫里头人落个不贤名声,可是她没有料到对方一眼就看破了她心思,几句话功夫便将一切收拾了个妥当,可谓是名利双收,听着屋内小宫女低声学来话,钮祜禄氏脸都气绿了,便干脆一计不成再生出了一计—— “哎,都是我这个老婆子不争气,竟是生生扰乱了宫中这么桩大喜事,皇帝你费心了,皇后你,你不会怪哀家吧?” 怪你?真当她还是上一世那个什么都摆明面上傻子? 景娴心中嗤笑一声,只觉得这钮祜禄氏倒是越活越精了,也不知道是旁人授意还是终于开窍了居然想出了这般苦肉之计,依着弘历是个吃软不吃硬性子,若是按照自己上一世性子一个没答好说不定还真是会落下个不慈不悌大罪名,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景娴却是将一切看得通透至极,万没有看见套还往里头钻道理—— “皇额娘您这是说得什么话?您是皇上亲生额娘,那便是臣媳亲生额娘,见着您受苦心里头难受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生出那样心思?” 漂亮话谁不会说,逢场作戏谁不会演,看着钮祜禄氏一脸苍白虚弱,景娴掩宽大衣袖中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直痛得她满眼含泪—— “以前总觉得皇额娘严肃不敢太过于亲近,只敢分例吃食上头多操些心多些力,然而时至今日,儿媳方才明白皇额娘一番慈意,看着皇额娘为了儿媳事儿操劳成疾,儿媳真是又感动又愧疚,皇额娘您可一定要些好起来才是……” “你!” 弘历看着感动,然而钮祜禄氏却是被对方这幅说着得体话干着嚎丧事模样儿给弄得膈应至极,想着心里头盘算才没直接发作出来,反是勉强缓了缓将话锋一转,直接抛下一句—— “既是如此,哀家也不忍拂你一片孝心,你便留慈宁宫侍疾如何?” “侍疾?” 景娴没想到对自己越看越相厌钮祜禄氏会玩出这样一手,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愣神,然而还没等她缓过神来说上什么,却是只听到旁边看足了戏,不知道哪根筋抽回到正常弘历突然语带犹疑出了声—— “皇额娘,这,这怕是有些不妥吧?” “怎么不妥了?难不成你心里头哀家还当不得皇后孝敬么?还是说你觉得哀家是刻意为难她?” 此时不同平时,若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景娴于情于理都跑不了这一茬儿,可钮祜禄氏却是忘记了眼下里正是其刚登上后位,这几日不光有内外命妇就是朝臣也得院子里行礼请安,方算是全了礼数,换句话来说,景娴接下来日子还有是忙活时候,若是这因着侍疾挪到了慈宁宫,岂不是等于坏了祖宗规矩? 弘历对富察明玉厌恶,因着先前虽未下明旨却也跟废后差不多事儿闹得很是不痛,便想着这一回将礼数做全不落人话柄,然而解释话还没出口便得了钮祜禄氏劈头盖脸这么一通,心里头不由得憋气至极,老不痛小也不痛,一时之间寝殿之内气氛便很是有些尴尬,而正当钮祜禄氏后知后觉回过味来想要给自己找个台阶换个别法子时候,却是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一句尖利传禀之声—— “母后皇太后娘娘驾到!”</P></DIV> <TR> 188来而不往非礼也 “参见母后皇太后娘娘,娘娘金安万福。”< >< >“免了吧。”< >< >对景娴而言,再度登上后位完全是意料之中事,即便有感于前世今生种种却到底没有什么过多情绪,但对于那拉太后来说,虽然一切也掌握之中对于这些个心中很是有数,但眼见着如此却总归少不了落了颗心中大石,而正当她满心欢喜之时横生出这么档子事,不光是让景娴落了个没脸,亦是让她心里头膈应,她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 >“这么一大帮子人殿里头吵吵嚷嚷,崇庆如何能静心休养?”< >< >“都是奴才等人不是,心里头着急一时之间便没能顾全到其他,望娘娘息怒恕罪。”< >< >钮祜禄氏虽然是太后,可是比起那拉太后显然宫中地位矮了好大一等,即便众人两头都不敢得罪,却到底分得轻孰重孰轻,如此,眼见着上头没得好脸,众人自是连忙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模样儿,众妃之首金氏是直接跪下来请罪,而那拉太后意不此,扫了各人一眼也不搭话便直接转身进了内殿,徒留下一干人等殿外面面相觑——< >< >“崇庆你这是怎么了?哀家方才听御医说竟是积劳成疾,你一不管宫务二没得什么其他,什么事居然能让你把自己闹成这样?还是说你有什么烦心事?”< >< >“这也没什么大事怎么劳动姐姐走上一遭了,给姐姐请安,恕我无状不能给您行礼……”< >< >那拉太后这话说得很是不客气,说得好听点是指着钮祜禄氏没事给自己找事做自作自受,说得难听点是内里藏奸居心不良,恨不得皇家颜面全被人踩脚底下才安心,而钮祜禄氏也不蠢,一听到那拉太后驾到传禀声就知道今个儿怕是要为难,眼见着好不容易压了景娴一头还没将事儿坐实就来了个扭转乾坤主儿,心里头不由得很是憋气,面上虽强笑着一脸恭敬,话却说得满是机锋——< >< >“我能有什么烦心事,后宫有您和皇后把握全局,我不过是个坐享儿孙福闲人,左右不过是操些空心,却不料事儿没办好却是身子骨不争气闹腾了起来,扰乱了皇后立后大典,我这心里头真是,真是……”< >< >“这话是怎么说?自打先帝去了之后,咱们本就合该享福命,不指着儿孙福难不成还要自己动手谋什么?”< >< >弘历向来吃软不吃硬,这一点钮祜禄氏知道,景娴知道,那拉太后自然也知道,看着对方这幅打着感情牌想要以退为进模样儿,面上不由得笑得别有深意,直接出言便打断了对方话头——< >< >“再者,这人事强不过天意,若是你身子骨真有个什么那也是老天爷不开眼,难道哀家还能因着天意怪你什么?都是有春秋人了,谁还没得个三病两痛,你自安心休养,太医院和底下奴才还敢怠慢你?”< >< >“您说得自是有理,只是……”< >< >钮祜禄氏虽然脑子不好使,为着落对方颜面全然顾不上大局次次都将事儿闹得很不好看很不好听,可是却没蠢到头,后宫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该听出来弦外之音自然听得明白,只是眼见着对方不管不顾便给自己扣上了一顶病了是天意不然便是人为居心不良帽子,心里头却是忍不住越发怒气高涨,情感胜过理智之下,竟是一把消了先前顺着梯子往下爬心思,干脆破罐子破摔了起来——< >< >“只是这外人到底比不得自家人亲,皇帝每天忙于朝政我也不好多做叨唠,便想着让皇后挪到慈宁宫来侍一侍疾全了她孝心,可是想来也是我这老婆子没得这个福分……罢了罢了,还是听着您吩咐慈宁宫里头当闲人算了。”< >< >“让皇后侍疾?”< >< >刚一进寝殿那拉太后便看到了坐榻子上神色有些尴尬弘历,和跪床边景娴,弘历她管不着毕竟他们亲生母子俩事儿她没必要多去干预,可对于自家侄女儿她却是心疼得紧,想着今个儿明明是景娴好日子被落了面子不算还被提溜到寝殿里好一番折腾,这心里头火气便也没比钮祜禄氏小到哪里去。< >< >“呵,崇庆,你莫不是病糊涂了吧?”< >< >“我……”< >< >钮祜禄氏打什么主意,那拉太后根本不用多猜便心中有数,无非是想借着这侍疾名头好好折腾折腾景娴,她一个病人,伺候好了是应分没伺候得好却是会落下说不话头,可谓是想要将面子里子都占个,如此,那拉太后自然不会让她如意,轻笑一声便直接回击道——< >< >“你今个儿事出突然那是没得办法,多让人叹一句天意如此,可接下来几天却是内外命妇及前朝大臣入宫朝见请安日子,小辈孝敬那是礼数,可祖宗规矩就不是礼数了?若是接二连三闹得不平不顺,你让天下人怎么看皇家?刚刚祭完天地告了奉先殿,这又将祖宗颜面至于何地?”< >< >“我……”< >< >那拉太后一向碍着弘历没太过扫过钮祜禄氏面子,即便心里头窝火即便话说得不好听却横竖会留上几分余地,如此,眼见着对方竟然陡然将话挑得这样明,还将列祖列宗给搬了出来,钮祜禄氏不由得有些始料未及,好半天才满脸尴尬接过话头——< >< >“这,这也是我想得不周到,只想着皇后一向得您心,必然是个聪慧乖巧孩子,可碍着先前诸多事儿又一直没得什么多做亲近机会,便存了点私心想要借此好好处上一处,却不料……”< >< >“这人都宫里头,又不是过了今个儿就没明个儿了,你还怕没得相处机会?这搭上这皇家颜面扰得祖宗不宁是要做什么?你也是一把年纪人了,事儿想得不周到便算了,可你好歹是皇帝亲生额娘,就不能多为皇帝多考虑一二?好不容易来了点喜事掩过先前烂摊子,硬要弄得里里外外都不好看才甘心?”< >< >钮祜禄氏自觉自己个儿是弘历亲生额娘,仗着血浓于水母子连心便许多事都有些任意妄为,可是那拉太后却不然,其一她是经过了先帝和孝恭仁皇后那茬儿,知道就是再亲生母子没得平日里维系都会因为彼此利益闹出大不痛,甚至撕破脸皮,其二是弘历不是她亲生儿子,她一早就明白自己定位,甭管给不给对方做主机会,面上都会顾忌上一二说上个一二,两两相加之下自是将话说得又占理又含情,直让弘历又恭敬又感慨——< >< >“儿子多谢母后皇额娘体恤。”< >< >“什么体恤不体恤,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 >那拉太后看眼里记心里,看着钮祜禄氏憋得一脸扭曲又不敢说话样子,便也没咄咄逼人,见好就收转了话头——< >< >“不过你说得也不算全错,身为皇太后正病中想要几个得意人侍奉身边也不算什么出格事儿,眼下里皇后不妥旁人却多得是,晴儿一直养你膝下,可谓是这宫里头除了皇帝以外与你亲近人,这般如何?”< >< >“这……”< >< >自打硕王府事儿之后,裕王福晋便算是彻底进了乌拉那拉家阵营,眼见着和敬嫁过去没多久没传来了喜讯,再加上自家闺女儿年纪也不算小了,便明里暗里提过好多次,这事儿那拉太后心中有数,景娴心中有数,弘历心里头也有数,而钮祜禄氏虽不知道这其中弯弯绕绕,心中却还是想着要拉拢上裕王府,这般之下,若是让晴儿侍疾,按着她眼下情形,好了等于打了自己人程御医脸,好慢了等于给裕王府没脸,如此,便只见她脸露尴尬推脱道——< >< >“先前程御医说我这身子骨要慢慢调养,就是话怕是也要好几个月,晴儿已经是大姑娘了,选婿事儿迫眉睫,我怎么好这个时候拖累她?万一过了病气耽误了大事岂不是不美?”< >< >合着你觉得让景娴侍疾过了病气就满意了?< >< >看着弘历和景娴顿时变得讳莫如深脸色,那拉太后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反倒是笑意浓——< >< >“说你是个不周全倒是错怪你了。”< >< >“我……”< >< >“既然你为晴丫头想得这样仔细,哀家也不好拂了你一片慈意,只是却总归不能没得个人床前侍奉,不然为了祖宗规矩为了大局独独差了你这头岂不也是不美?”< >< >跟那拉太后相处了这么多年,虽然摸不清对方深浅心思,脾气上头却总归有点了解,眼见着对方目光清冷唇边带着别有深意笑意,钮祜禄氏心中不由得猛突了一突,然而还没等她满是忐忑接过话头,却是只听到那拉太后自顾自抛下一句,直惊得她浑身大震。< >< >“我见着嘉妃和令嫔近日往你这儿走动得挺多,想来也是合你心意人,便由她们来侍疾吧?当然,虽然这小辈侍疾本是孝道,可哀家却也不会让她们白白劳累一场,若是谁伺候得谁心,哀家便做主升了谁位分以作褒奖如何?”< >< >无视钮祜禄氏陡然大变神色,那拉太后眼底里飞闪过一抹精光,用仅有自己和对方听得到音量淡淡扔下一句——< ><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便好好受着这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折腾自己人精彩戏码吧!</P></DIV> <TR> 189公主议婚麻烦多 那拉太后出马一个顶俩,几句话不光是全了弘历颜面将其哄得服服帖帖,明面上对钮祜禄氏关怀备至,还彻底激发了慈宁宫这一帮子人矛盾,拉开了一场内斗,眼见着好不容易拉拢到手金氏和魏氏为着个还没到手自己病榻之前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得好不活,钮祜禄氏只觉得一口血憋胸腔里头吐也不是吞也不是,然而顾忌着自己脸面顾忌着用了许多年程御医她却又不敢好得太,只能自作自受认栽,一边被逼无奈喝着苦汁子,一边眼睁睁看着这二人斗得不亦乐乎。 而钮祜禄氏倒霉了,金氏和魏氏也被占据了心神,其他女人又闻弦歌知雅意不欲这关头上去惹人眼重蹈慈宁宫覆辙,后宫便不由得呈现出了一副难得安详和谐模样儿,如此之下,景娴自然也就足够功夫忙活起自己事儿来,首当其冲便是因着硕王府而耽误了许久公主们婚事—— “主子,八旗里头排得上好家世过得去子弟名册都这儿了,有着先前教训,底下人也无不敢心力,虽不说将人人个个身家品性都摸个一清二楚,却决计不会有什么像富察皓祯那类狂妄无礼之辈,您看看可有什么还看得过眼?” “佟佳氏,瓜尔佳氏,西林觉罗氏,钮祜禄氏……这倒还真是挺齐活。” 景娴接过那厚厚一叠名册,大致翻了一通只觉得一个比一个要写得详仔细,一个比一个要来得恭敬诚意,才看了几页眼睛都不由得花了起来,便只见她干脆揉了揉眉角撩开了手—— “这帮子人倒是脑子转得,婉儿和晴儿都是王府嫡女,阿玛都是宗室前朝手握实权主儿,而兰馨虽然父母双亡借不上旧部势,却又是中宫养女,有着本宫做依仗那身份也没差到哪里去,可谓是一个个都精贵得很,再加上经过先前硕王府那档子事儿之后,皇上和前朝发对公主下嫁上心上眼,甭管他们自个儿家世有多么显赫,能得上意恩宠尚一位公主那都是锦上添花大荣耀,不过他们聪明,本宫却也不傻……” 指了指手边名册。 “佟佳氏虽然世祖朝圣祖朝都很是风光,可先前隆科多那档子事还没过去太久,伤了筋骨动了根本到现还没缓过来,家里头也没什么很出挑主儿,瓜尔佳氏因着当年理密亲王事儿吃了不少挂落,虽然大族风光由,家风也算正,但弘皙还眼前终究是个后患不得不防,至于西林觉罗氏,有着鄂尔泰做依仗,鄂敏鄂昌等又一个比一个本事,倒是少说还有好几十年风光日子,只是这成也萧何败萧何,权势太大实招人眼目,皇子福晋倒罢毕竟是由不得咱们来做主,可这尚主却是除非无人可选都好不要挑他们家,而钮祜禄氏就不用说,虽说嫡系尊贵非常就是被卷进了圣祖朝夺嫡乱子之中也全身而退,但到底跟慈宁宫那位同出一族,即便凭着他们家地位不至于上赶着巴着那位跟她一个鼻孔出气,可身为同姓能够关照却总归少不了,我不愿兰儿被钮祜禄家拿捏,裕王府亦不愿意弘昼自然也不用多说,如此,这名册虽瞧着好看,然而实际上又能挑出个什么?” “奴才明白您意思,可是,婉公主和晴公主也就罢了,毕竟没养您膝下就是名分上称母女也总归是隔了一层,但咱们家兰公主呢?难道您就打算眼睁睁随着她嫁去蒙古那苦寒之地?” 容嬷嬷皱着眉,说得很是着急上火。 “听崔嬷嬷说,自打大公主去了蒙古眼见着她长久传不回来个信,像是嫁出去便再没这个人一般,兰公主虽然碍着规矩礼数没有明说,可私底下却是没少生出感概之意,说句逾越,兰公主不比婉公主和晴公主,和亲王和裕亲王都是前朝说得上话,想要想法子多关照自家女儿有得是办法,而兰公主虽说有您做依仗,可您即便贵为皇后却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将手伸得那样长管到蒙古去,而咱们那拉家身为两朝外戚身份上也有点尴尬许多事做不得许多话说不得,如此之下,说句不好听,若是兰公主去了那头有个什么事儿该怎么办?” “你说这些我都明白,也一早想了个仔细,只是权衡之下嫁去蒙古却是好法子。” “呃?这话怎么说?” “你甭想岔了,嫁给蒙古人可不代表就一定得远去蒙古,京中不就有着占着那头爵位却朝中效力蒙古子弟么?” 早硕王府那档子事还没捅出来之前,和敬刚刚下嫁之时,景娴便已经上心上眼深思熟虑过了兰馨婚事,而正如同容嬷嬷所说,养身边这么久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甭说兰馨心里头感概万千,就是她也不忍不会眼睁睁瞧着自家丫头远嫁去蒙古那苦寒之地,落得个历朝公主那般早殇下场,如此,她便不由得瞄上了身份站得住脚且又留了京城色布腾巴勒珠尔,也就是上一世和敬额驸—— “科尔沁左翼中旗扎萨克达尔汉亲王满珠习礼是孝庄文皇后兄长,孝惠章皇后、淑惠妃和世祖静妃都是出于此门,而其儿媳是世祖养女端敏公主,亲生阿玛为简亲王济度,额娘为孝惠章皇后亲姐姐,可谓是世代与爱觉罗家联姻,色布腾巴勒珠尔是满珠习礼玄孙,如今年纪轻轻便已封为辅国公,且又因着家族缘故是皇上难得放心得下蒙古人,将来想必是前途无可限量,可以说比方才这些名册上头人都要强上一大截儿,再加上他早年入京如今定居京城,若是将兰儿配给他,不就等于既全了蒙古又全了咱们私心?” “唔,奴才倒是知道此人,只是其身份背景如此显赫,和亲王和裕亲王难道就不会有所想么?” “他们都是聪明人,本宫身为中宫皇后,以后彼此之间要互相承情依仗地儿还多得是,且这公主议婚事儿大体上要由本宫先决断,他们自然不会为了这一茬儿和跟本宫闹得不愉,而就是退上一万步,他们即便是瞧上了色布腾巴勒珠尔也决计不会表露出来,毕竟正如同你先前所说,他们与本宫不同,与那拉家不同,他们身为宗室手握实权,前朝都是说得上话儿主,可有利则有弊,同时也就等同于是树大招风,都怕遭皇上忌讳落得跟富察家一样下场,然而兰儿立场不同,色布腾巴勒珠尔已然到了适婚年纪,左右横竖都得挑个人过去,而兰儿下嫁一方面能全了齐亲王功劳以示皇家不忘此恩,一方面则是咱们那拉家向来低调前朝没什么过于出彩人不怕被扣上什么帽子,所以即便本宫不说不争不谋,他们心里头也会有数,皇上心里头亦是有数。” “主子想得仔细,倒是奴才浅见了,然而兰公主安排好了,那婉公主和晴公主呢?您又是个什么打算?” 婉儿晴儿都是收入宫中下了明旨弘历养女,景娴正位中宫之后自然也就是她们皇额娘,虽说比不得对兰馨那般上心上眼,却总归也不能落了谁去,听闻此言,便只见她思忖了半晌才接过话头—— “不是还有个博尔济吉特氏德勒克到了适婚年纪么?虽说他身份比色布腾巴勒珠尔要次了一些,却也是巴林部璘沁郡王长子,家世背景都拿得出手,再加上据说性子又忠厚老实,配给晴儿倒也是不错。” “……呃?给晴公主?” 其实从身份上来说这德勒克理应是该配给婉公主才对,不管是按照上一世轨迹而言,还是容嬷嬷心中所想都是如此,听到说要配给晴儿,不由得很是有些意外—— “若是眼下里只有兰儿和婉儿到了议婚年纪,或是说晴儿并未养宫中,那么这德勒克必然是要配给婉儿,只是眼下里不同,谁都不愿意让自家孩子远去蒙古,但蒙古适龄要婚配子弟又有两个,色布腾巴勒珠尔虽好却因着身份和政治上缘故注定了只能配给兰儿,那么也就等于晴儿和婉儿之中必然有一个要远嫁,一个要留京,而从身份上来说,她们虽然都是亲王嫡女看起来似乎不相伯仲,然而实际上内里却是大有差别,其一,弘昼得了先帝遗命世袭亲王之爵三代,往三代之后裕王府只是个贝子,但弘昼这一支却仍是亲王爵,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其二,弘昼是皇上亲兄弟,是姑爸爸庶子,而裕亲王却是隔了一层堂兄弟,孰亲孰疏不用多说,其三,裕王府不止一个格格,和亲王府却至今只有一个嫡女,换言之也就是于情于理来说都得碍着和亲王夫妇颜面多顾忌婉儿多一些,其四,也是重要,婉儿养姑爸爸膝下,晴儿养慈宁宫,宁寿宫和慈宁宫虽然同为皇太后,身份之上却有上下高低,万没有以次越过其先理儿,这般几几相加之下,晴儿自是跑不掉远嫁蒙古命数。” “那,那婉公主呢?” “章佳氏尹继善乃大学士尹泰之子,出仕于世祖朝,虽不敌鄂尔泰、田文镜与李卫受宠,却也是人臣之位,历经两朝至今仍深受皇上信任位至两江总督,可谓荣宠不衰,而其长子庆云任户部侍郎向来官风极正,其三子庆桂虽刚刚入仕不过是个员外郎,却也是个有才之辈,想必将来少不得有大造化,再加上章佳氏一门为满洲八大姓,姻亲众多势力盘根深错却向来行事低调从不惹事,如此,将庆桂配予婉儿也不算是高攀,且又让皇上放心并又全了和亲王念想。”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这样一来也算是了结了桩大事了。” “了结?” 景娴虽然已将三人婚事给理了个头头是道,不光是顾忌了弘历小心思还全了前朝各人势力,看起来算是只等下旨出嫁便算是齐活了,然而对于有上一世记忆当经验她而言,心里头却明白此之前还有一桩大事要解决,如此,便只见她长叹一声抛下一句—— “还早着呢,你自去把内务府总管唤来,本宫要细细理一理这陪嫁嬷嬷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预计两章之内搞定公主下嫁,然后就蒸包子了。</P></DIV> <TR> 190治标比不得治本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了吧,今个儿叫你过来也不是为了别,三位公主大婚即,虽说明旨还未下可左右不过是这几日事儿了,婚嫁礼仪和公主府打点得如何了?” “回娘娘话,皇上已有明示三位公主皆是按照和硕公主品级,家具大件儿都是内务府里头现成备下,都是捡着好细仔细挑出来,而各类器皿用具也是按照规制而成,绝无半点不妥之处,至于金银首饰礼袍朝服亦是一早就择了好绣娘赶制,虽说眼下里并未完全完工,可奴才隔不上几日便会前去瞧上一瞧,工艺阵脚都是顶好,也必能大婚之前赶制出来。” 来保躬着身子,一脸恭敬。 “另外,公主府开年之前便已由工部选址督建,皆内城以中皇城左右,眼下里大致已经成型,就差些细活和花草没装点上了,不过娘娘放心,内务府和工部一定会上心上眼,安保公主住得安心住舒心。” “你们办事向来有章程,我虽不懂却也没什么好不放心地儿,哦对了,陪嫁嬷嬷事儿如何了?你知道这三位公主要么是养本宫膝下,要么是养两位皇太后膝下,都是精贵主儿,虽然贵为公主性子却温婉,可别挑了那些个内里藏奸到时候闹出奴大欺主事儿。” “奴才惶恐,奴才虽无大才但管几个人却还是使得,而正如同娘娘所言,三位公主是一位比一位精贵,上头主子上心上眼咱们自然也是半点都不敢怠慢,是挑着好。” “哦?那都是挑了些哪家啊?” 景娴身为中宫皇后,必有之时总有要接见外臣时候,然而隔了屏风隔了帘帐,来人虽瞧不清她眉眼神色,她却是能将对方瞧个仔仔细细,看着海望避重就轻将话怎么好听怎么说,心中不由轻笑一声,直接打破砂锅问到底了起来,直听得海望顿时一愣—— “这……内务府中诸事繁杂,陪嫁嬷嬷虽要紧却到底比不得其他大事,便多是由底下人来操办,具体选了哪家还没呈上折子,是以,奴才也不是很清楚。” 内务府现任总管来保乃是出自喜塔拉氏,出于大族却因着经了圣祖末年种种变故,养成了副谨慎小心得性子,而谨慎小心固然是好事,可过了头则成了哪头都不得罪圆滑至极主儿,一听这话不由得有些犹豫,坑巴了老半天才支支吾吾吐下一句,想要打个马虎眼混过去,然而他心里头算盘打得好,景娴却不是什么傻子,一听这话便猛地将手中茶盏往桌案上一搁—— “不是很清楚?那清楚又是哪些人?” “这,这……” 各衙门有各衙门猫腻,换句话来说,内务府是个油水足得很地儿,而这其中公主陪嫁嬷嬷是个人人都想问往里头钻缺儿,自然其中也就少不得有自家人运作,如此,一听景娴这话来保心里头便不由得有些发虚,憋了半天都没憋出个准信儿,然而正当他脑子里转得飞想如何混过去时候,景娴却是等得不耐烦了将气场全开,直压得来保额间汗珠不断,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原则,被逼无奈抛下了一句—— “……是魏清泰还有金简。” “呵,倒是两个好,行了,本宫知道了,你跪安吧。” 宫里头人哪个会不知道后宫里头这点子弯弯绕绕,金氏和魏氏都跟钮祜禄氏一个鼻孔出气,说白了也就是个乌拉那拉家不对付,这般之下,刚把话捅出来来保便做好了当一回出气筒准备,全然没有料到对方会这般轻描淡写揭了过去,自是忙不迭行礼退了出去,然而人走了,景娴心思却没断下—— “容嬷嬷,你听到了?” 公主下嫁不同于皇子娶妻,皇子阿哥一旦成年娶妻便会按照祖制出宫建府,到时候不管什么事儿都是关着门自家事,只要没出了大褶子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没人搀和得上也没人敢去搀和,然而公主却是不同,虽说按照常理来说,公主身份尊贵,除了富察皓祯那般特例之外没人敢不把公主放眼里,可公主毕竟单独有府邸,没有公主宣召额驸压根就不能随意出入,而原本这一条保护公主抬高公主身份规矩长期以往演变下,竟是慢慢变成了内务府所指陪嫁嬷嬷别样生财之路,借着女子怎可日日宣召不利名声话奴大欺起了主,严重甚至等同于公主府里头守活寡,这也是为什么出嫁公主多是早殇缘故—— “主子,您考虑得周详些虽是不错,本意也是一番慈爱之心,可是……” 容嬷嬷向来是以景娴唯命是从,只要是自家主子说她都觉得有理,就是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她也会笑着附和,可是同时,她也比谁都看重景娴,生怕对方多受了一点委屈生怕对方多出一丝烦恼,如此,再加上这么些年来宫里头日子也没白呆,或多或少明白了许多看似平静事儿底下机关算,这般之下,眼见着景娴刚登上后位就这般大张旗鼓起来,不由得有些着急上火—— “可是这陪嫁嬷嬷是老祖宗定下来规矩,您若是直接拿她们发作是否会有些不妥?” “我虽是跟你说了这么一通,也与内务府里头自己人打了招呼,可这并不代表我就准备大刀阔斧拿她们怎么样,毕竟正如同你所说,这些都是老祖宗所定下来规矩,眼下里又没生出什么大隐患,若是我独独发作起来,说得好听那是未雨绸缪,不好听不就是想坏祖宗规矩了?” 上一世景娴身为皇后,身为所有皇子皇女皇额娘,许多事虽然不至于样样放到明面上来说,可多多少少却总有耳闻,而那会儿她没有着手于此,一是因着当时不像现这般脚跟子站得稳,得弘历信任又得那拉太后当依仗,有些事可以放开了手去做,二来当时她没有兰馨作为养女,亲生五儿又死得早,其余公主婚姻大事多是由自家额娘安排好了弘历拍好板了,她便也没得必要,也没得插手余地,不像现这般不为了旁人也得顾忌弘昼和裕王府,不顾忌这二者也得为了兰馨考虑,左右跑不出得上心上眼拿上手,只是这万事都得讲个法子,事急则乱事缓则圆之下,景娴却也不慌,将话说得很是慢条斯理—— “再加上阎王易躲小鬼难缠,白白得罪了内务府那帮资历甚久老嬷嬷也非什么明智之举不是?” “那您意思是?” “眼下情形其实比起我想象中已经要好上许多了,兰馨和婉儿都京中,里头有咱们这些人做依仗,外头也有是人使力,弘昼不是个吃素,色布腾巴勒珠尔也不是个任人拿捏主儿,她们倒是让我放心,也让我去了大半担忧,而晴儿,有裕王福晋上下打点身边人却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只是,这一茬儿过了却不代表回回都能这么解决,治标不治本到底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景娴将事儿看得明白,上一世和敬和和婉差不多是同时间出嫁,和敬因着一直京又深受弘历恩宠,便是儿子女儿一个接着一个生个不停,可和婉却是刚过去没多久就落得一身病,再加上那会儿弘昼不比现位高权重,所行所事皆是得看弘历眼色生怕哪头就招了忌讳,如此,竟是闹得后来连个血脉都没留下就去了,想到这里,景娴自然明白那内务府嬷嬷也都是欺善怕恶主儿,眼下里硕王府事儿还没太过去,前朝后宫都对公主们上心上眼得很,多多少少总归会有些顾忌,这般之下,与其大张旗鼓拿着这个说事儿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折腾进去,倒不如循序渐进给内务府好好换换血—— “魏家和金家都是内务府包衣世家,仗着内务府里头使得上力,平日里也没少各宫各院里头插人穷折腾,这回惦记上了陪嫁嬷嬷事儿,你说这里头能没有猫腻?” “这……” “内务府虽身宫中内廷,管事儿却是包罗万象,宫里头甭管是多大主子都多多少少要卖他们几分颜面,原先我不其位不谋其政不好多做什么多说什么,可眼下这帮子人心思都打得天上去了,再不出手管上一管,这紫禁城岂不是成了他们后花园了?” “那您意思是?” “这事儿虽然急不得,却也不能白白放过了时机,眼下里延禧宫和永寿宫那两个正斗法斗得不亦乐乎,许多事顾不上也没法顾,而三位公主同时下嫁内务府也少不得多要忙活,换句话说,也就等于正值用人之际,跟姑爸爸通声气儿,看怎么多往内务府里头塞点人,平分秋色也好各占一半江山也罢,横竖不能让旁人给占全了闹得到时候想发作那帮子陪嫁嬷嬷也有心无力,等这些忙活过去揭过去了到小选时候,再好好将上上下下人洗上一遍。” “是,奴才明白了。”</P></DIV> <TR> 191三位公主齐出嫁 三位公主年纪都不算小了,小婉儿已经十四岁,大兰馨则已经十六岁,虽说宫中公主也有先赐婚到二十岁再出嫁先例,可一来硕王府事儿余波未平需得以此来压上一压,二来宫中晦气了这么久也盼着能多些喜事,三来蒙古缺儿又杵这儿,这般几几相加之下,便是公主府刚刚竣工内务府刚刚把各项事宜弄齐整,就得了明旨……而正如同景娴先前所料那般,兰馨册和硕和端公主下嫁色布腾巴勒珠尔,婉儿册和硕和婉公主下嫁章佳庆桂,晴儿册和硕和恪公主下嫁德勒克,总算是各有着落了作准了。 只是事儿虽好也很是喜气,却架不住爱热闹爱排场弘历抽冷子来添乱,大笔一挥竟是将三位公主大婚定了同一日,直将前朝后宫乱活劲儿加推上了一重楼—— “容嬷嬷,内务府人来了没有?你跟喜礼嬷嬷说那妆可别化得太重了,虽说眼下里日头不算热,可一天下来却也少不得要出汗,别好心办坏事闹出什么洋相。” “主子您放心,喜礼嬷嬷们早就已经打点好了,奴才方才抽空去瞧了一眼,看着挺清爽挺稳妥,而首饰头面嫁衣礼服也一应送来了,应着您吩咐奴才们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绝不会闹出什么不该有事儿。” “你们办事我自是没有不放心理儿,只是万事总归还是要稳妥点才好,那如意那龙凤手镯还有那苹果都仔细挑挑看看,别什么都齐活了这上头落了个不吉利。” “是,奴才明白,您……” “娘娘!” 公主下嫁本就不是什么简单利落事儿,领旨谢恩酬神一套忙活下来就已是让人累得去了半条命,到了大婚这日,因着三位公主同时出嫁,弘历又下旨规制之内怎么热闹怎么折腾,就是让人连缓口气功夫都没得了,不光是首当其冲宁寿宫慈宁宫翊坤宫忙了个倒仰,内务府礼部人皆是脚不点地,就是各宫各院能抽调人手都一齐上了阵,如此一来,盛大是盛大了,热闹也热闹了,可后宫却是彻底乱成了锅粥—— “送喜命妇们已经到了,李嬷嬷刚安排着各位夫人去偏殿歇着了,纯妃娘娘和端嫔娘娘也已经过去招呼着了,您要不要也过去走上一趟?” “先前不是说还有半个时辰才到么,怎么这么就来了?” 景娴放下刚拿上手金镶玉如意,顾不上额间泌出细汗,风风火火便随着碧蓉往偏殿走,一边走还一边张罗着—— “宁寿宫和慈宁宫那边人也到了?两位皇太后年纪都不轻了,慈宁宫那儿便罢了,有嘉妃和令嫔那帮着手,总归不敢这个关头上斗气,就是她们敢有裕亲王福晋杵那儿也不会乱到哪儿去,可宁寿宫那头儿呢?人手可还够用?除了舒嫔那儿帮手还有谁?安排妥当了没有?” “您放心,和亲王福晋一早就入了宫,还有履亲王福晋庄亲王福晋都那儿帮着手,万没有让母后皇太后娘娘累着理儿。” “那就好,那就好……” 送喜命妇都是得挑福禄寿喜齐活五全之主,寓意着给公主们婚事添福添喜,景娴不敢怠慢抽着功夫客套了好半刻才转回正殿,可连茶都没喝上一口,却又只见她拿起了先前早就看了无数遍嫁妆单子—— “我瞧了瞧内务府呈上来册子,东西虽好也样样精贵,却到底太过于平常了,色布腾巴勒珠尔是个好,我方才听他兄嫂说这些日子也紧赶慢赶筹备了不少好玩意儿,如此,兰儿这头自然也不能落下,容嬷嬷,你让人库房里头再挑上一挑,看有什么合适赶紧加进去。” “还加?主子,您先前已经往里头加了不少东西了,这嫁妆单子虽比不得头先大公主那般规制,可也是三位公主里头出挑了,再加那箱子可装不下了……” “那就加银票加庄子,眼下里就这么个闺女,出嫁也统共就一辈子一回大事,这会儿不弄齐整了不弄妥当了,万一她将来缺了什么又顾忌着不好张口可怎么办?” “这……是,奴才明白了。” 公主出嫁正主儿折腾,这当额娘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穿着朝服顶着朝冠,饶是这五月天还不热,景娴也累出了一身老汗,再加上天刚亮内务府人就开始了忙活,是让她连用早膳时间都抽不出来,直让她眼前发着黑,而正当容嬷嬷看眼里记心里端了点饽饽上来想给她填填肚时候,却是只听到外头后脚赶着前脚突然响起了喜乐声—— “皇额娘,您虽非儿臣亲母却胜似亲母,多年来对儿臣悉心教养呵护关怀,儿臣铭记于心只愧疚不能日日侍奉您跟前以孝道,儿臣不孝,请受女儿一拜。” “起来起来,这是做什么,大好日子讲都是些什么话儿?左右嫁得不远总这京城一亩三分地里头,你还怕以后见不着了?” 喜乐响等同于额驸进了宫,虽说这进宫不是立马就来迎公主,还得去乾清宫领上好一番话却也横竖不过是一会儿工夫事儿,如此,便只见底下人手脚越发麻利了起来,兰馨也被收拾妥当扶来了正殿,看着这婷婷袅袅模样儿,直让景娴忍不住叹一声吾家女儿终长成,心里头又是欣慰又是酸涩—— “你与我乃是母女二人,虽说没有血脉羁绊,那也是这世上再亲不过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很是不必如此,而你生性温和做事也有分寸,额娘这些年都看眼里记心里,许多该说不该说先前也已经说了不少,但眼下里却总是忍不住要多说上一句,出了这宫门你便不单单是皇家公主,还是额驸妻子,你们是有君臣之别上下之别,可你却也万不能事事都拿捏着公主身份,这样夫妻情谊才能长久,才能过得和乐,知道了吗?” 摸着兰馨小脸,景娴神色很是柔和。 “但是话虽如此,若是色布腾巴勒珠尔生出了什么别样心思,或是有什么对你不周地儿,你也一定不要为了顾及脸面而对额娘藏着掩着,说句不好听,甭管将来怎么着了,这翊坤宫永远是你大依仗,额娘总归会护着你会疼着你,万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受半点欺辱,明白吗?” “额娘,我……” “好了,这大好日子哭什么?额娘说这些是让你心里头有个底儿,让你知道即便你出了这紫禁城,即便你已然嫁为人妇,可额娘总归是你一辈子额娘,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额娘愿意心疼你也愿意为你操心,你可不许前脚刚跨出宫门后脚就跟额娘生分了。” “额娘,我,女儿能得您这般爱重实乃此生大幸,万没有与您生分理儿,可您也同样不要因着女儿已经出嫁已经不宫中就往后什么都自己扛着自己担着,即便女儿帮不了什么甚至不能为您分忧,可能够陪您身边听上一听那也是好,您养育大恩女儿无以为报,但却永远都是您贴心小棉袄。” “好,好好,乖女儿……” “额驸到!” 母女二人彼此依靠已有十余年,若说景娴是兰馨唯一依仗,那么兰馨也是景娴难得慰藉,即便平日里贴心话体己话说得不少,到这临逢出嫁之时却还是有说不完话诉不完情,然而这大婚礼仪一环扣一环,这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得来温情时刻也无法太长,话没说完便只听到外头喜乐之声一重响过一重,色布腾巴勒珠尔也满脸红光喜色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皇额娘,皇额娘金安万福。” “起来吧。” 色布腾巴勒珠尔虽是一早就被定下了是兰馨夫婿,然而君臣有别内外有别,景娴也只是隔着屏风粗粗见过一两面,眼下里方才算是借着这二跪六叩大礼机会看了个仔细,看着对方满脸正气目光坚定又极守规矩垂下眼眸并不敢东张西望,甚至连一旁兰馨也只敢飞瞄一眼便收回目光,是个守礼知本分,景娴满意点了点头—— “这往后都是一家人了也不用闹这些个虚,你是个好,本宫放心皇上也放心,是以才会将兰馨托付给你,兰馨从小虽然养深宫可并没有什么骄纵性儿,你往后要好好对她,万不要辜负本宫和皇上期望。” “儿臣领训,儿臣一定会倾全力保护公主,呵护公主,让公主事事顺心,事事如意,万不会让公主有半点不舒坦,若不然随便皇额娘和公主如何处罚,儿臣都无半点怨言。” “噗嗤。” 兰馨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色布腾巴勒珠尔也是如此,脸上虽是正儿八经可说起话却仍是不免有些紧张,直逗得兰馨忍不住笑出了声,而眼见着这般情景,景娴也算是心中一颗大石落了地,笑得格外真心了起来—— “如此本宫便放心,好了,别误了吉时,去吧。” “主子,公主们已经都出了门了,您……” 见着大红绣球放中间,一人左右牵两边一前一后跨出了翊坤宫大门,乘着大红喜辇慢慢消失视线之中,景娴满脸满足长叹了一声—— “儿孙自有儿孙福,看着她们终于出了这紫禁城,出了这被种种规矩种种争斗充斥着深宫,我这心里头也算是安乐了,走吧,前头不是还有喜宴么?咱们这日子可还没个头呢!”</P></DIV> <TR> 192那有孕这也有孕(捉虫) 公主出嫁了却了宫中一桩大事,钮祜禄氏被那拉太后几句话弄得自己人马内斗,伤了元气,只能窝着火慈宁宫里头低调做人,各宫各院都不是傻子,一看到这般情形就知道中宫势起怕是转而就要肃清后宫了,自然也是一个比一个安分了起来,而这般难得和谐之下,一晃眼便过了四年年,到了乾隆十五年—— “主子,和婉公主胎坐得稳,宫里头好东西一波接着一波赐过去,早先进宫请安时候您也瞧见了,那是养得珠圆玉润,水色比先前都要好上不少,您倒也能放心了。” “她就京城,宫里头有姑爸爸和我上心着,外头又有和亲王一家照看着,我自然没什么不放心,只是眼下里日头毒,孕妇是受不得热了,让内务府醒点神,往公主府多加点冰例。” “是。” “和婉丫头算是福气来了,自己肚子争气,庆桂前朝也争气,只是她有了,晴儿孩子也落地了,怎么兰儿那就是没得点消息呢?” 闺女出了门,可比起身边时候担心事儿却是多了,以前只用担心怎么将丫头教养好别养成个不问世事软性子,见不得半点风雨经不得半点大事,然而出了门之后却是要担心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额驸好不好府里头好不好,眼下里看着这同时出嫁和婉和恪一个个有了身孕,有担心起这子嗣问题起来—— “太医过去瞧了没有,可别是有什么问题吧?” “您这话是怎么说,哪有额娘说自家闺女晦气话理儿,兰公主好着呢,额驸是蒙古人,那身子骨也是一等一好,哪能有什么问题?” “那不然怎么迟迟还没个信儿,难不成是公主府里头陪嫁嬷嬷作威作福?” “您若说晴公主那儿有这档子事儿奴才信,毕竟山高皇帝远总归有顾不到时候,就是婉公主那儿你奴才也不会多有疑问,可是兰公主那儿奴才确实一百个不信,您隔不了几日就招进来说话聊天,几乎日日都有东西赏过去,那府里头嬷嬷也是隔三差五就被您拎来训话,再加上内务府又被您收拾得差不多了,谁能有这样大胆子?” 容嬷嬷知道景娴和兰馨母女情深,可是看着自家主子着急上火成这幅草木皆兵样子,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啼笑皆非,张口便止住了对方又欲开口话头—— “而您也放心,兰公主跟额驸爷感情好着呢,听崔嬷嬷说额驸爷每天下了朝都会去街上给兰公主买喜欢吃食,然而巴巴送到公主府去,就是不公主府里头就寝,那也是隔几个时辰就打发人去问前问后,生怕有半点让公主不如意地儿,您没瞧见回回公主进宫请安时候说起额驸都笑得合不上嘴?” “那身子没问题府里头没问题夫妻之间也没问题,怎么就没个信儿呢?” “这哪……” “主子!” 看着自家主子大有一副自己说不个所以然就要把兰公主招进来前后问个仔细模样儿,容嬷嬷一脸无奈,而还没等她转过神来劝慰上几句,却是只听到李嬷嬷满是含笑走了进来,盼什么来什么抛下一句—— “主子,公主有喜了!” “什么?真?有了?!” 景娴一扫眉间愁色笑得见牙不见眼,而李嬷嬷也是满脸喜气,没等景娴再如连环炮般问出什么,便连连点着头细细说了起来—— “今个儿午膳时候公主不知怎么说着没胃口吃不下,直把额驸给急得团团转,平日里公主爱吃一*让人去买了个,可这不买还好一买公主竟是直接吐了起来,闹得公主府都乱套了,想着进宫请太医费时间就直接外头找了大夫看了,确定是喜脉,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呢!” “好,好!姑爸爸那儿得到信了没有?乾清宫有人去回话了没有?这外头大夫不管怎么说都没有宫里头好,太医院有人过去了没有?” 景娴喜得直接站起了身,乐得一边屋里头来来回回走,一边停不住一句跟着一句往外头冒,而说完之后也不等容嬷嬷李嬷嬷二人回话,又自顾自抛下一句—— “公主里头嬷嬷虽然都是精心挑选过,可是有经验到底不多,要么再指两个嬷嬷过去?不,不妥,要么还是接进宫里头养着?这样也不好,不看着这怀孕过程那色布腾巴勒珠尔就不知道兰丫头有多辛苦,再者万一兰丫头不身边他生出了别什么心思可怎么办,不妥不妥,欸?你们杵这里干嘛?去知会内务府加冰例加分例,除了规制以外余都从我这里拨,还有那接生嬷嬷奶嬷嬷也要仔细着挑,让人赶紧呈单子上来,这可不能错!” “哎哟,我主子欸,奴才又不是刚进宫小丫头,这还用得着您嘱咐?刚从外头进来一路上奴才便已经去了内务府打点好了,而皇上也高兴得很,那赏赐跟流水一般一*往外头送,还用得着您从体己里头拨?” “我这不是高兴么?” 景娴喜得眉梢嘴角都是笑,被李嬷嬷调笑了这么几句也不意,反是笑意浓,转开这一茬儿又想起了另一茬儿—— “对了,让人去知会兰丫头,让她别一高兴了就什么都不顾想着进宫请安谢恩什么,让她好生养好了,头三个月是胎气不稳时候,她又是头一胎,这礼数什么都往边靠,什么都没得她好好来得重要。” “是是是,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 李嬷嬷看惯了景娴运筹帷幄一切胸有成竹,这幅喜得六神无主会乐模样儿却还是头一回见到,脸上不由得也满是笑意,福了福身便往外退去,而容嬷嬷虽然也高兴,可见着这小一辈都有子嗣了,心里头却不由得着急了自家主子肚子—— “主子,这不是奴才说,这公主们都有孕了,您也要做玛嬷了,可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自个儿事儿?前几天去宁寿宫请安时候,方嬷嬷还明里暗里问奴才说您这儿到底怎么回事,跟皇上是否还好,您怎么就……” “容嬷嬷,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可是这些个都是命里头有定数事儿,哪是急就急得来?” “还不急?前几年您年纪轻也就罢了,可眼下=您都过了三十了,说句不中听,还能跟小姑娘那会儿比?若是眼下里不急还等到什么时候去急?” 景娴出生于康熙五十六年,眼下确实是三十有三了,不说比起那些个刚进宫花骨朵儿,就是比起纯妃嘉妃那也是拍马都赶不上,纯妃膝下有两子一女,嘉妃膝下三个儿子,就是后进宫舒嫔也得了个儿子,如此之下,容嬷嬷哪有不着急上火理儿—— “奴才知道您身为中宫皇后,万事要讲究个大度大气,后宫也得雨露均沾方有益皇家子嗣延绵,可您这也拖不得了,听嬷嬷一句,您别有事没事就找茬儿将皇上往外头推,您好歹也得为自己打算打算了,而即便退一万步来说,就是您不着急,也得顾顾母后皇太后娘娘不是?她老人家为了您可算是日日愁得紧呢!” “我……” 景娴心里头无奈得很,也通透得很,前一世那是遭了富察明玉黑手养了好些年才养过来没得办法,而这一世她虽然心里头希望不要打乱排序,永璂还是永璂,永璟还是永璟,五儿还是五儿,可不知道是老天爷有意如此还是真一切就有定数,横竖左右就是没得个喜讯,便也就让她干脆撩开了手不提了,可是这怕什么来什么,还没等她搜肠刮肚想出什么再打个马虎眼过去,却是只见到碧蓉一脸别扭走了进来,抛下一句—— “主子,永寿宫那儿方才来人传信了,说是嘉贵妃娘娘又有了,皇上欢喜得很,这会儿已经赶过去了,圣母皇太后娘娘也去了。” “什么?又有了?” 金氏也算是个面子里子一把抓聪明主儿,前几年跟魏碧涵斗法斗得赢了全儿,便大选之前升了贵妃位分,而后者虽说也凭着别功夫勉强爬上了妃位,可是肚子却不像她这般争气,转年便生下了皇九子不说,眼下里又有了身孕,直将原本就着急容嬷嬷闹得为上火,如此,便只见她还没等景娴接过话头便抢先一步咋呼了起来—— “这再生岂不是十一阿哥了?” “……十一阿哥?” “不是,奴才意思不是说永寿宫那位一定就是个阿哥,只是您也有眼瞧,那位不知道是个什么命格儿,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生得没完便罢了,还个个都是阿哥,说不定这胎便又是个精贵,主子您可得……主子?您怎么了?” “十一阿哥……” 后宫大饼统共只有这么大,里头女人没哪个愿意看着别女人独占宠爱,自然也没哪个愿意看见别人母凭子贵一个接着一个生,可是眼下里景娴却是没旁功夫去惦记这些,永璂是她心里头大痛,有关于他一切这些年来也没被她少拿出来一遍遍仔细回忆过,她记得很清楚,永璂是乾隆十七年出生,赶着金氏十一阿哥永瑆后脚出生,她虽然不明白眼下里为什么还只是乾隆十五年金氏便有了身孕,也不明白这一胎到底是永瑆还是养不大孩子,可是情感胜过理智之下,因着十一阿哥这几个字却还是只见她慢慢抚上了自己小腹,心里头跟着冒出了一个期待已久念头—— 若金氏这一胎是十一,那么永璂,你是不是也终于要回来额娘身边了呢?</P></DIV> <TR> 192前世今生的羁绊 经过这么多年经营,许多事都已经跟上一世生出了各种各样变数,如此,再加上景娴原本就心里眼里盼着永璂回来,即便人不是前一世那个人,却总归是个寄托是个慰藉,种种之下,顾不得旁,也顾不得容嬷嬷始料未及神色,便风风火火连忙传来了御医—— “邓御医,如何?” “回娘娘话,看不准。” 邓御医是宫中老资历,先帝还时候就专门负责老爷子脉案,先帝去了之后又转而负责起那拉太后脉案,可以说是太医院中资历深又人品端御医,如此之下,说起话来自然也不像别太医那般只会奉承只会捡好说。 “依您脉相来看,您这是有些虚火上升,想来是这两日没休息得好缘故,而脉虽有滑脉之相却是无法确定到底是您有了身孕还是火气所致,微臣且开两剂温和调养方子,您记着按时服用,等过上些日子微臣再来给您请脉,想来便能够有所定夺了。” “……是吗?” 虽然理是这理儿,这事也确实急不得亦急不来,可景娴却仍是有些失望,勉强撑着笑脸送走了邓御医,又让人跟着去领方子煎药之后,便默默长叹一声,靠软榻上发着呆—— “主子,您别难过,奴才刚刚多问了邓御医几句,说是您身子骨康健得很,虽说年纪有些大了,可生养孩子上头却是没什么妨碍……” 容嬷嬷虽说比谁都盼着景娴有孕,想着以此来彻底坐稳中宫位子,绝了旁人舌头根,可是看着自家主子一副愁眉不解模样儿,却又忧心得很,生怕就此生出什么心结把身子骨给弄坏了。 “哎,说起来这也是奴才不是,若不是奴才眼见着公主们和永寿宫那位接连有了身孕一直催促您,您也不至于这样逼自己,主子,您听嬷嬷一句,且放宽了心,只有这心宽了福气才会到,说不定过些日子再诊脉就有了呢?” “是我心里头太急切了,以为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却没料到是空欢喜一场……原也是我有着念想,嬷嬷一心为我着想,我心中感恩还来不及,怎么是你不是呢?” 景娴心里头惦记着永璂,却又不方便将前尘旧事说个明白去徒惹愁绪,只能转开话题揭过了这一茬儿—— “我乏了,躺上一会儿便好了,你被我这一番折腾了大半日,也下去歇着吧。” “可是……好吧,奴才告退。” 容嬷嬷帮景娴掩好了被角,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而景娴闭着眼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永璂笑脸和永璂话语,有所思则有所梦之下,竟是刚刚有了点迷糊倦意眼前便浮现起了一幕幕熟悉又令人心疼画面—— “皇额娘,都是儿子不好,都是儿子不争气,若儿子是个争气,您母凭子贵万不会落到如此地步,皇阿玛就是再被旁人挑拨,也总会有所顾忌,儿子有罪,儿子有愧,眼见着您如此模样儿真恨不得以身代之才好……” “傻孩子你这说得是什么话?你皇阿玛一向便没有我,他爱重孝贤皇后,宠爱慧贤皇贵妃,疼宠魏氏,独独心里头没有我,只觉得我严肃觉得我说话不顺耳只觉得我处处与他作对,他本就厌恶我,又干你什么事呢?说起来你还是遭了我连累,若我不那么一心为他着想,若我也能学着那些个人半分小意,或许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我不怕被废也不怕被打入冷宫,可唯一放心不下是你啊,孩子,这深宫是吞人蚀骨地儿,没有了额娘庇护,你皇阿玛又不喜欢你,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皇额娘,不会,一定不会那样严重,皇阿玛虽然心里头有气,可您与他夫妻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一点夫妻情分了么?就是不顾忌您,不顾忌儿子,可是皇玛嬷不是还么?皇玛嬷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咱们处境这样为难不是吗?” “呵,皇玛嬷……孩子,都是额娘不是,一心只想让你安然无忧长大,掩去了所有污浊事挡起了整片风雨,却独独忘了后宫是个容不得纯善容不得真心地儿,你以为你皇玛嬷真是一心为了我们么?她是看不过眼却又顾忌母子情分才不得不青眼于我,想着让我当出头鸟顶了你皇阿玛炮火,方便她达到目,说起来也是我蠢,若不是我单蠢如此,又怎么会这么多下来恍不自知,还生生连累了你呢?” “什么?难怪,难怪我多番求见皇玛嬷都不肯见我,难怪南巡回来之后皇玛嬷就再不理翊坤宫任何事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皇额娘,您不要自责,这不是您错,天下无不是父母,您一心为儿子有什么错?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儿子虽不才也不得皇阿玛喜欢,可到底是个阿哥,只要我立这儿了,就是将来给不得您荣光也总是能接您出宫奉养不是?” “孩子,好孩子,额娘不图那些,你也不要为了额娘去做什么傻事去争什么意气长短,眼下里一切已经成了定局,你只要好好保着自己,好好活下去,延续着额娘后血脉,额娘便就心满意足了,永璂,若有来世额娘一定不会再让你闹得如此为难境地,一定不会让你明明身为嫡子却被我连累得连个得宠奴才都不如,你,不要怪额娘好不好?” “额娘,您这是说什么话?我怎么会怪您?我这一辈子大幸运便是成了您儿子,若有来世也一定要再成为您儿子,生生世世都要做您儿子来侍奉您孝敬您,只是若是真有来世,儿子一定会长进一定会争气一定会有出息,再不会让任何人多说您一句,再不会让您因着我受半分委屈!” “好,好,好孩子,能得你这番话,额娘这辈子也算是值了,若有来生额娘亦不会这样单蠢这样无用,一定会护你周全一定会坐稳中宫宝座,将这一世亏欠你全部补足,再也不让你因着我受半分连累!” “额娘……” “永璂……” 看着永璂身影原来越模糊,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景娴心里淌着血伸手便想要去抓,却只得了空,顿时张开眼睛却是只见到眼前没有半个熟悉人影,周遭也不是那荒凉翊坤宫而是满室华丽坤宁宫,她说不出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只能喃喃呼唤着自家儿子名讳—— “永璂,永璂……”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奴才恍惚听到您叫了一声,可别是梦魇了吧?” “没事,我没事,不过是做了个梦,有些难受罢了……” “哎,甭管多大事儿您都别跟自己个儿过不去呀?该来总会来,对了,药已经熬好了,您趁热喝吧?” “嗯。” 景娴心里头恍惚,也没力气多说话,顺着容嬷嬷手便将药汁子一饮而,然而药虽喝了这梦却似乎是没有了个头一般,连日以来永璂身影几乎是夜夜出现了景娴梦里,让她又是欢喜又是忧愁,而好不容易过去了一个月,方子喝了邓御医也要再来诊脉,景娴便是紧张得不行,生怕一切并非如自己所料—— “娴儿,娴儿?” “……呃?姑爸爸,怎么了?” “我没怎么,倒是你怎么了?恍恍惚惚六神无主,这是心里头存了什么为难事还是身子骨还没养过来不舒服?” “没事,只是昨夜睡得有些不安稳,倒是让姑爸爸费心了。” “我有什么可费心,只要你好好我便比谁都好,只是听容嬷嬷说你这夜里头睡不安稳也不是一日两日,几乎是夜夜都要惊醒个好几回,这到底是怎么了?” 看着景娴一脸苍白,神色恍惚半天回不过神,那拉太后不由得有些着急上火,也不等对方慢几拍想起接话,便一拍桌子直接发了话—— “今个儿不是邓御医要来请脉日子么?直接将人请到宁寿宫来。” 那拉太后发了话底下人自然不敢怠慢,邓御医也是来得飞,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景娴心里头有期盼也害怕,可是得了那拉太后当主心骨却也就撩开了手,然而刚伸出手让邓御医搭上脉,还没等对方皱着眉缓过神说出些什么,她却是只觉得小腹突然一抽,眼前一黑突然厥了过去,而失去意识之前后一刻,她恍惚听见了一句熟悉得不行也让她兴奋得不行声音—— 额娘,儿子回来了。</P></DIV> <TR> 193中宫有孕惹波澜 “邓御医,娴儿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好端端厥了过去?!” 景娴是满怀欣喜满怀期待合上了眼,可对于那拉太后,对于容嬷嬷李嬷嬷以及宁寿宫所有人而言却无一不是着急上火得可以,手忙脚乱又小心翼翼将人抬到内殿安顿下来之后,那拉太后便再也忍不住发作了起来—— “娘娘息怒,皇后娘娘此番晕厥并非因为身子骨出了什么问题,也非遭了什么毒手暗算,而是,有喜了。” “既然没有……呃?你说什么?” 邓御医年纪大了,也见惯了风雨,对于他而言什么坏事都见过,什么喜事也亦是见得多,说起话来不由得不紧不慢,直让听着人抓心挠肺,闹得那拉太后话都出了口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满脸惊喜意外提高了音量—— “有喜了?你是说皇后有了身孕了?!” “回娘娘话,正是,孕妇情绪本就多有不稳,皇后娘娘年纪不轻又是头一胎,此般反应自然会加严重一些,先前微臣不敢定夺是以不敢乱开方子只开了些温和调养药,眼下里服上几贴定惊安神方子便好了,而想来这些日子以来皇后娘娘也是为了此事心中烦忧内有郁结,眼下里得了这般喜讯去了心病,想来即便是不用也是无碍,全由娘娘定夺,另外也贺喜娘娘得孙之喜。” “好,好,来人,赏!” 那拉太后是历经三朝老人,从皇子福晋成为中宫皇后,再由中宫皇后成为母后皇太后,各种荣光尊贵都算是得了,性子也是风雨不惊了起来,而年逾五十她下一辈都长成了人,孙子自然也不少,里头有永璜永璋等一串阿哥,外头有弘昼家永壁永瑍,可是对于她而言,有着景娴血脉,有着乌拉那拉家血脉孩子却是意义格外不一样,想着自己对家里头有了交代,想到景娴也终于有了后有了依仗,不由得喜了个见牙不见眼,大手一挥人人有赏无一落空—— “微臣谢母后皇太后娘娘赏赐,您兴头上原本微臣不该扫兴,只是这中宫子嗣事关重大,有几句话却是不得不说。” “哦?” “方才微臣便说过了,娘娘此番是头一回有身孕,刚刚有孕便已经这样折腾,显然往后还有得是辛苦时候,而即便阿哥懂事孕期轻松,以防万一却也得精心着调养,不然怕是会落下病根伤了身子。” “你意思是?” “微臣虽身为外臣,不懂这后宫里头事儿,可是小家内院尚且诸事繁杂,深宫大院自然为让人操心,凤体要紧,这宫务怕是得先放上一放了,至少头三个月紧要时候,伤不得神。” “哀家知道了。” 若这话由别人来说,那拉太后少不得会要揣测是否有什么深意,然而对于历经三朝且又一直对她忠心耿耿邓御医,她却是一百个放心,听闻此言便点了点头,等人告退了思忖了半晌便朝一旁方嬷嬷抛下一句—— “去把皇帝叫来。” “您这是……” “有哀家这儿坐着,我倒要瞧瞧有哪些个没眼力见儿不怕死往上撞!”—— “皇后那个老女人居然有喜了?!” 中宫有孕那是天大喜事,邓御医前脚才跨出宁寿宫大门,喜讯就被后脚赶过来弘历给通晓了六宫,直将端坐延禧宫中魏碧涵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倒是闷声不吭藏得紧,原以为是个下不了蛋主儿,占着那中宫宝座也是白搭,横竖将来得由别皇子继位,顶了天就是得上一个母后皇太后虚名,可她倒是好,居然老蚌生珠有了身孕,生个丫头就罢了,若是生个小子永琪该往哪里站?” 魏碧涵之所以能这样得意,能凭着那低微出身爬上妃位便是全靠了养膝下永琪,她想得好也想得远,金氏虽跟她针锋相对彼此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是凭着她那个朝鲜包衣血统,那就怎么都轮不到她儿子继位,换句话说,再怎么位分上占先再怎么肚子争气也是白忙活,而纯妃她也没瞧眼里头,一个汉军旗包衣,自己唯唯诺诺顶不了事,儿子也一个比一个老实,再加上又都是年长阿哥,只要到时候吹上几句枕头风,不怕皇上不忌讳,而舒妃九阿哥就不值得提了,生下来就是病秧子,满军旗出身又如何,还不是空欢喜一场,一来二去之下,岂不就只有她养着永琪了? 如意算盘打得好,永琪也很是讨弘历欢心,眼见着一步步都不出自己预料,魏碧涵本是心中得意得很,如此,得了一个这么那拉太后眼里弘历眼里是喜讯她这儿却是噩耗信儿,她不由得气急败坏直接砸了两个茶盏—— “主子息怒,眼下里虽然从明面上来看情形对咱们很是不利,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不也是您握上实权一个大好良机?” “嗯?此话何解?” “母后皇太后虽说得了先帝遗命掌管六宫,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万一过了界岂不是白白去招惹皇上不?而皇后娘娘有孕那必然是顾得了这一头顾不了另一头,这中宫子嗣和六宫大权不管怎么说都是要舍掉一边,再加上永寿宫那位也是有孕,岂不是等于天下直接掉下了馅饼砸到了您头上?” “倒是这么个理儿,可是这话却不能明着说,不然皇后前脚有了喜我后脚就提起这一茬儿,不等于告诉皇上我是爱拈权弄势?” “那您……” “娘娘,喜事,大喜事!” 魏碧涵延禧宫中将算盘珠子打得哗哗作响,腊梅因着高子吟事被冷落了这么久也终于盼来了出头之日,上心上眼帮着手谋划得来劲儿,然而与此同时另一边永寿宫也没闲着—— “该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本宫后脚来了,看着皇上那股子高兴劲儿,真真像是没得过孩子一样,坤宁宫那个是皇家子嗣,难不成本宫这儿就不是了?” “主子您悠着点,太医说了您先前生九阿哥时候落了病根,眼下里要好生调养方是正理儿,左右那位能生下个什么还不知道呢,您又何须动怒把自己个儿给搭进去?” “调理?你没见到皇上都有好几日没过来了,成天见儿窝坤宁宫里头,知道那是皇后有孕,不知道还以为那乾清宫遭水淹了没地儿可去呢!” “主子,这话可说不得!” “怎么说不得?外头受了挤兑便罢了,自己宫里头还容不得我说上几句?难道你没看到延禧宫那个贱人嘴脸,话里话外编排着本宫能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生了三个阿哥也比不得那头一个没落地,真真是气死本宫了!” “主子,您明明知道延禧宫那位心怀不轨,说白了就是嫉妒您想激得您情绪不稳好胎也不稳,她先前长春宫遭了黑手,不过是个下不来蛋,横竖也就是借着五阿哥能风光上那么一阵,您又何须跟她计较?她再怎么着还能越得过您去?就凭着这贵妃和妃位一字之差,她便永远都得被您踩脚下。” 踩你个头! 春桃这话说得是漂亮得不行,然而听早有先知金氏耳中却是觉得刺耳至极,旁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乾隆一共有多少个孩子她不清楚,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所生,但是那未来嘉庆皇帝可不就是从这魏碧涵肚子里钻出来么? 一想到这里金氏就觉得腹中酸胀,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说什么,却是只见蔡嬷嬷一脸郁色走了进来—— “怎么了?又闹出什么了?” “主子,这……” “说啊!” “方才宁寿宫下旨了,说是皇后娘娘有孕不便打理宫务,便让纯妃和令妃共同协理……” “什么?!” “主子您千万不要动怒,奴才想来这也是母后皇太后娘娘怜惜您,毕竟您这也有孕操劳不得,您可别……” “肚子里娃还没影儿居然就攀上了这协理六宫好差事,她倒还真是好,慈宁宫那位难道就没出声?眼见着那贱人被撬了墙角难不成就没半点反应?” “圣母皇太后娘娘只说,只说令妃娘娘一向是个醒神,能这关头上帮上把手也是好,也好让皇后娘娘安心养胎……” “呵,她倒是个墙头草,哪边风头劲儿便往哪头倒,也不怕一把年纪折了腰!” “主子……” “眼下里宁寿宫那位上头盯着,我动不得皇后也不能动坤宁宫,可是魏氏那个贱人也甭想把便宜得,协理六宫听起来风光,可办好了是应该,办不好却是罪责难逃!” “您……” “本宫肚子不舒服,去唤太医来。” “可是今个儿陈太医沐休啊,这旁人不知根不知底儿怎么好……” “延禧宫那儿不就有个现成么?旁我都不要,我就要那个贱人胡太医!” 金氏从理智上明白这是那拉太后继慈宁宫之后再度来一招挑拨离间,甚至明白她一旦跟延禧宫斗得你死我活了,坤宁宫便松泛了,是个上赶着去做鹬蚌成全对方渔翁之利蚀本买卖,可是理智归理智,明白归明白,孕妇本就火气大,被这接二连三噩耗一逼,心里头妒意和怒火却是让她根本就缓不过半口气,如此,便只见金氏抱着我不好你也别想跑心态,咬牙切齿抛下了一句—— “没有金刚钻却要揽瓷器活儿,我倒要瞧瞧她能风光到几时!”</P></DIV> <TR> 194前脚后脚生包子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养腹中胎。 弘历年逾四十,景娴年纪也不算小,不说上眼上心那拉太后,就是前朝后宫宗室辅臣便都以为怕是盼不到中宫嫡子了,而这样事出突然喜从天降之下,景娴自然像是当成国宝一样被呵护了起来,那拉太后接过了宫务手总揽起了这后宫一亩三分地,弘历亦将话说得明白让各院嫔妃都安分着点别叨唠了皇后养胎,甚至连内外命妇也是除了请安少进宫走动,如此,前世今生加起来好几十年,景娴算是头一回明白了什么叫安闲惬意,每天除了往宁寿宫走动走动外,便是窝坤宁宫里头捧着肚子跟还未出生永璂培养着感情,然而坤宁宫中虽是一片和谐,后宫其他地儿却是纷乱不断—— “主子,九阿哥和十阿哥虽说身子骨一向不算太好,可是眼下里一个接着一个去了,到底是惹人话舌凭添了晦气,而即便您现不掌管宫务,也总归是中宫娘娘,要不要将这礼加重个几分也好全了情面?” “眼下里是孩子幼殇又不是孩子满月,咱们若是做得太多了,她们怕还以为我这是幸灾乐祸,想踩着她们痛处耍威风呢。” 魏氏和金氏本就是死对头,面上虽姐姐妹妹一声比一声叫得亲热,可实际上却是针锋相对恨不得对方去死,如此,再加上魏氏看不惯金氏一个接着一个生,金氏看不惯魏氏趁虚而入得了协理六宫之权,二人之间火药味不由得越发升级起来,只是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金氏不是什么吃素主儿,魏氏也不是什么良善人,斗来斗去闹得一方死儿子一方领排头都是大伤元气不说,居然还拉上了舒嫔九阿哥一起做垫背,几个月功夫便接连去了两个阿哥,就是景娴再不问这后宫之事也少不得上了点心—— “舒嫔就罢了,横竖是咱们满军旗,又是那拉家分支,勉强算得上半个自己人,可金氏却是不然,甭管以前心思大不大,这一连得了几个儿子又是除了我之外后宫之中位分高主儿,心里头怎么可能会没有争夺之心?眼下里她一心盯上了魏氏便很好,咱们若是去多说多做惹了她眼,岂不是逼得她来算计咱们?” “她敢?眼下里她虽然折了个阿哥,明面上是受害主儿,可是宫里头有点眼力见儿谁不知道这是为着折腾延禧宫那位一日三趟招太医,自己自作自受惹出来祸?母后皇太后主子和皇上心里头都有明帐,只是看着她怀有身孕延禧宫也确实做得不聪明,才二人各打五十大板,她不知反省不永寿宫乖乖窝着就算了,若是还胆敢将心思打到您身上来,甭说奴才,就是上头那两位也没一个会饶过她!” “我也不过是这么随口一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再者我听说永寿宫原本挑好接生嬷嬷落了病,这会儿她正是忙前忙后急着找人,可那延禧宫却底下没少使绊子么?依我说,甭管那金氏心里头打什么主意,也甭管那二人想斗成个什么样子,皇家子嗣总是要紧,别让底下人看不清局势,生生得了挂落去。” “是是是,奴才知道了,奴才与您这么一说也是为了让您心里头有个数,可您倒好,竟是上心上眼了起来,您甭忘了那位有孕身,您这儿也精贵着呢!她再怎么着也是个嫔妃是个侧室,她不来奉承讨好便罢了,哪有您上赶着去惦记她理儿?” “姑爸爸说我这月份大了不许我再往她那儿跑,就是御花园里头走上一圈也是嬷嬷宫女太监跟着好一大帮子人,我左右无事不也就只能靠这些个打发打发时间了么?” “您啊,甭怪奴才说得逾越,您就是身福中不知福,那永寿宫自从有孕以来乱头就没停歇过,不是动了胎气就是孕吐得什么都吃不下,哪里像咱们家阿哥?除了您刚刚有孕那会儿闹腾过一阵就再没有过什么旁,虽然还没落地却可见是个孝顺至极,主子,这可是您大福气!” “我可不指着这孩子给我带来什么福气不福气,只要他陪我身边我便有子万事足了。” 一提到孩子便只见景娴一扫先前运筹帷幄,顿时变成了一脸满足,抚着自己已经足了九个月大肚子,想到用不上多久就能见到自家儿子了,景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还傻乐着轻轻拍了拍肚皮—— “儿子,你说是不是?” “主子,您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您这……” “嬷嬷他动了,不信你摸,可见这孩子是听得到我说话,儿子,你再动动?” 这有孕四个月之后便有胎动这是常理,可是对于景娴而言,腹中每一次微小动静都是一次莫大惊喜,即便这不是她第一次有孕,即便她前一世就已是三个孩子额娘没少经过这一遭,可是二世为人以来头一回,等了这么多年来终于等来头一回,却仍是让她欣喜兴奋得不行,而看着自家主子这幅难得孩子心性,看着自家主子从那么小变成了眼前一国之母马上就要当额娘,容嬷嬷却也是又欣慰又欢喜,抬着手便小心翼翼顺着对方指点覆上了那高高隆起肚皮,正当她们二人感受着生命搏动满室温馨时候,却只见李嬷嬷突然急匆匆走了进来—— “主子,永寿宫那边儿闹腾起来了,说是嘉贵妃要生了!” “……哈?她不是跟本宫月份差不多,同样要等到下月初才算是瓜熟蒂落么?怎么就要生了?” “您还不知道她那副安生不下来性子?前头慈宁宫那位不知道怎么抽冷子说想要将延禧宫那位抬一抬位分,这事儿轮不到她做主,怎么着都得由母后皇太后主子拍板,是以也就是提了那么一提,可是这话前脚才进宁寿宫后脚却是就传进了永寿宫里,直激得那位哟,摔了好些个瓷器还不解恨,嬷嬷劝了宫女劝了都没得用,反而还火气越来越大起来,您也知道,这孕妇是不能激动,加上这月份又大身子又笨拙,一来二去之下可不就自己把自己折腾上了?” 李嬷嬷一脸无语,话却说得很是顺溜儿。 “眼下里那位动了胎气直嚷着肚子疼得厉害,可接生嬷嬷却说还没到时候,整个儿永寿宫便只听得到那位惨叫,太医院全都出动了,皇上也怜惜那位前脚才失了儿子便也后脚赶过去了,奴才冷眼瞧着那情形,说句不中听,怕想要将孩子生下来还要受好一番磨,呃?主子?” “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别是您也想去永寿宫掺和一竿子吧?您别忘了,您这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月份也足了可经不得这一遭呢!” “是是是,正是这个理儿,您可别激动,横竖那儿有主子爷坐镇也有太医院太医帮手,纯妃娘娘和令妃娘娘亦是刚得了信便赶了过去,永寿宫眼下里虽闹腾得紧却还算是诸事有模有样,再不济还有慈宁宫那位上心上眼着,万没有劳动您理儿!” “呵,令妃?” 景娴原也不是多担心金氏,说得直白点就是那头真出了事也跟她没什么关系,而之所以会有此反应,说来说去不过还是惦记着眼下里年份不对,怕这孩子上头有什么差错,即便她心里头有感觉亦或是说就是一厢情愿觉得这肚子里孩子必然是永璂,可是且不说二世为人不是街上大白菜想有便能有,就光是凭着眼下里这孩子尚未落地,那便一切都做不得准,如此,直到听了容嬷嬷李嬷嬷一人着急过一人哄劝,和感觉到小腹中微微酸胀,才勉强让她稳下了神,挑了挑眉接过话头—— “她不去倒还好,她若是去了怕是这金氏就要受磨了,前脚才传出风声后脚就装出这一副良善模样儿,不知道还以为她真是多关心多上心呢,罢了罢了,横竖这也是她们自己做下孽,也该得她们自己去受。” “您能这么想便好,甭管她们闹成怎么样,那火总归是烧不到坤宁宫来,您啊,只要顾好了自己个儿那便比什么都强。” 景娴话说得随意,容嬷嬷和李嬷嬷亦是松了一口气,然而殿中气氛却并未因此就活泛了起来,而前者是怕孩子有什么变数,后者则是怕这生产会出什么大乱子闹得后宫不稳,时间一分一秒过,二主一仆心也因着那一波接着一波传过来信儿而提得高高,差不多过了三个多时辰,天都黑了才见到碧蓉一脸轻松跑了进来—— “主子,永寿宫生了个阿哥,母子平安!” “阿哥?那便是十一阿哥了?” 听闻此言,景娴猛地一激灵,感觉隔心头几个月大石终于全然落下了,然而还没等她因着肚子里孩子确实是十二而高兴出声,却是感觉到小腹突然一抽,脸色也跟着猛地一变,直看得容嬷嬷李嬷嬷勃然大惊。 “主子,您!” 痛感来得突然也来得猛烈,景娴没得功夫亦没有力气多做解释,心里眼里脑里都只有一个念头,永璂!捧着肚子感受着那鲜活胎动勉强倾全力抛下了一句—— “,传太医和接生嬷嬷来,我,我要生了……”</P></DIV> <TR> 195小包子取名风波 中宫主子要生了! 景娴拼全力抛下来一句话犹如一道炸雷,直接将坤宁宫给炸得顿时手忙脚乱了起来,而后宫女人生产本就不是件小事,再加上这回儿还是中宫皇后,这消息前脚才传出去,弘历和那拉太后后脚便赶了过来—— “御医来了没有?接生嬷嬷可妥当?参片参汤都备齐了没有?” “回母后皇太后娘娘话,这些个老早便已经准备妥当了,只是接生嬷嬷说还没到时候,主子这又是头一胎,左右少不要辛苦一些,但孕期养得好却总归不会有什么旁,娘娘放心。” “那就好,让底下人都精心着点,若是伺候好了哀家大大有赏,可若是谁敢这节骨眼上不醒神却是别怪哀家不留情面!” “是,奴才……” “母后皇太后娘娘,主子爷,纯妃娘娘和令妃娘娘来了。” 中宫有孕不理宫务,虽然这坤宁宫上下事儿没人敢多去插手,都是由那拉太后一人做主,可是作为协理六宫事务宫妃,苏氏和魏氏却是不敢不来,特别是后者,生怕因着是自己传话让金氏早产,由因着金氏惊动了中宫而被扣上什么大帽子,如此,便只见她难得一脸恭敬—— “臣妾恭喜母后皇太后娘娘,恭喜主子爷,这两宫前脚赶着后脚生产可算是给宫里头添了好大一桩喜事,若是皇后娘娘也能喜得贵子,那可就真真是好事成双,臣妾也要去拜佛还神,同时算是功成身退了。” “嗯,景娴是有个有福气,必然是有列祖列宗庇佑。” “那是自然,皇后娘娘乃是天命所归中宫皇后,甭说列祖列宗,就是老天爷也肯定要多给几分青眼以待。” 魏碧涵小心瞄着上头脸色,见其和弘历一心惦记着那紧闭着产房大门,对自己只是嘴上敷衍几句,连眼神都没瞟过来一个,心里头不由得有些憋屈,干脆自顾自找起了话头。 “再有,永寿宫那儿也安排妥当了,嘉姐姐虽说生得艰难,可总算是母子平安,只是您走得急,臣妾亦不敢单专,只和纯妃姐姐商议着给以往例子加了三成,皇上瞧着可还使得?” “一切按着例子办就行了,还有什么旁使不使得?” “臣妾……” “啊!” 中宫嫡子本就是个意义超然存,再加上景娴又合他心意,那拉家也规矩本分得很,一副忠于皇命没得半点其他心思低调模样儿,弘历自然是心里眼里盼着景娴能生下个大胖儿子,哪里还顾得上魏碧涵话,满是不耐烦直接挥了挥手就揭过了这一茬儿,直堵得魏碧涵很是窝火,然而还没等她再想着说什么,产房之内却是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生了?这么?!” 景娴这副身子虽说是头一回生产,左右总是有些适应不过来艰难得很,可隐隐作痛了几个时辰之后,到这真发作起来要生时候,却是不知道竟然顺畅得很,没过多久功夫便将孩子生了下来,且生下来了之后还有力气见着接生嬷嬷剪脐带,见着嬷嬷将那小小人儿用温水擦拭干净身上血污包进襁褓之中—— “是,是个阿哥呢!奴才方才瞧了一眼,那可是长得喜人得很,那皮肤莹白莹白,小脸也是胖乎乎,没一点生婴孩皱皱巴巴模样儿,再加上又是这黎明时刻出声,意头便是好了,一看便是个有福气!” “那就好那就好,景娴呢?景娴可还好?” “母后皇太后娘娘放心,主子好得很,说来也是阿哥孝顺懂事,生起来时候半点没闹腾,让那些个接生嬷嬷都没什么用武之地便出来了,眼下里正被李嬷嬷洗着身子呢,用不了多久就能抱出来了,奴才恭喜娘娘喜得嫡孙,恭喜主子爷喜得嫡子!” “好好好,有赏,全都有赏!” 以前作为内定太子爷,现作为天下至尊万岁爷,弘历还真是没哪个女人产房外头守过几个时辰,就为了等孩子降生,即便是对于身为长子永璜,身为嫡长子永琏也不过是坐了片刻回房静候佳音,如此,眼见着老天爷真这样给脸,景娴亦这样争气,不由得喜得他来来回回晃悠着,顾不得半点威严直搓着手,然而还没等他傻乐完再说什么,却是只见产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李嬷嬷喜得见牙不见眼将小十二给抱了出来—— “哟,哀家好孙孙,皇帝,你瞧这耳垂,一看便是个多福多寿!” “那是,朕儿子自然是个有福气!” “这软软嫩嫩孩子,乍一看还真是让哀家不由得想起了那会儿你出生时候,也是这样白白胖胖,眼睛还不会睁就先学会了笑,只是小十二可是比你长得俊多了,看着哀家这心都化了。” “是,那儿子能不能……” “皇帝啊,你准备给小十二取个什么名儿?这小十二小十二叫着总不是个事儿?先前不是听你说已经挑了好些名字了么?” “呃?” 盼了这么久嫡子终于生生到了眼前,弘历也顾不得满人抱孙不抱子规矩明里暗里便想要接过孩子疼上一疼,只是他心里头欢喜那拉太后却是比他还要来得欢喜,抱着孩子就不肯撒手了,且还瞧着他这幅猴急样儿直接眼珠子一转转开了话头—— “这,名儿倒确实是想了一堆,只是……” 眼下里小十二命运可是跟上一世全然不一样,虽然那会儿也是中宫嫡子,可是额娘不受宠,中宫又势微,且还被有心人挑了话头让弘历想起了当年永琏出生时候模样儿,闹得原本就不多欣喜全然变成了膈应,几几相加之下,嫡子竟然还不如前头出来庶子十一阿哥得宠,甚至名字也是被弘历随意起,连永琪永璂这般同音忌讳也不顾,而眼下里虽然不然,弘历心里眼里欢喜得很,正如同那拉太后所说孩子还没到八个月便已经扒拉着取了好一堆名字,可看景娴眼里却是讽刺极了,再加上认定了这孩子就是永璂,便也不管不顾还是咬死了这个名字……弘历有些无奈,看着自己忙活了这么久中意名字压根就没被景娴看眼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可是不得不说他那性子就是爱欲恨其生,恨欲踩入地,看着景娴顺眼爱重景娴那便什么都好,纠结了几天便还是顺水推舟顺了对方意。 “就叫永璂吧。” “永璂?” “璂乃美玉,也是朕对这孩子期望,而且看着景娴似是极其喜欢这个名字……您觉得如何?” “哦?既然如此,便也就罢了。” 听着跟五阿哥一样名讳那拉太后几不可见皱了皱眉,可听到是景娴坚持却也没多说什么,转而又逗起了怀里小十二—— “哀家好孙孙,你以后就叫永璂了,可喜欢?哟,皇帝你看,他笑了呢!到底是父子二人,都是没睁眼就学会了笑,真真是喜人得紧!” “是吗?皇额娘,可容儿子也抱抱?” “哇——” “看见没有,这可不是哀家不肯给你抱,是你这粗手粗脚也不怕弄疼了孩子,永璂乖,不哭不哭,皇玛嬷疼你……” “皇额娘……” 好不容易刚沾了儿子边,还没揽到怀里就得了这番嫌弃和挤兑,弘历不由得尴尬摸了摸鼻子,可刚想凑过去一起跟着哄哄,却只见永璂趴那拉太后怀里只给他留了个后脑勺,连个脸都瞧不着,让他为无奈只能调转目光折腾起旁来—— “纯妃,令妃,这些日子以来你们处事尚算是过得了眼,然而眼下十二阿哥不比先前例子,洗三和满月一定要安排得热闹盛大,万不能有一丝差错!” “是,奴才明白。” “再有,让内务府里头醒点神,耽误了哪头都不能耽误了坤宁宫,什么东西都紧好呈过来,实不够便从朕那里拨,万不能让皇后和小十二有一点不如意!” “是。” 眼见着皇后这个老女人居然还真是得老天爷庇佑生下了个阿哥,且还打破了祖宗规矩孩子刚落地便惦记起了取名,只能靠儿子站稳脚跟魏碧涵自然是心里眼里都不平衡得很,只是听着这十二阿哥名讳,却是让她眼波微微闪了一闪,就连弘历如此别开生面厚待坤宁宫都没能让她放心上,心念之间只有一句—— 永璂,永琪?想靠着永琪宠爱来给自家儿子谋势,嗤,看起来你乌拉那拉氏也不过如此嘛</P></DIV> <TR> 196小永璂有点古怪 “主子,永寿宫那位也不知道是怎么,以前一向是个安分,即便有了两个儿子也多是处事低调,除了跟那魏氏闹腾会儿,也不见有别什么幺蛾子,可是这自打十一阿哥出生之后,那头乱腾劲儿却像是没完没了一样,听说今个儿一早又打发走了一个奶嬷嬷,让内务府重挑人呢!” “哦?” 怀胎十月,虽说上头有那拉太后总揽全局,没人敢打她主意没人敢将手伸到坤宁宫来,可是其位就得谋其政,出了月子又调养了些日子景娴便再度管起了宫务—— “我听说魏清泰近内务府里头混得还算不错,皇上交代差事也干得挺满意,似乎是有升上一升可能?内务府虽说油水足,可咱们占了大头,再这么此消彼长之下,金家自然就得往后靠了,而此外,永瑆又是因着延禧宫那位才早产,经了先前老十教训,金氏哪能不担心这孩子出个什么意外,别说她向来便是靠着生儿子生得多面上风光,眼下里瞅着本宫这儿得势,寻点子事出些气便也不足为奇了。” “那,那咱们就由着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折腾?” “横竖她打是老十一名号,我这个做嫡母难不成还阻着拦着任着孩子饿肚子?这不是越发让人说闲话,说我有了亲子就不记得庶子了?” “可是……” “由着她去,以往还觉得她是个聪明,一步步走得仔细且将自己藏得很是深,可是这孩子越生越多眼皮子却是越来越浅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眼下里她是仗着儿子说得上话,但相反若是长期下去,老十一可就要落下个爱折腾不省事印象了,不做不错多做多错,不由着她去我难道还去给她指条明路?” “那倒是,甭管这真是十一阿哥不省事还是永寿宫那位做出来,总归是没得咱们家小主子……” “主子,小主子又不肯吃奶了!”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景娴每天窝坤宁宫里头带着孩子也是有子万事足欢喜得很,起先永璂也算是配合得很,不哭不闹给吃便吃哄着便睡,但等到一天天到起来,过了洗三满了几个月月小身子越来越壮甚至学会了‘啊啊啊’之后,却是陡然皮实了起来,如此,便只见容嬷嬷嘴里头夸赞话还没出口,碧蓉便一脸无奈走进来拆台了—— “怎么又不肯吃了?” 天大地大儿子大,眼见着自家儿子又闹腾了起来,景娴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去管永寿宫幺蛾子,一把扔下册子就起身往偏殿走去,一路上还不忘问个仔细。 “昨个儿晚上不是还吃得挺好么?怎么这会儿又闹腾起来了?可是嬷嬷不如意?” “哪能啊,能进咱们坤宁宫奶嬷嬷那都是经过了精挑细选,太胖不要太瘦不要长得太次也不要,这知道是咱们阿哥精贵,不知道还以为是要小选呢?奴才估摸着,小主子怕不是因着奶嬷嬷事儿闹腾,全然是因着没见着您,您也知道,小主子您面前那是乖巧机灵得很,可您一走开就不干了,这不是母子连心挂念您是什么?” “就你嘴儿甜!” 碧蓉是景娴陪嫁丫头,亦是乌拉那拉家家生子,眼下里虽然年纪不小了,可到底比李嬷嬷容嬷嬷来得要络活,说起话来也是俏皮得很,直听得景娴都忍不住乐了起来,而也正如同碧蓉所说那般,原本还没走到门口便能听到哇哇大哭之声,景娴前脚刚一踏进门之时便突然戛然而止,只剩下了一串咯咯笑声—— “你这小子又怎么了?额娘不过是处理点宫务还能跑了去?” “啊啊!” “你啊,甭管怎么样这该吃还是得吃,不然以后要是长不高长不大了怎么办,等额娘老了谁来孝顺额娘?” 景娴养胎养得精心,没有烦心事又什么好精都没少吃,永璂自然也是长得极好,白嫩嫩小脸上衬着一双黑溜溜大眼,一副说不出机灵和讨喜,而眼见着自家额娘来了,他也再不吵再不闹,只趴景娴怀里咧着嘴一个劲儿傻乐,看得景娴眉眼之间一片慈意,点了点永璂小鼻子,语气又无奈又宠溺—— “容嬷嬷,让奶嬷嬷把奶挤出来拿小碗盛着,这小子就是闻不得生味儿,以后再闹腾就拿小勺子喂。” “是,奴才知道了。” “啊啊!” “哟,开心了高兴了?那一会儿就多吃点,你看你这小肚子都扁下去了,存心让额娘看着心疼呢?” “啊啊啊!” 永璂年纪还小,虽然早慧才几个月便能够明白身边人意思,可是到底还不会说话,来来去去都只能‘啊啊啊’,可是旁人听不明白偏生景娴就能够明白其中意思,母子二人你来我往说得不亦乐乎,直看得底下伺候人觉得温馨又好笑,而正当殿内一室温馨时候,这外头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尖利传禀之声—— “皇上驾到!” “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外面日头这样毒,您也不怕热坏了身子?” 景娴本就得弘历心意,觉得又善解人意又不像旁人那般眼里头瞧着权势,而有了永璂之后就是爱往坤宁宫跑,就是不这儿歇也要过来溜达上一圈,如此,景娴倒也不意外,虽然心里头嫌弃对方打扰了自个儿母子二人,却还是抱着永璂行了礼又张罗着底下人上茶—— “这从乾清宫过来不过是一会儿功夫,朕又不是什么姑娘家,还能被日头晒晕了不成?” “……是吗?” 乾清宫跟坤宁宫可隔得并不近,虽然都中轴线上过来是一条直路,可因着中间交泰殿却是没法乘舆,要么步行要么拐道儿,如此,再加上看着对方一脸红光接过茶盏也不嫌热直接一仰而,景娴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永璂可还好?我方才听到底下人说又不肯吃奶了?可是内务府差过来嬷嬷不行?海望那个混账东西,真真是个没用,连个像样奶嬷嬷都寻不到,还是个内务府总管!” “咳,不关嬷嬷事儿,左右不过是永璂没见着我闹着要人罢了。” “哦?” 弘历没得什么带孩子经验,就是永璜永琏那是被自家额娘给收拾妥当了,他面前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除了落病从来没得什么闹腾时候,如此,听着这么小人儿竟是就学会要额娘了,弘历不由得觉得很是稀奇,心里头也有点子痒,放下茶盏便直接凑了过来—— “永璂你光是知道要额娘,可有想皇阿玛啊?” “啊啊!” “娴儿你瞧,永璂回应朕呢,好孩子,就知道你是个孝顺!” 自打生出来永璂便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要么是扭过身子睡觉不给个正脸要么就是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好不容易得了对方两个音,弘历不由得喜得见牙不见眼—— “乖,皇阿玛也惦念着你,刚好今个儿有上贡,皇阿玛给你挑了许多玩意儿,吴书来,让人抬进来!” 景娴跟永璂你来我往那是真母子心灵相通能听得明白,可弘历却是不然,看着永璂扁着嘴一脸不乐意和话语中明明白白抗拒,景娴无言却不好明说,只能拍着自家儿子背,眼睁睁看着一箱接着一箱金银器皿往屋里抬,脸上越发窘然—— “皇上,这物件儿一样比一样重,永璂还只有这么小,怎么能使得动?” “朕听说这金器养人,用不着屋里头摆着也是好,横竖将来总是用得着,永璂,喜欢吗?” 喜欢你个头啊,养人是玉器好不好? 想着若是这堆子玩意全部都弄到屋里头必是少不了得晃花人眼,景娴不由得几不可见翻了个白眼,然而这一幕被永璂看眼里,却是直接乐出了声—— “瞧见没有,永璂喜欢得紧呢!” “……是吗?” “,来皇阿玛抱抱!” “皇上,这抱孙不抱子……” “横竖就这坤宁宫里头,都是自己人外头谁瞧得见,永璂来皇阿玛这儿!” “哇!” 话说到这份上,景娴就是不乐意也没法子,想着甭管自己再不待见这厮,孩子还小总归多是要仰仗对方时候,便勉强将永璂给递了过去,可是这说来也奇,景娴怀里永璂那是温驯得一副乖宝宝模样儿,然而一到了弘历怀里却是立马又扯开了嗓子闹腾了起来,直让殿内所有人再度手忙脚乱了起来—— “永璂乖永璂乖,不哭不哭,额娘这儿呢!” “啊啊啊!” “永璂不哭啊,皇阿玛也这儿呢,小心哭伤了嗓子……” 你不穷折腾永璂能哭么? 小人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弘历不松手,景娴怕伤了儿子也不好强抢,只能一旁拍着背轻声哄着,听着弘历这话不由得再度翻了个白眼,可正当她准备出言再哄上几句将儿子抱回来,却是只听到永璂突然收了声,而还没等她诧异低头一看,鼻尖便传来了一阵异常熟悉骚味—— “扑哧!” “这,这小子……” “孩子还小,皇上可切勿动怒,吴书来,赶紧伺候皇上回宫换衣裳,不然待会生了痱子可就不好了!” 弘历儿子不算少了,可是被这样对待还是头一遭,脸上不由得青白交错却又发不出火,景娴深觉好笑也觉得自作自受,便干脆一句话将人打发了去省得这儿添乱,而手忙脚乱一阵终于该走走了,该洗身子洗干净了,坐定下来之后,景娴却又不由觉得眼下情形有些诡异—— 这孩子怎么就独独对弘历这厮这样抗拒?莫非真不是一般婴孩?</P></DIV> <TR> 197别开生面的抓周 景娴虽然一直都觉得永璂是带着点老天爷旨意再度回到了她身边,可是话又说回来,投胎转世这等子事本就怪力乱神,即便她本身是重生而来也到底不敢相信这样奇妙事会接连自己身上发生,而此外永璂除了早慧除了有点看人下菜碟儿之外又没得什么其它古怪地方,景娴便也就没往牛角尖里头去想,如此,再加上这抓周大典后脚赶这前脚一日□近,景娴便也没得多余功夫多去思忖,横竖都是自己孩子都是自己宝贝疙瘩,万没有因着这些个玄虚之事就冷落理儿,便干脆揭开了这一茬儿全神贯注忙活了起来—— “皇后娘娘,这一晃眼功夫十二阿哥竟也周岁了,奴才不才备下了点小玩意儿,特以恭祝十二阿哥周岁之喜,贺喜娘娘之喜。” “纯妃姐姐说得是,您这儿虽然什么都不缺,十二阿哥所用之物也是样样顶好,可是奴才也备下了点薄利,全当是一份心意。” 抓周又称拭儿,是民间流传已久旧俗,一方面乃是亲友之间贺喜小孩满周岁一种热闹,另一方面则是用以预测孩子前程和性情一种仪式,一般人家男孩备弓、矢、纸、笔,女孩备刀、尺、针、缕,到了皇家却是要复杂得多,再加上眼下里又是中宫嫡子抓周,就是显得盛大繁复,不光要加上珍宝服玩各种如意印章等物,还有一应内外命妇宗室亲眷都得到场共襄祝贺,如此,便只见这坤宁宫里头热闹非常,各宫各院嫔妃亦是一个接着一个说着吉祥话—— “十二阿哥一生下来便像是个有福,不光是性子讨喜惹人疼,那老天爷也是格外青眼得很,奴才们可就盼着待会能开开眼界沾沾福喽!” “诸位客气了,稚子年幼,一切也全是仰仗了两宫皇太后和皇上贵气,哪有什么沾福不沾福一说儿?” “娘娘这话才是说得客气呢?” 魏碧涵也是做娘人,虽然永琪不是她亲子,可那也是从小带到大,可谓是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见着这原先都因着永琪得宠而没少奉承她众人一副风吹墙头草模样儿,心里头不由得膈应得很,张口便挑起了事儿—— “您是母仪天下中宫皇后,十二阿哥乃是唯一嫡子,哪能会是什么无福之人?正如诸位姐姐和福晋所言,咱们可不就是盼着待会能目睹目睹十二阿哥天之骄子风采么?也好让永琪,臣妾是说五阿哥跟着沾沾灵气不是?” “老五一向是个乖巧懂事,甭说本宫瞧着可心,就是两宫皇太后和皇上也是疼宠得很,令妃这话可是说得有些亏心了吧?” “您这话说得?这再得宠还能越得过十二阿哥?臣妾即便没就近瞧过,可是远看着十二阿哥那可是生得白白嫩嫩,那小脸那眉眼真真是惹人爱得很,怪不得两宫皇太后和皇上那样心里眼里惦记着,一日见不着心里头就挠得紧呢?再加上听闻十二阿哥虽然还刚满周岁,可是那股子伶俐劲儿却是谁也比不得,如此之下,这宫里宫外哪位不羡慕娘娘好生福气呢?” “你啊,一向便是个嘴皮子利落,这话听起来知道你是讨喜,不知道怕是还以为你瞧着眼红呢?” “臣妾……” “呵,本宫也不过是这么随口一句,但说起来老五年岁也不小了,你也算是熬到头了,若真是看着小孩儿讨喜,何不自己加把劲给老五添个弟弟,也给宫里头再添桩福气呢?” “娘娘这话说得……” 魏碧涵话说得意有所至,景娴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句句分明,若只是眼红病犯了酸溜溜说上几句也就罢了,可是听着这话里话外意思竟是指着永璂福气过大也不怕折了福份话,为女则弱为母则强之下,她却是没得半分坐视不理理儿,张口便直接戳上了对方大痛处,闹得魏碧涵脸色一白—— “永琪虽然满了十岁了,可臣妾眼里那还是个小孩子,要教要管地儿还多着,□乏术之下,臣妾哪敢还去谋那般福气呢?” 这宫里头子以母贵母以子贵,能生自然没一个不想生,一听这话魏碧涵自然心里眼里都窝火得很,明面上虽然看着老实,可是话锋一转却又指上了一旁金氏。 “再者,这臣妾不才不敢与娘娘相提并论,可就是其次也比不过嘉姐姐,四阿哥八阿哥一个比一个生得好,上书房里头也是多得纪师傅夸赞,眼下里十一阿哥也满了周岁,这般福气又哪是一般人够得上呢?” “是吗?既然如此,令妃怎不如皇后娘娘所说那般加把力?这上有主子们看顾着,次有师傅们教习着,下有嬷嬷宫女伺候着,说起来能费多少神哪?” “你!” 金氏本就跟魏氏两看两相厌,再加上生产那会儿闹出来幺蛾子,说起话来就是不客气,只差没明指着对方不能生了,直激得魏碧涵脸色差,张口便抛下一句—— “姐姐这几个孩子可是一个比一个出息,前个儿十一阿哥抓周时候不还抓了笔墨么?想来以后是个有大造化,姐姐这般福气怎不叫旁人艳羡得紧?” “你……” “好了,这张口福气闭口福气,知道是你们客套,不知道还以为这宫里头怎么亏了你们呢?” 这宫里头忌讳多,头一份便是争权弄势,魏碧涵这话虽然说得还不算捅破了窗户纸,可是这当着皇后当着众位内外命妇面直指着大造化三个字,却也足够让人膈应,若是碰上那心里头疑思多,保不齐就将十一阿哥看做了拦路虎眼中钉,这理儿座知道,金氏知道,景娴自然也知道,如此,便只见景娴直接一拍桌子—— “都别这儿耍嘴皮子了,差不多到吉时了,别一来二去误了正事!” 话说到这份上,谁也不是个傻子,都知道再闹下去上头怕是要发怒了,便都一个两个住了嘴,忙不迭亦趋亦步走到了坤宁宫大院……两宫皇太后和弘历来得不早不晚,人齐活了吉时也到了,便只见永璂穿着一身大红衣裳像是大红包一半抱了出来。 “哟,才两天不见这小十二竟是又圆了一圈了,你这是拿什么喂呢?哀家小孙孙,真真是看着喜人!” “姐姐说得是,皇后确是会养人,不过先前小十一却也是个讨人喜欢,这当哥哥抓了笔墨,这当弟弟可别输了才好。” “有什么输不输,横竖都是添个意头,难不成这皇家皇子阿哥还是都凭着这点子玩意定了将来了?皇帝,你说呢?” “是是是,母后皇额娘说得不错,不过皇额娘说得也对,小十二一向是个争气,怎么可能还比不过永瑆呢?” 钮祜禄氏是个安分不下来乱腾主儿,逮着机会就想给那拉家添不痛,那拉太后看眼里记心里,却是不搭不理直接将球儿抛给了弘历,直让当着夹心馍弘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能干巴巴抛下这么一句,忙不迭挥了挥手示意大典些开始—— “咦?怎么不动呢?” “急什么,这不是动了么?” 永璂人小,虽然不会说话却听得明大家伙意思,转着黑溜溜小眼珠子,慢慢打量着场众人,看着那拉太后满脸慈意,钮祜禄氏满脸嫉妒,弘历满脸期待,自家皇额娘满脸疼宠,再加上各宫各院嫔妃和内外命妇宗室王亲多多少少有些各异神色,心里头不由得有了主意,堆满了吉祥玩意儿桌子上爬来爬去,看得众人屏气凝神却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扰乱了他动作。 “小阿哥抓了如意,以后万事吉祥又如……” 永璂感受着众人目光,直接就近抓上了个金镶玉小如意,中规中矩看得众人又松气又失望,然而还没等唱喜嬷嬷将话说完,却是只见他向那拉太后所方向抬起了小手—— “给哀家?” 抓周桌子放得不远,太后和皇帝坐位子又隔得近,那拉太后不由得立马回过了神,笑得一脸见牙不见眼—— “哀家小孙孙可真是个孝顺,可见平日里没白疼你!” “啊啊!” “这,这是给我?” 永璂摸完了如意又得了好一顿夸,却并非就此就停下动作,应了一声便又抓起了脚边花花指向了钮祜禄氏,让后者又欣慰又别扭,可碍着场合心里头就是再不情愿却也不得不附和着说了两句吉利话—— “确实是个孝顺,皇后,皇后教得好。” “啊啊!” 抓周本就不是个稀罕事,皇家每年要折腾上几起,宫外头姻亲繁多就是多见不怪,然而这般抓周却还真是别开生面头一茬儿,眼见着永璂屁颠颠抓了个印章给弘历,又抓起了胭脂递给景娴,该顾一个个都不落空,喜得上头一个个都眉开眼笑之余又玩得不亦乐乎,众人不由得纷纷夸赞了起来,弘历本就是个天大地大面子大,眼见着自家儿子这般给自己长脸,便也顾不得那抱孙不抱子规矩直接抱着永璂狠狠亲了一口—— “好,真真是朕好儿子!” “皇上有福,太后娘娘又福,皇后娘娘有福,十二阿哥长大成人必是个纯孝至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呵,有福是有福,可是这闹了大半天也不见他自个儿抓个什么东西,这算是什么事儿啊?皇后,你这是怎么教?” 弘历高兴了,底下自然多是人顺着绳子往上爬一片附和,然而看钮祜禄氏眼里却是刺眼极了,也不管自己这话说出来扫兴不扫兴,弘历听着膈应不膈应,便直白白抛下了这么一句—— “啊啊!” “小阿哥抓了弓箭,必承列祖遗风开疆扩土,成巴图鲁!” 钮祜禄氏存心挑刺儿,可永璂显然不是吃素,一听埋汰上了自家皇额娘竟是鼓着小脸弘历怀里挣扎了起来,奋力再度爬上了桌子,直接够上了一把弓箭,看得众人瞪目结舌也直接堵住了钮祜禄氏嘴,而伴随着唱喜嬷嬷吉祥话,一旁弘昼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了一丝精光—— “嘿,这小侄儿还真是聪慧得成精了!</P></DIV> <TR> 198永璂永琪首交锋 “来小十二,跟着朕念,皇阿玛——” “王阿阿……” “不是王阿阿是皇阿玛……” “皇玛玛……” “是皇阿玛……” 抓周礼上永璂很是争气,当着中宗室王亲和各宫嫔妃面让弘历大大长了脸,直喜得他越发爱往坤宁宫跑,而知道了自家儿子已经能断断续续说上几个字,甚至坑坑巴巴大致能说出额娘两个字之后,便是猫坤宁宫不肯走了,一副誓要教儿子会叫皇阿玛方才肯罢休模样儿,直看得景娴又无语又无奈—— “皇上,孩子还小,您这样着急做什么?” “朕不着急,只是奇怪这孩子怎么只会叫额娘就不会叫阿玛呢?” “您这话说得,难道还是我故意教不成?” 弘历不来,这坤宁宫便是母子二人天下,要怎么亲昵便怎么亲昵,要怎么温情便怎么温情,可这厮一来却是抢着儿子就不松手了,如此之下,景娴自然是不待见得很,听着这话是几不可见直接翻了个白眼—— “我问过御医了,说是孩子还小声带尚未发育好,就是这额娘二字也是含含糊糊,哪有什么只会叫额娘不会叫阿玛事儿?” “小十二这样早慧,怎么可能跟一般婴孩一样?永璂,跟着阿玛说,皇阿玛……” “玛玛!” “皇阿玛!” “啊啊!” 说起来也怪,只要场有外人,那永璂对弘历便都是怎么巴着怎么来,一副给面子给个足机灵模样儿,可一旦没了外人,却就自顾自耍起了横,虽然面上还是一副乖乖巧巧对方怎么说怎么做样子,但实际上却是不配合很,如此,深知自家儿子习性景娴,看着弘历那一脸无奈又疼爱,不由得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然而还没等她想着怎么将永璂拯救出水火之中说上什么,容嬷嬷却是一脸微妙走了进来—— “主子爷,主子,五阿哥来了。” “哦?” 永琪出生于乾隆六年,到眼下里已有十一岁,愉妃长得不算差,弘历亦是看得过眼,孩子自然就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再加上多年锦衣玉食养着,且向来得弘历宠爱,底下人无不是疼着宠着抬着,举手投足之间便自有一番气质—— “儿子给皇阿玛请安,给皇额娘请安。” “起来吧,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回皇阿玛话,儿子几日未见皇阿玛心里头挂念得紧,可又怕去乾清宫会叨唠了您与诸位大臣商议国事,便自作主张了来了坤宁宫,一方面是想给您和皇额娘请安,顺道看看十二弟,一方面还有着功课还要请皇阿玛指点,没有阻到您和皇额娘吧?” “有什么阻不阻,横竖都是自家人,眼下里日头又还早,有什么便管问就是。” 弘历心里头虽然喜欢永璂,可对宠了这么多年永琪也不会冷落到哪里去,再加上景娴想着毕竟有着抱孙不抱子规矩,关着门倒罢了,落了旁人眼却总归不算是个什么说起来好听事儿,便赶永琪进门之前将永璂接了过去,怀里头空落落自家小儿子又不买账,心里头正无奈着来了这么个满脸孺慕大儿子,弘历心里不由得顿时平衡了起来,说起话来也是亲热得很,而眼见着这般情形作为嫡母景娴自然也不能不出一言,即便被对方那套明是关怀实是指着她独霸弘历说辞闹得有点膈应,可面上却还是端着一副温和笑意接过了话头—— “正是这么个理儿,都是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有这个心皇额娘便很是高兴,怎会有什么旁妨碍?横竖平日里你功课繁忙也难得过来一趟,等会儿便留下来用膳吧。” “儿子谢皇额娘厚爱,坤宁宫一应吃食也一向是精细,只是过来之前额娘嘱咐了今个儿亲自下厨炖了好汤让儿子一定要多喝一些,儿子一早就已应下便也只能辜负皇额娘一番盛情了,望皇额娘见谅。” 魏碧涵一向是个嘴上功夫了得,有其母必有其子之下,永琪嘴皮子功夫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一番话说得可谓是又得体又大方,可还没等景娴接过话头,却是只见他突然调转了目光直接抛下一句—— “皇阿玛,额娘手艺一向不错,您也喜欢紧,可要也去试上一试?” “罢了,眼下里日头热喝汤发着汗不舒坦,朕便还是坤宁宫里头用些家常小菜吧,再者永璂刚刚学会吃米糊糊,据说吃饭时候有些闹腾,朕他也能用得多些。” 景娴原本也只是上嘴唇碰下嘴唇随便客套一二,顶天就是多个人添副碗筷事儿,并未多往心里头去,可是眼见着对方竟然当着自己面就翘起了墙角,就是再不待见弘历心里头也总归有些膈应,然而不知道是弘历脑子拎不清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是魏碧涵这一招使惯了让弘历也习惯了,居然没当回事随便揭了过去,如此之下,景娴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可是从没被自家皇阿玛回绝过永琪却是不乐意了起来—— “是吗?这样倒也好,儿子听说十二弟从出生到现吃东西便有些闹腾,也不知道小孩子都是这样还是被宠出来毛病,总归有皇阿玛这儿镇着总归是好一些。” “这有什么?小孩子不都是这样?你小时候比小十二可是闹腾多了,隔三差五便将整个儿太医院闹得不太平,等大了自然就好了。” “……皇阿玛说得是,即便十二弟到时候闹腾,儿子作为兄长也会多提点管教。” “嗯,你不是有功课要问吗?拿出来朕瞧瞧。” “是,今个儿纪师傅让咱们作一篇文章,儿子苦思了良久方才下笔,看来看去总是有些不满意,皇阿玛过过眼瞧瞧如何?” “嗯,朕……哟,永璂也想看呢?” 听着永琪这意有所指话,当儿子是心尖子肉景娴自是心里眼里都窝火得很,可是作为长辈又不是亲母她却是没得发作由头,是不会中对方计去发作落下个不慈名头儿,然而她想要顾全大局吞下这一口气,将一切看眼里永璂却是不干了,一边啊啊啊一边朝弘历那儿可劲扑腾,而难得见到自家小儿子这样主动亲近自己,弘历自然没有不受用之理,连忙抬手给抱进了怀里,且还顺着对方视线永琪文章上指指点点了开来—— “还没学会说话就想认字了?” “啊啊!” “好好好,阿玛读你跟着学?这个字读孟,这个字读子,孟子……” “萌,子,门几!” “不是门几是孟子,听着阿玛读,孟子!” “奥子!” “皇阿玛,您……” “皇上您也是,这话还没说溜孩子哪会认什么字儿?就是眼下里记得了过会儿也扔到脑后去了不是?” 永琪虽说得谦虚,可实际上这却是他为得意一篇文章,今个儿便是得了纪师傅好一顿夸,这才敢拿来弘历跟前显摆,想要听上一通夸赞去一去这永璂近日里风头,然而他没料到向来自家皇阿玛跟前无往不利自己竟是会被一个奶娃娃给压过去,看着对方压根就没将自己文章放眼里一个劲只顾着教说读字,心里头不由得憋火得要炸毛了,可还没等他开口,却是被深知自家儿子这是给自己出气景娴一把抢过了话头—— “再者,这文章是老五一番心血,您怎么能这样辜负呢?” “这话怎么说得?他一个当哥哥难不成还要跟弟弟计较?难得小十二这样好学,便让他拿着认会字儿又有什么妨碍?左右他也觉得这文章写得不甚满意,既然如此,便干脆重写过就是。” “啊啊!” “小十二乖小十二乖,朕不是说你,不着急,皇阿玛有是时间,慢慢陪着你认……” “皇上!永璂你不许胡闹,那是你五哥作文章,可不是什么让你玩物件儿,皇上您也是,怎么能……” 永琪自打记事起就没弘历这儿被这样削过脸面,再加上永璂出生之后弘历便像是偏了心眼一般成天见儿只记得往坤宁宫跑,再不像以前那般有事没事就去上书房检查他功课又是夸奖又是赏赐,几几相加之下,永琪自然是心里头不平衡得要命,气得脸憋得通红,而景娴看眼里记心里,也觉得万事不宜过火,点到即止让其得点教训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场合能放肆什么场合不能放肆便好,可是还没等她将话儿说全,小腹却是突然抽了一抽,让她眼前顿时一黑直接栽了过去—— “主子!” “额让!”</P></DIV> <TR> 199所谓一物降一物 “皇后!” “主子您怎么了?来人,点传御医!” 景娴从腹痛到厥过去这一连串不过是一眨眼功夫,即便容嬷嬷眼疾手扶了一把却还是受了不少惊吓,慌乱之间竟也顾不得旁便一把抢过了话头,招呼着几乎乱成了一锅粥底下人叫叫太医传传信儿—— “皇阿玛,皇额娘这是……” “哇!” 永琪虽然魏碧涵教导下对坤宁宫上下充满了敌意,也因着永璂缘故巴不得他们倒了霉去,可是表面功夫却是半点都不少,张嘴便打算劝慰上几句,然而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竟是让着急上火得不行永璂顿时想起了将自家皇额娘弄成这样罪魁祸首,小脸直接皱成一团,哇一声便直接哭了出来—— “永璂乖,不哭不哭,御医马上就来了,你皇额娘身子骨一向好,决计是不会有什么事儿。” “啊啊!” “乖,朕知道你一片纯孝之心,可眼下里你也帮不上忙,便乖乖跟皇阿玛一起等着好不好?” “阿阿嬷!” “咦?小十二你说什么?是叫阿玛呢?哈哈,好孩子,你放心,天大事儿都有皇阿玛顶着,万不会让你皇额娘有半分不好!” “啊……” “皇阿玛,十二弟年纪尚小还是让嬷嬷给领下去吧?” 进了坤宁宫就没得过弘历正眼,想显摆文章不得技,想装孝顺又被打了个正断,再加上眼见着这父子二人当着自己个儿面演着这父慈子孝戏码,永琪心里头不由得越发不舒坦,也不过脑子张口便抛下一句—— “毕竟眼下里也不知道皇额娘到底怎么样了,没有什么大妨碍倒罢,若是有什么岂不是吓着了十二弟?如此,倒不如……” “混账东西,你这说得是什么话?” 弘历虽脑子多有拎不清时候,可到底不是个傻子,要是连这样话都听不明白甭说是皇帝就是能不能活到现都是个问题,而此外,他又一向是个极爱迁怒主儿,眼瞧着向来得自己皇后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儿,自家小儿子又怀里头委委屈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心里头本就烦躁,再看着永琪那副淡定得不行从容模样儿,以及这说得好听是稳得住脚,说得不好听便是意图诅咒皇后话,不由得一拍桌子直接吼出了声—— “听你皇额娘意思,你平日里就是个请安不勤,眼下里好不容易朕得了点功夫与小十二叙叙天伦,你不知道怀着什么样心思硬要来这儿走上一遭便罢了,话里话外激着你皇额娘不知道半点反省,居然还敢说出这样大不违话,你规矩就是这样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皇,皇阿玛?” 永琪眼里,弘历一向是温和慈爱,不说对他发这样大火就是大小声都是从未有过之事,如此之下,永琪也不由得乱了分寸,哪里还记得方才看着永璂扯着嗓子哭得可怜时候意,连忙一溜儿跪了下来。 “皇阿玛,儿子,儿子冤枉啊,儿子怎么敢有这样心思,儿子只是觉得眼下里跟着忙乱着急也帮不到什么,倒不如……” “行了,你给朕闭嘴!” 不说不错,越说越错,若是平日里,这永琪也算得上是个舌巧如簧主儿,可是被逼得急了又被这天子怒火一压,却是方寸大乱逮着什么便说什么,直听得弘历越发窝火—— “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混账东西,你给朕滚出去!” “皇阿玛!” “怎么,你听不到朕话?还是说你准备抗旨不尊?” “儿子……” “天哪,您二位这是做什么呢?” 弘历发了大火,永琪跪地上满头大汗,又不甘心这样告退出去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去,而就这父子二人僵持之时,永琪身边小顺子却是见着情况不对连忙找人去把魏碧涵给找了来,事关自家儿子尊荣,魏碧涵自然不敢怠慢,后脚赶着前脚便连忙赶来了坤宁宫—— “臣妾给皇上请安,臣妾原本宫里头准备晚膳,还没弄完就听底下人说坤宁宫闹腾起来了,臣妾无状,便自作主张过来了,您这是?永琪一向是个乖孩子,这其中可别是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 魏碧涵来一路上便听小顺子将事儿来龙去脉说了个十之八/九,说起话来自然是意有所指,就只差没明着说景娴故意刁难了,而若是平日里弘历或许听一耳朵也就罢了,毕竟这后宫之中争风吃醋也不算什么出格大事儿,然而眼下里心里头本就窝着火,这感官就截然不同了,如此,便只见他非但是不叫起还直接冷笑出了声—— “令妃,你可知道他说了什么话?身为皇子不日日向嫡母请安便已是欠妥,眼下里居然还敢当着朕面诅咒皇后,简直是大逆不道,你平时就是这样教儿子,还是说这是你刻意为之?” “皇上,您怎么能这样说?” 比起永琪魏碧涵段数可谓是高出了一大截儿,一听这话虽然心里头恼怒可面上却是半分不显,且还一副大受打击委屈模样儿—— “臣妾虽不才,比不得嘉姐姐诸事妥当,比不得纯姐姐万事周全,比不得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可是却也心知自己身份从不敢多越雷池一步,平日里敬着抬着还来不及,怎么会怀揣那样恶毒心思?难道,难道臣妾您心里就是这样人?” “你……” “呜呜……” 弘历向来便是个吃软不吃硬主儿,再加上魏碧涵那副弱柳扶风模样儿又确实是合他眼,且又明白自己这是迁怒之举,语气便不由得稍稍软了一点,而永璂看眼里记心里却是不满了起来,没等弘历将话说完就扑腾着小手指着寝殿大门再度闹了起来—— “乖,永璂不哭,御医方才不是已经进去了么?朕知道你心疼额娘,朕也心疼,可你若是哭哑了嗓子岂不是让阿玛额娘疼上加疼?” “唔……” “好孩子,就知道你是个至纯至孝。” 弘历一直就是爱欲捧上天,恨则踩入地,喜欢永璂看着永璂欢喜那便什么都好,连带着这般衬托之下,永琪就显得逊色多了,如此,便只见他语气虽缓和了点,可面上却仍是不开脸,盯着魏碧涵直接抛下一句—— “哼,都是孩子,一个十一岁居然还比不过一个一岁多点,说出去真真是让人笑话!” “皇阿玛,儿子……” “这大老远就听见里头吵开了锅,皇帝,你这是做什么呢?” 魏碧涵是有备而来,毕竟这么多年下来也知道景娴厉害,再加上永璂这么个让弘历偏了心眼小祖宗,她还真是没得什么万全把握,便干脆添油加醋给慈宁宫通了信,如此,便只见钮祜禄氏强压着一脸幸灾乐祸不急不慢走了进来—— “哟,这是怎么了?可是皇后出了什么事,怎么一个两个都跪着呢?” “回圣母皇太后娘娘话,说起来都是臣妾没用,永琪今个儿下了学做功课,可那文章却是怎么做怎么不满意,臣妾是个没读过什么书,且纪师傅又出了宫,便只能来打扰皇上了,然而这话还没说上两句却是不知道怎么闹了起来,许是永琪说了什么不该说话,竟是将皇后娘娘弄得厥了过去,御医刚进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事儿呢!” “哦?” 景娴跟那拉太后一向是一条船上人,宁寿宫势强中宫势起,钮祜禄氏自然也不甘落后越发拉拢起了魏氏和金氏,好不容易得了这么机会,眼中不由得飞闪过了一丝精光—— “皇后一向是个大度,就是前个儿永瑆不小心弄坏了坤宁宫一个盆景也是笑呵呵揭了过去,眼下里怎么会因着老五一番话而心存计较背过了气呢?老五一向是个知礼知分寸,难不成还能说什么大逆不道话?” “皇额娘……” “皇帝,哀家知道你爱重皇后,这帝后和谐原也是好事,可你却不能为了这头而矮了那头,难道皇后是你妻子,令妃便不是这后宫之人了?难道十二是你儿子,老五便不是你儿子了?而就是退上一万步来说,即便老五真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那也是孩子,孩子还小总可以慢慢教,万没有做长辈因着一句话就上纲上线理儿,知道是老五有不对,不知道岂不是还以为皇后不贤不悌?” 说着也不等弘历满脸别扭接过话头,便又瞅着其怀里永璂自顾自抛下一句。 “再者,咱们满人可是有着抱孙不抱子规矩,即便自家人没得那么多旁妨碍,可眼下里这一个抱着一个跪着又算是个什么事儿呢?” “皇额娘,您听儿子说……” “崇庆,你这话儿说得有意思,倒还真是让哀家开眼界了!” 看着众人被自己说得一愣一愣,就是被弘历抱着小包子也为了顾全大局而暂时闭了嘴,钮祜禄氏不由得满心得意,然而还没等她张口让永琪和魏碧涵起身,却是只听到门口突然传来了那拉太后似笑非笑声音—— “后宫中要雨露均沾不错,不能厚此薄彼也不错,可是哀家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做晚辈可以不孝敬长辈冲撞长辈,长辈却还得顾念着贤名和悌下之情而一而再再而三退让,你倒是跟哀家说说什么时候有这么个理儿了?” “我,您……给姐姐请安。” “免了,这安哀家可是受不起,一个没主意功夫就能生出这么桩幺蛾子,知道是你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知道还以为你想要做什么呢!” “姐姐这话说得?横竖眼下里事儿没个定论,怎么就能说一定是老五错处呢?再者,皇后一向是个大度人儿,亦没有为着点小事就跟小辈斤斤计较理儿不是?” “哦?” 慈宁宫得信得,然而坤宁宫有不少自家人那拉太后自然就,一进门便听着钮祜禄氏不分青红皂白准备给景娴扣大帽子,心里头不由得憋火得很,再看着弘历那满脸憋屈和永琪那皱成了一团包子脸,心里头就加有了分数,语气非但没得半点缓和反而越发严厉了起来—— “既然还没有定数,那你又这般心急火燎下什么决断?老五是你孙子,也是哀家孙子,是皇帝亲生儿子,谁还能不管不顾冤了他屈了他去?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皇后还里头躺着,你们就为着这么点鸡毛蒜皮小事闹得整个儿坤宁宫不安生,这又是个什么理儿?” “我……” “行了,甭管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哀家今个儿都把话说明白,原本这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里天下是皇上天下,后宫也是皇上后宫,本就没得咱们这些个老婆子事事干预理儿,令妃,你是宫里头老人了,做事应当有点子分寸,别但凡碰到点什么事儿就唯恐天下不乱里外吆喝,至于老五,也不是个什么半大孩子,还过上两年便要娶妻建府了,做长辈是不会与你多做计较,可你一个做小辈便能够仗着这份情任意妄为?就是且不论这一遭,眼下里又不是什么请安时辰,你一个就要成年阿哥来往后宫就不该避忌着点?” “母后皇玛嬷,永琪,永琪知错。” “臣,臣妾亦是知错。” “既然如此,你们便都将这宫规好好抄上一抄,哀家无心罚你们,可该长记性不能少,该记得规矩也不能忘,不然一个个都是如此,传出去还要不要脸子了?” “……是。”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被那拉太后挑过担子这么上上下下好一顿发作,众人不由得都老实了起来,弘历听着那话中意思心里头亦是舒坦,眉眼也跟着松泛了起来,而正当永璂心里头着急一边抠着手指一边琢磨着怎么引起众人注意惦记起自家额娘时候,却是只见邓御医一脸喜意走了出来—— “恭喜皇上,恭喜母后皇太后娘娘、圣母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是有喜了!”</P></DIV> <TR> 200慈宁宫再出昏招 中宫有喜是宫中大事也是国之大事,有了前例可循亦不像怀永璂那般手忙脚乱,一切皆有定数,上上下下安排得妥当,再加上永璂来到彻底去了她一个心结,景娴自然也就没了什么旁心绪,专心养起了胎,十个月后瓜熟蒂落生下了个粉雕玉琢小格格,而这还不算完,先前不怀孕那是没一点风,这一开始生便像是生活溜了一样,还没等五儿说话说得顺畅,便又再度传出了喜讯,生下了个阿哥,也就是十三阿哥永璟,折腾了几年到了乾隆二十一年,总算是将前一世大缺憾,这二子一女给补足了—— “主子,十三阿哥赖母后皇太后主子那儿不肯走了,说是今个儿就歇宁寿宫,让您别担心。” “这小子,肯定又是吃饽饽吃多了怕回来我念叨他吧?越大竟越皮实了。” “这也是十三阿哥和母后皇太后主子投缘不是?您看这满宫里头除了咱们坤宁宫这几个,十三阿哥还粘过谁?” 看着自家主子嘴上虽说得无奈,可眉眼之间却是满足笑意,容嬷嬷也不由得打心眼觉得欢喜,话儿自然也是怎么好听怎么舒心便怎么说—— “说起来这可是您福气,若是没有母后皇太后主子帮持,不说前头,就是您这生孩子几年都怕是难得熬过来,然而眼下里好了,小主子一个比一个争气,您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可不是?姑爸爸帮持了我这么多年,眼下里岁数也一年比一年大了,我这儿乱摊子一堆还没头也不能日日侍奉她老人家身前,小十三能够哄着姑爸爸高兴,那也算是替我敬孝了。” “是是是,正是这么个理儿!” “就是就是,十三弟虽然去陪母后皇玛嬷了,可还有十二哥和女儿陪您不是?” 五儿出生于乾隆十七年,这会儿也是半大小人儿了,甩着头上刚开始留发小辫子,小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窝景娴怀里是一副喜人模样儿—— “您说过,女儿可是您贴心小棉袄,那是比十二哥和十三弟都要惹您疼。” “哟,小丫头还吃起味儿了?还惦念着上回你皇阿玛赏了你十三弟玩意儿没赏给你呢?小小人儿脾气性儿竟是这样折腾,长大了可怎么嫁出去哟?” “女儿才不嫁,女儿要陪着皇额娘一辈子,侍奉皇额娘孝顺您一辈子,再者,女儿也没有那么小气,十二哥说了,十三弟是小弟弟,我们都得让着他,以后他才能对咱们好,才能加倍孝顺皇额娘,只是……” 五儿撅着小嘴,眉眼之间却是精光。 “只是女儿前个儿去宁寿宫给母后皇玛嬷请安时候瞧见了,皇阿玛赏给十三弟那玉佩不知怎么竟到了十一哥手里头,说起来他是身为兄长,怎么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夺弟弟物件儿,也不知道是真抠门见不得好东西,还是心里头有什么旁主意。” “哦?” 大儿子稳重,小儿子憨厚,唯一女儿却是古灵精怪,看着这小模样儿,联系着听到风声,景娴心中不由得立马有了分数—— “所以你便去你皇阿玛那儿上眼药了?怪不得昨个儿你皇阿玛收了你十一哥小匣子,原来是你这个鬼丫头使坏?” “哼,皇阿玛说了,这皇家兄弟之间是讲究兄友弟恭,十二哥和十三弟还有我可从没亏过他半点礼儿,但他却是几次三番跟着五哥明里暗里挤兑咱们,如此之下,难不成就只容得他做初一,我做不得十五了?” 五儿是唯一中宫嫡女,生出来便是板上钉钉固伦公主,位比铁帽子亲王,再加上弘历宠那拉太后爱,宫里自然不管是谁都得给她几分颜面,然而也不知道是被惯坏了,还是生来就如此,不主动来招惹她那便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家一番和气,可谁若是招惹到了她或是染指上了坤宁宫,就是面上再是一副温润无害乖巧模样儿,私下里却是有着使不完黑招等着来找回场子—— “而且女儿也没说什么过分话,只是说十一哥那腰间玉佩看着眼熟得很,想要借来把玩把玩,皇阿玛原本还没上心,可他自己心里头心虚闹腾了起来,这又能怪谁?仗着慈宁宫势欺负旁人就算了,居然还敢惦记上十三弟,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不是?” “可我听说你皇阿玛可不单单是罚了你十一哥,还赏了你们好些个玩意儿,其中就有你眼馋了许久那套白玉棋子?” “嘿嘿,这不是顺便么?皇阿玛硬要赏,女儿若是不受着岂不是不给皇阿玛面子,等会儿皇阿玛生气了不又得忙前忙后哄上好些时候,与其那样折腾,倒还不如一开始就领情不是?” “你这鬼丫头,旁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也就是你皇阿玛吃你这一套。” “嘿嘿,额娘放心,您说话女儿都一个字不差急着呢,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什么事儿,可是母后皇玛嬷说女儿也不敢忘记,哪有任着那一帮子人目中无人欺到您头上理儿?之前她们拿着都是小辈之间一些小事给您扣大帽子让您不好发作,眼下里咱们一报还一报她们还能怎么着?总不能自己拿着手抽自己个儿脸吧?嘶,那该多疼呀?” “扑哧!” 看着五儿装模作样摸着腮帮子,圆鼓鼓脸上笑得满是讨好,景娴不由得直接笑出了声,然而还没等五儿顺着绳子往上爬再撒上一会儿娇,却是只见永璂一脸铁青走了进来——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嗯?这是怎么了?脸色怎这样难看?” “这……” “十二哥,你说啊,这坤宁宫都是自己人,外面为了大局不能多说不能多做便罢了,这儿还有什么要藏着掩着,横竖你不好出马还有我不是?” “你啊,你这丫头可知道她们这回儿可是将矛头对准你了?” “哈?” 永璂虽然早慧也自有一套对付弘历方法将其哄得团团转,可是宫里头这么多人这么多眼睛却总是有许许多多要忌讳地方,如此,自打进了学之后他便多是揣着一张从容淡定小脸,显然一副风雨不惊模样儿,然而事有手尾人有软肋,有人将手伸到了坤宁宫戳到了他大软肋,却是由不得他不着急不上火,这般之下,再想到前脚刚得到信儿,便只见永璂一扫往日镇定抛下了一句—— “慈宁宫,圣母皇玛嬷说是要将五儿接到慈宁宫去养……” “什么?!”</P></DIV> <TR> 201那拉太后的反击 “什么?慈宁宫那位要把五儿接过去养?” “正是,原本儿子还不知道这其中内情,可是五哥今个儿上学气焰格外嚣张,闹得纪师傅都有些看不过眼,而十一哥一向是明面上以五哥马首是瞻,自然也是不省心得很,再加上福家两个鼻孔朝天伴读,一来二去嘴上就冲了几句,而您知道,五哥一向是个受不得激,话没说两句竟就甩出这样一句话,事关重大儿子不敢掉以轻心便赶紧回来了,皇额娘,您怎么看?” “呵,那帮子唯恐天下不乱东西怕是看着五儿得宠心里头不痛了,魏氏有孕,老五又得宠,金氏少不了会觉得地位有些岌岌可危,十之八/九就是她撺掇着慈宁宫那位折腾出来好事。” “那怎么办?” 一听这话,发觉钮祜禄氏这一招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备而来,即便平日里再怎么稳得住脚循序渐进以待后谋,这会儿都不由得有些慌了—— “额娘,额娘女儿不去!女儿除了您身边哪儿也不去,实不行,女儿去找皇阿玛!” “还找皇阿玛呢?你这小丫头平日里也是个精明主儿,怎么眼下里竟是看不明白了?她们就是看准了你皇阿玛那儿得宠,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幅模样儿,而既然还敢生出这样黑心主意,怎么可能不将后路想好?若是你去吵去闹,又被那有心人挑唆上个几句,说你无心孝敬圣母皇玛嬷,皇阿玛就是当时护着你以后心里头还能不膈应?” “那,那难道就由得她们任意妄为么?还是说我干脆就去慈宁宫当眼线算了?” “扑哧!” 五儿说得一本正经,可听想得甚多甚远永璂耳里却是让他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原本端着苦瓜脸也轻松上了许多—— “得了吧,你还准备入了虎穴去得虎子?这么多年下来你还没有看清慈宁宫本性?说白了就是个肚子没东西算盘珠子,别人拨一下她动一下,与其去她那儿当什么劳什子眼线,倒还不如去延禧宫和永寿宫来得直接实呢!” “可是……” “你也别打那歪主意,若是你被其他母妃养了隔三差五折腾出个小病小痛,那皇阿玛是决计会站你这边痛斥旁人,可是你甭忘了,那位是皇阿玛生身额娘,别管她有理还是没理皇阿玛都没有直接去拂她面子理儿,别说她确实年纪不轻了,许多事儿疏忽点也算是人之常情,这般之下,你把自己搭进去不算,岂不是还落下了个闹腾不省事印象?” “那难道还真让我去慈宁宫当乖宝宝?”五儿满脸无奈翻了个白眼,想到这儿是浑身打了机灵,“光是想到她那副皮笑肉不笑样子我就觉得浑身别扭,说起来这么多下来咱们也没亏过她,额娘亦是该孝顺地方一样都没少过,她怎么就硬要明里暗里跟咱们作对心里头才痛呢?” “那是因为你们流着乌拉那拉家血。” “母后皇玛嬷/姑爸爸?!”—— “崇庆啊,昨个儿我听老五说你准备养下五儿?” “……呃?” 那拉太后作为后宫大主子,甭管是各宫各院嫔妃还是皇子阿哥公主格格,就是弘历还有钮祜禄氏都少不了每日要来走上一遭,而原本正盘算着等会把自家儿子带回慈宁宫好好唠嗑唠嗑,突然得了那拉太后这似笑非笑一问,钮祜禄氏不由得心中猛地一突—— “姐姐消息还真是灵通,我左右也不过是刚得了这么个念想您便心里头有了数,既然如此,那我便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向您求个旨,落实了此事可好?” “不可。” 那拉太后从来不打没有把握帐,敢当着这样多人面直接用两个字就下了钮祜禄氏面子,其一是因为身份使然,其二则是因为她心里头早有了一番算计,如此,便只见她扫了一眼神色各异众人,慢条斯理抛下一句—— “你若是要养其他格格那都无碍,可五儿却是不行,她是中宫嫡女未来固伦公主,以后婚姻之事虽是家事是国事,自然就得从小受到好且严格教习方能不下我大清国威,崇庆,你一向是个疼宠孩子,先前养月养成了那副样子,后来晴儿虽好却也始终不够大气,这般之下,五儿怎么能去慈宁宫?” “……姐姐这话说得有意思,左右我也是宫里头待了这么多年人,大事上头再不如您,难道一些基本规矩还教不会么?横竖得了您这番话我便加紧教养就是,您觉着呢?” “哦?” 出一回头便被打残一回,钮祜禄氏对乌拉那拉氏一门怨念早就浓重到了无以加复程度,可是不知道是被刺激得脑子越发不清楚还真是越挫越勇了,她竟是非但没得半点退缩之意反而是逮着机会就上纲上线,如此,便只见她难得反驳了起来,直让那拉太后饶有兴趣挑了挑眉—— “那你懂蒙语么?懂蒙古人习俗么?” “这……” “五儿身为固伦公主,将来十有□是要远嫁蒙古,这些个都是基本东西,再有,这固伦公主礼儿跟后宫嫔妃礼儿又有不同,走该怎么走坐该怎么坐站该怎么站吃该怎么吃这可都是有定数,崇庆,你确定你教得过来?” “我……” “你应该明白,若是因为你一己之私误了国之大事,就是哀家出于姐妹情谊想要保你,可前朝文武会答应么?宗室王亲会答应么?有甚者若是激发了大清和蒙古矛盾,百姓民怨你又担当得起么?” “可是……” 钮祜禄氏被那拉太后连消带打一席话给说愣了,她没有傻到头,知道五儿向来便是个鬼灵精,若是对方当真不配合自己说不定还真少不了一顿大排头,心中不由得有些犹豫,可是转念想到自己初衷却还是勉强咬着牙抛下一句—— “可是孩子们一个个长大了,皇帝忙于朝政不得功夫,皇后要忙着宫务也不得闲,令妃是个好,嘉贵妃也是个好,却偏偏又一个要生子一个要教孩子,深宫孤寂,妹妹真真是觉得人生无趣。” “无趣?这倒也不难办。” 理论上说不过钮祜禄氏便打起了感情牌,可对于那拉太后而言这一套都是前几十年就玩剩下,如此,便只见她眼波一转—— “六格格身子弱不好给你养,毕竟你年纪大了操不得那么多心,而宗室里头要么太大要婚嫁了要么太小还学不会走路要么就是唯一一个嫡女不好抢人家心头好,如此,便干脆你本家里头挑个丫头吧,哀家瞧着阿里衮六丫头就不错,皇帝你觉得呢?” “呃……儿子恍惚记得是叫星月?” “嗯,就是那个丫头,年节请安时候被阿里衮福晋带进来瞧过几次,是个长得粉雕玉琢漂亮孩子,小嘴儿也会说,心地是良善得很,左右看着是再适合不过了。” “哦?那倒是……” “什么?星月?” “怎么了。崇庆你不满意?我也是觉得这丫头跟你先前养那丫头重名算是个缘分,虽说端王家那个从小教养不好偏偏长歪掉了,可是甭说你们钮祜禄家教养一向好,就是星月也不过才十岁多一点,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教点基本规矩决计是没问题,难道还怕教不好你本家族孙女儿?” “这……” “还是说你觉得哀家是刻意为难你,心里头有了怨怼不愿意领哀家情?” “……妹妹不敢,妹妹谢姐姐恩典。” 那拉太后面上端着温和笑意满意点了点头,可垂下眼眸之中却是飞闪过了一丝精光,阿里衮身为开国五大臣嫡系血脉,虽然忠于皇事忠于皇家可是到底有些个心高气傲,不是什么人都看得入眼,对于当了皇太后钮祜禄氏也是恭敬虽有亲近不足,而眼下里将星月接到慈宁宫去养,从明面上来看似乎是给了他们两支亲近机会,可是旁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星月是钮祜禄府小女儿,平日里就是个宝贝疙瘩被众人抬着宠着,虽说没有养出什么娇惯性子,但还真是个涉世未深拿着歪理就当正理主儿,甚至可以说跟先前月还真是有些个神似,这般之下,钮祜禄氏养好了是应该,怕还就是养好了阿里衮等人还会觉得进了这深宫亏了自家女儿,而若是没养好,或是钮祜禄氏还生出了什么旁心思,那便等着阿里衮和钮祜禄嫡系数之不小鞋吧。 眼见着一切符合自己所料,那拉太后便挥了挥手直接揭过了这一茬儿,然而就当众人以为可以告退时候,却又只听她轻叹一声看向了弘历—— “皇帝啊,这几日哀家夜晚一直睡得不安生,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到头了。” “母后皇额娘,您这是说得什么话?御医先阵子不是还说您脉相尚可么?难不成出了什么烦心事还是竟然有那般没眼力见儿冲撞到了您?” “哎,你是个孝顺孩子,哀家虽不是你亲母可你却从未亏过哀家半分,哪会有什么不顺心呢?就是现去了,哀家看着你这幅稳妥模样儿那也是心满意足,算是对先帝有个交代了。” “母后皇额娘,儿子小时候便您身边养过,您种种宽厚仁慈和厚*关怀儿子一刻都不敢忘记,虽不是生母却胜似生母,您若是有什么不如意可一定要跟儿子说啊!” “你!” 弘历这话说不过脑子,其中却不乏真意,毕竟那拉太后一向便是个醒神,权力虽大却从不逼迫她,也从不主动闹什么幺蛾子反倒是帮着收拾烂摊子,如此,再加上有个从没安分过钮祜禄氏做对比,弘历自然觉得那拉太后千好万好,一听这话不由得有些着急上火,而另一边钮祜禄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差点气了个仰倒,然而他们这一个个神色那拉太后看眼里记心里,没等二人再说出什么便只见她自顾自抛下一句—— “也没什么不如意,只是这几晚接连梦到了先帝,他也不说什么只是直直看着我,满脸又是遗憾又是留恋,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未了心愿,着实是让我心里头记挂得很。” “皇,皇阿玛?” 弘历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对于雍正老爷子却是一听这几个字就足够让他吓得一激灵,说话都跟着不顺畅了起来—— “那,那要不要找些喇嘛进宫做点法事?” “不妥不妥,你皇阿玛既然托梦给我自然就是想要咱们这些亲近人给他偿一偿心愿,若是找了外人岂不是忤逆了他意思?” “那……” “想来想去我也没得什么好法子,不知道你皇阿玛心里头到底是牵挂了些什么,或许是惦念着你们这些小辈,或许也是因着宫中近不太平,左右无计便想着干脆去五台山给你皇阿玛祈祈福吧。” “这倒是不错,可是五台山路途遥远山上有苦寒,您……” “这为你皇阿玛表点心意哪有什么苦不苦,横竖咱们这些个老婆子宫里头也没什么事儿做,眼下里都是你们天地了,与其这里碍手碍脚闹得幺蛾子不断,倒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静静心,去去浮躁之气。” 那拉太后虽然有一百种方法整治钮祜禄氏,可是不得不说后者手中确实有着一张大王牌,皇帝生身额娘,甭管再不靠谱再拎不清只要没上升到什么谋害子嗣结党私营地步,那么弘历就总是会对其保留一份情面,如此,她若是将事儿做得太绝做得太没有余地,即便理论上说得过去那么也会弘历心里头留一根刺,这些年苦心经营之下权势虽然已经把握得足够,可孩子们毕竟还小弘历也没干过什么天理不容事儿,既然还不到时机倒不如先退上一步,将明面上做得好看些曲线救国,横竖她也老了不能管景娴一辈子,让其借此机会好好镇镇后宫也算是个不错历练,这般几几相加之下,便只见那拉太后眼珠子一转瞧着钮祜禄氏轻飘飘一锤定音—— “崇庆,你说呢?”</P></DIV> <TR> 202各就各位演大戏 话都说到了这份田地之上,甭管钮祜禄氏愿意不愿意那都没有了拒绝理儿,于是阿里衮家星月前脚才进宫,宁寿宫和慈宁宫上上下下后脚便启程去了五台山,留下这后宫一亩三分地由景娴全权做主……景娴上辈子本就是当过皇后人,又去了钮祜禄氏这么个压头顶上方时不时折腾点幺蛾子出来烦心主儿,自然是带着几个小包子坤宁宫里头安生得很,然而她没压力,去了大依仗魏氏和金氏却是着急上火了起来—— “主子,七格格又哭起来了,您,您要不要去瞧瞧?” “哭哭哭,个死丫头就知道哭,一没短着她吃二没短着她穿,成天见嚎丧给谁看?还嫌自己不够丧气?” 永琪虽争气,出身也很是说得起话,可是到底不是亲生,而进宫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魏碧涵自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了自己肚子之上,而上心上眼了十个月好不容易瓜熟蒂落生下来却是个丫头,魏碧涵自是哪哪儿都不舒坦得很,再加上金氏那隔三差五嘲讽嘴脸,就是生不出一丝舔犊之情—— “真真是个赔钱货,本宫究竟是做了什么孽得了这么个死丫头?不是个阿哥就算了,能像坤宁宫那位那般得皇上宠*那也好啊,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宫脸面都被她赔了!” “主子息怒,甭,甭管怎么样七格格那也是个格格,总归是少不了一个和硕公主位分,若是将来寻额驸上心点那也是您福气不是?” “哼,若不是还有这点子用处,本宫哪还会多看她一眼?罢了,不说这些,说起来就觉得晦气,五阿哥呢?” “回主子话,说是跟福大爷和福二爷出宫了。” “哦?” 自家闺女不争气那便只能继续依仗养子,想到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将娘家侄子插到了其身边,不怕将来拿捏不住他,眉间愁色不由得稍稍减了一些—— “那倒罢了,尔康和尔泰都是聪明孩子,尤其是尔康,不光是得五阿哥信任还让皇上很是赏识,磨了这么长时间,皇上也终于松口说是要给他给御前侍卫差事了,若是他争气以后说不定还能尚个格格,如此,再加上本宫宫里头使力,也算是有点盼头。” “主子英明,福大爷可不就是个争气么?” 眼见着自家主子好不容易开了点脸,腊梅自然是话怎么好听便怎么说得一片附和奉承—— “年节那会儿您费劲千辛万苦给福大爷谋了个去五台山给两宫皇太后送用度差事,您投之以琼瑶而福大爷也是还之以木瓜攀上了月格格,那看星星看月亮话儿传到宫里可算是众人皆知了,再有着您推把波助把澜,还怕那钮祜禄家不被您收到手掌里?” “哼,那丫头得了咱们这么多年关照,眼下里能起点子作用也总算没白往宫里头走一遭。” 想到自己打着如意算盘已经顺利了大半,魏碧涵眉眼之中不由得是得色,拨了拨耳边发丝,只听她满是不屑抛出一句—— “对了,金氏那个贱人怎么样了?听说她这两天闭着宫门不出,可别是又打上什么小九九了吧?” “这……”—— “主子,底下人依照您吩咐都打听清楚了!” 魏氏算计着金氏,恨不得天底下所有便宜都被自己揽怀里才好,而眼见着延禧宫势力越发膨胀永寿宫却也没闲着,只见蔡嬷嬷后脚赶着前脚便回起了信儿—— “五台山那桩子事儿还真是由慈宁宫那位和延禧宫那位一手谋划出来,宁寿宫那位不知道是真一心礼佛还是有什么旁心思,竟是不吭声不出气一副任由这般下去模样儿,这般之下,说不定还真是被那位得偿所愿了去,您说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哼,慈宁宫那个也是老糊涂,自以为自己个儿出于钮祜禄家便能够一手掌握所有事儿,她也不想想她是个什么门户,人家阿里衮又是个什么门第,甭说是福尔康那么个奴才秧子,怕就是一般才俊都不太看得上眼,自作主张自把自为也不怕把自己给搭进去。” “那您意思是?” “横竖她心里头已经有了定数,先前也没想过要知会咱们一声,咱们又何苦硬要巴上去参一脚,知道是为她好,不知道还以为我有什么旁心思呢?既然如此,何必去枉做小人?” “那……” “她*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她眼下里是看着延禧宫势强便不把本宫放眼里了,本宫自然也不必去管她生死,与其这上头花心思倒还不如盘算点自己个儿事儿呢!” 金氏原本就没多看得上小门小户出生且又没什么眼界远见钮祜禄氏,眼见着其这样往死里头折腾,便抱着不怕神一般对手只怕猪一样队友心思干脆揭过了这一茬儿,想起了存心里头许多年要紧事—— “对了,福伦家可有什么不妥没有?还有那个大杂院,难不成就没一点半点动静?” “这,福伦虽然仗着延禧宫那位势近几年越发有些拎不清了起来,可是大事上头却还是谨慎,对于五台山事儿也是一个字都不多说,要想抓他把柄倒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功夫,而那大杂院……” 蔡嬷嬷原想说也没有什么古怪动静,不过是老小屋里头混吃等死,年轻力壮便上街卖艺或是干点小偷小摸事儿,可是这话都到了嘴边,她却是突然想起了前个儿底下人回报上来一桩事—— “旁倒是没有什么,但似乎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多了两个姑娘住了进去。” “两个姑娘?!” 金氏虽然知道还珠格格大致剧情,可是对于是哪一年开始却还真没有个准儿,一听这话头,想到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大杀器,眼前不由得顿时一亮—— “是不是一个小姐一个丫鬟?那小姐长得文文静静性子有些个软弱,丫头相貌勾人却是个利害主儿?” “……呃?” 眼见着自己具体还没说自家主子便像是开了天眼一般说得事无巨细,蔡嬷嬷不由得越发觉得对方神通广大,哪里还敢瞒什么小心眼,只连连称是—— “确实如此,那小姐据说姓夏名紫薇,丫头叫做金锁,二人都长得漂漂亮亮,看打扮应该也是大户人家出生,出手那也是大方得很给大杂院老老小小添置了不少东西,似是还跟领头那个什么小燕子拜了把子。” “呵,魏氏那个贱人得了点甜头便嚣张得将谁都不放眼里,可风水轮流转,她煞星却也要来了!” “呃?” “让底下人都放机灵点,若是那几个丫头想要干什么大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们去,必要时候还帮上她们一把。” 想到戏中主角儿都一个接着一个各就各位,就等着那南巡一箭彻底敲响锣鼓,金氏眼中不由得飞闪过了一丝算计—— “但愿这惊喜来得太,她们一个两个都能接得住!”</P></DIV> <TR> 203西山围猎出大乱 大清原起于北方长白山麓,世代以狩猎作为练武和谋生手段,所谓无辐耕猎,有亭征调,入关之后,为了防止八旗贪图安逸,荒废骑射,每年之中便都是会举行几场大型围猎,特别是康熙朝以后,因着八旗衰败几场大仗多是只能依靠汉军旗,再加上后来年羹尧例子,便是重视狩猎,如此,左右见着朝中无大事,后宫又被景娴管理得井井有条,弘历就干脆大手一挥领着宗室王亲近臣宠臣以及进了学皇子阿哥一齐去了西山狩猎—— “表现你们身手给朕看看,别忘了咱们大清朝天下就是马背上打下来,能骑善射乃满人本色,也是老祖宗遗风,拿出你们看家本事来,按照老规矩,谁打猎物多朕便重重有赏!” “是,皇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对于皇家而言,万事都有着定数规矩,上下尊卑四个大字是渗透平日里每一茬每一桩里头,无论是言行举动还是行走吃喝,那都得是皇上先发了话底下人才能附和,皇上先起了筷底下人才敢张口,到这由皇上亲领围猎自然也是亦然,不光是得等皇上先拍板,还得等皇上射了头一箭打下了头一件猎物之后底下人方才能够动作,这是不成文规矩也是彰显着上下尊卑,然而正当众人准备附和着让弘历拨头筹时候,一旁却是冷不丁突然传出了个狂妄至极声音,循声望去竟是永琪伴读福尔康……弘历是个*面子主儿,虽然被这样一打岔让他起箭不是不起箭也不是,心里头很是有点子憋气,可是当着场这么多人他却也不愿意跟个小辈过多计较,再加上这人又是自家儿子伴读且宠妃侄儿,便见他勉强压了压怒火只皱着眉抛下一句。 “谁要你客气了?你若是真有本事不妨全都拿出来,难不成谁还会怕了你不成?” “是,皇上!” 福尔康向来是个自我感觉极其良好主儿,平日里又仗着永琪势和其所灌输都是自家兄弟言辞很是目中无人,一听这话竟是非但没感觉出半点危机,居然还越发昂起了头—— “五阿哥,尔泰,我跟你们比赛,看谁能够打下多猎物!” “哥,你一定会输给我,文章道理我虽比不上你,可这骑马射箭我却是不弱!” “既然如此,那你们便放马过来!” 看着自己伴读得皇阿玛赏识,当着这么多人面让他们不要客气,全然一副拿他们当自家人模样,永琪不由得也觉得分外得脸,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竟是脑子也不过便抛下了一句—— “且看今日围场是谁家天下!” 此言一出,不光是跟着前来诸王大臣脸色顿时变得诡异,就是强端着笑颜弘历也不由得一时黑了脸,然而还没等他再说上什么,却只见永琪和福尔康福尔泰三人‘驾’一声绝尘而去,直看得众人面面相觑,一个跟着一个尴尬告退—— “十二阿哥,往日里奴才就觉得福家那两兄弟没规矩得很,今日一瞧倒还又开眼界,居然当着主子爷面说出那样话,也不怕风大把舌头闪了。” “就是就是,什么叫做是谁家天下?甭说这围场,就是整个天下都是*觉罗家,他们这般说可不是大不违?” “呵,他们没规矩我早是习以为常了,只是原以为他们还算是有点脑子,至少不说旁,尚且还知道拍拍皇阿玛马屁嘴上说得奉承又讨喜,可今个儿一见倒还真是我高估了他们……” 永璂身为中宫嫡子,那拉家势力自从纳尔布被升为镶黄旗都统之后便一步步提升,景娴知道树大招风道理,便也没给自家儿子找什么出身非常显赫伴读,而是直接从自家子侄里挑了纳肯苏和苏巴尔汉,而对着自家人永璂自然也没有揣着端着道理,如此,便只见他一边射着被侍卫门赶过来猎物一边说得慢条斯理,神情之中又是乐见其成又是不屑至极—— “当着这么多人就敢大放厥词,也不知道延禧宫那位听了会不会直接背过气去。” “嗤,那位若是有那般自觉怎么会对自家子侄没得半点管教反而是放任不理,说白了,皇上之所以会给福家那两个一点好脸,还不是看着五阿哥身边实没什么人,且珂里叶特氏又因着那位这些年来挑拨离间慢慢死了心疏远了五阿哥,这才大手一挥想要给五阿哥一点脸面?” “苏巴尔汉!” “本就是这么个理儿嘛,我也是当着十二阿哥面才说说心底话,你放心,我怎么会放到别处去嚼舌根?我又不是那两个拎不清……” “你看,前面有只鹿!” 看着近些年来延禧宫那一脉越发嚣张行举,三人一前二后有感而发正这么说着,然而还没等说出个所以然来,却是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熟悉至极声音—— “他们,他们别是出门时候被夹了头吧?怎么什么都敢射?他们,他们难道就不知道鹿代表着逐鹿天下,只有皇上才可以射?” “可不就是,他们这也……” “啊,怎么回事,怎么是个人!” 听着这般行举甭说是纳肯苏和苏巴尔汉跌破了眼睛珠子,就是永璂都有些稳不住了,嘴角一抽一抽无语得很,然而还没等他们几人策马前去看个究竟,却是只听到前方再度传来了一阵哄闹—— “来人,传太医!”—— “这回是永璂头一次去西山围猎,那么小身子骨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那孩子是个要强,可别逞强硬来才好……” “主子您便放心吧,您眼里十二阿哥永远是个长不大孩子,可是实际上却已是个半大小子了,甭说十二阿哥平日里就是个性子稳妥稳重,就凭着还有两位小少爷就决计出不了什么事儿。” “我明白我都明白,只是这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一齐去又有那么多人,明面上对着咱们恭敬暗地里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人大有人,万一围场里头给永璂使了小绊子怎么办?这丢了颜面事小,伤了身子我才是担心……” “哎哟,我主子欸,您可别忘了,这一齐去人虽多可到底还有着主子爷领头,主子爷那般疼宠十二阿哥,且十二阿哥又是前去阿哥之中年纪小,怎么可能不多看顾着点?再者还有和亲王帮衬,哪有那般没眼力见儿敢去老虎头上拔毛?” 容嬷嬷被景娴闹得有些啼笑皆非。 “您也是,平日里对十二阿哥那都是随着他性子来,说什么有些事儿只有自己经历过了才会张教训,只要十二阿哥觉得对便由着他去做,多暗中提点一二,怎么眼下里您又这样着急上火了?您甭忘了,十二阿哥那可是个满肚子丘壑主儿,怎么可能会将自己置于险境?就是延禧宫那几个一直想方设法想要咱们坤宁宫作对,但又有那回得逞了?” “哎,说起来我也不是对永璂不放心,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心里头总是有点子不安定,感觉像是要出什么事一样……” “哦?” “主子!” 说起来这围猎本就是皇家常事,就是她也曾跟着去过几回木兰,自然知道这主子身边少不了一堆奴才侍卫簇拥着,发生意外机会少之又少,然而一码归一码,自打今个儿一早起身,陪着永璂用了膳送了他出宫门之后,她这眼皮子就一直跳得慌,突闻李嬷嬷这急匆匆奔进门突如其来叫唤声,心中是不由得突了一突—— “怎么了?可是永璂……” “不是不是,十二阿哥那头传来信儿一切皆好,只是您让奴才去打探那围场布防倒还真是查出了点子不对劲。” “哦?” 听着自家儿子没事,景娴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原有理智也跟着慢慢归拢了起来,一听这话直接挑了挑眉—— “难不成真有人想要借着这趟西山围猎闹什么幺蛾子出来?” “回主子话,那头传来过信儿暂时说一切正常,除了福家那两个小子上蹿下跳没得规矩和五阿哥行举有些出格子之外压根没什么旁,可是那西山守卫却是一个月之前临时被换了一批,查来查去竟是有钮祜禄家手笔。” “钮祜禄家?” “一时之间具体打听得并不清楚,只说是钮祜禄氏旁支,似是跟八阿哥伴读家里头扯上了点关系,但若真是永寿宫手笔,那这般行举意欲为何?” “永寿宫……” “主子,出大事了!” 金氏自以为将事儿做得滴水不漏,可是她跟魏碧涵闹得如此地步近日里却能够稳得下阵闭门不出,这原本就已经足够引人生疑,魏碧涵上了心,景娴自然也不会掉以轻心,一听这话不由得脑子转飞,然而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却是只见碧蓉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围场上射到人了,主子爷震怒直接抱着人便进了宫,眼下里将所有太医都宣到延禧宫,说是治不好那姑娘便要他们命!” “……什么?!”</P></DIV> <TR> 204令仙子自掘坟墓 “……什么?!” 怕什么便来什么,景娴被突如其来又不明不白消息给惊得腿肚子一软,然而借着容嬷嬷李嬷嬷力站稳之后也顾忌不上旁,张口便着急上火抛出一句—— “那永璂呢?永璂有没有事?” “主子放心,十二阿哥好得很,刚闹腾起来和亲王便连忙带着人将十二阿哥给领了回去,那姑娘也跟十二阿哥没有半分关系,是五阿哥射中。” “老五?” 天大地大儿子大,听着儿子没事景娴也算是落下了心中一颗大石,有了功夫计较起了另一茬儿—— “等等,这话听得我不清不楚,什么姑娘?哪来姑娘?围场都有设防一早便会清场,怎么会外人溜进来?是刺客还是什么人?老五又怎么会射中她,皇上又怎么会将人领回宫来?” “这,奴才也是刚才去内务府领东西时候见着延禧宫闹腾起来才打听出了个一二,可是再多……” “皇额娘,还是让儿子来说吧。” “永璂?” 围猎之中横生波折,谁也没有了再继续打猎心思,再加上弘历心急火燎叫太医,太医又说这箭伤不好轻易下手需得找个安静稳妥地儿,一干人等便干脆直接打道回了宫,如此之下,跟着大部队回宫且又知道自家额娘必然上心此事永璂自然是后脚赶着前脚回了坤宁宫——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无须担心,儿子一切都好,只是今个儿围猎时候,那姑娘……” “嗯?” 从上到下将永璂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见着自家儿子除了神色有些古怪之外一切如常,景娴便彻底安了心,顺着对方意思接过了话头,然而景娴越是淡定永璂却是越发不自,纠结了老半天才满是别扭抛下一句—— “皇额娘,儿子没有隐瞒之意,横竖您身为中宫皇后此事少不得要过您眼,只是无论儿子待会说什么您都千万不要动怒……” “哦?额娘你眼里就是这样不懂分寸人,你说便是。” “是,今个儿狩猎时候五哥和福家那两个就没规矩得很,是以压根就没人愿意与他们一道儿,具体发生了什么儿子并不清楚,只知道是五哥瞧中了只小鹿想要射下来给皇阿玛献宝,却不知怎么拉弦之前还是小鹿射出去之后就成了个姑娘,而围场重地混入了其余人等,鄂敏大人原是打算直接当做刺客就地正法,可是那姑娘却是拼着一口气问了皇阿玛一句话,直惹得皇阿玛脸色顿时大变……” 永璂小心瞧着景娴脸色,话说得又别扭又小心翼翼。 “说,说皇上,您可还记得十六年前大明湖畔夏雨荷?” “什么?十六年前?大明湖畔夏雨荷?” “皇额娘,您……” 跟弘历做了两辈子夫妻,若是景娴说是了解对方第二人,那便决计没人敢称第一,是以,一听这话便只见她脸色顿时一变,直看得永璂继续不是不继续也不是,而正当他准备出言劝慰上两句时候,却是被缓过神来景娴打了个正断—— “你继续说。” “呃,是……您是知道,一同前去狩猎不光有前朝大臣还有着宗室王亲,一听这话大家都差不多回过味儿来了,而皇阿玛也显然不可能凭着这一句话就下什么定论,可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姑娘却是呈上了一柄折扇和一轴画卷,儿子凑近看了一眼,那上头诗句着实是皇阿玛笔迹,只是那内容……” “嗯?” “……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映朝阳,大明湖上风光好,泰岳峰高圣泽长。” “恩露,□?” 永璂说得别扭,景娴听得也别扭,她自认也算是见过世面人,亦或者可以说弘历那点子拎不清和昏头事都没少见,心里头早就做好了准备,可饶是这般,听见这露骨且低级至极诗词却还是忍不住变了变色,再想到这事儿是当着那么多人面揭露出来,自己身为中宫皇后怕是之后还少不了要帮着圆场时候,便只见她脸色黑得跟锅底一般,缓了半天才从牙缝里头憋出一句—— “他倒是个处处留情,留情倒罢了,身为九五之尊居然连屁股都不擦干净,闹得人家十多年后找到京城来演了这么一出,本宫,本宫倒要瞧瞧他如何收场,如何对姑爸爸交代,如何对前朝大臣宗室王亲交代!” 景娴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即便她再知道弘历不靠谱再知道此人女色上头混不吝,可却一千个一万个没料到这只会戏曲之中出现狗血戏码有朝一日会掉到自己头上,想到这人居然还被不管不顾带进了宫,惹得太医院人仰马翻,她便是觉得糟心。 “人呢?现延禧宫?” “回主子话,人是五阿哥射下,皇上御辇又不是谁都可以用,这回宫一路上便一直是五阿哥忙前忙后照料,而依仗前脚才进宫五阿哥后脚就将人领到延禧宫去了,皇上知道信儿也没多说什么,也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耽搁了这么一阵,宫里头又突然多了个人且还闹腾得这样大,该打听自然也打听了出来,如此,便只见容嬷嬷脸色也很是不豫—— “说句不敬,这五阿哥也太没有规矩了,甭管这姑娘是个什么来历,您身为中宫皇后那都是得首先过一过眼,而即便真是沧海遗珠,那也是得称您一声嫡母,后脚赶着前脚便将人送去了延禧宫算是个怎么回事?再加上这眼下里听着虽不像个样子,但实际上到底是如何也还是不清楚,要么,您干脆去延禧宫走上一遭?” “哼,眼下里一切没有定数,皇上又被那丫头几句话闹得分不清前后了,我又何必事情未明之前去主动趟这遭浑水?” “可是……” “皇额娘说得是,儿子也觉得这里头蹊跷极了,那西山乃是皇家围场,方圆数十里都没有百姓居住,怎么会突然有个姑娘能闯进来,底下人说是从东面那座山翻过来,可咱们要狩猎到处都是侍卫难道连个活人都看不见?不说一般姑娘就是寻常人见到这皇家排场且还受了一箭,那都少不了会又惊又慌又怕,可儿子冷眼瞧着那姑娘却是没得半分惧意,反而是一副成竹胸模样儿,总而言之,这里里外外都古怪透了!” “可是偏生你皇阿玛就信了。” 若是放前世,出了这么档子明面上不好看就是连私底下也说不过去事儿,景娴那必然会着急上火上心上眼,可是眼下里却是不同,经过了这么些年经过了这么些事,若是她还吃不准弘历性子看不透弘历死穴,那也算是白活这一回了,如此,便只见她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案,面上神色淡定得很—— “皇上是个什么性子,我知道,你知道,容嬷嬷李嬷嬷你们也明白,他现下里正对这姑娘上心,而这姑娘又受了伤横竖左右都说不出个好歹,我去了表现得太着急不像样,表现得太就事论事也落人惦记,这般之下,倒还不如等着皇上自己个儿来坤宁宫。” “那咱们……” “当然也不能闲着,先找人往外头传话说本宫受了惊晕过去了,省得事后坐实了那姑娘事儿被人逮着什么话柄,其次,也是重要,让底下人好好查查,这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到底是个怎么回事,皇上喜欢什么样女子咱们都清楚,要么是柔柔弱弱一副扬州瘦马模样儿,要么便是有点子才气悲伤春秋主儿,这般之下,横竖都不可能教养出个能徒手爬过一座大山且受了一箭还能撑得住女儿,还有那围场,哼,其中说不定就有永寿宫那位手笔,横竖都如同永璂所说那般,里里外外古怪极了,查,一定要仔仔细细查个清楚!” “是,奴才明白了。” “再有,十六年前那便是乾隆六年,旁人不用多问你就问实了吴书来,看看那大明河畔那夏雨荷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是,那……” “主子!” 景娴一步步想得仔细,一环扣一环将上上下下都安排了妥当,然而还没等容嬷嬷李嬷嬷二人领命而去,景娴得上点功夫与永璂再仔细说上点什么,却是只见碧蓉一脸微妙走了进来,直接抛下了一句—— “不好了主子,延禧宫那边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那姑娘被胡太医用药弄了醒了不足一刻钟,底下人竟就叫上了格格,现宫里头都传遍了!”</P></DIV> <TR> 205延禧宫中原如此 坤宁宫因着这突如其来幺蛾子闹得里里外外都有些着急上火,可不知道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便就只能怎么稳妥就怎么做,而将时间往前退一点点,另一头正局中延禧宫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眼见着突然来了个姑娘且又跟自家儿子扯上了关系,魏碧涵心里头亦是像十五个掉水桶上上下下忐忑得很—— “天哪皇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姑娘好端端会中了箭?臣妾听底下人说是永琪不小心射中,这其中可别是有什么误会吧?” 比起坤宁宫置身事外暂时还能稳得住,延禧宫这头显然加慌乱,再加上这事儿发生到现不过半日功夫,知道内情要么如弘昼那般聪明抱手看戏,要么如吴书来这般随着上头举动看一步走一步,全然不多吐露一个字,要么就如永琪这般六神无主根本分不出一丝心神来多做解释,如此几几相加之下,魏碧涵自然闹不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依着本能察言观色,看着弘历对这丫头这样上心上眼跟着满脸担忧,顺便想要用几句话功夫将自家儿子摘干净,顺便探一探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底细—— “这围场重地向来是皇家派了重兵设防地儿,臣妾不才,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会好端端闯入了个姑娘,这姑娘瞧上去白白净净,眉间亦是有着股子英气,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平民百姓,难不成是哪家大人女儿?” “哦?” 魏碧涵虽有心且将话说得很是漂亮周全,可是这会儿弘历却是压根就没得功夫去深思太多,一听这话,竟是只瞅准那几个字眼抬了抬眉—— “你也觉得她看起来不像一般平民百姓?” “这是自然,臣妾虽对围场发生事儿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可是听着底下人话大概却也知道这姑娘孤身一人进了围场且受了伤也不慌不乱,能有这份胆量和气魄又怎么会是一般升斗小民呢?” “是,正是这么个理儿,还是你懂朕!” 魏碧涵向来比较得弘历心,可谓是用浑身解数将其哄得很是熨帖,弘历便也愿意将一些无碍前朝事儿与她说上一些,如此,再加上因着小燕子突然出现,宗室王亲和前朝大臣有志一同反应,几番对比之下,弘历就是觉得魏碧涵贴心,也没等对方满是疑窦再问上什么,便自发自觉主动叙说了起来—— “哎,说起来也是朕亏了这丫头,乾隆六年那会儿原本是瞧着前朝太平民间和乐而想要去南边体察体察民情,顺便也松泛松泛,朕还记得那一日微服出巡身边没带几个人,可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场大雨,将朕困个小亭子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而就是那时雨荷出现了,那样温婉动人那样善解人意,见着朕浑身湿透了竟是好心带朕回她住所沐浴换衣且还煲了姜汤,着实是让朕感动极了,原本朕也许诺她等回京之后一定会向两宫皇玛嬷提及此事然后接她进宫,可偏偏那个时候前朝又生出了乱子,左右一忙活竟是耽误了,若不是这丫头突然出现朕还真险些忘了这一茬儿,说起来,朕真是亏欠了这孩子,也不知道雨荷现下里还好不好,会不会怨朕……” “什,什么?” 弘历说得动情,眉眼之间竟是缅怀之意,可这番话听魏碧涵耳中却是犹如一道炸雷,直将她猛地打了个激灵,她试想过千千万万种可能,或许这丫头就是个百姓却是得了什么天大冤屈不惜拼得性命也要面圣呈情,或许这丫头是出自哪家高门大户得知上头去西山围猎便一时起了玩心想要参合上一脚,即便弘历这样上心上眼反应让她很是意外,可按照常理而言,她也不过是以为这丫头是哪句话哪个举动投了弘历眼缘,有甚者了不起就是纳入宫中,可是她却是全然没有料到这丫头竟然是沧海遗珠—— “那这孩子……” “主子爷,嘉贵妃娘娘来了。” 魏碧涵脑子向来转得不慢,过了初那股子震惊劲儿之后,不由得立马回过了味儿来,看着弘历对这丫头着急上火一副又愧疚又心疼模样儿,她有为自家闺女嫉妒憋屈,多却是觉得终于来了一个能分一分坤宁宫那位五公主宠主儿,再加上这丫头又被永琪偏偏带来了自己个儿地盘,可谓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如此,便只见她眉眼之间飞闪过了一丝算计,然而无独有偶,还没等她将贴心话说出口彻底坐实这丫头身份,却是只见吴书来不紧不慢走了进来,抛下了这么一句—— “臣妾给嘉姐姐请安,您往日里向来是个大忙人,怎么这会儿得了功夫来妹妹这儿了?” “令妃妹妹这话说得有意思,眼下里可不比旁时候,皇后娘娘听说围场里头突然闯进了个人又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受了惊,我作为其次位分高嫔妃自然是少不了前来走上一遭看上一趟。” “姐姐这般可就是多虑了,这姑娘可不是一般人而是……” “欸,不管是什么人也不管是什么来头眼下里重要都得是将这姑娘伤给治好,我宫里头听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只听闻说是五阿哥看差了眼给射中,皇上担忧妹妹你又少不了事关自身着急上火,眼下里总归得有个稳得住人不是?” “姐姐你……” “令妃妹妹别着急,我听说首先为这位姑娘诊治便是你用得惯胡太医,他医术一向了得自是没得什么让人不放心地儿,只是……” 金氏之所以会赶着这乱头走上这一趟,可不是为了与魏碧涵绵里藏针你来我往几句,也不是为了看对方那张憋屈又得装着柔弱脸,想着自己本意和盘算,便也不等其再说什么就直接打断了话头,目光一转看向了弘历—— “只是这横竖好歹总归得有个准信儿,若是醒了那是好,咱们也能问一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也能松下心中一块大石,而若是还有得折腾,皇上您也忙活了一整天,再者明个儿还有大朝会,便就还是应当先去休息,不然若是误了大事岂不是不美?皇上,您觉着呢?” “嗯,*妃说得极为有理。” 弘历原本被魏氏和金氏你一句我一句话闹得烦得很,可是还没等他发作便得了后者这温柔体贴面面俱到一番话不由得又是熨帖又是记起了重要那一茬儿,对方话音刚落便只见他急吼吼让人将胡太医给提溜了出来—— “明芳,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这丫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回皇上话,微臣不敢辜负圣上所托,再加上这姑娘身子底子好又求生意志坚强,虽然眼下里还没醒,却到底是有了点知觉了,只要……” “有知觉了?好,很好,朕去看看!” “呀,这姑娘……” 听闻此言弘历不由得大喜,也不等胡太医将话说完便一马当先直接进了寝殿,而魏氏金氏对视一眼自然也不甘落后,一个比一个步跟了上去,而等进了殿看清楚了床上之人眉眼,二人便是心中有了盘算,只是事有先后,还没等魏碧涵联系着方才弘历所说说上几句投其所好话,便只听到一旁金氏惊呼出了声—— “这姑娘怎长得这样面善?这五官相貌不说,只凭眉眼之间这股子英气看起来就看着熟悉得很,奴才进宫进得早,说句逾越高攀,倒还真是与皇上您十多年前模样儿颇有些神似呢!” “是吗?与朕很是神似?” “是啊,奴才看着……” “姐姐看得好生仔细,妹妹也是这样觉得呢!” 被金氏抢了个头且还是自己地盘之上,魏碧涵心里头自然觉得憋气得很,再加上弘历先前话让她心里头有了谱儿,便只见她连上下尊卑都顾不得竟就直接抢过了话头附和了起来—— “这姑娘不光是长得英气还很是大气,您瞧这鼻子这眉毛,活像是跟您一个模子印出来呢!” “是吗?你也这么觉得?” “可不是?臣妾还能……” “痛,好痛……” 魏碧涵看着弘历面上神色越发柔和,心中不由得暗自得意,而正当她准备再接再厉说上几句什么时候,床上之人却是喃喃出了声—— “扇子,画卷,不,不要抢我扇子,东西我,东西不我,我死……” “什么死不死?东西都一个都没少,丫头你醒醒?” “好热,好热,不要,不要撕破我扇子,皇上,皇上!” “朕,朕这儿,朕说话你听得见吗?” 弘历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面前之人便是自己失散了多年亲生女儿,眼见着其唇口青白一脸憔悴,不由得疼进了心眼里,可是他知道想要补偿这孩子就必是要将该问问个仔细,如此,便只见他一边轻拍对方脸意欲唤醒她,一边急不可耐出了声—— “孩子,你告诉朕,你多大了?” “……十,十六岁,壬戌年生。” “壬戌年?那你是几月生?” “……八,八月初一。” “那,那你姓什么?” “没有姓,我没有姓……” “呃?” 眼见着生辰年月都无一不跟印象中合得上,弘历眼中喜意不由得越发浓重起来,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得不过脑子说出什么,却是被这一答给弄愣了—— “怎么会没有姓呢?你娘难道没说吗?” “我娘?我没有……不,紫薇说不能说不知道不能说不确定,我有,我有姓,我姓夏。” “姓夏?” 魏碧涵只盯着弘历神色,弘历又只抓住了其中为关键几个字,然而金氏却是因着‘紫薇’二字眼波闪了一闪,只是即便如此她却也是紧紧闭上了嘴,任由弘历满脸喜意又满脸疼惜帮着对方擦起了汗,一边语气又是惊喜又是轻柔抛下一句—— “那,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燕子。” “小燕子?湖边飞来小燕子,呵,这算是什么名字?” “皇上,这位姑娘……” 屏气凝神了这么久,陡一听到这样别开生面名字,弘历不由得直接笑出了声,而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再说上什么,魏氏却是看眼里记心里会过了意且下了决断,也不知道是为了一报还一报还是为了抢占先机,竟是直接打断了金氏话头直接抛下一句—— “皇上,这儿都是自家人,看着您这样上心上眼臣妾便也就不藏着掩着了,臣妾虽不知道那位雨荷姐姐是怎样人,可能够进皇上眼那必然少不了是个妙人儿,只是甭管她多么善解人意多么温柔可人,被心中良人遗忘了整整十几年且又无婚有子恐怕个中滋味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而之所以会取这么个听起来不算入耳名儿,想来她一来是为了保全您颜面二来也是心中抑郁无处可诉吧?大概是希望小燕子能够无拘无束做一只开开心心乐乐燕子,不要被世人礼数所拘束也不要被她凄苦哀怨所影响吧,臣妾也是做额娘,很是能够明白其中滋味,雨荷姐姐这番行举当真是用心良苦又对皇上您情深至极啊,即便臣妾从未见过她,也忍不住被深深感动了!” “是吗?是这样吗?” 魏碧涵是话怎么好听便怎么说,且还直接戳中了对方七寸,弘历自然听得也感受良多,看着床上还未睁眼神色却满足了下来小燕子,目光不由得发柔和—— “哎,她怨朕也是人之常情,一个女人本就生活不易且还要养着孩子,这些年是朕亏欠了她,亏欠了小燕子啊……” “那您……” “皇上,这儿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呢?什么雨荷什么亏欠?还有方才这姑娘所说折扇和画卷又是什么意思?等等,难道……” 眼见着魏碧涵得了一次先机不算还想占所有好处,金氏不由得冷不丁打起了茬儿,而没等弘历抬起头来做上点什么反应,却又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瞪大了双眼—— “几个孩子打猎回来就一直嚷着姐姐啊和诗词几个字,我心里头虽然着急可是宫里头又闹腾却也不好多问,只恍惚记得有那么一句‘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影映朝阳’,再联系这孩子容貌和这雨荷,以及方才所说种种……天哪,难道,难道这孩子是您金枝玉叶?!” “姐姐!” 眼见着金氏将自己想要说话给说了全,魏碧涵不由得被憋了个满脸通红,也不等弘历应上半句便抢先一步接过了话头—— “姐姐真是天资聪颖这事儿竟是一听就明白了,只是姐姐这般意外难不成是不相信?您也瞧见了小燕子和皇上模样儿如出一辙,虽然养民间可举手投足之间显皇家大气,再加上那画卷和折扇都是当年皇上和雨荷姐姐定情之物,难不成还能做得假?” “妹妹这话可就过了,我不过是有些始料未及罢了,毕竟能得皇上这般笃定且你又这般言之凿凿,我又怎么会有不信之理呢?只不过是觉得心疼这孩子这么多年来流落民间,没有享到一日本应该有皇家尊荣,着实瞧着可怜罢了。” 魏碧涵想要借着这番话抬高自己踩低金氏,金氏自然是看眼里心中有数,几句话就将球儿给踢了回去,且还为着将来东窗事发兴师问罪做考虑把所有名头都推到了对方二人身上,将自己摘了个干净,而如此也不算完,话音未落又只见她话锋一转—— “说起来也不知道这孩子娘怎么样了,吃了这么多年苦遭了这么久非议,皇上您是不是也将人给接进宫来,这一来让小燕子身份上有了出处,二来也算是一家团聚不是?” “这……” “这话儿倒是不错,还是你想得周到。” 按魏碧涵所想,这个小燕子既然身份还没坐实就已经惹得弘历这样上心上眼,那往后了说必然是个荣宠不衰主儿,若是能被自己拉拢到手,说不定就是对付坤宁宫和永寿宫一大利器,如此之下,听着金氏竟是突然提起了夏雨荷且还要提议将人接进宫来,她不由得顿时着急了起来,只是她反应虽弘历反应却是,还没等她将到了嘴边‘不妥’二字说出口便只见弘历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且还转回视线再度看向了小燕子—— “孩子,你告诉朕,你娘现哪儿?可还好?” “……我娘?不,她不好,她一点都不好。” “不好?怎么不好?为什么不好?难道还怨朕恨朕?” “不,她死了,已经死了……” “什么?!” 金氏所构想未来实太过美好,夏雨荷那副温婉可人模样儿又一直是他心头好,弘历便也已经做好了将这母女二人接进宫中好生对待以偿十几年来亏欠准备,如此之下,听到这突如其来噩耗不由得直接惊呼出了声,吓得床上原本昏昏沉沉模样儿小燕子也陡然睁开了眼—— “你吼什么?呃?这,这是哪里?我怎么会这里?你们又是什么人?” “什么你你我我,孩子你可别是被吓糊涂了吧?你难道不记得你即便拼得一死也要翻山越岭闯进西山围场是做什么了?这儿是皇家大院,这位是当今圣上,我是嘉贵妃,她是令妃,你因为被五阿哥不小心射了一箭受了伤才会这儿。” “西山围场,皇宫大院,等等,你,哦不,您,您是当今圣上,就是皇,皇上?” “是,朕便是当今圣上,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见朕么?就是受了伤也一丝都不退缩,怎么眼下里倒是扭捏起来了?” 见着孩子醒来了,弘历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忙身随心动扶起了小燕子,神色之间是满目慈意—— “好孩子,你心意朕都明白了,让你吃了这么多苦为了见朕还白白受了一箭着实是让朕心疼极了,不过你放心,这一切苦难都过去了,以后朕会量弥补你,让你荣华富贵尊荣体面享之不。” “什么?我……” “好了不说这些,刚才你说你娘已经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是一个人进京?你一个姑娘家是怎么从济南山长水远过来?你又怎么会爬进了西山围场?” “我……” “皇上,您别着急啊,孩子才刚醒你便连消带打问了这么一堆,难道就不怕吓着孩子了?” 看着小燕子神色之间犹疑,金氏不由得微微勾起了唇角,也不等她缓过神来说上什么,便直接抛下一句—— “孩子你不要怕,咱们都是你亲人不是外人,这皇宫也是你以后家,你有什么便说什么,皇上和咱们一定会为你做主,再不会让你受到半分委屈。” “皇上,我亲人?皇宫,我家?” 看着这入眼满是贵气奢华,和面前几个她从来不曾想过高攀几个人对自己和颜悦色张口闭口便是好孩子便是亲人,小燕子不由得慌了神,到了嘴边‘紫薇’二字也不由得烟消云散,只顺着心意和私心慢慢点了点头,等同于默认了这一切,而弘历看眼里记心里却是只以为这丫头吃得苦太多了又因着提及到了雨荷触痛了她伤心事而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过来,不由得越发心疼—— “小燕子,你不要怕,朕向你保证一定会加倍疼*,而你娘虽然去了,可她们都是你母妃,还有皇后也是个慈善得不行人,大家都会好好对你。” “是啊,小燕子你现什么都不用想,重要便是将伤养好,只有身子好起来了才好说别不是?你既然是皇上女儿,那便也是我女儿,以后有什么事便来永寿宫找我,我一定会护着你。” “啊?” 小燕子面上茫然可心里头却是要喜疯了,当她得知紫薇身世那一刻便知道自己高攀上了贵主儿,自己以后生活一定会发生翻天覆地转变,而正是因为这样想她才会拼全力闯进西山围场,而按她初所想,只要皇上认下了紫薇那么自己作为她结拜姐妹一定也有着享之不荣华富贵,可是看着眼前这高高上只话本里头出现皇上真真切切出现了自己面前,且还对自己一句话比一句话来得柔和,以及这宫中尊贵娘娘也对自己满是慈意,她心中天秤不由得立马倾斜了起来,与其当皇上闺女儿结拜姐妹,当皇上闺女儿所享受到尊荣难道不是多? “永寿宫,你……咳咳。” 惊喜来得太小燕子不由得也激动得很,话刚开了个头竟是被自己口水呛了个正着,直将面前几人急了个手忙脚乱,而看着眼前这幅乱腾劲儿,被冷落了大半天魏碧涵却是找到了机会,连忙忙活了起来—— “腊梅冬雪,还不赶紧拿茶过来?” “是是是,奴才知错,请姑娘用茶。” “什么姑娘不姑娘,这可是皇上金枝玉叶,是板上钉钉格格,还不掌嘴!” “奴才错了,请主子饶过奴才一回,请格格饶过奴才一回……” “我,格格?” 小燕子不过是京城之中一个下九流混混,从来都只有她被人追得满街打被人看不起时候,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能这样高高上享受他人跪拜,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了起来,而看着她这般反应,腊梅冬雪却是以为自己被惦记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一个跟着一个赶忙跪了下来—— “格格饶命,奴才给格格请罪,格格千岁千岁千千岁!”</P></DIV> <TR> 206景娴的应变之道 “娴儿你身子可还好?刚回宫时候朕便听底下人说你受了惊,现可好些了?” 弘历念女心切,想着小燕子吃了这么多年苦恨不得想要将天底下好一切都捧到她面前来才好,可是身为皇帝身为人君总算他还记得有些事不光是他拍了板便能够作准,前朝要应付多个格格对民间也要有说法且还得哄好五台山两位皇太后,几几相加之下,便只见弘历前脚刚出了延禧宫后脚便忙不迭来了坤宁宫,想要让各方面都说得上点话景娴帮着圆圆场—— “劳皇上费心,说起来也是我太经不得事了,挂念着您又挂念着永璂听着围场里头闹出了乱子便有些着急上火,得了邓御医一番诊脉又喝了汤药子算是好些了,只是我这儿没事,延禧宫那儿听着却是有些不太平?” 景娴向来得他*重,也得他信任,再加上这事儿确实是他做得不够漂亮,弘历姿态自然就摆得很低,面上亦是一片尴尬笑意,而对于景娴来说,按照本心和本能她是极其不愿意搀和这档子乱事,毕竟处理好了那是应该处理不当则会落得各方埋怨,然而身其位便得谋其所政,她想推也推不了,便干脆刀斩乱麻主动挑起了话头—— “您几位虽回宫回得,可对于那围场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我却仍是有些没谱儿,永璂虽大致说了那么一通,可藏头掐尾我也没听得太明白,怎么就射到人,怎么围场里头就多出了个人,怎么这人又被您带回了宫中,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内由?” “这,这说起来也是十六年前旧事了……” 弘历一向自觉是个很拎得清人,虽然对魏氏金氏多有宠*,可是宠归宠*重又归*重,对于小老婆他可以脸都不红一下将当年风流韵事说得仔仔细细且颇为缅怀,但对着景娴他却总是有些不自,觉得对方目光仿佛可以穿透他表面看到他心底里,仅仅因着心疼小燕子才纠结了大半晌,勉强用委婉简洁话说了一通—— “事情就是这样,娴儿你知道,朕并不是那般薄情寡义人,当年回京时候也是心心念念记得要将雨荷接回宫给个位分,只是朕身为皇帝前朝却总是紧要大事,忙活了一阵子下来竟是……你,你可明白朕难处?” “您难处?明白,我当然明白。” 延禧宫里动静闹腾得大,宫里头奴才又看着这头势起都忙不迭一个跟着一个奉承,这般之下不出半晌功夫各宫各院便都知道延禧宫里多出了个格格,景娴这儿自然也没闲着,甚至还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了解了个透透彻彻,但饶是心里头有了准备,知道这事儿无论怎么说都难听得很,可亲耳听着弘历一字一句说起来景娴却还是觉得恶心反胃得很,听着那句‘朕非薄情寡义之人’亦是忍不住直接翻了个白眼,连带着懒得打半分太极说起了重头戏—— “可是我明白归我明白,宫里头姐妹体谅又归体谅,宫里头多了个人且又不是一般人,您打算怎么跟前朝诸位交代?又准备怎么跟两宫皇额娘交代?” “这当然是怎么回事便怎么……” 弘历向来自大,说白了其实就是被先帝遗命压了这么多年越发生出了反骨,跟钮祜禄氏逮着机会便想跟宁寿宫较一较高下一般,他也是寻了点机会便想宣示宣示自己九五之尊威严,然而这话冒了点头,他却是突然回过了味儿来,这话还真不能明着说……作为男人,有点子风流韵事并不算什么太过于出格事儿,可是风流完就翻脸不认人将其扔原处十几年不搭理直到亲生闺女找上门才打算给点尊荣体面,这甭说是当今圣上就是一般男子也少不得被人指着脊梁骨戳,想到这儿,想到前朝那些个措辞锋利御史言官和张口规矩闭口祖制宗室王亲,弘历脸色不由得变得极是好看。 “嗯?” 若前一世景娴少不得会为了此事大张旗鼓上心上眼,然而眼下里她却是抱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心态,除了自己分内事之外多一分都不想染指,再加上此事处处透着古怪底下人信儿又还没传回来,说不定插了手就会惹上甩不掉麻烦,几番作想之下,便只见她点到即止住了嘴,直接将球儿给踢了回去—— “您准备怎么着呢?” “那,那便封为义女吧。” “呃?义女?” “朕是皇帝,天下万民皆是朕子民,而小燕子就说,就说虽然长于民间可合朕眼缘,便开恩收为义女给皇家公主尊荣,以彰皇家百姓天下和睦意思。” “……理虽是这么个理儿,可似乎还是有些不妥吧?” 弘历向来是个*面子*排场主儿,可谓是怎么将明面上做得好看便怎么看着喜欢,如此耳濡目染之下,他自然也明白怎么行举能让百姓接受保全皇家颜面,只是他这般心思虽好,听景娴耳中却差点让她跌破眼睛珠子,闹得她就是再不愿意插手此事,为了以后绝人话柄也为了以后不至于被扣上一顶被迁怒帽子也不得不憋出了一句—— “这皇家公主本就尊贵非常,若是王府甚至官宦之家挑选也就罢了,毕竟是您向下施恩,以前也有过这般例子,可是这从民间挑选姑娘当做公主养入公主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事儿,即便百姓们高兴有感于您仁慈,可另一方面却怕是会加好奇这姑娘身份而没完没了探寻下去,这样一来,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也就罢了,查出来了岂不是为难看?” “那你说怎么办?” “我只是后宫一介女子,虽说位至中宫乃天下之母,可这等大事不光是家事还是国事有甚者还能称得上是天下事,我又怎么能做得了主拍得了板?所能想到便是怎么稳妥怎么来,还是交由宗人府和宗室诸位一同商议吧?这样一来若是坐实了小燕子来历,前朝众人也好明白您意思下行上意,二来也不至于只能用个义女格格名分来委屈了孩子,隔阂了您二位父女情分不是?” “这倒也是,那……” 该说得说不然便是失职失责,可是多余景娴却是一个字都不想说,别说是这揽总揽责事儿,便只见她一切只按着规矩来,而纠结了这么大半会儿弘历左右也想不出好法子,便想着干脆这样算了,而不知道是老天爷嫌这出戏不够热闹还是他人有意为之,还没等他点了点头应下声来,便只见永寿宫蔡嬷嬷跑了进来—— “主子爷,燕格格嚷着这儿痛那儿痛横竖不肯吃药,主子都急疯了,令妃娘娘也没得半点法子,您赶紧过去瞧瞧吧?” “什么?!” “既然如此您便过去瞧瞧,按照常理来说本来我也应该过去走上一遭,只是我身子还未全好小燕子伤也没大好,万一一来二去传了病气可就不美了。” “好好好,摆架!” “主子,您到底是什么打算?怎么听着您方才和皇上那一大通就一点都没明白呢?” “我能有什么打算,横竖不过是想看看她们到底有什么打算。” 目送着弘历去得飞,闹腾了大半晌坤宁宫也跟着安静了下来,景娴不由得一扫面上憔悴神色,眼中飞闪过了一丝精光—— “魏氏我倒是想得明白,横竖是个自作聪明主儿,逮着点机会就想投其所好顺着杆子往上爬,甭说那丫头还真是有点子来历,处处也都对得上号,就是那丫头什么都不是,只要皇上喜欢中意那她也会后脚赶着前脚当自家闺女疼,可金氏却是不然,她一向是个圆滑有心思,宫中蛰伏了这么多年不声不响爬到了贵妃位分,除了高子吟那会儿之外你可还见过她主动掺和过别事儿没有?” 景娴不急不慢抿了口茶,面上神色是笃定。 “反常为妖,且不说那围场之中就已经有她手笔,就光是凭着她今个儿不顾与魏氏龃龉跟她一唱一和撺掇着皇上认下那丫头,且眼下里还一直待延禧宫里头忙前忙后就足够不对劲了,而这般种种迹象相加之下,无一不表明了这‘沧海遗珠’背后必有了不得大事,也表明了这个小燕子必是有着不寻常来头。” “那您……” “你是想说既然我明白了为什么不帮着劝着点?呵,你刚才不是也瞧见了?皇上现认定了那丫头是他失散多年亲闺女,旁人一句多话都听不进去,我婉转又婉转将话说到这份上,他还一副勉强之意,再加上那丫头眼下里还身带重伤,还往下头说我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想惹晦气了?” 跟弘历做了这么久夫妻,景娴自然对他脾气了解得很,而上一世做了那么多年出头鸟,她自然也对其中厉害明白得很,万没有好不容易熬了这么多年熬出了头还自己往坑里头跳理儿,如此,便只见景娴慢条斯理挥了挥手打断了容嬷嬷话头—— “左右这该说我也说了,该做我也做了,这丫头若真是沧海遗珠那我没亏,若是个冒牌那也干不上我什么事儿,横竖人不是我认下拍板事儿也是皇上做下,我一个正病中皇后谁还能跟我扣什么大帽子不成?如此,与其花那么多功夫劲儿去跟皇上拗,拼得把自己个儿也搭进去,倒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撒开手来看看延禧宫和永寿宫那两位到底是打什么主意,心里头拨是个什么算盘。” “那底下人……” “当然也不能闲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们若只是想锦上添花凑个热闹讨点喜卖点好便就算了,若是真谋划了什么见不得人污浊事,那本宫送她们一程又有何妨?”</P></DIV> <TR> 207御花园中多古怪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万福。” “公公请起,你一向皇上身边服侍鲜少离其左右,这会儿过来可是皇上有什么事儿要你帮着知会本宫?” “回娘娘话,主子爷意思是说燕格格眼下里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也是适合该见见宫里头人,重要是应该向您请安了,只是燕格格生于民间长于民间对这宫中礼数多有不懂地儿,难免会有些不合规矩地方,便特特让奴才走上这一遭望娘娘心里有个数到时候多包涵一点。” “哦?” 景娴本来得也不是什么大病,休养个几天避过了乱那阵风头便好得差不多了,而虽然她不打算过多搀和此事,但作为国母作为后宫之主,她自然也明白自己少不了要跟这位近日来宫里头得意主儿打上回照面,只是她却是没想到这人还没见到便被有心人暗地里使了这样绊子,听闻此言不由得轻笑出声—— “横竖是个刚进宫且刚养好伤孩子,即便本宫再重规矩还能为难她不成?再者她养延禧宫中,令妃一向是个规矩好且又有嘉贵妃旁帮手,还能让孩子连入眼都入不得?” “娘娘言重了,虽说圣意不可妄自揣测,可是奴才跟主子爷身边这么多年,却是明白主子爷是极为*重娘娘,不过是因着燕格格有这么一说才提了这么一句,娘娘切莫要放心上,不然可就是奴才不是了。” “你听皇命忠皇事,哪里有你什么不是?” 景娴心中暗道了句‘果然如此’,然而面上却是半分不显,反倒是端着笑意,满脸和善挥了挥手—— “我也不过是这么随口一说,你自回皇上说我明白了便是。” “主子,这延禧宫和永寿宫胆子也忒大了,竟是这样没遮没拦拿您说起了嘴,现那位正得主子爷意,这可不是将您往火坑里推么,真真是岂有此理!” “这有什么?她们若是不这样我倒还要道句稀奇了,只是能让她们这样上心上眼不惜让本宫惦记上说出这般之话,想来那个小燕子还真是入不得眼了,皇上喜欢是什么女子大家心里头都有数,看来这个丫头果真是不寻常,底下人可传来了什么信儿没有?” “有倒是有,可是却做不得什么用,来来去去只查到了当日围场布防官兵确实是有一部分是受了金家打点,闹得防守疏忽才让那位燕格格钻了空子爬了进来,只是即便如此,那明面上却只是宣称众位主子一同前来,旁也就罢了,阿哥们年纪都不大若是出了什么茬子谁都担当不起,这才将人调了过去,就算是查出来了也拿不住什么事儿。” “那小燕子呢?若是她孤身一人进京必定是得投栈借宿,难不成就查不出一点消息?” “说起来大家也都力了,去济南人没个回音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而京中探查消息又遇到了许多不同势力,想来也是宗室王府之类觉得这位古怪而生出动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人自然只得怎么小心谨慎便怎么来,所寻之下竟是无果,那位也像是天下掉下来一般根本查不出个究竟。” “查得出倒罢,无论是好是坏总归有个信儿就还能有点谱儿,可一个无权无势丫头竟然能够做到一丝痕迹都不留,且不说她背后有没有人指点,她也决计不是个什么省心主儿,让插延禧宫人好好盯着点。” “是,只是咱们延禧宫人多数是被打发了外围,多还真是打听得不清楚,只听说那位格格是个不拘小节,逮着个奴才就说都是一家人不要闹这些跪来跪去礼数。” “哦?” “额娘!” 听闻此言,景娴不由得挑了挑眉,然而还等她转起心思打算是按兵不动还是再探探这人底儿,却只见三只包子一前两后跑了进来,而其中五儿是为活泛,见着景娴便笑得见牙不见眼直接爬上了自家额娘膝头,奶声奶气抛下了一句—— “额娘,御花园里头可要热闹翻了!” “哦?有什么热闹竟是惹得你这丫头巴巴来献宝了?” “您不知道,就是延禧宫那个,哦,燕格格!” “小燕子?” “对对对,就是她,方才咱们降雪轩里头说着话,远远便见着一行人走了过来,定眼看去原来是她跟令母妃二人一前一后一边说着话一边游着园子,按理来说,咱们确实是该上前请个安,可是十二哥却是让咱们看看情况,倒没想到这一看还真是看出了大乐子!” “咯咯,把草问!” 永璟出生于乾隆二十一年,这会儿还是个刚学会说话没多久小豆丁,虽然心里头想要附和自家姐姐可吐出口却只有这么几个字,看得景娴又是好笑又是疑惑—— “把草问?” “我来说我来说,原听着底下人说这个燕格格怎么得皇阿玛宠怎么讨皇阿玛欢心,心里头想要见见到底是个什么样人儿,可是今个儿一见真真是让女儿开眼界了,身上穿得花红柳绿头上又是金又是翠就罢了,御花园里头又是撒欢又是乱跳着没一点规矩也就罢了,可女儿没有想到她居然还是个不识字!” 五儿撅着小嘴,脸上神色要多不屑便有多不屑。 “我不过才五岁,也还没进学都知道那亭子叫做挹翠阁,噗嗤,把草问,也亏得她能说得出口,大老远我都看着令母妃那脸色顿时绿了呢!” “这倒是稀奇,据你皇阿玛说她娘可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到了女儿这里竟是连个字都不会读了。” “哦?是吗?她娘是个才女?” 五儿本就是个鬼灵精主儿,一听这话心中不由得有了计较,脸上也笑得坏,然而没等景娴回过神来却又只见她提起了另一茬儿—— “不过她虽稀奇到底是民间长大,说不定也就是跟咱们有不同地方,只是令母妃今个儿却也是稀奇得很,女儿听着那位燕格格说什么觉得自己像是梦,以后回到民间说起来都没人敢相信,然后令母妃脸色就难看,当着许多下人面就直接说教了起来。” 五儿清了清嗓子,学起了魏碧涵模样儿。 “格格,你既然入了宫又被皇上认下了,那你便再也不是以前小燕子了,皇上有这么多格格,我还没发现他多喜欢哪一个像喜欢你这样,被皇上宠*是无上荣幸,也是一件危险事,宫里有人奉承就有人眼红,有人当面说漂亮话就有人背地里给你捅刀子,我不得不告诉你,你一个不小心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很有可能糊里糊涂就送掉了一条小命。” “她是这么说?”景娴皱了皱眉,“还有呢?” “说是以后不准再说什么回不回民间话,也不许提关于爹娘疑惑,从今往后这紫禁城便是你家,既然皇上认定了你是格格,那你就是千真万确格格,你自己也要认准了这一点。” “什么叫做既然皇上认定了你是,那就千真万确是了?” “女儿也不明白,反正我见着那燕格格先前还有些不以为然听到后来却像是吓坏了,直问令母妃如果她不是真格格该怎么办。” “嗯?” “然后令母妃也被吓得勃然变色,可没料到她后竟是只说以后再不许说这样话,不然不光是燕格格不光是她自己,就是福伦鄂敏许许多多人都得要跟着陪葬。” “这干鄂敏什么事儿?然后那丫头就信了就闭嘴了?” “是,再接着就撞上了五哥还有福家那两个小子,令母妃不知道打是什么主意,男男女女不光不晓得避讳竟然还直接走了留着她们几人亭子里头喝酒作乐,什么美小鹿糊涂猎人,真真是听得女儿牙都倒了!” “呵,一个成年阿哥没得半点顾忌跑到后宫,两个与前行走竟是不前朝走到了御花园,真真也让我开了眼界了。” “皇额娘,您打算怎么做?依儿子所见这个燕格格十有□怕就不是什么沧海遗珠,这事儿要是闹了出来可就好看了。” “既然好看便留着看吧,甭说咱们眼下里没得什么旁证据,就是有也不能撞他这兴头上去泼冷水,不然照着你皇阿玛那性子说不定还真会反其道而行倒打咱们一耙,既然如此,倒还不如看看她们打算怎么演下去又如何收场。” “您意思是?” “做好本分便是,这出戏看看便可却是多搀和不得,即便是你们,也离那丫头离延禧宫远点,知道了么?” “是,儿子/女儿明白。” “容嬷嬷李嬷嬷,让内务府收拾点素净衣裳和几套银头面送到延禧宫去,让那些人上点心挑精细。” 想着方才所听闻种种和先前所得知信儿,以及弘历巴巴过来传话,景娴摸着手中护甲,眉眼之中飞闪过了一丝精光—— “横竖不出今晚,我总是得会会她。”</P></DIV> <TR> 208坤宁宫的闹剧 “皇上驾到,令妃娘娘到,燕格格到!” “给皇上请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万福。” 如同景娴所料一般,这刚用了晚膳还没出多久功夫,弘历便领着魏碧涵和小燕子一行人浩浩荡荡来了坤宁,而看着弘历那不似平日里温和反倒是颇有些豫色神色,景娴不由得心里头有了数,然而却并不主动挑起话头,而是直接将矛头对准了面上很是有些得色魏碧涵—— “免了,你这礼儿本宫可是不敢受。” “娘娘您……” “本宫进宫也有这么多年了,你也一向是个识大体懂分寸,虽然咱们俩私交并不算多,可也算得上是和睦共处,不曾闹过什么不痛,但是今个儿是怎么了?是底下人不懂规矩还是你魔怔了?” 说起来魏碧涵并不是个不知道好歹人,也很是知道什么时候能嚣张什么时候该嚣张,比如这若是放平常,她就是有天大胆子也决计不敢示意底下人这传禀上头做什么名堂,逞什么威风,省得因小失大,可是眼下里不同寻常时候,自己挑拨了小燕子,小燕子又跟皇上诉了苦,她们一行人过来本就是带着点子兴师问罪意思,如此之下,想着有弘历做靠山她自然是全然没有想到景娴会不管不顾当着这么多人面直接发难,闹得她面上青白相交之余亦觉得很是无光难堪,眼珠子一转便想着要找回场子接过了话头—— “娘娘息怒,这一切都是臣妾不是,臣妾这些日子只记得要好好照顾小燕子,弄得手忙脚乱竟是忽略了对下人管束,这才冲撞了娘娘,望娘娘大人有大量饶了臣妾这一遭。” “你这话说得倒像是本宫蛮不讲理了。” 魏碧涵自觉聪明,景娴也不是什么傻子,哪里能听不出这表面恭敬话暗地里意思,面上笑意不由得减了两分—— “本宫本就不是什么斤斤计较人,自然没有什么紧咬着你不放道理,今个儿之所以会点明白也是为了规矩二字,若不然将来你若是冲撞到了两宫皇太后可怎么办?到时候可就不是一句息怒一句知罪便能揭过去了,你可明白?” “臣妾……” “再者,你原不说这些本宫不愿主动提及,省得旁人以为我病了几日没理事你揽了总还挑你不是,可是你既然说到这上头了本宫却是不得不说上几句,燕格格还是被你照顾得不算妥当。” “娘娘这话实让臣妾惶恐,臣妾虽不才也没得什么大本事,可是自打知道小燕子是皇上流落民间沧海遗珠且受了这么多年苦之后,心里头疼惜得紧自然是事事上心上眼……臣妾知道方才之事让您心里头不痛,臣妾知错也认错,可您怎么能否定臣妾一片良苦用心呢?” “良苦用心?呵,不错,你是对燕格格很好,可过犹不及,偏偏就是好过头了。” “您……” “皇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好过头了?小燕子是朕女儿好不容易回到宫回到家里头,难道不该被疼着宠着么?你身为嫡母怎么能说出这样子话?” 景娴说得轻飘飘,一旁看了半天戏窝了半天火弘历却是忍不住了,没等魏碧涵眼波一闪想要挑拨上什么便直接发作了起来—— “朕是这样相信这样*重你,你居然……你简直是太让朕失望了!” “皇上,您身为九五之尊所说每句话都是圣旨金言,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半句也向来是以您心意为先,可今个儿这句话我却是不敢苟同了。” 早就知道弘历这厮是个拎不清,重生以来也从未对他生出过半点希望,可是听着这与前世太过相似话却仍是让景娴忍不住变了脸—— “我身为妃子时候克己任,不该说从不多说一句不该问从不多问一句,日日都是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而正位中宫之后也没有忘记过自己身份,对上恭敬示下宽厚,虽不说为天下女子榜样却从未有过什么出格错规矩地儿,如此我自问没有一处愧对您地方,没有一处愧对这身下宝座地方。” “你!原本令妃跟小燕子与朕说那些朕还不相信,可眼下里,呵,旁不说,就说你今个儿送到延禧宫物件儿你该怎么解释?” “送到延禧宫物件儿?” “你不要跟朕揣着明白装糊涂,你送那些个素净得不行衣裳首饰给小燕子是什么意思?她一个豆蔻正好姑娘家怎么用得上?你明明知道朕心疼这个丫头想要好好补偿这个丫头,你这样做难道不是一点都没将朕话放心上,还处处跟朕作对,没有一点嫡母风度?” “嫡母风度?” 从送东西过去到先拿着魏碧涵发难,这一步步本就是景娴计划事,如此,便只见她眼中精光一闪,面上是镇定—— “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您孩子不止燕格格一人,大有永璜永璋,小有六格格七格格,您有眼所见我何时亏待过其中任何一个孩子,哪次不是有什么好精贵便派人一个个送过去,得了病有哪一处不舒坦哪一回不着急不上火不上心不上眼?而就是退一万步且不说这些有没,就按您对我恶意揣测来说,我有什么必要要去针对燕格格?一个刚进宫孩子还又是个格格,我针对她为难她可有什么好处?” “可是那些个东西……” “您前朝事儿多忙起来有些分不开神我很明白,可是百行孝为先,您也是以仁孝治国,怎么就忘了燕格格还孝中呢?” 看着弘历猛然大变尴尬神色,景娴心中暗自嘲讽出声,面上却是端着一副善解人意笑意。 “可不是么?您先前可不是跟我说这孩子娘去年六月去世了,这才会为了完成她遗愿千里迢迢进京,现还热孝之中,碍着济南那事不好昭告天下不便宫中大肆祭奠便罢了,可燕格格这么以自家娘亲为所有孩子难道能一女儿孝道?燕格格刚进宫不知道宫里头规矩,或许也是面子薄不好说出声,可是我作为嫡母却是要将事儿都想得周全,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你说得很是。” “哎呀,这都是臣妾疏忽了,臣妾只记得小燕子受了伤又刚刚养好身子,恨不得将所有好精贵都捧到她面前让她宽宽心才好,却是独独忘了这一茬儿,这都是臣妾不是,只是……” 景娴说得义正言辞,听得魏碧涵脑门虚汗一个劲往下冒,可是看着对方这幅得意模样儿她心里头到底是有些不平衡,前脚才说完请罪话后脚又挑起了机锋—— “臣妾不是想给自己开脱,只是孩子一路上吃了这么多苦,待她好一些也是于情于理事儿,又怎么当得您那句好过头之说呢?” “哦?是吗?” 不怕她问就怕她不问,不得不说对于前一世老对手,景娴很是了解,一早就算准了对方不是轻易会心服人,一听这话不由得直接挑了挑眉—— “对孩子好没什么错,吃了这么多年苦多疼宠一些也不算什么,可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你宫里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么?” “臣妾不明白,但求娘娘明示。” “好,本宫就明示给你听,这伤刚好便大白天喝起了酒,这不光是面上不好看对身子也不好,你口口声声说关心她心疼她怎么就不劝着点?而退一万步来说,硬要喝你躲房里头喝也就罢了,可你们偏还要跑到这紧贴着坤宁宫御花园里头喝,每日进宫请安内外命妇有多少你心里头有数,燕格格事儿前朝又还没个定论,你是嫌旁人没得由头来编排还是觉得这事儿还不够乱?” “臣妾……” “再有,这御花园乃是后宫之地,各院嫔妃无事之时也多是有其中散步赏景,而老五作为一个要成年阿哥,福尔康和福尔泰作为前朝外男,怎可以没半点忌讳御花园中玩乐?此外,燕格格也是成了年女儿家,你觉着她没有见过御花园里头景致且又养伤闷延禧宫多日想要出来散散心那没什么,你想着让她开心喝上两口酒那也没什么,可是这男男女女坐一堆,又是妃子又是格格又是阿哥又是外男,传出去皇家脸面是要还是不要了?” “这……” “燕格格,本宫是你嫡母,但同时也是这六宫之主,要治下便得先端正自身,你从民间入宫本来就多让人诟病,若是规矩上头还不严谨着点,说句难听,不光是你要被人戳脊梁骨,就是你娘怕是也得担上个养而不教罪名,如此,本宫话虽说得严厉,却也望你谨记,毕竟这也是为了你好,可明白?” “我,我……” 小燕子一进宫就进了延禧宫,见着底下人对魏碧涵毕恭毕敬便先入为主把对方当成了后宫中第一得意人,想着自己上有弘历庇佑次有魏碧涵照顾,自然是有恃无恐得很,对魏碧涵口中所说恶毒皇后从来就没放心上过,然而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看着这位皇后面前令仙子娘娘居然只能跪着说话,就是连皇阿玛也是放低了姿态,再衬着坤宁宫这比延禧宫大气了不止一星半点宫殿和气势,她不由得暗道一句‘原来皇后才是厉害主儿’连带着态度软了下来—— “我,我明白了。” “很好,是个孺子可教孩子。” 景娴对魏碧涵那是能挑着规矩逮着错处便直接发作,但对于这个她心里边已经有了大致谱儿却碍着各种原因不好宣之于口小燕子,她顾忌着弘历因素客气得很,同时也疏远得很,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直接将球儿踢给了一旁脸色已经缓了过来弘历—— “皇上,今个儿吴书来过来走了一趟说是您还有什么话要问,眼下里这天色也不算早了,便不要再耽搁了,若是待会儿闹得宫中下了匙可就麻烦了。” “对对对,小燕子你过来。” 民间外室孩子想要进府进族谱那得让当家主母点头,这皇家私生子要确定下名分自然也得让皇后过一过眼,想到先前误解了景娴又说了那样一番没由头话,弘历自然是景娴怎么说便怎么说,搓着手便提起了正事儿—— “今个儿朕之所以将你带到坤宁宫来,是因为你身世还有许多不明白地方,皇后也对其中事儿有许多不清楚,等到事儿都弄清楚了,你便就可以册封成为真正格格了。” “是,皇阿玛管问。” “你娘有没有告诉你朕和她是怎么认识?” “有,我娘说皇阿玛是为了避雨去她那儿小坐,后来雨停了皇阿玛不想走了,小坐便成了小住了。” “……咳咳。” 小燕子说得随意不经大脑,可弘历听了却是面上显尴尬之色,看着景娴面上似笑非笑神情,不由得只能咳嗽着打着圆场—— “正是这样,朕之前也与你说过,就是避雨,避雨。” “您继续。” 景娴几不可见翻了个白眼,看着这大拎不清小混不吝,若不是其中蹊跷太多还真是想说上一句天生父女,然而即便如此她却是半点腥都不想沾上手,笑着便再度将球踢了回去,直让弘历摸了摸鼻子又自顾自问了起来—— “那你是什么时候离开济南,什么时候进京?” “我是去年八月从济南动身,今年二月才走到北京。” “这么说来你倒是只京中待了几个月时间,可这口音却是跟朕记忆中你娘口音有些出入……” “皇阿玛您不知道,我娘从小就找了先生教我说北京话,当时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现终于明白了,原来我娘一早就知道我总有一天要来北京会要说到北京话,□是怎么说,算是用心良苦吧。” “雨荷一向便是个善解人意诸事周全人,这么多年来她还真是费心了。” “额娘!” 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说得又开心又感动,景娴只觉得无语极了,就是再不想开口这自己地盘她也总是得让面上看得周正一点,而正当她想着怎么不显得锐利又能全了本分该怎么说时候,却是听到外头传来了几个奶声奶气声音—— “咦?皇阿玛也,儿子/女儿给皇阿玛请安,给皇额娘请安,见过令母妃。” “你们怎么来了?这大热天跑得一头汗就不怕落了病?” “没事,女儿好着呢,女儿和十三弟方才去找十二哥一起用膳,回来就听着底下人说燕格格过来了,说起来进宫这么些日子还一次都没见着呢,这不就忙不迭过来了?” “哦?” 知女莫若母,一看五儿眼睛珠子里飞闪过精光,景娴便知道这丫头怕是又打起了什么小算盘,心下好笑不由得转头看向一把抱起了永璟弘历—— “眼下里正做正事儿,让孩子掺和是不是不大好?” “这有什么,横竖都是一家人,早见好过于晚见,也算是孩子们有心了。” “儿子上书房常听五哥提及燕格格,心下一直好奇得很却碍着男女有别一直不方便相见,眼下里倒是全了这份情儿了,方才还没走到宫门口就听到里头热闹得很,燕格格这是说什么呢?若是什么喜气事儿也教给永璂学学,以后好哄皇阿玛和皇额娘开心不是?” “你就是十二阿哥?” 小燕子进宫时间虽不久,可是魏碧涵却是早就近水楼台先得月给她灌输了一大通坤宁宫中没一个好人话,但她也不是个傻子,知道她跟令仙子多也是因为皇阿玛另眼相待才对自己这样好,被皇后震了一番又得了永璂这般‘孩童’之言,小燕子自然是上路得很—— “什么喜气事儿啊,不过是说我北京话说得好有感于我娘用心罢了。” “哦?” 永璂已经入学不再像小时候那般能够没头没闹装天真瞎掺和,一听这话心中犹疑却是不由得给五儿使了个眼色,而五儿向来是个机灵,一得了这眼色连忙便接过了话头—— “是啊,我也觉得你北京话说得很好,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你就是正儿八经北京人呢!之前听五哥说你是从济南过来,我从小养宫中也没见识过外头好风光,济南可有什么好玩没有?我记得五哥身边有个伺候人就是从山东来,一口山东话说得可有意思了,燕姐姐能教我说几句吗?” “这……哎,说起来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应该知道我娘是未婚有子,济南城不是什么大地方,有些话自然是直戳着脊梁骨,我娘本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闺秀,怕我出去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心里头不痛便也鲜少叫我出去。” “这些年倒是苦了你们了。” 小燕子本就是个下九流小混混,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儿都干过,胆子自然大反应自然就,听着五儿这话心里头虽然一咯噔,却还是很圆了过来,直说得弘历颇为感触,同时忆起了十多年前夏雨荷—— “你娘是个娟秀女子,不光是善解人意,琴棋书画那也是样样精通,可以说是个当之无愧才女,闹成这幅模样儿都是朕疏忽……哦对了,你娘可还教了你什么别?” “我娘,我娘没教我什么,她说她虽然学得多懂得多可却是一个失败女人,她不盼望我什么也不期待我什么,只要我好好活着,能够延续她和皇阿玛血脉便心满意足了。” “啊?那难道就一个字都没教你学吗?” 弘历看着感动,而五儿小眼睛珠子一转飞抢过了话头,面上还端着一副又同情又失望神色—— “皇阿玛乃是文武双全之人,之前听到底下人说燕姐姐会一些拳脚功夫,再联系着你娘亲又是一位什么都会才女,还以为总算是能见一见女版皇阿玛了,想着一定要向燕姐姐多学着点省得皇阿玛一直说我就会撒娇耍赖,哎。” “五儿,不许没大没小!” 小丫头话虽然极得景娴心意,毕竟有话不能出自于她口,不然被魏碧涵那起子人拿出来左右编排上个几次怕是还真以为她对小燕子生出了什么心思,到时候甭管这丫头身份能不能弄明白都会成为弘历心上一根刺,而这小孩子家家不懂事童言无忌却是没什么,只是眼见着话说到这份上,景娴却还是怕太过分招了人耳目出了声,而一旁弘历却是若有所思挥了挥手接过了话头—— “那,你娘就什么都没有教你吗?” “没有,她让我学了拳脚功夫说是姑娘家要独身进京总是要懂得保护自己,让我学会北京话也是为了这个做准备,可是其他却是什么都没有教过我,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教,我也问过可是我一问她就掉眼泪,几次下来我也就不敢问了。” “哎,你不明白,朕明白。” “呃?” “你娘是一个真正才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都行,当初也正是她才气吸引了朕,可是却令她付出了整整一生,她怨是这样深刻,她不要你再像她一样,女子无才便是德,真是用心良苦啊。” 这也行? 听着弘历这番情真意切话,景娴和三个包子皆是垂着眼皮飞翻了个白眼,彼此之间交换了个‘我已经力了’眼神,然而不光她们,自家人知自家事小燕子觉得咋舌,多少觉得有些诡异魏碧涵亦是抽了抽嘴角,而就这一片微妙静谧之中,回过神来弘历却是不愿再多问直接一锤定音了—— “你放心,你娘虽去了可朕却是会做一个好阿玛,疼惜你*护你,明个儿朕便会与众大臣商议你册封,绝不会苦了你!”</P></DIV> <TR> 209祭出一朵圣母花 “主子,今个儿前朝就那位燕格格事儿议得都翻天了,您不知道几位老王爷脸色有多难看,一下朝一会儿都没多留就甩着袖子走了。” “哦?” 该做都做了自己本分也都完了,景娴自然也没得还上赶着去跟弘历争论必要,干脆撒开了手纯看戏,如此,听着这话只见她不急不躁慢慢抿了口茶—— “那丫头那日围场将事儿弄得那般大张旗鼓,甭说差不多已经要成人精那几位,只要有眼睛怕都是知道其中来龙去脉了,还有什么好争好闹?”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既然主子爷认定了那位是失散多年皇家血脉,又只是一个无伤大雅格格,那么认下便是既定之事,无关江山又无关涉及,宗室那几位自然是不打算这上头让主子爷太过难堪,只是这怎么认认了要给什么位分却是有着大学问,听底下人说先头说着还算是和睦,可一提到这燕格格位分要如何定时候却是各执一词闹开了。” “哦?皇上是个什么意思?” “主子爷原打算是想要封和硕公主,其中或多或少总是有点子补偿意思,可是您也知道,这和硕公主必得是后宫嫔妃所出,而后宫嫔妃又是自踏入紫禁城那一刻起便记录案存了档,不光是其本人就是上下几族都得查个明明白白,根本不是随便一句话就能够添一笔事儿,如此闹了一通主子爷虽然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也让了一步打算封个和硕格格,可是这话刚一出声又被驳了回去,说是这和硕格格必得是和硕亲王之后且还得是嫡女,只要是活过了三岁亲王嫡女那都是上了宗人府玉牒,怎么可能会横空冒出个已经年方十六格格,而若是硬要封为和硕格格便只能称是蒙古亲王之女接进宫来养,其实按奴才来看,这说起来也是个好法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主子爷还是有些不满意,一来二去僵持了好半天,大臣们便只能打着圆场说给个超然一点位分,干脆封为还珠格格算了。” “还,还珠?” “是,这话是纪晓岚纪大人提出来,说是皇家韵事到底不好直白白拿出来说嘴,说出来不光是闹得皇家颜面无光,就是格格面上也不大好看,甚至以后还会影响婚嫁,如此倒还不如挂着蒙古亲王之女名头再给个特别一点称谓,面子里子便算是都有了。” “呵,还珠,皇上接纳了?” 细细咀嚼着这二字,景娴面上神色很是有些微妙,而看着容嬷嬷点了点应了自己话,嘴边笑意便是浓重—— “我就说这朝中有是聪明人,不光是咱们看出了不对劲他们怕是也多多少少觉得个中自有蹊跷,只是跟咱们一样没得证据又不好直接去打那位脸所以没有明讲出来去讨晦气,但这帮子文人雅士拐着弯骂人本事倒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还珠,还珠,听着似乎是还君明珠双泪垂,可另一方面却是买椟还珠,直指着上头那位识人不清呢!” “呃?说起来主子爷也算是饱读诗书之人,难道就听不出这弦外之音么?” “呵,他现已经被那个丫头闹得父*大发,明明那天坤宁宫之中话里话外错漏百出,就是想方设法想要巴着这么个得意主儿魏氏都有些变色,那丫头也险些有些圆不过来了,可偏偏他自己要上赶着圆场,你说,眼下里能让那丫头得了体面又得了尊荣,他怎么可能还会顾忌得上这一茬儿?” 景娴满脸嘲讽。 “对了,话说回来这事儿都已经闹到前朝,说是要下旨册封了,要知道这不愿意多插手惹腥臭是一回事,这没到责又是另一回事了,难不成那群老狐狸就没一个人说要派人去济南查查?” “有,怎么可能会没有?履亲王庄亲王和亲王都提了这话,鄂尔泰大人和张廷玉大人也是一个跟着一个复议,可是主子爷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这话脸色就极差,直说当爹怎么可能会认错自家女儿,后脚赶着前脚便将话头给挡了回去,也正是因为这一茬儿那几位才会脸色那般难看。” “这倒是奇了怪了,前几日我与他说时候他明明已经有所动容,怎么这会儿又坚定不移了起来?嗯?我恍惚记得他昨个儿是永寿宫歇?” “是,正是,今个儿一早是从永寿宫直接去前朝,呃?难道说……您意思是永寿宫那位又挑了什么事儿?” “八/九不离十,自打这小燕子进了宫之后那位就上蹿下跳没安生过,虽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心里头究竟有什么打算,可是光是凭着先前种种便看得出那位对这个小燕子很是上心且很是庇护,如此,再加上她也不是什么蠢人,说不定也明白其中蹊跷,或是想要拿着这个机会折腾什么,挑点话头绝了皇上后手又有什么出奇?” “您意思是?” “先前底下人不是说永寿宫那位宫外头小动作不断么?可查出了点什么好歹?” “这,还是跟以前一样盯着福伦家,旁什么倒是没什么,哦对了,若硬要说出点什么不一样,那便是对城西一所宅子关注多多,据说是叫什么大杂院,里头老少小男女都住了一起,底下人跟着去看过几回却是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大杂院?”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自打高子吟那档子事之后景娴便没少盯上金氏,后者脑子不坏心思也缜密基本上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有所收效,而正是如此,听闻此言,景娴心中不由得扬了扬眉—— “若是其中没什么蹊跷她必是不会这样大费周折浪费功夫,盯紧了,我倒要瞧瞧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是,奴才明白。”—— 景娴这头心里面有了计较宫外也跟着动作起来得飞,而宫墙之内却也没闲着,先是由礼部请旨册封小燕子,再借着蒙古亲王之女名头说了一堆官面话将其收为了养女,正式改了玉牒养了延禧宫魏碧涵膝下,然后忙活了这一大通之后,紧接着又是宫中重大祭天典礼,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紫禁城宫门直往天坛方向而去—— “小燕子,这祭天不比旁,你规矩上差一点没关系礼数上欠一点也没什么,可是这祭天典礼上头却是马虎不得,要知道这待会儿不光是有宗室亲王满朝文武眼睛珠子盯着,百姓们议论声附和着,宫里头数得上号嫔妃也都是会跟着,要是行差踏错了半步不仅仅是你皇阿玛脸上不好看,就是坤宁宫也不会轻易饶过你,你可记得额娘话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待会别人怎么做我便怎么依葫芦画瓢,决计不会多说半个字多做半个动作,行了吧?” “你这孩子,额娘可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知道,这宫里头除了皇阿玛就只有你和那个嘉贵妃娘娘对我好了,我小燕子别不会,可是那个滴什么水报恩我还是明白好不好?” “小燕子有句话我要跟你说清楚,那嘉贵妃可不是什么好人,她是……” “行了行了,你刚才才说不要耽误了吉时怎么眼下里又啰嗦了起来?这万一待会去晚了究竟算谁?” “你!” 魏碧涵说得不耐烦,小燕子听得也不耐烦,可是一个顾忌着这是眼下里皇上宠*女儿凡事都多容忍上了几分,另一个也想着自己延禧宫吃对方用对方颇有点子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意味,多多少少还是互相迁就了几分,只是魏碧涵虽然将话说得明白,却没料到小燕子是个计划赶不上变化主儿,被景娴一顶守孝大帽子扣头上又是穿得素净又是吃得不沾荤腥,小燕子老早就憋不住了,好不容易一出了宫门不由得真像只野鸟一般撒起了欢来—— “额娘,你听到没有,隔着这么老远都能听到燕格格声音,我天,真是丢皇家脸!” “鸟格格,丢脸,丢脸……” 出宫祭天,景娴车辇自然是紧跟弘历其后,除了永璂已到进学年纪前头骑着马之外,五儿和永璟都因着年纪太小没有单独坐车而是跟景娴挤了一起,而原本能够出宫是件很高兴事儿,但被这样一闹大家脸色却是都不好看了起来—— “容嬷嬷你去看看,宫里头没点规矩就算了,横竖是魏氏揽总,可这出了宫还这样折腾算是个什么事儿?” “回主子话,奴才方才抽冷子去瞧了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位还珠格格半个身子都爬出窗户了,一个劲跟百姓们招手,奴才这也算是进宫时日不短人了,可这样没规矩却还是头一回见着。” “她事我不想管,魏氏却是怎么都跑不了,你让人去知会她一声,就说……” “主子,刚才永寿宫那位不知道怎么,突然让人去把福家那两个小子调到了还珠格格辇轿旁边。” “哦?” 福尔康和福尔泰虽然被魏碧涵吹了枕头风安排了弘历左右,可一帮子人臣之列却是显然不够看,不过是个吊尾巴,而官大一级压死人,得了金氏这抽冷子一道命令,心里头即便不甘愿却还是不得不调转了马头到了小燕子辇轿旁边,而小燕子看见有熟人过来了,非但是没得半点收敛,反倒是越发放肆了起来—— “尔康尔泰你们怎么过来了?” 小燕子一个劲跟他们招着手,没等他们二人接过话头又看着底下一溜儿跪地上给自己磕头请安百姓一脸洋洋得意。 “天哪,我从没有想过当格格滋味竟然是这样好,我都乐晕过去了!” 小燕子一个劲陶醉了自己尊荣体面之中,仿佛以前十几年下九流生活全然不存一般,昂着头端得一副高高上,而她为了将这些从前任谁都敢欺自己一头人磕头行礼模样儿收眼底,她不管不顾将帘子卷得老高,却是不料这一幕被人群中紫薇金锁看了个全儿—— “小,小燕子,怎么会这样?” “小姐你还不明白吗?我以前就说这事儿不靠谱,这不知道底细人也不能够轻易相信,你当初还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现呢?” 紫薇看着让自己担心得成宿成宿睡不着,愧疚得几乎都将她淹没小燕子竟是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劳什子还珠格格,还大喇喇跟自己挥着手一脸得意,神色不由得勃然大变,而一旁金锁看眼里记心里,竟是也管不得一旁柳青柳红脸色直接抛下了一句—— “你看见没有?她骗了你信物,骗走了你折扇骗走了你画卷,她骗走了你爹,现她是格格了!” “不,不,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紫薇向来就是个心高气傲女子,夏雨荷调/教之下,济南城那一亩三分地之中,她满以为自己不光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就是看人也是一个比一个准,如此,听着金锁这不带半分遮拦话,她不由得如遭雷击,满心悲愤又满是羞辱之下竟是不知道从哪里来力气推开了一旁开路官兵,直接追上了那已经消失视线中辇轿—— “小燕子,你这个骗子,我是这样相信你这样善待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呀,这女人做什么?别不是疯了吧?” “皇上,她骗了你,她不是格格,她根本就不是夏雨荷女儿,我才是,我才是啊!” “什么夏雨荷?这女人追着还珠格格轿子要做什么?” “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映朝阳,皇上你不要被她骗了啊!” “我呸,这什么东西啊,怎么会有人敢大街上就念起了淫诗,真是恶心!” “皇上!” 打击来得太大,刺激也来得太突然,夏紫薇根本就顾忌不上旁人口中言辞和一旁金锁柳青柳红呼叫,她一心只想追上小燕子,她想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要问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而她有心官兵们却也不是吃素,见着有人竟是不管不顾想要冲撞主子,不由得拿起杖棍直接打了起来,而夏紫薇虽然痛也养深闺从未被这样对待过身子骨根本吃不消,可是一腔怨念冲昏了头脑却是让她非但没有就此打住,反倒是拼着后一丝力气往前爬,死命抓住了面前人衣摆,喃喃抛下一句让对方勃然变色话—— “我,我才是夏雨荷女儿,我才是皇上女儿,我才是格格,我才是……”</P></DIV> <TR> 210鼻孔君的小算盘 “我,我才是夏雨荷女儿,我才是皇上女儿,我才是格格,我才是……” 小燕子虽说一路上风光得很,可从名分上位分上来却到底只是个和硕格格,比起前头一溜儿要么是妃要么是嫔,要么是阿哥要么至少是和硕公主来说,显然还是有着天壤之别,这按着上下尊卑排下来这次序自然就到了后,而夏紫薇后面这么一闹腾,虽是没有惊动洋洋得意得压根顾不上其他小燕子,福尔康和福尔泰却是职责所义不容辞,一个跟着一个调转马头,而刚落地还没等他们问上一句怎么回事,便得了夏紫薇这般没遮没拦话,二人不由得勃然大惊—— “什么?你说什么?” “大,大人,你们被小燕子骗了,皇上也被小燕子骗了,折扇和画卷都是我,夏雨荷也是我娘,我才是格格啊……” 福尔康原本是以为哪个大胆刁民趁着上头出行时候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想要趁着这机会好好耍一耍威风,然而扬着大鼻孔过来一瞧,却没有料到是个婷婷袅袅女子,且还说出了让人这样闻风变色话,脑子里不由得打起了结,到了嘴边‘大胆’二字也跟着吞了下去,然而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做出什么反应,他却是只觉得自己衣角被突然扯住了,耳边亦是传来了一道悦耳女声—— “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映朝阳,大明湖上风光好,泰岳峰高圣泽长。” “你!?” 福尔康一向自视甚高,虽然出身于包衣旗可仗着魏碧涵势力家中却是一步步爬了上去,而也正是因着得了自家姨母提点,他也很是明白眼下里事关重大,不等夏紫薇再拼全力说出什么,便赶忙给一旁尔泰使了眼色,趁着前头队伍越走越远这会儿也没什么人,干脆直接将人给抬回了家—— “阿玛,我看这其中怕是真有着大古怪!” 福尔康福尔泰动作并不慢,虽说职责身他们就是再自视甚高也不敢祭天大典上玩失踪,可忙活了大半天之后却是第一时间回了府,而夏紫薇伤得本来就不算太重,缓了这么大半晌也算是缓了过来,如此之下,两方都是心急如焚自是第一时间就问起了来龙去脉,同时心里头有了谱……福伦不算是蠢人,他知道这事儿作为人臣理应忠于皇事不敢遮着拦着,可是同时他又知道此事若是闹开了场面肯定不会小到哪里去,再加上弘历向来是个*迁怒*连坐主儿,后果怕还真不是他们这般门第能够承受得起了,一时之间自是心乱如麻,得了自家大儿子这番话不由得有气无力挥了挥手。 “你看出了什么?说说看?” “这位夏姑娘不光是谈吐行举进退有度,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出来女子,就只说她能将那折扇和烟雨图上内容说得那样详,不仅仅是诗词就是连印鉴落款都说得无不吻合,此外,再加上她能将围场事说得那样有鼻子有眼,怕是她话说不定还真是真相。” “嗯?” “宫里头那个是假格格,咱们府上这个才是真格格!” “哥,你这话说得未免太过武断了吧?那位夏姑娘是说得头头是道不错,里头诸多细节都能吻合得上也不错,可是按她话来说,她与还珠格格是拜了把子,两个姑娘交换了所有秘密,说句不中听,说不定就是这位夏姑娘看见还珠格格风光尊荣了想要借此来给自己谋划一把不是?” “尔泰,我发觉你很是袒护那位还珠格格。” “哪有?” 福尔康自恃是兄长,又自认为自己分析没有半点错处理儿,被自家弟弟这般毫不留情面一打断脸色不由得有些微妙,可当着自家阿玛和额娘面又不好针锋相对还回去,便满怀深意抛出了这么句话,直听得福尔泰面上一红—— “我想这只是因为先入为主吧,夏姑娘虽说是说得言之凿凿,可是还珠格格瞧起来也不像什么满肚子坏水之辈,她是那样活泼天真,怎么可能会是什么满怀恶意骗子呢?” “你年纪还小涉世也未深,自然不知道这人心险恶,你说还珠格格不像是骗子,那难道夏姑娘就像了吗?” “这……” 尔泰瞬息之间神色,福尔康看眼里记了心里,然而心中虽是有了主意他面上却是半点不显,不等对方再说出什么便又将目光转向了自家阿玛—— “说起来,当日我们与还珠格格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原本是见过之后就要与您详细说说,却不料皇后突然发作令妃娘娘,又加上册封大礼和祭天大典筹备功夫给生生耽误了。” “哦?” “那日我们御花园中刚好撞上了令妃娘娘领着还珠格格游园子,咱们跟着五阿哥一起亭子里坐了一坐,先前令妃娘娘时候这位还珠格格还算是有点子规矩,说起话来也是有问才答上一句,可是等令妃娘娘走了只剩下咱们哥几个之后,她却是撒开了手没得半分遮拦了起来,我冷眼瞧着,那言行举止之间非但没有一点大家闺秀模样儿,甚至是连一般平民百姓家女儿都比不上,简直可以用豪放二字来形容。” “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日你不是也还珠格格说了吗?她说了满人就该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她从小养宫外跟宫中格格有点子不同有什么出奇?” “问题就于她养了宫外,前朝虽为着皇家颜面没有将当年那段风流韵事说得太过于详,可是谁不知道其中内由?济南城不算是什么民风开放地儿,未婚就有孕必然少不了受旁人指点,她样子不像是养深闺从未识,难道就没得半点压力,那般开朗活泼没得一点负担样子岂不是蹊跷?” “这……” “尔康,你说可是真?” “眼下里这位说不定就是真格格夏姑娘就安顿咱们府上,儿子怎敢妄言?” “老爷,说起来我进宫时候也听令妃娘娘说过那么一茬儿,说是册封之前皇上曾领着还珠格格去了躺坤宁宫,说是要将一些弄不明白地方好好问上一问,可是那个还珠格格却是剑走偏锋,答起话来也是古里古怪得很,让令妃娘娘都很是为她捏一把汗,虽说后来因为皇上庇护有惊无险,可是现想起来却确实是颇为奇怪。” “哦?” “皇上口口声声说那个夏雨荷乃是难得一见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养出来女儿怎可能是这样粗鲁不上台面主儿?若是这个夏姑娘没出现也就算了,那套不想女儿重蹈自己覆辙而让她无才便是德理论亦勉强算是说得过去,可是眼下里瞧着这位夏姑娘,难道不是比那位还珠格格看着靠谱?” “你意思是?” “我认同尔康话,这位夏姑娘十之八/九便是真格格,而宫里头那个怕就真是鱼目混珠之辈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 “这……” 福伦夫人之所以能够府里头这样说得上话,且让福伦连一房小妾都没有把着事,全靠了自己宫里头当宠妃远房表妹魏碧涵,而想到这一茬儿,即便先前说得再头头是道也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事情虽说是大概闹明白了,可还真不好办,毕竟你也知道,这人是延禧宫认下,现又养了令妃娘娘膝下,若是闹出去了,按着皇上那般性子,说不定就会一齐发作上令妃娘娘,还有许许多多人都要受到牵连,再加上坤宁宫那位向来是个醒神,趁她病要她命,到时候再踩上一脚,咱们不也得跟着吃挂落?” “是,就是这个理儿,夫人担心也是我担心啊,你不前朝知道得还不算详细,皇上是个疑心重人,若是这真格格和假格格都跟咱们府上脱不了关系,即便这其中再没咱们事,咱们做得再好看,也少不了会给咱们记上一笔,重蹈当年富察家老路。” “那,那咱们怎么办?” “阿玛额娘,你们别着急,我有一个主意。” 看着自家阿玛额娘二人认可了自己想法,福尔康不由得有些洋洋得意,再想到自己先头打算盘便一把抢过了话头—— “眼下里情形虽不乐观,可并不代表就没有了一丝转圜余地,你们别忘了,那个还珠格格很是得皇上宠*,听着宫里头意思据说是已经准备要给她择宫令住了,宫里头那正儿八经格格们都是一直北五所住到大婚,这般之下,可不就印证了这位还珠格格滔天宠*?与其现拼得皇上失望大怒让咱们一家上下都得不了好,且还要连累到令妃娘娘,倒不如帮把手让她为得宠一些。” “你意思是?难不成就打算让那个夏姑娘怎么来便怎么消失?”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真是真假是假,将来有朝一日总是得将事儿给弄明白圆回来,先稳住宫里头人那也是权宜之计,毕竟小不忍则乱大谋不是?” 看到自家额娘眼中飞闪过了一道厉色,福尔康不由得一惊,连忙解释了起来,连带着还深深看了尔泰一眼—— “说起来,我也认同尔泰话,不管那个还珠格格是怎么想,可总归不像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言谈之间也很是流露出了想回民间意思,到时候咱们去逼上一逼诱上一诱,不怕她吐不出真话,这样一来也算是将她彻底握了手心里,能够为咱们所用。” “那真格格呢?” “暂且先养府里头,也稳住了她,按照还珠格格刚入宫就得罪了不少人情形,估计真相也瞒不了多久,只是皇上一向就是个重感情,若是真觉得还珠格格合意,宫里头多个格格也不算什么大事,到时候真格格归位假格格也得宠,不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可是……” 福尔康这话说得很是有些私心,他们如今虽因着魏碧涵裙带关系混得尚算不错,可是归根究底说起来却到底只是个包衣之家,比不得那根正苗红八旗子弟,也比不得那颇有渊源包衣世家,伴君如伴虎说不定哪天就这么没落下去了,如此,想要彻底改变命运就唯有抬旗,而想要抬旗简单莫过于尚主,宫中格格他们是不敢想,原来按照魏碧涵打算是想要撮合他与钮祜禄氏身边星月格格,可是一个外八路大族贵女和一个正儿八经皇家公主,任谁分得清其中好歹,只是这话又说回来,福尔康自觉优秀,小燕子那副粗鲁样子他还真是有些看不上眼,但又不想白白便宜了自家弟弟让一直被自己压下头福尔泰翻身越过他一头,这般之下,夏紫薇出现对他而言不由得像是一盏明灯,彻底点亮了他前进方向,也活络起了自己小心思—— “你们不要忘了令妃娘娘打算,她为什么要那样千方百计稳住还珠格格,其一是为了讨皇上所好,其二却是为着咱们婚姻大事做准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到时候若是进展得顺利,尔泰娶了还珠格格,我娶了这位夏姑娘,咱们一门岂不是就彻底翻了身了?” “这……倒是不错。” 福伦自觉是个志向高远人,当年也是凭着真材实料入朝为官,可是朝中无人不好办事,混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个从六品小官,直至魏碧涵宫中混出了模样才沾了光爬上了个从三品协办大学士位子,然而官职虽上去了脊梁骨却是被人戳断了,再加上他夫人魏氏自觉付出良多家中作威作福,几几相加之下,一听这话和话里头意思,他不由得也眼前一亮—— “是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依你,拼一把了!”</P></DIV> <TR> 211金氏出招戏燕子 “哦?你意思是那个夏紫薇和金锁俩主仆已经进了福伦府了?” “是,说起来主子您真是料事如神,您像是有先知一般竟是知道那还珠格格身边必是有猫腻,前脚才将福家那两个小子塞了过去,后脚就闹出了这一出,也是方到此时奴才才算是明白了您打算,怪不得您早那么久就让人盯上了大杂院,主子真是英明。” “什么英明不英明,不过是那帮子人自己上赶着作死罢了。” 金氏面上虽说得随意,可心底里却是飞盘算了起来,亦或是说自打知道了有还珠格格这档子乱腾事之后,该有算计就从没空闲下来过一刻,她知道等了这么久,直到此时方才算是该来都来了,该等时机算是终于到了,而不管这其中因为她推手还是旁人助澜生出了什么变数,她都一定得将一切往有利于自己方面推,如此想着,便只见她眼波微微一转。 “眼下里那个小燕子那儿是个什么情形?” “嗤,能是什么情形?” “嗯?” “说起来,也不知道万岁爷到底是真心疼宠那位还是只是闲着无聊把人当猴儿耍,这格格宫里头单独住个院子事儿奴才是从未听闻过,可将人塞到个戏台子里住着事儿奴才是没听闻过,但偏偏延禧宫那位还没半点自觉,只觉得捡着了个宝,成天见往里头塞人啊赏东西,直将那个野,哦不,还珠格格给弄得分不清南北了,前脚刚进了漱芳斋大门,后脚就忙不迭摆起了格格威风,不管不顾只为了叫着顺口就把小杜子名儿改成了小凳子,弄得那小子敢怒不敢言,也正如您所料一点甜头就收买了个全儿。” “哦?能收买倒是不错,可是你也知道本宫向来不养闲人,可传来了什么有用消息没有?” “自然是有,听小凳子说那还珠格格古古怪怪,被皇后娘娘当着面狠狠削了一顿之后虽说外头收敛了点,可是吃食用度上头却仍是没得半分守孝模样儿,说得难听点,那哪像是个刚死了娘姑娘家,简直就像是个女痞子,而再有……” 蔡嬷嬷也算是金氏身边老人了,以前尚算是能看清自家主子一两分,揣明白个七八分心意,可自从这燕子飞入宫之后,她却是突然看不明白了起来,这般之下,听闻此问不由得答得毕恭毕敬,生怕错漏了半分细节。 “那位格格夜里头似乎也总是睡不安稳,不是张罗着奴才们没大没小窝一起取乐,便是发着噩梦念着旁人名讳,小凳子不是宫女不是就近守夜,打探了几次也只问出了个似乎是个姑娘名讳,您瞧?” “我瞧?你以为除了那个夏紫薇还能是谁?” “……您意思是?” “到了眼下里这一步你难道还不觉得这个小燕子来路不明?你也知道那个夏雨荷是个大家闺秀,虽说行事作风上头颇有些让人不齿,可按照皇上话来说,那怎么着都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女,养出来女儿文不通武不就就罢了,怎可能是个连普通百姓都不如市井流氓?” “天哪,那她,不,难道说……” 金氏不是什么蠢人,能留她身边且还得用人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庸才,再加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蔡嬷嬷自是反应了过来,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 “难道说那个夏紫薇才是真正沧海遗珠?” “不然呢?若不是如此本宫何必花那么多心思她身上?就光凭着她进了福伦府?那一帮子饭桶哪点值得本宫上心?” “不不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意思是说既然您一早就心中有数为何不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前将事儿给捅出来?这样一来,延禧宫那位也少了个依仗不是?” “嗤,你当真以为凭着那丫头模样儿能给她撑什么腰?与其说是她助力,倒不如说是她大阻力。” “呃?您意思是?” “魏氏那个贱人不是什么安分主儿,但平日里却也算是个谨慎人,小乱子有大错从不犯,即便眼下里还未形成一股势力,可总归是个隐患,是个比起皇后为让本宫上心后患,而好巧不巧小燕子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了,且还养了她膝下,是她出主力撺掇着上头认下,如此,再加上那夏紫薇又进了福伦府,跟她怎么样都脱不了干系,真格格假格格这般两两相加之下,你以为她还能独善其身?” “可是……” “再者了,皇后也不是个吃素主儿,你看这么多年以来她何曾出过什么岔子?不光大没有,就是作为大受益人,富察氏事儿上头也从未招惹过半点忌讳,反倒是踩着那一股接着一股死人风一路扶摇直上,若是没有眼下里这档子事我也就认命了,毕竟人家是皇后生下来孩子都是嫡子嫡女一个比一个精贵,再加上其本身又得宠还有宁寿宫那位撑着,甭说半点能争可能,就是想要争你也争不过,可如今不同,小燕子和夏紫薇是个极大变数,也是不会按照寻常路来走角色,一旦这二人双双宫中站稳了了脚跟,那么她作为皇后作为后宫掌权者,怎么可能会少得了彼此交锋时候?就算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 “这……” 话说这样直白,蔡嬷嬷再慢半拍也回过味来自家主子这是想借着这两个丫头将坤宁宫和延禧宫一把抓,然而心里头虽然有了谱,该有狐疑却是多—— “这想法倒是不错,只是容奴才说句不好听,这紫禁城到底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里头蹿地儿,还珠格格倒罢了,那个夏紫薇该怎么弄进来?还是说让底下人帮把手?” “何必多此一举,若是将来查出来岂不是白惹了一身骚?” “……那?” “延禧宫那位不是个喜欢揽总么?这种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抓住小辫子事儿舍她其谁?福伦两夫妇都不是什么有主见,出了这么大事儿自是怎么便会怎么将信儿给传进来,你当她会没半点打算?如此,再加上那丫头推把波助把澜……” 金氏轻哼一声,眉眼之间飞闪过了一抹精光。 “那丫头不是晚上睡不好么?你让小凳子淑芳斋香炉里头掺点惊神东西,再找人装神弄鬼一番,本宫就不信那丫头还能稳得住!”</P></DIV> <TR> 212燕子上赶来入套 小燕子很活。 十六年来,她不过是京城中一个下九流卖艺人,虽说柳青柳红和大杂院一帮子老老小小牵绊之下,她心肠并不算坏,也从未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事情,可是该有小老百姓虚荣心却是一点都不会少,再加上尝了人间冷暖和旁人白眼,对于富贵就是有着一种本能觊觎又仇视心态—— “格格,万岁爷今个儿又有赏了,您瞧这如意这翡翠,一件比一件精细一件比一件通透,可见万岁爷是将您疼进骨子里了!” “就是就是,奴才听吴总管说,说是您现虽然守着孝不便花红柳绿也不便大鱼大肉,可是万岁爷怜惜您大伤刚愈,特特叮嘱了御药房和御膳房,什么燕窝灵芝换着花样给您准备呢!” 看着这琳琅满目珍贵玩意儿,小燕子眼波微微闪了一闪——如若没有夏紫薇突然出现,或许现她也不过是一边骂着富贵人家为富不仁,一边躺床上坐着有朝一日发大财春秋大梦,可是偏偏夏紫薇出现了,带着高高上身份和无法言喻富贵出现了,给了她一个从底层摇身一变成凤凰机会……她不是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一切心虚过,惶恐过,只是看见这从未设想过满室富贵,满堂奢华和下人们满脸毕恭毕敬,她却仍是控制不住彻底迷失了。 对不起紫薇,我没有想过要抢你爹,可是当格格滋味实是太好了,反正我们俩是姐妹,你爹就是我爹,你富贵就是我富贵,再加上现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你就成全我一回吧?等到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不会忘记你大恩大德。 “格格您怎么不说话,格格?” 小燕子一边摸着手中晶莹剔透翡翠挂件,一边因为想起紫薇神色有些恍惚,然而将这一切看眼里记心里小凳子,却是眼中飞闪过了一抹精光—— “格格,您甭怪奴才多嘴,也甭怪奴才说得逾越,您虽然不是这紫禁城里头出生,您娘亲也非什么正儿八经后宫嫔妃,可是奴才进宫这么多年,这里头当了这么多年差,却是从未见过万岁爷对哪个格格这样上心过,您或许不知道,您没回宫之前,这满宫里头得宠当算是皇后娘娘五格格,可是如今冷眼瞧着,却仍是比不过您哪!” “……呃?” “说起来这也是您福气,或许也是您娘亲冥冥之中庇佑,让您一路顺风顺水从济南城大老远到了京城,然后又赶上西山围猎,这才让您正了名分端了位分,不然说不定这会儿您还不知道哪儿吃苦呢,所以啊,依奴才说啊,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安排好了,该您就是您,任谁也抢不走夺不掉!” “……该我就是我,任谁都抢不走夺不掉?” 小凳子说得刻意,心里头本来就虚得慌小燕子自然也听得心惊,再加上想起先前魏碧涵曾说过‘若你不是格格,那么有一大帮子人要跟着受牵连,而当然,首当其冲便是你’话,她心神就显恍惚,而勉强稳着情绪挥退了屋内众人躺到床上之后,她脑中紧绷着那一根弦也仍是松不开来,闻着那熟悉熏香亦是没有一点平日里静心,反倒是越发心慌—— 如果,如果有朝一日真东窗事发了,皇阿玛知道了她不是真正格格,那么一切会变成怎样?会真像令妃娘娘所说那样砍掉她脑袋吗? 不,不不,不会,皇阿玛是那么疼*自己,脸上笑意是那么温和,还亲自哄她睡觉亲手喂她吃药,人心都是肉长,怎么可能会舍得杀她呢? 可是,可是所有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天子一怒血流成河,而且令妃娘娘也说了皇阿玛是非常*面子人,如果认错了人就等于承认自己有眼无珠,再加上前朝那些个唯恐天下不乱,欺君大罪怎么躲? 心中两个小人互相撕扯扭打着,一个想要打情感牌安慰自己,一个清楚理智不留半分余地,这般之下,躺床上小燕子自然是睡得极其不安稳,额头上面满是大汗,而正当她踢开被子想要让自己缓上一缓时候,却是只感觉到屋中突然刮来了一阵冷风,让她浑身上下顿时打了个冷颤—— “小燕子,小燕子……” “唔?” “小燕子,你很得意是不是?你抢走了我爹,你当了格格,你很得意对不对?” “我,你……吓,紫薇?” 小燕子心里存着事,被这般一而再再而三一呼唤醒得自然也,可是不睁开眼睛倒还好,刚一睁开,却是直被眼前夏紫薇那张满是怨气和冷意脸给吓得瞌睡全无,只能凭着本能一个劲往后退—— “你,你怎么会这里?” “呵呵,我怎么会这里?你觉得我又应该哪里呢?” “我……” “你偷了我折扇,偷了我画卷,偷走了我一切,你风风光光大街上挥手时候可曾想起我?你洋洋得意听着别人唤你格格时候可曾想起过我?” “我,不,不是这样,紫薇,你听我解释,我……”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我是那样信任你,将重要事言无不告诉了你,托付了你,你是怎么回报我?小燕子,你这个骗子,你害得我好苦,害得我好苦!” “不,不……啊!你要做什么!你不要过来!” “你这个骗子,你把我害成这样,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掐死你,掐死你!” “啊!” 小燕子心中,紫薇一向是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看向自己神情也一向是温和包含笑意,她从没有见识过这样一脸冰霜一脸恨意一脸恨不得杀死自己紫薇样子,她怕了,她慌了,她忍不住一个劲往后退,可是床只有这么大地方也只有那么大,退到头了她便退无可退,只能够眼睁睁看着紫薇一边说着狠话一边伸出手直接掐上了自己脖子,而就当她以为她真遭了报应,怕是今天就死这里时候,身体却是猛地被人推了一推,颈脖之间压力顿时一失,眼前也跟着猛地亮堂了起来—— “格格,格格您这是怎么了?” “格格?你们叫谁?” “奴才们叫您呀,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认识人了呢?” “叫我?我……我现哪里?” “您别是被噩梦给魇了吧?您能哪里,当然是紫禁城里头啊,这儿是万岁爷特特拨给您院子,淑芳斋呀!” “格格,紫禁城,淑芳斋……” 看着明月彩霞一个紧张过一个神色,这会儿小燕子已经顾不上平日里得意,想到方才那个逼真得仿佛就像真实发生过梦境,她只觉得整个背脊一片冰冷,然而头上却是出了满额大汗—— “该我便是我,谁也抢不走夺不去……” “格格?” “那,那不该我呢?” “格格这别是真魔怔了吧?赶紧,赶紧去宣太医吧!” 明月彩霞都是这一批小选刚进宫人,做事虽然麻溜有热忱,可是经验阅历到底不足,一见自家主子成了这幅模样儿,再想到万岁爷对淑芳斋关注和对主子上心,心里头不由得立马乱了,一个跟着一个跑了出去,而身边突然冷清下来之后,小燕子却是突然回过了神—— 与其,与其这里等死,与其战战兢兢不知道哪一天会被揪出大秘密闹得小命不保,倒不如趁着现一切还不明朗抽身而退,虽然失去了到手富贵尊荣,可是就光是这些日子得赏赐也够自己下半辈子嚼用了不是? 怎么想便怎么做,趁着屋里没人,小燕子自是立马动作了起来,先是换了身轻便衣裳,再是从床下拖出了自己私房匣子,将能带方便带比如银锭子珍珠链子戒指首饰之类物件全部收拢到了一起,捆成个包袱背了背上,而将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便半点都不停歇直接开门出了院子,用着那三脚猫轻功一路朝神武门而去—— 她倒是上赶着配合得好。 小燕子如一阵风一般去得飞,而躲暗处将一切都收于眼底小凳子却是扯了扯嘴角,连带着眉眼之中闪过了一丝得色,然而这样还不算完,心里头算了算时间大约对方已经到神武门之后,便只见他身影一闪冲进了寝殿,然后扯着喉咙叫唤了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格格不见了!”</P></DIV> <TR> 213你出招来我拆招 “怎么样?已经闹腾起来了?” “是,咱们人一直盯着淑芳斋,见着那位刚入了夜没多久就从里头蹿了出来,背着个鼓鼓囊囊包袱一路往神武门而去,只是按着您意思,底下人一早就跟神武门侍卫打过招呼了,那位连城门都还没够上便被直接拦了回来,眼下里应该是直接被送到坤宁宫去了。” “好,很好,那个小凳子是个机灵,有机会话倒是可以好好提拔提拔。” 深宫之中长夜寂寥,多出了个小燕子又落入了自己套中,金氏自然是上眼上心一点不错盯着,见着计划一切顺利,不远处坤宁宫里头也一盏灯跟着一盏亮堂了起来,她唇边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得计笑意—— “皇后是个聪明,打这个野丫头进宫以来就将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只是她想要袖手旁观,想要明哲保身,本宫却偏偏不让她如意。” “您意思是?” “呵,她不是一直摆着张温和宽厚脸么?这么多年来一向是她做好人旁人顶恶名,好风光都被她占了个干净,远不说,就说这一回儿,宫里头平白无故多了格格,甭说是后宫就是前朝也闹开了天,甚至皇上脸面都被来来回回踩了好几轮,可你看看她,可曾其中沾惹上半分?不但如此,反倒是踩着魏碧涵那个蠢货好好扬了次威风,且凭添了皇上好感……有些事儿可一可二不可三,我倒要瞧瞧她是不是一直这么好运。” 金氏说着说着,眼眸之中不由得飞闪过了一抹厉色。 “让底下人好好盯着,本宫等了这么久,可就是为了这出大戏开锣,也要瞧瞧是咱们那向来稳得住皇后娘娘道高一尺,还是那没规没距逼急了逮着谁都能咬上一口野丫头魔高一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氏既然会选今日将小燕子拉入套中,又想将景娴一把拉进浑水里,自然是算准了今个儿是十五弘历决计会歇坤宁宫,而底下人也都不是傻,知道事关还珠格格谁说了都不算只能找上头这位,一来二去之下自是撞了个齐活—— “小燕子,你穿成这样是想要做什么?夜闯神武门又是个什么意思?” “我,我……” 小燕子向来便是个没什么自知之明人,宫外有柳青柳红护着便觉得自己三脚猫天下无敌,宫里头仗着格格身份别人不敢跟她较真就是让她得了点颜色就开了染坊,觉得只要自己想走决计没有人拦得住,眼下里不由得一脸心虚,再加上让她颇为忌讳景娴不发一言冷眼盯着她,她就越发不敢多说一个字,张嘴便想打个马虎眼先混过这一茬—— “我,皇阿玛,我知道错了,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还有下次?!” 若是放平时,小燕子服一服软,弘历因着对夏雨荷愧疚或许也就当看个鲜揭过去了,可是眼下里不比平时,睡得正好被扰了清梦,且还当着大老婆面,看着自家女儿还穿着一身小太监衣裳被侍卫们像是看犯人一样拎过来,想到没多久之前自己还拍着胸口跟景娴保证说一定会教好小燕子不让宗室们有闲话可说,弘历只觉得脸上烧得慌,说起话来自然也没了平时温和,颇有些想要打破砂锅问道底借此找回场子意思—— “你一个姑娘家,眼下里又正守孝,你年纪轻坐不住朕可以理解,你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进了宫觉得鲜觉得欢喜朕也能体谅,可是朕难道做得还不够好?是短着你吃还是短着你用了,竟是闹得你半夜,半夜爬墙?这话传出去能听么?” “皇阿玛我……” “雨荷是那样温柔贤惠一个女子,朕也曾设想过与她孩子是什么模样儿,她怨朕恨朕怪朕朕都明白,可为什么竟是把你教成了这幅模样儿?你简直太让朕失望了!” “是是是,我让皇阿玛失望了,可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我娘对你绝望了?怕我走上她老路被残忍丢大明湖十几年?” “你!” 小燕子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性子,原本还有些心虚,可是被弘历劈头盖脸当着这么多人骂了一顿之后,她性子里反骨却也被彻底激了起来,一边耍小聪明转移开话题,一边拿着歪理当正理越说越理直气壮—— “皇阿玛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好,说皇宫就是我家,可是这里我感觉到多明明是束缚,站也有规矩坐也有规矩吃也有规矩睡也有规矩,张嘴规矩闭嘴规矩,这样格格我情愿不当,这样家我情愿不要!” “放肆,你简直放肆!” 小燕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弘历却也不是什么任人搓揉包子,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即便权力并未收拢他一个人手里,可大多时候却也是说一不二主儿,不会有那个没眼力见儿不怕死会拿着话头一而再再而三顶撞他,如此,再加上底下伺候人满满站了一殿,他便是觉得面上无光,猛地一拍桌案怒吼出了声—— “来人,给朕拖出去打!” “皇阿玛你……” “宫里头这么多阿哥格格,全都是生下来会走路起就要开始学规矩,朕怜惜你吃了这么多年苦,且又刚刚进宫已经格外体谅你,可你既然敬酒不吃要吃罚酒,朕也没有必要一直哄着你宠着你,让你恃宠而骄无法无天,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宫里头规矩多么?现朕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规矩,给朕打,狠狠打!” “皇阿玛您不……” “慢着!” 自打进宫以来,弘历对小燕子便一向是无限量容忍,穿不惯花盆底不穿,行不惯礼不行,这般之下,小燕子即便再明白伴君如伴虎道理,对弘历却总是有些有恃无恐,如此,眼见着对方突然皇帝气场全开挥着手就叫打不由得直接傻眼了,而正当她想着是打感情牌博取可怜还是使三脚猫功夫落跑时候,一边冷眼旁观了大半晌景娴却是突然出声了—— “皇上,这若是个阿哥也就罢了,骂上一顿打上一顿算是给了点教训,可是这姑娘家家怎么禁得起?连过武归练过武,可是这底下人动起手来没准头,万一打坏了可怎么着?” “可是你看这丫头德行,若是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远两位皇额娘回宫不说,就说到时候面见宗室命妇,传出去岂不是成了个笑柄?” “问题是,这爬墙事儿尚且能瞒上一瞒,可若是真动上了杖责,那这风声可就止不住了,毕竟,这爬墙话儿难听,姑娘家伤那处地方也没好听到哪里去不是?” 景娴从不是什么笨人,她虽然不知道这小燕子来历也不知道其中内情,可是依着常理推断,却也能猜到若是没有什么旁幺蛾子,这丫头决计不会放着眼前富贵不要趁着晚上偷溜出宫,而所谓旁幺蛾子,也无非就是想要挑拨她们之间关系再顺带让弘历迁怒上自己,如此,再加上她跟弘历做了两辈子夫妻,总是能看得出对方是震怒还是假怒,深知这丫头若是自己地盘上讨了一顿打,转头又装委屈哭诉一番,保不齐这恶名就落到自己头上道理,这般几几相加之下,与其做那被殃及池鱼且被有心人轮番上眼药,自然不如当一回菩萨,然后再接着把球给踢出去—— “*之深责之切,我很明白您望女成凤心情,只是格格进宫时日尚短,又民间住了那么多年,一时半会儿之间有些不习惯也是人之常情,您既然已经仁慈包容了这么久,又何必差了这一回,到时候若是疏远了父女情分岂不是可惜?” “可是……” “您便当是给我一个面子吧,说起来我也是这孩子嫡母,以前没有机会照顾她进了宫又被规矩给拦了脚步,好不容易到我这儿来一回便又是骂又是罚,知道是这孩子真有错处,不知道岂不是该说我不慈了?” 看着弘历明晃晃一脸‘终于找着台阶下’表情,景娴几不可见翻了个白眼,客套话说完了菩萨装完了也懒得再多跟对方二人磨叽,如此,便只见她突地话锋一转—— “只是咱们这家到底不比百姓小家,宫里宫外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出了错闹了不好看事儿总是要有些惩戒,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不然到时候宫里头个个孩子都这样就真是为难了。” “你意思是?” 正如景娴所料,弘历压根就没打算对小燕子怎么样,所谓杖责话也就是气头上那么随口一说,如此,一听这话不由得扬了扬眉毛,但转念想到往后情形却又压住了到了嘴边话,灵光一闪抛下一句—— “要不这孩子就由你……” “我明白您意思,若是没有几个小我倒是也愿意揽上这么个活儿,给您教出个规规矩矩格格来,只是您也知道,永璂虽然进了上书房可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五儿和永璟就不用说,我实是□乏术,与其让我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倒不如让其他有能耐人来管教。” 景娴一早就想过这一茬儿,毕竟她身为中宫皇后,有事儿还真少不得要插手管上一管,如此,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能将球踢出去大好机会—— “便是嘉贵妃和令妃吧,您觉着呢?”</P></DIV> <TR> 214人形兵器谁能挡(一) “今个儿特特将你们二人留下来也不为别,先前皇上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们心里头可算是有数了?” 小燕子半夜里闹了这么一出,将整个儿紫禁城都折腾得不轻,为防夜长梦多再闹出什么不好看事牵扯上自身,景娴干脆起了个早,各宫嫔妃前来请安屁股墩儿还没坐热便被她打发了个全,独留下金氏和魏氏二人—— “昨夜事儿你们应该都有耳闻了吧?还珠格格生民间养民间,行事举动有些不拘小节这些大家都能理解,但是紫禁城不比旁地方,天下人都眼睛珠子不错盯着,一旦闹出什么笑话,那不光是家事且是国事是天下事,不止你们,就是本宫,甚至是皇上也不能承担皇室颜面扫于地后果,如此,还珠格格教养已是刻不容缓之事,然本宫要襄理六宫宫务且还要教养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和五格格已然是□乏术,眼见其与你们关系甚密,这番重担便交托给你们了。” 交托给我们,和她一起? 金氏和魏氏虽说面上一片和气,可私下里水火不容却是六宫皆知事儿,一听这话头不由得飞对视了一眼,只觉得两看两相厌,对于魏碧涵来说,她虽然觉得小燕子挂自己名下,闹出昨晚事儿很是让自己受了点牵连,闹得很是不好看,可是一码归一码,却从没想过要将这个热饽饽分一勺羹给旁人,别说还是肉中刺眼中钉金氏,而对于金氏来说,她虽然没有想到景娴反应能有这样,不但是没有沾惹上半分还将球给踢了回来,直接将事儿推到了她们二人身上,可是按她私心来说,却也是个接近小燕子笼络小燕子机会,毕竟按照她‘先知’来说,只要谁跟小燕子打好了关系就算是成功了大半,如此几几相加之下,便只见一个比一个应下了声。 “主子,您说这两位?” 事情托付完了,景娴也没了应付这二人心思,而倒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瞧着桌案,正想着要不要提点底下人好好盯上一盯时候,一旁看足了全场容嬷嬷却是出声了—— “说起来那位还珠格格也是个受宠,除了咱们家五格格还真是没见过万岁爷对哪个格格这样上心过,您说这两位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呵,教好了是应分,教不好可是上赶着自找麻烦了,我跟那丫头没打过几回交道都知道她不是个任人揉捏,可惜偏偏她们就是不懂这个道理,罢了不说这些,纯当是当一回甩手掌柜光看戏了。” “是,奴才明白了,哦对了,听底下人说福伦家那个一早就递牌子进了宫,您看?” “哦?”—— “腊梅,你去淑芳斋把小燕子给我叫到延禧宫去,绝对不能让那个贱人抢了先。” “是,奴才这就去,不过您也别着急,还珠格格记您名下那便是您女儿,即便永寿宫那位插了一脚那也不过是打打边鼓罢了,还珠格格是个心里通透,还能分不出哪边是主哪边是次?” “哼,通透?她若是通透母猪都能爬树了,半夜爬墙这种蠢事……要不是她现正得宠让皇上眼里心里惦记着,本宫才懒得管她死活!” “是是是,主子息怒,奴才这就去请还珠……” “主子!” 腊梅跟魏碧涵身边这么久,又向来因着比冬雪活泛而比较得宠,这般之下自然是比较懂她心意,一边说奉承话哄着抬着一边转身就准备往淑芳斋方向走,然而事有凑巧,还没等她动作起来,却是只见冬雪急匆匆步跑了过来,抛下一句—— “主子,您些回宫吧,福伦夫人过来了,说是有十万火急事儿要跟您说!” “哦?” 魏碧涵跟福伦一家渊源颇深,说白了出了自家阿玛魏清泰之外能够依仗也就这么个刚升为大学士,勉强还算上得了台面远房表姐夫了,再加上平日里福伦夫人虽然进宫频繁可从未有过这样风风火火时候,她心中自是不由得升起了一股不祥预感,忙不迭就往延禧宫赶—— “表姐,你这是……” “娘娘您容我大胆一回,也先别问为什么,赶紧先屏退左右!” “……呃?” 刚到延禧宫正殿就看到福伦夫人六神无主大殿里头来回转着圈,使得魏碧涵心中那股不祥预感越发强烈,再得了这么一句话,虽说满是配合挥了挥手,可看着偌大正殿之中只剩下自己与对方二人,以及看着对方面上那凝重神色,她心中却是越发不安—— “娘娘,我接下来要说话或许让人不敢置信,可是事关重大,我决计是不敢诳您一个字,您可一定要稳住!” 这份不安时刻并未持续太久,毕竟她心里头没谱儿,福伦夫人心里头为没谱儿,如此之下,不过一个喘气功夫,便只听后者先开了口,直接抛下了一道炸雷—— “淑芳斋那位还珠格格是个冒牌货,她根本就不是格格,根本就不是万岁爷女儿!” “……什,什么?!” 魏碧涵不是蠢人,其实这之前她就曾怀疑过小燕子来历,毕竟正如同所有人所揣测一般,夏雨荷一个被弘历口口声声赞赏才女,教养出女儿居然大字不识几个不说还一身粗俗,这实是太让人奇怪也让人疑心了,只是奇怪归奇怪,疑心归疑心,凭着那卷画轴和折扇,以及弘历那上心上眼态度,她却也没有多想,或者说不愿意多想,如此几几相加之下,眼见着事情真往自己不愿意看到方向发展,她不由得一脸震惊,亦或者可以说是惊恐——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你们是怎么知道?那丫头不是有信物么?怎么可能会是假呢?人可以是假,故事可以是假,可是被皇上所承认物件和那千真万确笔迹和印鉴难道还有假吗?” “娘娘您不要激动啊,您听我慢慢跟您说,原本我也是这么想,正是因为这么想,即便再觉得那位还珠格格不对劲也从未怀疑过其中真实性,毕竟正如您所说,那画卷和那折扇都是铁证如山存,可是,可是眼下里不同,一个夏紫薇就足以将这一切全盘推翻了……” “夏,夏紫薇?”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还是怎么回事,事情得从祭天那日开始说……” 福伦夫人也知道事关重大,这会儿也不敢多说废话,话锋一转便将祭天那日种种,和紫薇进了学士府后种种全盘托出了,直听得魏碧涵眼珠子越瞪越大—— “你是说,那个夏紫薇才是夏雨荷亲生女儿?小燕子只是个送信?然后阴错阳差成了格格?” “……是,事情就是这样。” “荒谬,简直是荒谬!” “……娘娘?” “说起来她也是个饱读诗书大家闺秀,难不成进京之前就没做过半点准备?哪有寻人认亲不找宗人府去找太常寺道理?还一个姑娘家住进了什么劳什子大杂院,若不是这样她怎么会认识那个小混混,怎么会错托信物,怎么会让那丫头进了宫,怎么会让我撺掇着皇上认下她,这下好了,真真是好极了!” 猜测是一回事,真相又是另外一回事,想到这假格格养自己膝下,真格格住自己表姐家,总之横竖是跟自己脱不了干系,魏碧涵只觉得眼前一黑,借着心中那股憋屈才勉强没直接栽下去—— “不行,不能就此放任下去,皇上是要面子,也是个*迁怒连坐,甭说这其中有我手笔,就是没有,光凭着那死丫头养我膝下就得不了半点好,到时候妃位不保便算了,若是打入冷宫,再加上皇后和金氏那两个贱人虎视眈眈,本宫这辈子铁定就完了,不行,我决计不能让这丫头坏了我这么多年来一切!” “那,那您意思是?” “我意思?你现还不明白?” 看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知道事关重大还敢把人往府里塞表姐,魏碧涵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碍着以后还有依仗对方时候才勉强缓了缓语气,从牙缝里头憋出了一句—— “趁着那个什么夏紫薇还没浮上水面,除了咱们几个根本没人知道她存,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她真正不存!” “您……” “额娘,您不可以这么做!” 魏碧涵心中虽有不忿,不忿将个假货当真货使,可是眼下里除却这般决断却也再无其他好办法,然而这话刚一说出口,福伦夫人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接话,却只听到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道急吼吼男声—— “永琪?”</P></DIV> <TR> 215人形兵器谁能挡(二) 福尔康一向自觉是个聪明人,然而从实际上来,他确实也算不上笨。 出身于下五旗包衣之家,虽说自家阿玛还算争气由科举入仕,可真正能让他们硬气起来,甚至可以不将一般八旗子弟放眼里缘由还是因为宫中有着魏碧涵这个宠妃当依仗,如此,自小就受了其提拔进了宫当了伴读福尔康自然没少多笼络这位姨母,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可以说是深知这位姨母是个什么样性子……若是平时,或是常理之下,福尔康都会一百个赞成对方决断,毕竟这真假格格一个两个都不好扯明白,再加上又把自家全部给搭了进去,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全家玩完了,只是事有例外情有凑巧,魏碧涵有自己打算,福尔康也有自己小算盘。 福伦一家连带着魏碧涵大且近目标便是抬旗,彻底脱离包衣旗转入上三旗,这不光是身份地位有所提高还是福荫后代子孙大事,而抬旗无非几个方法,一是功勋显赫二是位至中宫或是立储三是尚主,而照目前情形来看,福伦虽是大学士可说白了也就是挂个名,根本没实权,即便有那也是文臣碍不上战功半点边,而其次,魏碧涵虽然得宠可是中宫地位稳固嫡子亦是一个比一个机灵怎么着也轮不上,这般所剩之下,也就只有尚主这条近道了……笼络了弘历这么多年又有着永琪这个得宠阿哥,再加上魏碧涵那炉火纯青枕边风,尚主并不算什么难事,可是这尚谁里头却是有着大讲究,以他们家家世要尚一位正儿八经和硕公主难度太大,是以,要么是养女要么就是如小燕子这般身份上有内由不好明诏天下。 福尔康心里头有本明帐,虽然与小燕子相处时间不算多,可寥寥几面之下却也足够让他笃定此女绝非什么安分之辈,不是什么好随意拿捏主儿,再加上其那名不正言不顺身份背景,福尔康自是一百个看不上眼,这般前提之下,见着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且性子又温顺又易哄滋味,福尔康不由得大感机会来了,如此之下,他怎么会容得魏碧涵生生扼杀掉他希望,后脚赶着福伦夫人前脚就将事儿捅给了永琪,是以有了延禧宫中这大眼瞪小眼一幕—— “永琪,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可以?你可知道我们说事有多么紧要么?一个没折腾好说不定你也会被……”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关于小燕子和紫薇故事,关于其中阴错阳差,关于其中种种巧合,我全都知道了,一点都不差知道了,而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想阻止您!” “哦?” “说起来这其中也有我责任,若不是当时我一个眼花也不至于闹出这样荒唐事,对小燕子,我心里充满了愧疚和疼惜,可对那位夏姑娘我也充满了怜悯和同情,小燕子是个心善人,昨个儿之所以会闹出那样事儿,想来也是觉得不安或是有苦难言,说白了,说不定就是牵挂着那位夏姑娘才这样不管不顾,若是我们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扼杀了她存,岂不是,岂不是将小燕子往死路里逼?” “就这样?” 魏碧涵和福伦夫人都不是什么蠢人,不是什么不知人事青涩少女,一听永琪这明面上是想保住夏紫薇实际上却是句句指着小燕子话,不由得满含深意对视了一眼—— “呵,你倒是对那丫头挺上心,不知道还以为小燕子才是你妹妹呢。” “妹妹?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 “我意思是,我意思是眼下里皇阿玛对小燕子欢喜得很,即便她什么都不懂且经常闹出笑话,可仍然是皇阿玛心中开心果心头肉,您不忍抹杀皇阿玛这份欢喜儿子很能够明白,因为儿子也是这样,虽然怜惜小燕子可多也是朝皇阿玛看……” “哦?是吗?” 福尔康有私心,永琪之所以会来出头自然也有私心,他从小养宫中,虽然魏碧涵对他并不算严厉反倒是温和有加,可是紫禁城中本身就是个事事讲规矩句句话不离尊卑地儿,他记忆中,除却满宫嫔妃长辈们外他就没见过几个女人,而剩下姐姐妹妹也一个比一个端得稳,压根就没说过几句话,如此这般之下,陡然见到古灵精怪小燕子便像是猛地让他打开了一扇大门,心中也有一份莫名情愫暗暗涌动,只是多年严苛皇子教养之下,他明白这种情愫或许到死他都不能宣之于口,所以一直隐忍一直默默关注着,然而正当他下定了决心以兄长身份守护小燕子时候,老天爷却突然告诉他小燕子与自己没有半分血缘关系,隐忍压抑了许久那份情愫不由得顿时喷薄而出,让他心思彻底活络了起来—— “是是是,就是这样,而且,从另一个方面来说,那位夏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其娘亲守了一辈子等了一辈子,她又阴错阳差失了格格身份,若是再为此丢了性命,岂不是太过无辜?千里迢迢进京寻亲,好不容易找到了点门路又闹成了这样,现她一定难受极了,而她会进学士府或许也是冥冥之中注定,注定了跟我们站同一条阵线,注定了我们要帮她,如此这般,如若我们不管不顾直接扼杀了她存,岂不是愧对老天爷安排?” “呵,老天爷安排?” 不说不错越说越错,永琪拼了命想把话给圆回来,但从小就带着他长大魏碧涵看眼里心里头却是通透了起来,说起话来不由得越发意有所指—— “老天爷是安排了她与咱们颇有渊源不错,但可曾安排了下一步该怎么做?咱们倒是可以为了一时好心一时心软容下她,可是难不成就将她收学士府里养一辈子?” 要是这样小燕子岂不是要当一辈子格格,要跟他当一辈子兄妹?! 永琪原本还尚且存留着一丝理智,想过各种方法想要循序渐进,可是被魏碧涵这话一激,想到若真是如此,自己搞不好要看着小燕子成婚生子,他心中不由得抓狂了起来,说话不经脑子竟是直接抛下了一句—— “不,我意思是,让她进宫,想办法让她进宫?” “呃?” “眼下里皇阿玛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夏紫薇存,所以一颗心都投注到了小燕子身上,可是当他看见了紫薇呢?皇阿玛口口声声与她娘亲感情那样深刻,看见了一个自小被其教养出来,举手投足之间不说十分至少有八分相似夏紫薇,难道就不会有半点触动?” “你意思是?” “感情都是处出来,皇阿玛喜欢什么样您清楚,对小燕子可能是一时鲜或是一时父*膨胀,可是对于温柔小意才女却是打心里欣赏,到时候紫薇进宫了决计是能得到皇阿玛青眼,时间长了,等到皇阿玛对小燕子和紫薇都上心上眼了,咱们再揭出真相,说不定就各归各位皆大欢喜了呢?” “想法倒是不错,可是你应该明白宫里头不是什么菜园子,这多一个人该怎么解释?又该以什么样名头给她什么身份呢?” “何须什么身份?就先当做宫女不就成了?” “宫女?” “是啊,眼下里后宫大权握皇额娘手里,多大举动咱们不好去做,可是小选不就是这两个月事了?加上小燕子又养了您膝下,您说怕小燕子宫中寂寞无聊特特找了两个差不多年岁远房亲戚过来照料,难不成皇阿玛和皇额娘还能驳了您面子去?” 永琪本来就是脑子活络,再加上有福尔康背后有一茬没一茬充当军师,便是一环扣着一环说得头头是道—— “等她进了宫进了淑芳斋,以后若要商议起什么也方便不是?再加上听尔康说那是个聪慧姑娘,且又与小燕子姐妹情深,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帮着想出什么好法子,您,您觉得呢?” “倒是有点意思。” 得了这颗定心丸永琪喜笑颜开告退得飞,出了延禧宫就直往上书房而去打算跟福尔康再好好商议商议,然而看着他背影,魏碧涵却是若有所思勾了勾嘴角—— “本宫还真没想到这野丫头有那么大本事,不光将皇上哄得团团转,就连永琪这小子都栽进去了。” “您是说?” “正如你所想,这小子怕是情窦初开了,心心念念想要帮那丫头正其身份,说白了还不就是想除了这层兄妹关系屏障,有益将来?” “那您意思是?” “我意思?呵,倒也算是个机会。” 魏碧涵虽然养了永琪这么多年,可是始终是隔了层肚皮,彼此之间相互利用多过所谓母子情分,再加上确定了自己肚子没问题还能生,她重心就是转移了开来,一心想着怎么利用得彻底将局势往有利自己方向推—— “那个夏紫薇大喇喇进京,又找过太常寺,说不定眼下里已经入了旁人眼,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才隐忍不发,虽说了结了她比什么都来得干净,可要是运作得好,却也是颗能得用棋子,至少她有货真价实血脉做依仗,将来进了你们府也不算委屈了尔康,至于小燕子……” “嗯?” “孩子越大就越是不受控制,即便身边有尔康尔泰帮衬着,可难免有一日会生出自己心思算计起我,再加上他出身血统,若是我将来生不出儿子也就罢了,生出他岂不是成了拦路虎之一?这般之下,若是小燕子这事儿能成,不单是牵制了他还彻底毁掉了他将来继承大统可能,而且虎毒不食子,有了他参与,也能让咱们身影其中淡上一些不是?” 看着永琪离去方向,魏碧涵眉眼之中飞闪过了一道精光—— “如此双赢买卖,又何乐而不为呢?”</P></DIV> <TR> 216人形兵器谁能挡(三) 永琪反应让魏碧涵见识到了小燕子魅力,而永寿宫中也没闲着,因着上头旨意首次见识到了这位还珠格格威力—— “小燕子,你入宫时日尚浅身子骨亦才刚养好,原本我是不想拘着你什么,跟皇上一般也很是喜欢你这般天真烂漫性子,只是你也知道,这无规矩不成方圆……” “什么方不方圆不圆,嘉娘娘您是个好人我小燕子很是知道,可您应该也知道我小燕子是个大字都不认得几个粗人,就不能够说些让我听得明白点话?” “放肆,格格怎么能这样与娘娘说……” “无妨无妨。” 小燕子一心想抱弘历粗大腿,又一边因着景娴态度有所忌惮,是以,这二人面前可算是尚且还有点收敛,但转头到了一向对自己‘和蔼有加’金氏这里,却是原形毕露了起来,直让即便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金氏仍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我意思很简单,你也知道上头下了旨意,我既然领了命那就得依命行事教导你些简单规矩,当然,我也知道你是个不喜欢被拘着,所以只要明面上看得过去能让你自个儿对你皇阿玛交差,我也决计不会多苛求你什么,这样可好?” “好,当然好!” 小燕子不是个蠢人,即便本来聪明不到哪里去,进宫以来魏碧涵谆谆教导之下那也变得该明白心里有了数起来,她很清楚且不说自己根本就是个冒牌货跟皇家没得半分血脉关系,即便她真是紫薇,是正儿八经沧海遗珠,比起宫里头这些个格格阿哥那也是矮了一等,要想一直这样风风光光下去,唯一办法就是笼络好了弘历,做他大开心果和心头肉,如此之下,早就知道逃不过这一遭小燕子听到金氏这般话里话外都留着情面话,自然有些大喜过望—— “嘉娘娘您真是个好人,你放心,我小燕子也不是什么不懂分寸人,一定不会让你难做,而且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什么,我小燕子也一定帮你出头,一言既出四匹马都追不回!” “呵呵,小燕子你……啊!” “天哪,主子!” 小燕子本就是个市井小混混,想要混一口饭吃那多是人脸色要看,是以,她其实也算是个颇为懂得察言观色和见缝插针人,如此,想着贵妃比妃位要高,且还是仅次于皇后尊贵主子,小燕子不由得又生出了点跟金氏打好关系念头,一边喜笑颜开应和着一边直接扑了上去,想要抱上一抱以示亲密和亲近,然而她虽是‘好意’,金氏这么个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小身板却是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再加上那繁复衣裳和分量不轻头饰,几乎是直接被扑了仰倒,好蔡嬷嬷眼疾手做了人肉垫子才没真正伤到筋骨—— “小燕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我……” “你,你额娘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 “我,我不是故意嘛……” 金氏虽然没有被真正伤到,可这么一场虚惊下来却也让她出了一身冷汗,再加上多年端着抬着路都用不上自己多走上几步,一来二去之下不由得浑身发疼,只是碍着心中大计划才没有直接发作出来,可面色却仍是比之先前明显冷了一冷,而小燕子也没笨到家,将对方神情看眼里,心里头也不由得有些心虚,但想着自己也是一片好心,却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嘀咕出了一句—— “谁知道你那么不经抱啊,跟个纸扎似。” “你说什么?!” 金氏再是个古代人壳子现代人心,也架不住这清朝住了这么多年早就入了乡随了俗,再加上一直混得尚算不错,除了上头那几位跟前要低调行事压着自己性子,旁人面前从未有半个敢这样跟她说话,别说是这样明晃晃等同于诅咒她是死人话,一时之间,竟火气上涌再顾不得先前所有心理准备,面色一冷直接冷哼出声—— “呵,以往看着令妃也算是个知进退知分寸,永琪和小七亦都是规规矩矩本分孩子,可怎么轮到你身上就这般敷衍对待了?这紫禁城不比旁地方,怎么坐怎么走怎么吃都有相应规矩,你我这儿没规没距就罢了,若是出了这个门还是这样大大咧咧,往好听了说那是你天性使然,往不好听了说岂不是没家教?连带着我也得跟着吃挂落?” “我没家教?!” 小燕子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主儿,亦或者说她很是分得清哪些人自己能吃得住哪些人不能够惹,再加上金氏一向对她温声细语,这陡然变了态度小燕子心中不由得有些虚张声势,同时也让她有些嗤之以鼻,如此,便只见她毫不逊色直接堵了回去—— “是啊,我是没家教啊,皇阿玛把我和我娘丢大明湖十几年不闻不问,我娘身体又一向不好,我就是没人教,就是没规没距,你不是一向知道么?你这是因为刚才事怨上了我,还是压根就没把皇阿玛放眼里?” “你!” 金氏气归气,但多年工于心计习惯到底还没让她彻底失了理智,是以,虽说是被小燕子这话给逼进了墙角,却还是缓了口气把到了嘴边那句‘大明湖到底是你还是夏紫薇’给吞了回去,冷着脸话锋一转—— “罢了罢了,我掏心掏肺对你竟是惹得你这样恶意揣测,我便也不说什么多话了,时候也不早了,蔡嬷嬷,教还珠格格学规矩吧。” “呀,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格格请,今个儿是您学规矩第一天,咱们也不学难了,就学学这宫中格格该怎么走路怎么行礼,格格请看仔细了,步子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帕子甩弧度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您是个聪慧,应该不难吧?” “学就学,谁怕你啊,哼!” 小燕子原意也没想跟金氏闹得太不愉,毕竟她自觉是个有良心,觉得自打进宫以来,除了皇阿玛除了令妃娘娘就这位嘉贵妃对自己好了,是以,见着对方态度软了下来不由得又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可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听了蔡嬷嬷这般一通,便又激起了她骨子里左性,一扫先前心虚发起了狠—— “啊,格格您撞着我了!” “哐当!” “天哪,那是主子爷前个儿赏插屏!” “啊,主子,您没事吧?奴才,奴才不是故意,是方才还珠格格绊了奴才一下!” “你们……”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永寿宫里头闹贼了?怎么乱成了一锅粥?” 小燕子不配合,闹腾起来自然阵仗不小,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将永寿宫大殿弄了个一片狼藉,让即便不是特别意身外物金氏也忍不住涌起了火,而正当她刚准备一拍桌子发飙时候,却是只听到门口处传来一个稍显稚嫩男声—— “我老天啊,我汝窑茶具我青花瓷器,怎么会变成这样?!” 永瑆跟永璂同年出生,虽说已然进了上书房,却也不过是六七岁年纪,也就是*玩闹时候,再加上那不知道是天生还是后天莫名养成吝啬性子,一见到自己心头好全都成了碎渣渣,永瑆不由得顿时炸毛了,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唯一外人,小燕子。 “是你对不对?平时永寿宫一向安生得很,从未闹出过什么幺蛾子,今个儿上书房时候我就听五哥说皇阿玛让额娘教你规矩,呵,这下倒好,规矩没学出个什么模样儿,你竟是先将咱们永寿宫个砸了个干净,你,你还真不愧是‘糊涂小鹿’!”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故意,你用不用这么激动?你额娘都没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你这里大小声?” “你!” “我什么我,说起来我也是你姐姐,宫里头不是一直讲究上下尊卑长幼有序么?怎么到你这里就不管用了?还是说这宫里头规矩向来是看人下菜碟?真当我姑奶奶我好欺负啊?” “什么姐姐,谁是我姐姐了?我怎么可能会有你这样姐姐?” “永瑆!” 宫中阿哥虽然不算少,可是永瑆也一向算是得宠,哪里受过这样窝囊气,逮着什么就往外头扔,而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听着这话越说越不像样,想到弘历又是个偏心眼,不由得喝止出了声,可是这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却是激得永瑆越发火大了起来—— “额娘你护着她做什么?本来就是她不对?你看她哪有一点当姐姐样子,哪有一点当格格样子?” “我没有当格格样子?那当格格应该是什么样子?事事守着规矩句句话透着客套就算好了?皇阿玛都没说什么你这里挑三拣四个什么劲儿,你这是不服皇阿玛话还是仗着自己是贵妃所出高人一等,不把我这个民间格格放眼里?” “你!” 永瑆从懂事以来就深受自家额娘教导,知道有话能接有话不能接,可是被这么一堵,看着对方那张洋洋得意嘴脸,又实意难平,脑子一热之下竟是想要来一招以退为进,准备制造出点自己被对方欺负了假象去皇阿玛那儿诉苦,然而身形刚逼上前还没来得及动作,却没料到小燕子十分配合出于本能反应推了他一把—— “永瑆!” “天哪,十一阿哥流血了,传太医!”</P></DIV> <TR> 217人形兵器谁能挡(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会闹出这样事?” 宫里阿哥那都是金饽饽,平时里随便一个头痛脑热都能将太医院折腾得不轻,别说眼下里还见了血,再加上金氏一向混得不错,两两相加之下,太医院人自然来得飞,而同时得到了信弘历和景娴也没闲着,后脚赶着前脚一个比一个来得,看着这般阵仗,原本没觉得一点理亏小燕子心里也不由得发起了虚,没等金氏接过话头便脚跟子一软跪了下来—— “小燕子给皇阿玛请安,给皇后,哦不,皇额娘请安。” “免了吧,昨个儿皇上还说你这规矩上不得台面,拿出来看着太不成体统,今个儿一瞧倒还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了。” 景娴原本并不打算插手小燕子学规矩事儿,可是眼下里闹出了这么一茬儿,让她见识到了小燕子走到哪祸害到哪本性,却是让她越发坚定了不能惹上这丫头想法,如此,再加上这其中从一开始就没少了金氏手笔,说不定里头还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小九九,她便是生不出一点怜悯,反而先下手为强抛下一句—— “以往说你有能耐你还谦虚不敢受,眼下里倒是坐实了吧?瞧着这样,总算能让皇上放一放心了,也算是左右有桩喜事。” “我,奴才……” “好了,你也别忙着推却,你苦劳本宫和皇上都看眼里,你若是有什么委屈直说便是,皇上您也甭着急,今个儿大朝会忙了一早,您急吼吼赶过来怕是也累得很,横竖人都这儿,谁还能跑了去不成?” 场都不是什么蠢人,景娴话自然也是点到即止,话锋一转便只见她将球儿踢了回去。 “嘉贵妃,你说是不是?” “这……” 眼睁睁瞧着这么个外八路野丫头自己眼皮子底下伤了心头肉,金氏就是再能忍再端得住也不免有些暴躁,只是她没想到这酝酿了满肚子诉苦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直接扣下了这么一顶大帽子,让她指责小燕子也不是,顶了这么个黑锅又不甘心,结结巴巴竟是老半天都没憋出个准话,直让坐一旁原本缓了口气弘历又不由得烦躁了起来—— “这什么这?都是自家人难道还有什么说不得话?” “我……” “行了行了,您也甭逼她,这会儿永瑆还躺里头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当额娘自然着急上火得很,六神无主什么也情理之中不是?” 景娴自打进了屋之后就一直关注着金氏一举一动,眼见着对方眉眼之中厉色一闪似乎想要豁出去了事,不由得再度往中间插了一脚。 “横竖这出事儿时候又不止嘉贵妃一个人,小燕子,不如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哈?我来说?” 景娴之所以会踩着金氏抬小燕子,原因无二,前者是个心计深沉,明面上虽说看起来哪边都不得罪,但一旦踏上了后宫这块地儿,其膝下又有着三个无病无痛阿哥,若说没有一点相争之心那决计是不可能,是以,她们便注定了是对立面,亦或者说没有一点必要去施以恩惠彰显自己‘心善’,这般之下,与其给金氏机会让她缓过神反咬上什么,倒还不如给现正是弘历心头肉小燕子一点好处,看这场戏到底要怎么演下去……而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原本还耷拉着脑袋小燕子不由得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振作了起来,同时也一点都没让景娴失望将金氏又往地下踩了一踩。 “说起来都是这宫里规矩太磨人了,学个走学个行礼就学了老半天,然后也不知道是这永寿宫太小了还是有人故意要整我,不是撞上了那什么劳什子花瓶就是撞上了桌子打碎了其他什么物件儿,本来我也学得不耐烦了,可是皇阿玛您下了旨我也就不得不从了,只是眼见着这样嘉娘娘还没说什么,那个十一阿哥却是人小声音大得很,一下说我没规矩不像样,一下说我不配当他姐姐甚至不配当格格,哼,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他自己踩了碎片滑到了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哦?这么说倒是意外了?” “可不是?他气势汹汹冲过来也不知道想要做什么,皇阿玛您是知道我,虽然我毛毛躁躁没得什么规矩可言,可是江湖义气还是有,怎么可能跟那些个奴才所说那般去欺负弱小呢?何况这还人家地盘,多我不懂可我到底也不傻不是?” “呵,你倒是拿着缺点当优点说,一点都不害臊!” 弘历向来是个自负人,先入为主很重要后天偏心也占主要,来路上他就怎么都不相信小燕子会打永瑆,毕竟若是如此,不光是间接性说他识人不清管教无方,还连带着昨夜爬墙之事影响未过再度他龙脸之上抽了个大嘴巴子,如此几几相加,即便小燕子没这么说他或许也会想方设法说出什么孩子慢慢教之类话,这般之下,得了这么个现成台阶,他自是爬得比谁都顺溜儿—— “好了,既然是场意外也就罢了,之事你这毛毛躁躁性子一定得改,你额娘那儿七格格还小身子骨也不好成日闹腾着,你以后便还是主要永寿宫学规矩,也好让你好好学学你嘉妃母稳重。” “皇阿玛!” “皇上!” 小燕子一向是个眼里容不了沙子,虽然对金氏感官还没掉进谷底,可对这有永瑆永寿宫却是有些敬而远之,一听这话不由得下意识就生出了抗拒,然而与此同时,人都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左性,若是看着小燕子被踩进了地里,金氏说不定还会端着伪善嘴脸帮说上一二,可这会儿眼见着面前这几人轻飘飘揭过了此事,她心里却是抑制不住极度不平衡了起来,说话不过脑子张嘴便吐出一句—— “皇上,皇后娘娘,您二位就打算只听还珠格格一面之词就此下了决断吗?不管怎么说,不是因为还珠格格永瑆怎么都不会闹成这样,现永瑆还躺屋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你们怎么能这样置之不理,难道还珠格格是您二位孩子,永瑆就不是了吗?” “放肆,你这说是什么话?!” 弘历性子有点眼力见儿人都很清楚,吃软不吃硬,说白了就是只能顺毛捋,如此,即便金氏这话说得并不算错,可一听这几乎直指着自己不慈不悌话,弘历却仍是意料之中炸毛了,抬手就摔了个茶盏—— “什么叫做朕和皇后置之不理?太医不是进去了吗?堂堂一个男子汉,不过是擦破了额头流了点血,不说那远领兵打仗就说骑马射箭都不过是常态,当得了什么事儿?十几个太医里头围着绕着还不够,难不成还要朕这个做老子上赶着去侍奉汤药?” “奴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金氏一向是个懂得察言观色,弘历跟前虽不算得宠却也一直算得上不错,被这般劈头盖脸不留半点情面一顿怒吼那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而被这么吼了一顿之后,金氏冲昏了头脑也不由得慢半拍回拢了起来,只是想着当时延禧宫对方着急小燕子那副模样儿,心里头却仍是不平衡得很,如此,便只见她态度虽软和了许多,说出来却仍是不中听—— “奴才没有指责您意思,奴才这也是心急则乱失了分寸,再想到,想到当初永瑆絮絮叨叨跟我说您对还珠格格怎么怎么上心,让他心里头又羡慕又嫉妒,这才,这才口不择言……皇上,伤儿身,痛娘心啊!” “呵,套用你先前那句话,难道永瑆是你儿子,就不是朕和皇后儿子了?就你一个人着急上火?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规矩还要不要了,体统还要不要了?!” “我,我……” “皇上,皇后娘娘,十一阿哥醒了!” 若平时,金氏这么一服软弘历兴许也就算了,可是当着大老婆和女儿面被不由分说直指到了头上,却是直让他觉得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连带着先前对于永瑆那份担忧也一并抛到了九霄云外,而正当他准备再发作点什么时候,看着太医满脸喜色过来抛下这么一句,不若让他正好得了个机会借题发挥—— “哼,看到了没有?朕就说了不会有什么大妨碍,偏生你这里搅三搅四,小事也让你搅成了大事,朕还真是看人看走了眼,以前才会觉得你沉稳有度!” “皇上,您听奴才说……” “行了行了,人也醒了事情也了结了便算完了,皇后,小燕子,咱们走!” 弘历脾气上来了谁也挡不住,连永瑆都懒得看一眼便衣摆一撩直接出了门,景娴自然不动声色也紧跟其后,而小燕子虽然得意了却也怕把人逼急了一阵风追了上去,徒留下金氏看着这一行人背影暗暗发狠—— “小燕子,好,好一个小燕子!”</P></DIV> <TR> 218又是一个姓夏的 永瑆事儿虽然金氏脑抽和弘历偏心眼之下勉强揭了过去,可小燕子此人带来乱子却远没有就此结束,反倒是因着失了永寿宫帮手管教,魏碧涵又心心念念扑福家身上,且弘历亦忙活着西藏大事而越发不成样子了起来—— “皇后娘娘,您是知道奴才,一世人没有什么别喜好就*侍弄点花花草草,您旧年赏下来那株雪梅是稀罕玩意儿,奴才上心上眼侍弄着好不容易才养活,眼下里却是,却是折了那位还珠格格手里头,做长辈不该跟小辈计较是不错,还珠格格进宫没什么分寸也情理之中,可是那丫头非但没有半点愧疚还口口声声指着奴才小题大做,想要给她泼脏水,奴才这面子里子都被折了个干净,以后宫里头还怎么做人?指示奴才哪还有半点威信可言?” “皇后娘娘,奴才自问不算是个胡搅蛮缠人,进宫这么久来也从未生出过什么事端,对底下人是能揭过去就揭过去,可是那个还珠格格,奴才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格格……若是她自个儿淑芳斋里头闹腾也就罢了,横竖奴才只是个嫔位,人微言轻说不上什么,可是因着令妃娘娘关系,那位一日三趟往延禧宫跑,不是折花就是爬树要么就是拿延禧宫花园当练武场使,再这么下去,奴才这日子可真真要过不下去了!” “皇后娘娘,六格格那么小人,打娘胎出来身子骨又一直不太好,被还珠格格这么一闹腾一惊吓,虽说现已经退了烧,可人还是迷迷糊糊,直看得奴才好不心痛,若是六格格有个什么好歹,奴才真是,真是……您一定要为奴才和六格格做主啊!” “皇后娘娘……” 小燕子所谓有眼色从来都是看人下菜碟儿,对于弘历对于景娴对于魏碧涵对于金氏她或多或少还有那么点忌惮,可对于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脾气了,再加上永瑆一事让她见识到闯了祸也不算什么事儿之后,胆子就越发大了起来,今个儿招惹这个明个儿埋汰那个,不出一个月就将宫里头上上下下得罪了个遍,除了气狠了又养精蓄锐起来金氏和从来不招惹是非只关紧宫门过自己日子纯妃,舒妃,端嫔,庆嫔等一应嫔妃都没少往坤宁宫抹着眼泪告状……然而这帮子人眼见着弘历态度想要拿着景娴当枪使,景娴却也不是蠢,能够揭过去便赏赏东西温言安慰温言安慰,实揭不过去了就干脆直接装起了病,将所有难题一并扔给了身为始作俑者之一且又是除却她位分高金氏,一心一意带着几个小包子躲坤宁宫看起了戏。 “令妃,吃一亏长一智,原本这有关于还珠格格事儿本宫是怎么都不愿意再插手半分,省得教好了是应分教不好错本分,可是眼下里皇上前朝□乏术,皇后娘娘又好巧不巧落了病,横竖却也就只能让本宫来揽总了。” “是,嘉贵妃姐姐您……” “客套话不用多说,本宫与你之间也没那么多姐不姐妹不妹可言,眼下里只告诉你一句,过不了几个月便是年节,宫里头多了个人且还是个格格,是骡子是马总是少不得要拉出来溜溜,而近日里宫里头闹腾劲儿已经没少传到宗室及外命妇耳朵里,到时候如若真让大家伙见识到这位还珠格格‘天真烂漫’,不光是你这个当额娘面子没处儿放,皇上面子没处儿放,就是整个儿皇家面子亦都会一并备踩入地里。” 金氏没蠢到头,小燕子身上栽了一次自然不会上赶着再去招惹着去栽第二次,将所剩无几颜面和多年来筹谋全部给搭进去,想着底下人传信儿说是福家准备得差不多了,只等着小选开始就要把夏紫薇和金锁二人给弄进宫来,想着到时候这几个丫头凑一起不用自己出手她们也能自己给自己惹出麻烦,金氏便干脆大手一挥学起了景娴,转头就又将球儿给踢给了魏碧涵—— “本宫有心教养小燕子,可到底不像你们那般母女二人亲近得很,想来你说话她也不可能不放心上,小燕子事儿便全权交托给你了,毕竟与其去想那长远还不如顾好当下,若不然……呵,令妃,你可明白本宫意思?” “你……呵,您放心,臣妾虽然比不得您稳重大度,可是这教点规矩管束个格格却也实算不得什么难事,再加上小燕子那般得万岁爷欢喜,可见是个聪慧可人丫头,几几相加之下臣妾自然没什么为难地方,亦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岂有此理,这个贱人,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金氏和魏氏之间本就龃龉良多算得上是两见两相厌,即便明面上还端着嫔妃姿态没有撕破脸皮,可说起话来却仍然不光是句句带着嘲讽还都是往着对方痛处戳,直气得看着对方告退出门金氏瞬间变了脸,而另外一边直接回了延禧宫魏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前脚刚踏进宫门后脚便抬手摔了个茶盏—— “主子息怒,您何须为那位这样大动肝火?说白了她还不是嫉妒您?您又……” “嫉妒?哼,她有什么好嫉妒?看着那个挂本宫名下野丫头今天得罪这个明天得罪那个落得六宫不讨好,她这会儿说不定正躲被子里偷着笑呢!” “那您刚刚又……” “那不应下还准备怎么着?那个丫头已经挂了本宫膝下,不管将来如何,横竖现本宫是不可能推开这一遭,不然金氏那个贱人昨日不就成了本宫明日?” 魏碧涵眉眼之间一片冷意,说起话也颇有些咬牙切齿。 “那个野丫头原本瞧着还算是个聪明,笼络皇上笼络永琪可算是手段一套跟着一套,怎么这会儿又脑子被驴踢了?自己不争气就罢了,还连累得本宫帮她擦屁股,哼,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贱种!” “主子……” “得罪本宫向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眼下里本宫拿皇后那个老女人没办法,拿金氏那个贱人没有办法,可对这个野种却多是办法,给福伦府里头传点信,好好提点提点那个什么紫薇,一个不中用就算了,若这一个再不中用,那那个夏雨荷也算是白来这人世一遭了,本宫就不信一个真还制不住一个假!” “是,奴才这就去……” “等等!” 发了一通脾气,魏碧涵理智也稍稍归拢了点,眼见着小燕子这些日子以来破坏力,再加上还能让皇后装病不出,且让金氏不惜抛狠话,那必然是不能揽到自己跟前由自己管教,不然说不定下一个倒霉鬼就成了自己,可是眼下里得了上头旨意弘历那态度又很明确,她便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心态直接豁了出去—— “皇上不是喜欢那丫头么?永琪不是也对那丫头上心上眼得很么?横竖眼下里本宫不想跟她正面对上,便干脆让他们烦去好了,再加上那丫头大字不识几个,好好教教她也算是本宫一片慈意,了当额娘心!” “……呃?” 魏碧涵本是个下五旗包衣出身,又是以小选充当宫女入宫,同样大字不识几个直到后来当了宫妃才将勤补拙学了点一二她说出这样话真是要多讽刺便有多讽刺,只是想归这么想,腊梅面上却是半点不显,一如既往恭敬应下—— “是,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去知会福大人。”—— “哦?魏氏居然将那个丫头折腾到上书房去了?” “是,正是呢,方才听着底下人话奴才还不敢相信,可转头去问了吴书来,却说皇上真真是这么说,说是小燕子作为皇家格格,虽不至于要四书五经看得滚瓜烂熟却总不能是个睁眼瞎,很是赞同延禧宫那位提议,不过据说这前脚刚下了旨后脚外头那帮子人就闹腾了起来,就是纪大人那脸色也很是不好看。” “闹腾是自然,纪昀心里头不乐意也是必然,毕竟那上书房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地儿,突然□一个格格,且还是个没规没矩外八路角色,前头不闹起来才奇了怪了不是?” 景娴窝软榻之上,有一搭没一搭拍着已经睡着了五儿,声音很是轻柔,可眉眼之中精光却是一点都不少—— “这宫中格格学字学礼也不是没得别路子,北五所女先生们也都不是摆设,可将人塞到上书房去,也就魏氏这个没读过书不知道其中紧要才会出这么个瞎招,呵,等着吧,等到前头那帮子人缓过神来觉察出个什么,可有得她受。” “那咱们是不是也要表表态什么?毕竟这算不得什么不起眼小事儿,您作为中宫皇后又是嫡母难不成……” “难不成什么?我这不是病了么?忙前忙后了这么些年还不许人缓口气了?再加上这牵扯上了上书房那便至少有一半算得上是前朝事儿,魏氏傻我可不傻,有必要去上赶着惹一身骚么?回头下学你让小十二过来一趟,连带着他那两个伴读和哈哈珠子,旁不管,这该提醒却是少不了,省得他被那帮子祸害了去。” “您啊,该操心不操心,不该操心却是比谁都操心得多,十二阿哥现也是个半大人了,这么些年来您心里眼里记挂着,可哪回真出幺蛾子了?奴才冷眼瞧着,也说句逾越,十二阿哥可是比上头那几个大都瞧着有主意多了,您便放宽了心去吧。” “理是这么个理儿,可哪有当额娘不担心孩子道理?况且这孩子什么都好,偏偏就是太懂事了,成天一副心里头压了不少事模样儿,瞧着我心疼,哎,罢了罢了,这些话说起来一天一夜都说不完,福家那边怎么样了?” “哦是了,您不说奴才还险些给忘了,您可还记得祭天那会儿追着还珠格格依仗不放那两个丫头?” “嗯?不是自打进了福家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么?怎么突然又说起她们了?” “原先那福家捂得结结实实,底下人虽有心却到底怕打草惊蛇,始终没能查出个什么所以然,可这会儿却是咱们不动那头儿自己动了,听底下人和内务府传来信,福家这回儿似是打着远房亲戚旗号想弄两个丫头进宫伺候淑芳斋那位,想来想去,应该就是祭天时候那两个丫头。” “哈?这闹又是哪一出?” 景娴虽然大致猜出小燕子应该是个冒牌货,可是按照正常人思维,她还真是没往府里头藏着真格格且还要把真格格送进宫伺候假格格那上头去想,然而顺着容嬷嬷指点看向小选名册,却是让她眼波微微闪了一闪—— “夏紫薇?又是个姓夏?” “是,而且奇怪得很,这个夏紫薇和那个金锁报到内务府时候虽说是一切按着流程走,并未有什么旁不对,可是底下人留了一手顺藤摸瓜查了一查,却是查出这两个丫头是上个月才入籍,若是这日子过不下去没得办法也就算了,可是福伦府里头好吃好喝住着,突然舍了良籍入了奴籍岂不是太奇怪了么?” “呵,这倒是有点意思。” 容嬷嬷话说得一针见血,景娴听着也颇有些若有所思,可是转念之间,却又只见她勾了勾唇角—— “罢了,横竖戏都已经唱到这儿来了,多看一出又有何妨?让那两个丫头进来,也顺着他们意把人拨到淑芳斋去,我倒要瞧瞧这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P></DIV> <TR> 219紫薇的入宫之路 “真吗?小燕子冒着皇上大怒危险半夜爬墙就为了见我?她没有忘了我?” “是,她没有忘了你,一点都没有忘记!” 小燕子宫里头搅风搅雨弄得六宫嫌弃还不自知同时,福伦府里头也没闲着,由尔康起头开始了对夏紫薇和金锁洗脑,开始了与魏碧涵计划第一步—— “你故事,你这个人,我都已经跟五阿哥说过了,五阿哥很感动也很震惊,当时就想要出宫来见见你,只是碍着小燕子恰好那时候闹出了这样事,上上下下都盯得很是紧才暂时搁浅了,只是正是因着这般缘故,咱们便也顺水推舟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先找上了小燕子,而没想到是,小燕子并不像咱们之前所想那般是打了什么坏主意,只是……” 尔康心里很明白,按照宫中现情形想要达成自己计划,那必然不能够一开始就让小燕子和夏紫薇关系弄得太僵,毕竟宫里头不是个简单轻松地方,淑芳斋又向来是后宫之中人人紧盯着地儿,出不了一点错也不能够闹出任何蹊跷,再加上想要后者正名还少不了前者抛砖引玉,以及永琪心意等等,便只见尔康一脸诚恳洗白起了小燕子—— “当时你出现得突然,故事也听着离奇,我心里头虽然相信,可是被这么左左右右一打岔却也忘了告诉你那会儿小燕子情形,你或许不知道,小燕子虽然是勉强爬进了围场,可是围场有着重兵把守不说她根本求见无门,而即便老天爷开眼也仍然跑不了被当做刺客直接解决掉,后来之所以阴错阳差入了宫也全是因着当时五阿哥一箭射偏了刚好刺中了她胸口,引起了咱们也引起了其他人主意,再加上她紧要关头拼着命保持了理智问出了你所嘱托话,这才……” “什么?” 夏紫薇从小养深闺,除了夏雨荷和底下伺候人根本就没见过什么外人,对于世事是涉世未深,简单来说,便易感动易心软易相信人得很,如此,一听这话,之前对小燕子所有怨怼不由得一扫而空,只剩下了万分紧张—— “她受伤了?刺中了胸口?那严重不严重,她现好不好?” “好,却也不好……” “什么叫做好却也不好?” 福尔康这话说得留足了余地,夏紫薇不由得自发自觉脑补出了一副小燕子宫中受了苦难画面,眼皮子一眨竟是直接掉起了泪—— “是不是因为我?” “你先听……” “都是我不好,我与她为结拜姐妹,原本便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为我吃了那样多苦,爬了山受了箭心里头还不忘惦记着我,想要爬墙出来见我,可我却是瞧着她见着了皇上进了宫当了格格就不分青红皂白怨念上了她……她,是那样活一个人,大杂院过得开开心心,可因为我关系却是不得不被束缚了起来,她心里一定难受极了对不对?” “紫薇你……” “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承认小燕子劳苦功高,也帮了咱们不少,可是一码归一码,事实上她确实是拿着你信物抢走了你爹,抢走了原本属于你尊贵,即便退一万步来说,她或许不像咱们想那么不堪,但是既然享受了从未享受过荣华富贵,受一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不管怎么样都比她大街上卖艺出了力还要看人白眼强吧?” “金锁你怎么能这么说?你难道忘了吗?我们无助绝望时候是谁帮我们?我们走投无路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时候是谁收留我们?小燕子是只乐乐燕子,也是一只好心燕子,不光我们,你看她对大杂院老老小小,怎么可能会是个坏人?你怎么能够这样说她?” “可是虽然如此,咱们也没少给大杂院添置东西好不好?她们盖棉被穿衣裳和吃大白馒头不都是用咱们所剩无几盘缠和你首饰换?若是真要说起来,咱们也只是各取所需,没有什么可拖欠和亏欠好不好?”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绝情话?金锁你,你简直是太让我失望了!” “小姐,我……”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 正如同金锁所说那般,小燕子确实是抢了人家爹抢了原本应该属于人家尊荣,若是人家生气怨愤不肯原谅那也是人之常情,如此,福尔康虽然觉得夏紫薇好拿捏却还是打了满腹草稿,生怕所有计划会败这一环,只是千千万万种可能都想到了他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才抛了块砖对方就上赶着脑补丢出了玉……听着这极其‘善解人意’话,直让他心中松了口气同时越发觉得夏紫薇是老天爷为他抬旗之路量身订造贵人,口气也不由得越发温和。 “紫薇,我知道你是个心善姑娘,小燕子虽然有些贪财也本性也不坏,否则也不必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只是事情已经闹成了今时今日这番田地,再说其它也没有什么多意义,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总得有个解决办法是不是?” “解铃还须系铃人,总得有个解决办法?” 福伦府中住了这么多天,福尔康又刻意拉近彼此二人距离,夏紫薇自是发挥着她善解人意性子,闻弦歌知起了雅意—— “是啊,事情总得有个解决法子,先前我觉得被骗了被辜负了信任,心中只有满满怨怼和不甘,可是眼下里知道小燕子并没有忘了我反而还心心念念记挂着我,我也就没了什么别牵挂,毕竟皇上承认了她,便等于承认了我娘,承认了我存,承认了十六年前大明湖一切,我总算是对得起我娘了。” “小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锁,你跟我身边这么多年,虽说名为主仆可实际上却跟姐妹没什么两样,有些话我也不怕跟你直说,小燕子既然这么为我们着想,我们无论是出于仁义还是出于情分都不可能去陷她于不利之地,毕竟她之前受了箭伤便算是为我们死过一次了,难道还要她真再为我们死一次吗?” “你……” “我们回济南吧,横竖她现已经成了格格,生米也已经煮成了熟饭,我这个时候跑出去说我是格格,虽然皇上有可能会承认我会给我格格身份,可让我为了荣华富贵而无视小燕子性命,我却实是做不到,就当做来京城这些日子全是做了一场梦吧,现梦醒了咱们也该回家了。” “小姐!” “紫薇!” 夏紫薇说得淡然,可听金锁和福尔康耳中却是如临大敌,一个赶着一个咋呼了起来,而比起护住心切觉得自家主子实不值当如此金锁,满怀心思又有着大计划要实施福尔康显然为着急上火—— “紫薇你先别忙着下决断,我跟你说小燕子这些种种也绝没有想要逼你走意思,反而是跟五阿哥仔细商议之后,得出了个两全其美办法,既能保住小燕子性命,又能让你正名!” “什么?!” 夏紫薇虽说嘴上说得很是洒脱,可是来京城之前她早已变卖了济南一切,可谓是孤注一掷没了退路,为了以全骨子里清高她不能够前进,可一听这话却仍是不由自主眼前一亮—— “这是真吗?你不是为了安慰才这么说吧?” “真,千真万确比珍珠还要真,只是因着这个过程可能会要让你受一点点委屈,才让我有所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 “委屈?我不怕,如果真能有这样两全其美法子,别说是委屈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 “不,让你受一点委屈我都已经难受得很了,怎么可能还会让你上刀山下火海那么严重?你放心,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会大努力保护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尔康……” “紫薇……” “咳咳,大少爷,您是不是要先说说究竟是什么样法子?我或许帮不上什么忙,可是总能帮着出点力不是?” 福尔康既然把夏紫薇当做了抬旗救命稻草,自然不会放过一点半点拉近彼此之间距离,增进对方好感机会,可正当二人眼中只有你我时候,一旁忍了老半天金锁却是忍不住出了声,直让福尔康又是尴尬又有点恼怒,不带半分修饰便直接抛下了一句—— “进宫,虽然只能以伺候小燕子宫女身份入宫,可是皇上往淑芳斋跑得勤得很,只要皇上面前留下了好印象,再适当促进一下彼此之间感情,再加上你们血浓于水父女天性,到时候或许根本不用你多说什么皇上就能回过味儿来,而有你小燕子又那么机灵,且皇上又是个重感情人,你们二人同时留下来机会很大很大,你,懂我意思吗?” “尔康,成了没有?” 福尔康紫薇房里耗了大半天,福伦和福伦夫人还有福尔泰都前厅急得团团转,生怕出了半点差错让全盘计划泡了汤,一看人终于出来了,不由得一个跟着一个围了上去,而看着自己如此重要,福尔康自是少不了有点洋洋得意,故作潇洒扬了扬手中按了指印入籍纸—— “一切顺利得很,按照令妃娘娘安排估计迟下月初便能入宫,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要如愿以偿了!”</P></DIV> <TR> 220弘历初见花圣母 “紫薇,你进宫了,你终于进宫了,天哪,我好开心!” “是,小燕子,我进宫了我终于进宫了,我也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 “自打听了永琪计划我就一直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要不是那劳什子规矩不规矩,我一早都想要去内务府去要人了,现好了,终于盼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无聊,那些个宫女太监一个个都跟木头桩子一样,让他们陪着我玩不行,掏鸟蛋不行摘花不行就是练功也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算了,皇阿玛居然还把我扔到了上书房那个鬼地方,一天下来数不功课要做,做不好就得领罚,要不是为了你着想,想着咱们大计划,我真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嗤,那你还真是伟大。” 福尔康为了私心使劲了全力给紫薇洗脑,而宫中这边,永琪也因着压抑了许久情愫没少提点小燕子,她心里头明白,自己现虽然看起来风光,可说白了不过是占了紫薇爹占了紫薇名分,这个秘密一天没有捅出来就算了,可若是捅出来了自己小命实是担忧,而想要享受荣华富贵又想要保住小命唯一办法便是好好稳住紫薇,借用对方真正金枝玉叶身份来保全自身,如此之下,便只见小燕子将自己处境说得很是可怜兮兮,直听得原本因着对方说得无比自然‘皇阿玛’三字心中有些疙瘩夏紫薇心中顿时一软,然而还没等她眼角湿润满心感动说出什么,一旁金锁却是忍不住轻哼一声—— “要不是某些人因为眼前锦衣玉食一时晃花了眼,怎么至于会受这些折腾?占了好处还这儿有一句没一句说得自己多伟大多大公无私,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怎么……” “金锁,你不许乱说话,你不记得入宫之前福晋怎么叮嘱我们?这宫里不比宫外,行错踏错一步就可能会落得万劫不复,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把我这个主子放眼里?” “可是……” “小燕子,你不要怪金锁,她这个人一向心直口,之前西山没了你消息,咱们大杂院急得团团转,到处打听消息都没有你踪迹,直以为你出了个什么好歹,后来祭天时候看到你以格格身份出现,不由觉得被欺骗了,后来阴错阳差进了大学士府,虽然福大人一家和蔼可亲,却到底是寄人篱下,是以,她才会这般口不择言,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小燕子向来是个急性子,得了金锁这一通冷脸和说得不能加直白讽刺之词,想到正主还没说什么一个小丫头却是这样嚣张,心里头不由得不服气得很,而正当她准备反唇相讥时候,怀揣着一颗圣母心肠夏紫薇却是比她直接训斥出了声,而说完无视金锁越发难看脸色,直接打断话头转而看向了小燕子,面上又是抱歉又是感动—— “你为我所做我都记了心里,我一点都不怪你,真,或许之前有一点误会,可是自从尔康告诉了我事情前因后果之后,我就再没有一点别想法了,只剩下了满心感谢,毕竟如果没有你,或许我们现还北京城里头转悠着求见无门,或许也因着盘缠用而不得不抱着满心遗憾打道回府,如此,即便现情形有些复杂,我也不能够马上恢复身份,可是到底已经进了宫,能够见到皇上,能够看得到希望了,不是吗?” “是是是,就是这个道理,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一直霸占着你名分,只要一找到机会就会马上跟皇阿玛说出真相,将一切还给你!” “小燕子……”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过来了这么老半天咱们只记得叙旧,竟是还没来得及带你参观参观我淑芳斋,以后,这可就是咱们家了!” 小燕子本就是个小心眼人,可是一码归一码,她脑子到底还算清楚,知道金锁和紫薇是打小情分,虽然嘴上说得不留情面,但比起跟自己却怎么都是亲近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再加上以后荣华和小命都握了对方手里,即便心里头再憋着气也只能顺着梯子往下爬,面上不显端着满脸欢喜领着二人进了淑芳斋大门—— “明月彩霞,小桌子小凳子,你们过来!” “奴才,奴才给格格请安,格格千岁千岁千千岁!” “哎呀,我都说了我这淑芳斋里头没有什么主子不主子奴才不奴才,你们怎么就是说不听呢?”小燕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可眉眼之中却是得意,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今天不跟你们计较,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两个人。” 指了指紫薇和金锁。 “她们是我宫外结拜姐妹,进宫之后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她们,趁着这次那什么小选总算是进来了,以后她们就我们淑芳斋了,虽然名义上是宫女,可是对我来说却是亲姐妹,你们可要好生伺候着,不能怠慢了去!” “……呃?” 跟这位还珠格格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底下人多多少少也了解了点对方品性,虽然嘴上说得好听说是拿他们当家人当朋友对待,可是平日里该摆架子和该发脾气却是一点都没有少,进了这原本以为是热饽饽淑芳斋,不但没得到过一次赏银还没少替这位背黑锅领罚受,众人心里头自然都不满意得很,这般之下,再听着小燕子这一通话,想着伺候了一个还不够居然还来了两个外八路要跟着一起伺候,底下人不由得迅速对视了一眼,脸色加难看了起来—— “一早就听说内务府要往淑芳斋拨几个人帮着一起伺候,今个儿一见居然是这么漂亮仙子姑娘还诧异得很,原来竟是有这样大来历,与格格您有着这样大渊源,怪不得这满身气度得一点都不输给宫中主子呢!” “你们不要这样说,也不要听小燕子,哦不,格格说话,我们都是一样伺候人下人,哪有什么来历不来历,渊源不渊源?” 能宫里混到主子跟前近身伺候,家中多多少少都有着点门路,一个两个也都不会是什么蠢人,说起话来虽然明面上瞧着好听,可细细一琢磨却是颇有些话里有话,而紫薇向来是个敏感,一听这瞬间拉远了距离话,不由得着急了起来,连忙示意金锁从包袱里拿出一叠荷包—— “这些都是我们平日里自己缝小玩意,值不得几个钱却总归是我们一番心意,望大家能够笑纳,日后也多多提点我们这些人。” “哟,姑娘怎么这么客气?” 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宫中奴才做人做事大基准,一看对方抛下了橄榄枝且又跟还珠格格有着这样那样关系,心里头怎么想不一定,可面上却是一个比一个笑得讨喜,而正当紫薇心中松了一口气跟金锁对视一眼刚要笑出来时候,外头却是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利传禀之声—— “皇上驾到!令妃娘娘到!”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奴才给令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免了免了。” 弘历往淑芳斋跑得多,底下伺候人自然也是习惯成自然一听这话就头也不回连忙跪了下来,只有紫薇心神大震瞬间失了神,而刚被看眼里急心里金锁拖着跪下,弘历却是根本不以为意挥了挥手直接叫了起,只留给了紫薇一个明*衣角—— “皇阿玛吉祥,额娘吉祥。” 小燕子面对弘历向来是没规没距没大没小随便得很,可是碍着紫薇这儿又是头一回面圣,心里头到底有些个没谱儿,请起安也比平日里规矩了许多,直看得弘历稍带满意点了点头—— “小燕子,朕听你额娘说这回小选往你屋里头添了几个人?朕看你这规矩才好上一点,架子也跟着摆了起来,怎么样?可还算伶俐合你心意?” “皇阿玛您,您这说得是什么话?额娘给找人能是不好吗?况且我也不是不认识她们,都是我之前宫外拜了把子好姐妹,见着她们我开心都来不及了哪会有什么不合意?” “哦?” 小燕子知道想要促成她们大计划,那必须得让紫薇迅速入了上头眼,上了上头心,是以,心里头虽然紧张得不行,可嘴上却仍是按照之前腹稿说出了二人与众不同地方,而果不其然,原本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弘历一听这话不由得挑了挑眉—— “宫外拜了把子姐妹?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 “哎呀,横竖现不就见到了吗?” 弘历不说这话小燕子也得想办法把紫薇往其跟前塞,一得这话自是忙不迭将二人从一旁扯了过来,且还重重捏了捏紫薇手,示意对方好好表现。 “奴,奴婢夏紫薇/金锁给皇上请安。” 紫薇虽然被小燕子重重一捏勉强回过了神,可是想着面前人就是娘亲朝思暮想了十余年良人,面前人就是自己亲生爹爹,却怎么都遏制不住那份骨子里激动,忍着颤抖请了安飞往上瞄了一眼,却见着那明*身影旁边还跟着个如谪仙妃子,记挂着自家娘亲紫薇心中不由得又颇有些不是滋味,再度低下了头喏喏抛下一句—— “给,给娘娘请安。” “嗯,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魏碧涵将紫薇瞬息变换神色收眼底,而弘历却是压根没主意那么多,见着面前二人只敢用头顶朝着自己,心中虽因着看起来像是比小燕子有规矩而松了口气,却也多了分好奇,而紫薇收紧双手强压着心中那隐晦一丝希望对方看出一二不对心思,用极慢动作微微抬起了头,而弘历没有让她失望,眼前一亮同时微微皱了皱眉—— “咦?你这丫头,怎么让朕瞧着这样眼熟?”</P></DIV> <TR> 221初见完了的后续 “他没有认出我……” 弘历一句‘看着眼熟’让紫薇欣喜若狂,整个心也连带着提了起来,可是魏碧涵看眼里心里却是有了计较,其一此刻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位真沧海遗珠收为己用,其二眼下里显然不是揭开真相让一切暴露出来大好时机,这般两两相加之下,见着眼前情况不对她自是立马出声就将话题给岔了过去,弘历以为她这是吃味儿了也没有往深了想附和着也转移了话题,而进宫之前深受福伦夫人提点紫薇于人前还勉强维持着镇定,可等二人走后却是再也控制不住哭了出来—— “小姐……” “紫薇……” “他没有认出我,他一点都没有认出我,他忘了我娘,他把什么都忘了……” 小燕子和金锁见着情况不对眼疾手便一把将紫薇拉进了内室,可是没有外人场紫薇却是越发崩溃了起来,想着方才那二人琴瑟和鸣模样儿,想着弘历对小燕子亲近对自己却是一片疏离模样儿,眼泪一个劲儿流—— “你们知道吗?不,小燕子你不知道,可金锁你应该是知道,多少人都说我和娘长得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可是,可是他居然记不得,居然认不出,我好失望我好难过,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这后宫有无数女人,他身边和心上都不可能只有我娘一个人,可是我娘为他苦苦等了十六年,他怎么能就这么忘了呢?” 茫然抬起头看着面前二人,没等二人手足无措接过话头,又只见她抛下一句。 “他忘了我娘忘记了大明湖畔一切种种,那,那我进宫又到底为了什么呢?你们说,我进宫是不是错了?或者说进京也错了?还是说我娘以为皇上会一直记得她这样想法原本就是一个错?” “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忘了太太话吗?太太虽然等了那么多年,虽然也怨过也恨过,可是后还不是释然了吗?而她唯一心愿就是你能够认祖归宗,能够找回爹证明她这么多年等待不是一场空,你就是不为了自己想也得为了太太想啊,怎么能这样自暴自弃呢?” “就是就是,金锁说得再对没有了!” 虽然心底里对金锁有看法,可是对于这番话小燕子却是一百个一千个认同,毕竟以后保全富贵保全小命还要靠对方,如果其抱上了这样心态,自己岂不是也得跟着倒霉?这样想着,便只见小燕子附和得比谁都要—— “紫薇,你也不要把一切想得那么糟糕嘛,你也知道说事情到现隔了十六年了,六年都足够改变很多事了甭说是十六年了,就是当初记得再深刻隔了这么久很多印象模糊了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再者,刚才皇阿玛又不是没有注意到你,只是额娘不知情插了这么一竿子才会闹出这样乌龙,正如你先前所说,现你都已经进了宫了,来日方长还怕没机会吗?永琪说了什么血什么比水浓,皇阿玛总会注意到你有所察觉不是?” “……真吗?” “真,比珍珠还要真,刚才皇阿玛才见你第一面就已经注意到了你,只是碍着这么多人再场才没有继续追问,可是就跟你说得一样,你跟你娘长得这么相似,他怎么会一点都没有感觉呢?而且,皇阿玛根本就没有忘了你娘,不然他怎么会凭着我一句话和一柄折扇一卷画轴就认下我呢?怎么会这样那样对我好呢?你要这样想,他现之所以会这样宠我一切都是因为你娘,一切都是因为他将你娘放了心上,紫薇,你千万不要就这样绝望,这样我看着难过,心里会愧疚!” “小燕子……” “你放心,我小燕子说话一言既出四匹马都难追,再加九个香炉,就算皇阿玛事情太多注意不到,我也一定会想办法让他注意到你,相信我!”—— “皇上,还想方才那丫头呢?”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进宫得越久你这小气性儿却是越发明显了,怎么着,竟是还真吃上味儿了?” “皇上,臣妾您眼里就是这样人?不过是因着从未见着您这幅样子有些奇怪才了这么多嘴一问,却没料到竟是惹得您埋汰上臣妾了,您这般臣妾可是不依。” “哈哈,都是当额娘人了,这性子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朕不过是觉得那丫头着实生得有些面善罢了,只是想来想去又想不起到底是哪儿见过,对了,那两个丫头不是你表姐远房亲戚么?你可知根知底?” “这,您这可是将臣妾给问倒了。” 魏碧涵之所以陪着弘历从淑芳斋出来之后还主动提起紫薇,一是因着想要试探一二,二则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给撇干净,毕竟这事儿虽然筹划得还算是得当,目前进展也还算得上顺利,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亦赶不上天算,若是万一将来扯出个什么事儿,折腾出个什么意外,福伦那头还好,勉强还能说是身为臣子虽然要忠于圣上可碍于格格所请只能这般行事,可自己身为宫妃若是掺和了进去,加上永寿宫和坤宁宫那两位虎视眈眈瞧着,却怕是怎么都跑不了一顶知情不报内里藏奸,如此,跟福伦家打好了招呼也警告了永琪之后,魏碧涵自是不能放过一点洗白自己机会,这般之下,便只见她心下得计面上却露着难色一把接过了话头—— “说起来,臣妾虽然跟福伦夫人为表姐妹,可是这一个宫里一个宫外却怎么着都不可能事事知晓得清楚明白,比如这两个丫头,也是到了人都进了宫臣妾方才知道这是她们应了格格所求给特特找来了。” 魏碧涵一边按着腹稿说得有条不紊,一边小心观察着弘历脸色。 “您方才应该也听到了,格格说这两个丫头是她宫外就拜了把子姐妹,她进了宫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却是因着功课上头总是出错也不敢跟您提什么请求,又怕我拿着规矩跟她说事,便干脆私底下找上了永琪想要他帮上一二,只是永琪向来是个知分寸,虽然觉得这事儿情有可原也算不得什么很出格子事儿,但到底不能随随便便塞两个进宫,想着跟尔康尔康一向关系不错,便转头将事儿托付给了他们,想着入了旗入了籍走小选路子,若是两个丫头争气过得了内务府便算是老天爷天意,若是不然也算是了人事全了对格格兄妹情分,一来二去,一来二去,这两个丫头便以臣妾娘家亲戚身份进了宫。” “哦,这样,那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 “您之前不是忙着么?臣妾虽不懂前朝那些个军国大事,可是瞧着您没日没夜忙活着连来后宫时间都没什么,再加上福伦夫人和尔康尔泰跟臣妾打了包票说将人查了个仔仔细细决计没有什么问题,臣妾便也就没敢拿这样小事去烦扰您,皇上,是不是臣妾太自作主张让您不悦了?” “既然你把过关可那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再加上方才瞧着那两个丫头亦算得上本分老实,便也就罢了吧。” 进宫这么多年,又一直使出浑身解数笼络弘历,魏碧涵对于其性子自然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知道对方有时候虽然面上不提可心里头却未必没有一点看法,趁着还没闹出什么时候主动交代引导一二总是比起对方自己揣测再加上旁人上眼药要好,而果不其然,一听魏碧涵这说得尚算合理解释,弘历便也算是满意了,转道直接回了乾清宫—— “公子,外头这样大雨,我瞧着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停不了了,你身上又湿了这么一大片,一个没弄好说不定就会落下病根,前面便是我院子,要不要过去避个雨?” “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映朝阳,大明湖上风光好,泰岳峰高圣泽长……这诗是写给我?” “皇上,你这就要走了吗?我,我不敢奢求您留下,也不敢奢求您对我许下什么承诺,可是只求您不要就此忘了我,对于您而言,济南这一切或是只是一场过眼云烟,可是对我而言,或许这是就是一辈子,答应我,不要忘了我好吗?” “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夏雨荷吗?” “雨荷!” 淑芳斋这一茬儿从明面上看起来似乎是魏碧涵巧言令色之下揭了过去,可是紫薇和夏雨荷那有七八分相似容颜却仍是弘历扎下了一根刺,回到乾清宫处理完奏折浑浑噩噩阖上眼之后竟是梦到了当年济南一切种种,虽然夏雨荷音容相貌已经因着时间推移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可是其中美好却是怎么都挥散不去,让他睁开双眼之后还颇有些回味,思忖片刻,竟是抛下一句—— “来人,摆驾淑芳斋!”</P></DIV> <TR> 222淑芳斋中夜很长 “小燕子,你说皇上这会儿做什么呢?” “哈?这会儿?” 紫薇金锁第一天入宫,小燕子虽说有着自己私心,但因着总算多了两个能不碍着秘密左遮右拦可以说体己话人还是开心得很,招呼着淑芳斋上上下下胡吃海喝了一顿,又加上喝了点小酒,这会儿正有点犯晕,听见紫薇这么抽冷子一问,不由得脑子都没过就直接抛下了一句—— “这会儿都入夜了,宫里头也下匙了,估计一早就去了哪个娘娘宫里头吧。” “……是吗?” 紫薇从小就受夏雨荷影响,是个为*情至上人,她眼里,虽然也曾觉得她娘很傻付出了这一生,但从心底里却还是带着点艳羡,毕竟正如同其所说过那般,能够有一个可等可盼可怨可恨人也不容易,如此,她心底里弘历和夏雨荷这段感情自然是神圣而不可侵犯,是除却先母遗愿外支撑她上京大信念,这般之下,听着小燕子这么轻描淡写随口一句,紫薇不由得觉得颇为受伤以及失落—— “那,那是今天那位令妃娘娘吗?” “这我哪知道,不过皇阿玛是挺喜欢额娘,不然也不会让她当我额娘了不是?但话又说回来,额娘确实也是个好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简直就是个仙子娘娘嘛,进宫到现我真是跟做梦似,谁想过没爹没娘我小燕子会有一个仙子当娘呢?” “是啊,她是那么端庄那么高贵那么温婉,如果我是男人话,想来也会喜欢到骨子里吧。” “小姐……” 紫薇嘴上虽附和着小燕子话,可是脸上失落却是遮也遮不住藏也藏不住,小燕子是个大大咧咧听了不但没有半分察觉反而还使劲点着头,而一心记挂着自家小姐金锁却是看眼里急心里,张口就抢过了话头—— “小燕子,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吗?你明明知道小姐因为太太难受得紧,你还说出这样话,是想让她活活委屈死自己吗?” “我……” 被金锁点着名说了一通,小燕子心里头憋着火人也连带着清醒了,可刚准备回嘴看到紫薇面上表情,又下意识将到了嘴边反击给压了回去,别别扭扭抛下一句—— “我,我也不是有心嘛,只是你们也应该知道,皇阿玛是皇帝,是这个天下大人,没进宫之前百姓们都将后宫佳丽三千人挂嘴边当话本子说,进了宫只有这来来去去几十号人也算是比预期少了不是?本来咱们自己都有忙不完事儿了,你要是为着皇阿玛今天去了这儿明天去了那儿难过,咱们这日子岂不是也不用过了?” 小燕子挠了挠头,第一次为紫薇敏感有些烦躁。 “哎呀,金锁你也别忙着瞪我,瞪我也没用啊,紫薇苦衷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是光我明白有什么用?与其自己一个人这里苦哈哈还不如早日认回皇阿玛让皇阿玛感觉到这份心意呢不是?” “小燕子,你说话我明白我也全都明白,进宫之前福晋也反反复复叮嘱过我,可我心里真……” 紫薇本就是个多愁善感又容易敏感人,理智上虽然很明白可是情感上真有些缓不过来,小燕子和金锁将能说话都说完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边苦着脸一边像是找个寄托怀念夏雨荷一般拂起了琴——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 山水迢迢路遥遥 盼过昨宵,又盼今朝 盼来盼去魂也消 梦也渺渺,人也渺渺 天若有情天亦老 歌不成歌,调不成调 风雨潇潇愁多少 愁多少 “小姐,夜深了,你还是……” “好美琴声,好美歌声!” 紫薇虽说这一趟是顶着宫女名头进宫,可是从小到大却一直是当小姐命,骨子里也一直有些端着,但金锁却是不然,即便她与紫薇情同姐妹,但她从来都分得很清楚自己本分,也克着每个地方规矩,如此,心里头虽然明白对方心思也体谅对方行举,可是想着内务府时候那些个教习嬷嬷所教导规矩却总归觉得有些不妥,而正当她刚准备出声劝阻一二别招人眼目时候,门外却是突然传来了一个威严洪亮声音—— “……皇,皇上?!” 金锁惊呆了,第一反应就是想弘历有没有听到方才自己几人所谈论话,脑子里一片空白,腿根子一软便直接跪了下来,而紫薇虽然借用琴声歌声怀念夏雨荷,以期望自己能够不再纠结于之前事,可是对于弘历出现却也是比谁都来得激动,婷婷袅袅站起来亦跟着跪了下来,而三人之中小燕子反应慢,但因着她跟弘历接触多,却也勉强压着心虚连忙迎了上来—— “皇阿玛,您怎么过来了?” “怎么?你这淑芳斋朕还来不得了?” 弘历之所以喜欢小燕子,其中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对夏雨荷怀念和对其愧疚,但还有一部分则是因着对方这幅不像宫中其他人拘拘束束亲近模样儿,是以,便只见他嘴上说得佯怒,可面上却仍是一片慈意—— “不过是夜深睡不着,左右无事便出来走走,听到你这儿难得不是一片吵闹而是一曲悠扬琴声,就想过来瞧瞧。” “是吗?那您这会儿可是来对时候了!” 小燕子察言观色算是把好手,看着弘历面上并无什么别样情绪,而紫薇也这么一晃神功夫之间回过了神,便按着原先定下计划一把将人给拉了起来,直接往弘历眼前一塞—— “今个儿白天时候您或许没仔细瞧,也没那么多时间听我给您好好介绍,这是紫薇,是我结拜姐妹,您可不要以为她是什么一般宫女,她可是个大大才女呢!” “嗤,你跟前什么人称不得才女?你还好意思说?” 弘历虽然对紫薇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熟悉感,也对此人颇有些兴趣,可是看着小燕子这幅连说带划模样儿,却仍是不由得笑出了声,而还没等他再说上点什么,小燕子却是不干了—— “皇阿玛您这是什么意思?是,我是大字不认得几个,比起宫里头其他那些个什么阿哥啊格格也显得很是给您丢脸,可是这看人功夫却是不差,至少这一回,那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差错,您可别小瞧了紫薇,那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女,琴您方才不就听过了么?还叫好来着?” “哦?” 小燕子虽然没大没小,可无奈弘历偏偏就吃这么一套,一听对方将其说得这么好,兴趣不由得越发浓重了起来,将视线转移到紫薇身上—— “果然如此?” “奴婢不敢,都是格格太过抬*了,虽说自小跟着娘亲学过几个字看过几本书学过点小伎俩,再者,皇上文武双全,您跟前,谁又敢自诩是才女呢?” “哈哈,倒是个会说话。” 奉承话谁都*听,弘历是如此,一听这话,感觉到对方那满是仰慕神色,心里不由得大感满足,面上也越发柔和了起来—— “朕瞧着你模样儿,想来小燕子这会所言不假,看着是个有点才气,也确实跟其他宫女有些个不一样,听你这话,你娘也像是个读过书?” “我娘……” 听着自己亲爹自己跟前提起自己亲娘,这股滋味别说有多复杂了,可是紫薇知道这是让对方留下印象一次好机会,便还是勉强压抑住了心底里酸楚,面露缅怀说了起来—— “格格说奴婢是才女,奴婢不敢当,可是说起奴婢娘亲,奴婢却是从心底里觉得她是一个真真正正才女,也像格格方才所说那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奴婢,不过是学到了其中一些皮毛罢了。” “哦?这么说起来倒是和雨荷有点相似。” “……是。” “那你娘现还吗?你家里有几口人?” “回皇上话,奴婢娘亲,她,她已经去世了,家里也再没有了什么别人。” “哦,这样,那也难怪你能和小燕子成为结拜姐妹了,家世经历实是太过相似了,而硬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你娘应该不像雨荷那般,苦苦等了朕一辈子怨了朕一辈子,若不然也不会不肯教小燕子一点东西了,想来也是怕孩子走了她当年路吃了她当年苦吧。” “不,不是这样!” 一说到夏雨荷紫薇就明显有些不淡定,先前勉强还忍得住,可是看着弘历这般歪解自己娘亲意思却是再也控制不住了起来,即便看着对方那诧异目光稍微归拢了那么点理智,可还是僵着脸抛下了一句—— “奴,奴婢意思是,奴婢娘亲也等了奴婢爹许多许多年,可是从来没有怪过他,奴婢娘心里,能够有着一个可等可怨人便已经足够,毕竟至少这样生命才不像一口枯井,了无生趣,奴婢想,格格娘亲一定也是这样想吧。” “是吗?” 紫薇说得情真意切,弘历也听得有些动容,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竟是靠软榻上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紫薇看眼里虽然有点失望,却还是跟着金锁和小燕子小心翼翼忙活了起来,加加炭备茶备茶拿毯子拿毯子,而正当紫薇轻手轻脚给弘历盖毯子时候,弘历却像是突然被什么惊到了一般,猛地抓住了她手,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着她,两个字听得紫薇浑身一震—— “雨荷!”</P></DIV> <TR> 223景娴的祸水东引 弘历淑芳斋待了整整一夜。 俗话说得好,无规矩不成方圆,处处都有着处处规矩,而宫中就是这其中规矩大繁杂地儿,无论是底下伺候着宫女太监,还是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身为金饽饽皇子皇女,亦或是高位分得宠嫔妃,甚至是皇帝是太后,都不得多越雷池一步……如同小燕子那句话所说那般,吃饭就吃饭规矩走路有走路规矩睡觉有睡觉规矩,对于皇帝而言,他可以单独宿自己寝宫,也可以心血来潮不将嫔妃招来反倒自己主动送上门,但万没有大半夜巴巴跑到已经成了年闺女寝宫理儿,如此,再加上后宫里哪个嫔妃都不是傻子,亦或是说就没一个不上心上眼关心着皇帝究竟歇哪儿,这般之下,弘历前脚才从淑芳斋出来去上朝,后宫后脚便跟着闹腾了起来。 “令妃姐姐,您果然是咱们这些个姐妹里头第一得意人,不光是自己个儿得宠讨万岁爷喜欢,就是这半路上养下女儿也一点都不逊色,这位还珠格格,平日里宠*泼天,这也特例那也特例也就罢了,这会儿竟是连晚上时间也不落下,哎哟,您别急着变脸呀,我这也没别意思,就是觉得这父女情深想着六格格有些眼热紧,想要跟姐姐您讨教讨教到底怎么才能让万岁爷这样青眼相加,大家姐妹一场,您可别有什么鲜藏着捂着不肯说吧?” “妹妹说这是什么话,不过是皇上觉着这么多年来亏欠格格所以力补偿罢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别不成?” “哦?姐姐这话别是敷衍咱们吧?” 忻嫔戴佳氏出身于满军旗,作为正儿八经满洲姑奶奶,她自然不像汉家女子那般柔柔弱弱成天见一副委屈模样儿,即便因着景娴提点和弘历喜好有所收敛,可该有脾气和气性却总是不可能改变,之前小燕子惊吓到六格格事本就她心上扎了一根刺,虽然碍着这样那样原因当时不敢一而再再而三胡搅蛮缠,可是这并不妨碍她就此当延禧宫连同淑芳斋为大死敌,如此,眼见着这会儿机会白白送上了门,她自是有些死咬着不放—— “格格受宠咱们一向得知,只是这话又说回来,当时格格身受重伤从围场回来时候,皇上再心急也不见什么直接守上整整一晚,眼下里一切都好了格格也适应了宫中生活,怎么倒是突然闹出这么一出了?” “这……” “再有,我听说昨个儿内务府往淑芳斋拨了两个宫女过去,据说是姐姐娘家亲戚?听底下人说那两个丫头可是一个比一个长得水灵,那姿态那气度似是比起宫里头主子也不差半分,一看就是没少经过调/教,莫不是因着这两个丫头缘故吧?” “嘶,还有这样事儿?忻嫔姐姐好灵消息,咱们虽然知道淑芳斋进了两个丫头,可没想到竟有这样来历,这样说,倒还真是有点意思了?” “可不是?你们昨夜里难道没听到那琴声?我那承乾宫算是跟淑芳斋隔得远了,可是关着门窗却仍是依稀听得到一点,什么山啊水啊,梦啊魂儿啊,配着那歌声倒还真是绝了!” 后宫女人们之所以会这样上心弘历歇淑芳斋事儿,一来是本身就不合规矩说出来实不好听,二来是觉得延禧宫这一支宠*实太过扎眼人都有些不平衡心理,三来就是怕魏碧涵走当年富察明玉老路从宫外找了什么腥臭来固宠,如此,一听到话都扯到这份上来了,自然少不了有人上赶着跟着附和,而有人帮腔忻嫔不由得越发来劲,朝着魏碧涵挑了挑眉—— “姐姐还真是个善解人意,知道还珠格格这上头差着点,就巴巴从宫外找了两个容艺双绝,只是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旁心思,毕竟这宫里可不比别什么地儿,什么鸡毛蒜皮事儿都有不少人盯着,再加上闹了昨个儿这一出出来,明个儿初一命妇们进宫请安可算是好看了。” “我……” 忻嫔这话说得直白且不留余地,饶是魏碧涵这般巧言令色主儿一时之间也不由得有些被噎住了,再加上忻嫔家里头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且还是满洲镶黄旗,她就是再不怕得罪再上眼药吹枕头风有一手也不敢将脸皮撕得彻底,而正当她心里埋怨着小燕子不该惹出这么多麻烦,得罪上这么多不好得罪主儿,想要怎么将话圆过去时候,忻嫔却是压根就不给她接话机会,目光一转就将视线移向了端坐主位景娴—— “可惜就是又让您为难了,原本您病了这么个日子就反反复复没见着好,身子也跟着消瘦了下来,咱们看眼里急心里却是又帮不上什么,只能夹紧了尾巴做人生怕给您惹出一星半点不痛事儿,但偏偏就是有人这样不识趣,不安守本分就罢了又闹出这样事儿……命妇们是什么阵仗咱们都是见识过,且说起话来还句句不离规矩,到时候怕是又免不了一番折腾了。” “忻嫔有心了,其位谋其政,本宫既然坐上了这个位子就免不了要操这些心,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本分,只是……” 戴佳氏跟景娴同为满洲镶黄旗,前者刚进宫之时,景娴便考虑着各方面因素拉拢过一二,戴佳氏虽然有脾气性子,有时候说起话来亦有些不过脑子,或是说有时候也有点自己私心,可是大事跟前却还是站稳了阵营,而景娴看眼里记心里,再加上这事儿确实是大大不合规矩,自己作为皇后于情于理都少不了得问上一问,如此几几相加之下,便只见她沉吟半刻后接过了话头—— “只是这事儿确实是有些难看,甭说是皇上登基以来从未发生过这样事儿,就是论本朝以来也是从未有过这样先例,本宫虽不懂前朝那些个军国大事,但估摸着对于此事那些个文臣怕是少不了要参上几本,闹出点什么幺蛾子,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令妃,你准备如何解释?” “这,这都是臣妾不是,臣妾原想着是格格喜欢人,又过了内务府那一道坎应该怎么着都不会出错,而臣妾也不是为自己开脱,紫薇和金锁二人确实是两个善解人意丫头,尤其是紫薇,那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正如同方才忻嫔话所言,臣妾想着放格格身边耳濡目染也能让格格文静一点,皇上亦是极为认同这一点,却没料到……望娘娘恕罪。” “哦?” 面对滴水不漏景娴,再加上这事确实是自己这头理亏,魏碧涵说起话来自然有些个虚,只能搬出弘历这座山想要混过这一茬儿,以免被扣上什么大帽子,然而早就将魏碧涵看了个透彻景娴却是显然不吃这一套—— “那你意思是,这是皇上错了?” “我,臣妾不是……” “你是个温柔小意,这本宫很是知道,可有时候你就太小意太奉承上意了,皇上有时候不过是无心那么一句,你倒是忙不迭上纲上线了,而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对格格你也是如此,你可有想过你做额娘责任?这般宠着惯着,宫里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可将来去了婆家岂不是让旁人对咱们皇家有微词?”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想从宫外要是就将人领进宫,这叫无视祖宗规矩,身热孝想喝酒就喝酒想吃肉就吃肉想玩乐就玩乐,这叫为女不孝,当主子这样当奴才也这样,内务府少不了失责,而这两个宫女也是不守本分,闹出了这样一茬儿,为着自己心愿就为所欲为叫不忠不敬,一桩桩数下来,你可觉得还能听?” 景娴是做惯了皇后人,要说规矩要说祖制那都是现成一套套,一番话下来自是直接将魏碧涵堵得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能憋了个满脸通红,而景娴之所以会这样行举,一来是为了皇后职责,省得被内外命妇诟病,二来是因为了解弘历,这事儿自己若是太斤斤计较那会惹得那厮不悦,可同样若是太置之不理也会惹得那厮嘀咕,然而了本分也全了情分,景娴自是不打算再掺和上什么,话锋一转便只见她直接将球给踢了出去—— “按理来说,宫里头出了这样不好看事儿,本宫作为皇后作为嫡母,都少不了要将小燕子和那两个宫女叫过来好好问上一问,只是这身子骨使不上劲却到底有些有心无力,如此,本宫瞧着嘉贵妃近日里襄理宫务很是得心应手,这事儿便干脆也交由你来处理了。” “……哈?” 戴佳氏跟魏碧涵闹得针锋相对且还牵扯上了皇后,金氏一旁看戏看得热闹,一心就盼着能将这事儿越闹越大然后众人皆得不到一点好,可是还没等她将心里头如意算盘打完,想着到时候是去笼络下小燕子还是落井下石,却是突然得了景娴这般祸水东移一招,直让她瞬间变了脸色,而景娴也不是傻,压根没给她半点回绝机会,就挥了挥手—— “你一向是个好,做事也很是有分寸,先前闹了点误会让你皇上跟前得了顿排头,这回儿也算是给你个机会好好正正名儿,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才好。”</P></DIV> <TR> 224金氏的自作自受(一) 景娴手段高明,金氏也不全然是个傻子,即便面上只能咬着牙接过了这么个烫手山芋,可同时,心里小算盘却也是一点都不慢飞打了起来—— 所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小燕子身上狠狠栽了一回连带着还牵连到了永瑆,金氏自然不会傻得再去招惹上这么个杀器,上赶着再把自己个儿给搭进去,可是皇后托付她却又不能置之不理,毕竟得罪了这位还不算什么紧要,但若是因此而失了再襄理宫务资格那就亏大发了,这般之下,金氏不由得万分纠结,而正此时,她脑子却是猛地跳出了一个别样念头……有了上次那桩破事,虽然还没彻底撕破脸皮,可想再拉拢那个野丫头却是显然不能够了,如此,与其其身上花费什么吃力不讨好功夫,倒不如将目光转到真格格身上,若是好好经营好好筹谋能够拉拢上紫薇倒也不失一笔回本买卖,毕竟从长远看,如果这张大王牌跟延禧宫那边离了心,那堆子上蹿下跳人根本不用旁人多动手都少不了倒霉时候,打着这样算盘,金氏就是再知道书房那个地儿是个毒瘤,戳哪儿都免不了一手污浊,却还是按照原定剧本那般,充当着皇后角色将紫薇给招了过来。 “奴婢,奴婢给嘉贵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万福。” 有了重生而来景娴和身为穿越者金氏这般两两相加蝴蝶翅膀,还珠剧情早已跟原来有了许许多多出入,比如这其中很重要就是早就将一切看得通透无比景娴,压根不愿意插手任何与小燕子沾边事儿,甚至不惜为了躲过这一茬而装起了病,而金氏虽然跟小燕子闹得不算痛,可是明面上还算是保持着平和,如此,自然就没有了小燕子刻意提点紫薇要多防备着哪头插曲,淑芳斋里头自然也就没有了被哪宫召见旨意弄得如临大敌动静,即便金锁有点好奇进了两个宫女为何不召见自己,却也没有太过阻拦,任着紫薇独身一人进了永寿宫—— “哟,这丫头还真是长得水灵,也别跪着了,免了吧。” “是,奴婢谢娘娘恩典。” 紫薇才刚进宫一天,除了淑芳斋上上下下和弘历以及魏碧涵之外,她就没见过什么其他人,这会儿自然免不了有些拘谨,而金氏看眼里记心里,嘴角笑意不由得越发柔和,只是与此同时,口中吐出来话却是一句比一句带着深意—— “行了,也别这么拘着束着,俗话说得好有什么样主子就有什么样奴才,可到你们这儿却是不灵了,你家格格是个大大咧咧主儿,带出来丫头居然是这样文文静静模样儿,知道是你被教得好,不知道还以为你才是主子呢!” “……娘娘这话实是言重了。” 紫薇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掩藏心事人,有了点什么不痛都挂脸上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这会儿心里头原就藏着秘密见着弘历之后压抑难受得很,得了金氏这么冷不丁一句话,不由得一脸心虚,脑子一热竟是抛下一句—— “奴,奴婢不过是承蒙奴婢娘亲教导,小时候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罢了,您看得起奴婢才夸赞上了一两句,可实际上奴婢却是羡慕格格得紧,毕竟不管格格什么样子都能得到皇上宠*,或许这样,也叫命吧。” “哦?这话倒是有几分意思。” 金氏一向自视甚高,虽然景娴跟前接连败阵,跟魏碧涵斗着也有输有赢,可是面对着这么一个十几岁小丫头,她却是有着足够自信一眼就能看到对方心底,听着这话不由得挑了挑眉,很是配合接了下来—— “不过你说得也不算错,若是宫中别皇子皇女是格格这幅模样儿,说不定早就遭了皇上厌弃了,但格格不一样,那位夏雨荷济南独守了十余年又一个人艰辛将孩子拉扯大,本宫虽然没亲眼见过却也能知道其中酸楚,如此,比起旁人,皇上对格格自然有了一些不一样感觉,为着愧疚为着弥补,这才有了今日纵容,这般说来,谁又能说不是命呢?” “……是吗?” “可不是吗?” 宫里女人不见得人人都心计深沉,可是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演技却是谁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而眼见着金氏说得‘情真意切’,紫薇心底里酸楚自是被猛地扩大了许多倍,仅凭着后一丝理智才没将话给捅出来,而看着对方这幅模样儿,金氏眼中却是飞抹过了一丝得色,话锋一转又挑起了话头—— “你过了内务府那一趟怎么都应该明白这宫里不比旁地儿,是个讲规矩重规矩地儿,说起来这也算是格格福气,若不是她娘这么多年苦守,她又何来今日活呢?只是说句难听,皇上耐心是有限,对一个人宠*也是有限,格格这样凭着自己性子行事,说不定哪日就会磨光了皇上耐心和宠*,到时候,那位夏雨荷也算是白挨一辈子了。” “……娘娘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紫薇心里本就有那么点嫉妒小燕子,嫉妒她能够得到弘历无止境宠*和纵容,再加上眼下里还被金氏说得涉及到了自己娘亲和未来种种,不由得顿时着急上火了起来—— “皇上喜欢不就是小,不就是格格这样性子么?奴婢虽进宫时间不久,可是看着皇上和格格之间相处却是再融洽再和睦再慈*没有,您,您怎么会这样说呢?” “傻丫头,你进宫才多长时间,本宫宫里头又待了多长时间?皇上从前也很是宠*已逝慧贵妃和当年富察皇后,可谓是捧手心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逾越规矩事儿没少有,甚至那会儿还为此跟先帝爷闹过不痛,可就是这么宠冠六宫两位后不还是慢慢失了宠,闹得连个体面丧仪都没有?” 金氏小心打量着紫薇面上表情,话也说得很是意有所至。 “原本咱们这些做妃子做奴才是不该背后讨论上头是非,可是瞧着你这股傻劲儿却是让本宫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自己个儿刚进宫时候,说起话来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推心置腹,你啊,别只顾着看眼前,你可知道你未进宫之前格格干了多少荒唐事儿?” “……奴婢愿,愿闻其详。” “刚进宫刚才养好伤就跟五阿哥还有他那两个伴读御花园里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你学了规矩应该知道,这御花园是后宫地儿,五阿哥和福家那两个小子大白天这样行举已经不妥当,身为女子不懂避嫌还上赶着附和就是惹人诟病,而那会儿她刚进宫没多久勉强说她不懂规矩也就罢了,可后来,什么赌钱喝酒成天见上蹿下跳都罢了,进了上书房不尊师长没少闹幺蛾子也就罢了,身为女子不顾自己名节大半夜爬墙也算了,可身热孝没有一点为母守孝自觉,穿金戴银没一点收敛,这可算是出了大褶子了,皇上一向是以仁孝治天下,现刚认回女儿鲜劲儿还没过或许还能容忍一二,可时间长了,你觉着皇上心里头能没计较么?” 说着说着,金氏长叹了一声。 “说起来本宫也实没想明白那位夏雨荷到底是怎么教女儿,说是为了怕她不走上自己老路不教识字不教女红也就罢了,可是这些基本难道也一点都不教么?还有格格说起她娘亲也从未有过一丝什么难过缅怀模样儿,这到底是真心里头放得开还是原本就没当一回事儿呢?” “这,我,这……” 紫薇本就是个敏感人,金氏句句带着挑拨刻意为之之下,心里头那些个种子不由得顿时破土而出了,想着自家娘亲苦苦挨了十余年酸楚都被小燕子这样肆无忌惮挥霍一空,让皇上和旁人落下了这么个完全与其意愿背道而驰印象,紫薇只觉得满心苦楚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整张脸又红又白,而金氏将对方表情转变收眼底,也不打算一次将人逼得太紧省得过犹不及,如此,便只见她话锋再度一转——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知道是本宫看着你合眼缘忍不住说上点心里话,不知道还以为本宫是刻意挑拨你们姐妹俩之间情分呢!” “奴,奴婢不敢,娘娘一片慈意,奴婢怎么会有这样心思?” “瞧着你就是个善解人意丫头,这般看来本宫倒也算是看人看得挺准,好了,说完了这些也该说正事儿了,你可知道本宫今日为何独独召你过来?” 紫薇被金氏那连消带打一通说得心神恍惚,听了这话不由得茫然摇了摇头,而金氏原也没指望对方说出个所以然,简单说了下坤宁宫之中种种之后,便摆出了一副语重心长模样儿—— “本宫之所以先前会与你说上这么多劳什子话,其一是瞧着你确实合眼缘,其二也是有感而发,格格不合规矩事儿太多了,本宫虽然作为母妃可有些话却也说不得管不得,你是她身边人,便就希望你能够明白点事理好好规劝规劝你家主子,这热孝之中又弹又唱事儿是再不许发生了,还有,格格虽与皇上父女情深,可是再怎么着也得有个度儿,皇上有皇上该忙活事儿,也有他不能免去规矩和责任,你是个聪明丫头,可明白本宫意思?” “奴,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会好好规劝格格,不让您失望。” “好,很好,得了你这么一句话本宫也算是安心了,如此,本宫也就不久留你了,省得待会你家格格找不着你人又要闹腾,你自去吧。” “是,奴婢告退。” 紫薇本就是个心思重,听了金氏这么一番话心里头自然有着说不出难受,即便人已经出了永寿宫,可心思却还停留原先那些句句刺耳话之上—— “格格能保持自己本心,能够活泼天真这固然是好事,可是这凡事总得有个度,越过了这个度,就是再好事儿也都成了坏事。” “你可知道你进宫之前格格干那些个荒唐事?说句不好听,若不是碍着她娘缘故和她吃了这么多苦缘故,皇上怕是早就要翻脸了,而且此外,格格得罪人也不少,这会儿碍着皇上面子大家伙嘴上不说什么,可是心里头怕是早就她和她那个可怜娘骂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吧?” “皇上毕竟是皇上,耐心有限宠*也有限,这会儿会因着愧疚会因着想要弥补想法作祟而对格格百般纵容,可是时间长了呢?等耐心和宠*以及愧疚都消磨殆了呢?” “哎,到时候格格怕是会承受不来这前后转变,而重要,她娘那一辈子也是白挨了,真真是让人瞧着心急又瞧着可怜。” 真,真会这样吗? 紫薇从小养深闺之中,除了琴棋书画听得多就是夏雨荷与弘历之中种种,是以,养成了今日这般除了*情其余什么都不懂性子,原来,她所憧憬是自己等人努力之下大家各归各位,然后她能够尔康喜结连理,可是今天金氏所说一切种种,却是大大冲击到了她原本观念,让她突然迷茫了起来,再加上这一切都是因为小燕子而起,内心深处也不自觉生出了些埋怨,而正当她心里小人各自拉锯各自挣扎时候,假山后头却是突然传来了两个女声—— “哎,你听说了没有?今个儿早上坤宁宫里头可闹得厉害了,据说皇后娘娘都动怒了呢!” “嗤,这么大事儿谁不知道?说起来也是那位还珠格格平日里得罪了太多主子,闹腾下来除了令妃娘娘碍着身份不得不帮腔上两句,你可见到还有什么旁人说好话?忻嫔娘娘这回儿也算是找到发泄口了,之前还珠格格那般没得规矩冲撞了六格格,闹得六格格本来就不算好身子每况日下,这回儿也算是一报还一报该了。” “可不是?这宫里头谁没受过那还珠格格折腾?也就是皇上还将她当做宝贝疙瘩宠着疼着了,说句不好听,我进宫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这么不规矩主子呢,别说跟宫里头格格比,就是比起宫外头那些个小姐都是拍马都比不上,当真不知道她娘是怎么教她。” “就是就是,别说没一点当格格样子,就是正常女子模样儿都没有,听说那淑芳斋里头,不是关着门喝酒就是关着门玩乐,你说这像话吗?” “天哪,不是吧?那位现不是还热孝里头么?怎么敢这样放肆?难道不知道皇上是重孝道了?还有她那个娘,她不是口口声声说着她娘这么多年如何如何心酸如何如何可怜么,怎么就没得一点作为女儿该做事儿?” “嗤,这有什么大惊小怪?你看那位除了惹了祸扯着她娘出来当挡箭牌之外,什么时候提过她娘?就是守孝事儿都还是皇后娘娘提醒才想起来呢,说句难听,好她娘现是死了,要是还活着见着她这个样子,还不被活活气死?” “那可不一定,能教出这样女儿娘能好到哪里去?万岁爷说是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却还真是一百个不相信,你说但凡她娘自己规矩点,耳濡目染之下格格也不至于这样不是?说不定啊,也是个山野村妇,若不然怎么宠幸了几天就被皇上彻底抛到脑后了呢?” “这话倒是说得理,我一直就觉得奇了怪了,如果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怎么着都算是读过书吧?难道女则女诫没读过?待字闺中女子就敢把陌生男人往家里头带,还闹得珠胎暗结,啧啧,真是有伤风化,有这样娘再加上这么个女儿,这一家子也当真算是极品了,亏得皇上还上心上眼疼着。” “嗤,话我就摆这儿,你看皇上能疼能宠多久吧?现这会儿是一时鲜,等过了这股鲜劲儿……皇上是什么性子,宫里头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 “哈哈,这倒是,我倒是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位还珠格格失宠之后墙倒众人推模样儿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恃无恐吵着嚷着什么再也不当格格,不屑于当这个格格。” 怎,怎么会这样?! 两个宫女说得来劲儿,说完之后也风一阵走了,可是听紫薇耳里却直如同一道道炸雷,将她整个儿镇原地—— 她一直都知道小燕子是个混不吝性子,也知道小燕子是个不*守规矩人,正因如此,想着皆是因着对方才能攀上进宫这座桥梁,就是再艳羡再嫉妒她与弘历之前父女深情,她也从未质疑过对方品性,反倒是一直觉得委屈了对方,觉得对方都是因着自己才忍着咬着牙挨着,可是这些原本认定听了金氏和方才这两个宫女话之后,却是被无情又彻底全部推翻了,人都有着点劣根性,她不可能埋怨自己,也不可能去埋怨夏雨荷,那么只能将矛头对准了本就有所不满小燕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不是我结拜姐妹么?你不是说我爹就是你爹,我娘就是你娘么?可你为什么这般心口不一全然无所谓我娘名节?你是没有想到还是根本就不乎呢? 想着自己娘因着对方行举而被这样诟病,得到这样残忍讽刺,想到她一切全都被否定了,她娘一切也全部被否定了,想到再这样下去,或许就算自己正了名也再得不到宠*,紫薇心都碎了,眼泪也不自觉一直流,原本往淑芳斋去脚步也就此停了下来,而茫然坐假山后石凳上,沉浸自己世界里哭着怨着恨着,也让她全然没有听到外面呼唤声,不知道此时此刻淑芳斋之中因着她失踪而闹腾出来种种——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你要夜探永寿宫?!”</P></DIV> <TR> 225金氏的自作自受(二)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你要夜探永寿宫?” 永琪虽然也是面上讲规矩骨子里不可一世主儿,可听到尔康抛下这么一句话,却还是不由自主变了脸,惊呼出了声—— “尔康,你疯了吗?” “是,我疯了,一想到紫薇现永寿宫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我就失去了所有理智,失去了所有淡定,现我心都揪成了一团,脑子里也搅成了一团,心心念念只想要确定她还活着,她还好端端活着,不然我真会恨死我自己,怨死我自己!” “尔康,你冷静一点,或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糟,嘉贵妃娘娘虽然一直跟我额娘有些不对付,可明面上却到底看着还算好相与,而且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处事圆滑,从未见她主动得罪过谁招惹过谁,这回儿即便因着皇额娘旨意不得不将紫薇给召了过去,可是也不一定就会下什么毒手不是吗?何况,皇阿玛恨滥用私行,她怎么都不至于为了个宫女就无视皇阿玛意思,白白将自己给搭进去不是?” “问题是她本来就不是普通宫女!” 永琪脑子还没昏得彻底,知道作为成年男子踏足后宫本就是一个颇为让人诟病事儿,先前他们御花园里跟小燕子嬉笑打闹了一番已经被人拿来大做文章,这会儿若是还去永寿宫,且还是夜探,神不知鬼不觉就罢了,若是被人看出了个一二,他们决计得吃不了兜着走,想到这里,永琪不由得试图安抚起尔康,希望对方就此打消这个疯狂得不行念头,只是他话音刚落,却只见尔康越发激动了起来—— “紫薇是真正金枝玉叶,你,令妃娘娘还有咱们全家每一个人都希望她和小燕子能够各归各位,而若是计划成型之前紫薇就出了什么好歹,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而就是撇开我们知道旁人却都不知情这一点,紫薇是那样美丽动人,行举气度比起宫中格格哪一样都不差,宫中其他人怎么会看不到她夺目?再加上昨个儿皇上又这歇了整整一晚,咱们知道这是她们想法设法按照计划与皇上联络感情,可旁人会怎么看?说不定就觉得紫薇是令妃娘娘安排进宫笼络皇上一颗棋子,她们敌人了……你是这宫里长大,你难道还不明白宫里那些个嫔嫔妃妃远压根就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与世无争?她们想要教训下人想要让自己顺气何须弄得大费周章,光是女人们间那些小把戏就足够人受了,紫薇是那样柔弱,她怎么禁得起这养折腾?” “可是……” “五阿哥,你将心比心想一想,眼下里你还有功夫来劝我,那是因为这样事没有落到你头上,可是若是将紫薇换成你心上人呢?你还会这样犹豫吗?” 尔康之所以这样坚持,其中确实有部分原因是他对紫薇颇有些好感,而多就如同他刚刚所说一般,如若计划未成型之前,关键人物就白白失了性命,那不光对他是个打击,对于他们这一支都是一个巨大打击,是以,他绝对不能容忍这样事情发生,说着说着竟是直接将球踢给了永琪,且还趁着对方没回过神时候,将小燕子也给扯了进来—— “小燕子你说呢?紫薇是你结拜姐妹,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你心里能安吗?” “我,你,你这说是什么话?我小燕子就是这样人吗?” 当得知紫薇被永寿宫人带走时候,小燕子虽然本能有些慌乱,可心底里却有那么一咪咪希望对方就此丧命,这样她也就不用冒那么大风险去搞什么各归各位计划,只是想归这么想,她却也明白当着这一帮子知根知底人面决计不能表露出半点这般所想,一听这话,不由得打了鸡血一般激动了起来,且还半点不让尔康失望撺掇起了永琪—— “永琪,你别跟个娘们一样好不好?紫薇是我结拜姐妹,可也是你亲妹妹,那个嘉贵妃看起来虽然是个好人,可是就按我跟她几次接触却也不像什么省心主儿,再加上之前跟我之间闹那些个不痛,说不定就心心念念等着抓我这个淑芳斋把柄,这回儿得了这样机会,怎么可能不使劲折腾?” “我……” 道理永琪都懂,甚至比尔康懂得还要多,还要透彻,而同时也正如同被尔康戳中了七寸那句话一般,即便紫薇是他妹妹,可到底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压根谈不上什么很浓厚亲情,若不是为着小燕子和彼此未来考虑,说不定当时他也就同意了魏碧涵主意,直接将后患扼杀了襁褓之中,如此这般几几相加之下,他自是不愿意为了这样一个人冒这样大风险,可是被一而再再而三激将,且小燕子都发了话,他却也不由得让步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咱们总是得好好筹谋一番,若不然到时候不光是救不出紫薇,我们自己怕是都得全军覆没,我,我也是为了大局考虑不是?” “这么说,你不反对我想法了?” “是,我不反对了,你们一个两个说得这样言之凿凿,再跟你们僵持下去我倒是成了恶人了,与其这样,倒不如陪着你们疯一回,大不了就是豁出去了!” “好,我福尔康这里谢过诸位,今日之恩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永琪之所以会点头,大部分是因为小燕子意思,怕对方觉得自己是个怂人从而拉低了对他感观,说白了,便颇有些被逼上梁山意思,如此,听了尔康这话不由得又受用又别扭,挥了挥手便直接转过了话头——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有没了,咱们还是好好筹谋下到底怎么探吧,我记得永寿宫……”—— 淑芳斋中三个臭皮匠心心念念打起了歪算盘,而这会儿永寿宫中却是没有半点被惦记上觉悟,反而一片得意洋洋—— “主子,奴才真是服了您了,你瞧那丫头,几句话功夫就被您给哄得倒戈相向了,这会儿,怕是那淑芳斋里头正闹腾着呢!” “嗤,说到底都是自己做孽不可活罢了,那个野丫头冒名顶替也就罢了,知情人知而不报且还帮着打掩护也算了,居然还心心念念把真给弄进了宫,这样也就勉强算了,可是一个两个竟还没一点收敛,这般之下,若是本宫还不出手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主子,您这可就自谦了不是?先头皇后娘娘将球给了您,原以为是给了您个烫手山芋,却没料到这是白给了您一个拉拢对方机会,若是以后知道了,怕不是那肠子都得悔青了去,还有淑芳斋那些个人……” 深知还珠所有剧情金氏只觉得这是老天爷将机会送上了门,听着蔡嬷嬷话,面上又是受用又是觉得理所应当,而蔡嬷嬷看眼里记心里,嘴上却是越发说得来劲儿—— “明面上瞧着是计划得一环扣一环,可实际上还不是一切被您掌握了手中,耍得他们团团转?这会儿奴才也才明白您当初为何不跟那位还珠格格死嗑到底,原来啊,您是想着釜底抽薪,那些个乳臭未干小娃娃,怎么可能会是您对手?奴才估摸着,离给十一阿哥出口恶气日子怕是就这眼前了!” “呵,你这嘴儿倒是越来越甜了。” “主子,奴才可不是奉承您,您没瞧见吴公公方才过来宣赏那笑得嘴巴都挒到耳朵根模样儿?虽然今个儿皇上歇了坤宁宫,可光是这一茬儿就看得出皇上满意和对您*重,明面上得了体面,暗地里又出了气,您这般可不就是高明么?” “我不过是这么随口一句,竟是惹来了你这么一大通,罢了罢了,横竖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跟你说两家话了,那个紫薇不是个没脑子,以前是被她娘关家里不知道外头人心险恶,可是被本宫这么点拨了一番,且还加上那两个宫女话,不怕她心里头不生出点计较,你要知道,*觉罗家骨子里流都是多疑血,一疑生百疑起,到时候那丫头起了外心,本宫再加把劲,还怕不能将人给彻底拉拢过来?” 金氏笑得满是成竹胸。 “魏氏那个贱人之所以稳得住不过是想着假虽被归到了自己膝下,可真也握了自己手心里,横竖转来转去都有王牌手,可是到时候没了这张王牌,再被反咬一口,你说她还能稳得住?大倒了,底下那些个虾兵蟹将再加上淑芳斋那个野丫头还能得半点好?串通一气设计皇家格格以及欺君大罪,你说还有谁能跑得掉?” “主子英明,主子实英明,一番话竟是说得奴才汗颜至极,若是真如您所想斗倒了延禧宫那位,拦您面前也就只剩下中宫那位了,而中宫膝下那几个一个比一个小,夭折也不算什么喜气事儿,到时候好好谋划一番,这后宫可不就是您了?” “呵,你倒是一点就透。” 金氏虽然对还珠剧情很是了解,但作为一个非历史专业现代人,她也不知道那几个小到底是个什么命运,不知者无畏,再加上当了这么久二把手,初尝过权力滋味之后,近一步念头就越是浓重了起来,听了这话,竟是非但没训斥出声反而还颇有些深有同感,而正当这一主一仆二人做着荣登凤座春秋大梦时候,外头却是突然闹腾了起来—— “来人啊,有刺客!”</P></DIV> <TR> 226金氏的自作自受(三) “来人啊,有刺客!” 永琪福尔康连带着福尔泰虽然是自以为将夜探一事给计划了个周详,可是智者千虑都必有一失,别说他们这凭着一时冲动就敢恣意行事三个臭皮匠了,夜里头各宫下了匙后为了避嫌,后宫溜达侍卫不多是不错,东西六宫建造格局都大同小异也不错,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不管怎么着宫里头当差人不可能个个都是吃白饭,再加上他们一个旁系所生阿哥和两个外男,可以说打懂事到现就从未踏足过永寿宫半次,如此几几相加之下,三人不由得有些慌不择路,几番动作之下自然也就惊动了院中守夜下人和长街上巡逻侍卫,以及原本正和心腹嬷嬷做着春秋大梦金氏—— “刺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刺客?” “这,这奴才们也不知情,只知道方才去小厨房时候正巧见到屋顶上闪过几个黑影,原本奴才还以为是自己个儿看差了,可是听着后殿闹腾了起来这才,这才……” “一群饭桶,贼人进了门居然还这么后知后觉,本宫这会儿是还没有回后殿,若不然这会儿是不是只能任着你们嚎丧了?!” 金氏一向算是个比较能稳得住人,可再稳得住,一旦涉及到了自己人身安全却仍是出于本能提起了心,跟着有些慌了起来,而也不知道是事急则乱还是先入为主缘故,想着自己非但没有为难紫薇还将人早早给放了回去,而那丫头也不像蠢到家决计不可能听了什么就对外捅什么,金氏便压根就没往这头去想,反倒是以为有人看不惯她这些日子把着后宫大权心一横想要借机生事,如此,便只见她勉强抑制住心中惊慌,拍着桌子就对外头嚷嚷了起来—— “你们一个个都把看家本事给拿出来,本宫平日里养着你们可不是让你白吃饭不干事,去,给本宫全部活捉了下来,本宫倒要瞧瞧是哪来宵小匪类竟是不长眼睛闯进了本宫这永寿宫!” “是,奴才领命!” 主子发了话当奴才自然不敢不上心,再加上不管是刺客也好还是有心人也罢,没伤到人就罢了,若是真捅出什么事儿,他们也是责无旁贷必是会被扣上顶护主不力大帽子,如此之下,便只见他们一个比一个动作了起来,一时之间,伴随着众人脚步声,整个儿永寿宫不由得灯火通明了起来—— “尔康尔泰,你们瞧,这里头动静似乎是一阵比一阵大了,紫薇安全是重要,可是若是咱们这儿败露了也别想落得什么好,要不还是先回淑芳斋咱们再从长计议吧?” “是是是,五阿哥这话说得对极了,哥,你也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悲观,这个永寿宫统共就这么大,虽然咱们还没来得及将一间间都翻个遍,可找了这么久一点都没看到紫薇影子,说不定根本就不像咱们之前想那样呢?说不准这会儿紫薇已经回了淑芳斋呢?” “是,尔泰也说得对极了,而且此外,小燕子又向来是个心急,等了这么久十有八/九已经心急火燎了,要是再耽搁下去,怕是咱们这里还没有败露,淑芳斋那边就先闹腾起来了,这样岂不是加难办?” “是是是,你们一个比一个说得有理,可是你们可曾体谅过我感受?找了这么一路,担惊受怕了这么一路,我心已经脆弱得再不能承受半分意外了,眼看着就要将永寿宫探完了,你们却这个时候说要打道回府,你们真是我兄弟吗?” “尔康,你这话是怎么说?如果不把你当兄弟我会铤而走险陪你走上这一遭?还不就是想着万一出了什么好歹还有我这个阿哥身份能够拿出来震一震旁人,好让你们能够顺利过关吗?你这时候居然说出这样让人寒心话,简直,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什么叫做不是为了我你压根就不会走上这一遭,难道紫薇就不是你妹妹了吗?你怎么能这样冷酷,这样残忍,这样无情?” “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 看着面前二人趴屋顶上就争论了起来,原本就是被赶鸭子上架福尔泰只觉得糟心极了,听着底下传来动静是忍不住低吼出了声—— “你们听不到脚步声吗?我们要是再耽搁下去,说不定就真要成了瓮中之鳖了!还有,你们不要忘记,永寿宫跟坤宁宫不过是一墙之隔,今个儿皇上就歇坤宁宫,若是待会儿惊动了那两位,咱们就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了!” “对,就是这么个理儿,好了,尔康你也别跟咱们僵着了,你不要忘了,我们都是一条船上人,我横竖不可能坐视不理,大不了,大不了我们回去好好筹谋一番先从皇阿玛那儿下手,皇阿玛是个重情,又一向心疼小燕子,让小燕子哭上一哭闹上一闹,不怕皇阿玛不上心上眼帮手!” “……真吗?” “骗你做什么,走走!” 永琪和福尔康福尔泰武功虽然算不得差,可是却也没有外人夸赞那么好,加上耽搁了这么好半天以及涌到永寿宫侍卫越来越多,且还得逃时候注意别泄露了踪迹,三人不由得很是狼狈,而再加上心里头惦记着紫薇生怕自己一家抬旗之路就此夭折尔康颇有些心不焉,施展着轻功往外慌不择路时候竟是被迎面而来侍卫给直接脸上划了道口子,幸得永琪尔泰二人眼疾手帮了一把,以及侍卫们碍着宫禁和此地处于后宫不像他们这般没得半点避忌才勉强躲过了这一遭,东蹿西跳一路奔回了淑芳斋,而人虽跑了个全,事儿却到底不算完,永寿宫中金氏气得直接摔了好几个茶盏,侍卫头头也难辞其咎,两两相加之下,自是一路将事儿给捅到了坤宁宫,彻底惊动了弘历和景娴—— “什么?永寿宫遭刺客了?” 景娴一向浅眠,加上也不知道是重生而来牵挂得是越发多还是老天爷给她关照,但凡宫中要闹出点什么幺蛾子她基本上都能或多或少有点子不太好预感,这般之下,听着外头动静自是比弘历清醒得要,等二人披着衣裳出了正殿听了信儿之后,反应也是来得—— “这倒是奇了怪了,宫里头怎么会突然进了刺客?神武门侍卫都是干什么吃?而且按理来说,离神武门近是淑芳斋,再就是本宫这坤宁宫,怎么竟是会好巧不巧跑到永寿宫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这……” 宫中规矩大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只要入了夜就压根没什么人外头走动,即便想要走动也因着宫禁走不了多远,而同理,侍卫们虽是长街上巡逻,可也是有各自划分区域,说白了,就是这头人不知道那头事儿,这般几几相加之下,侍卫头头不由得觉得自己很是倒霉催—— “这,奴才也不是很知情,奴才等人本是西一长街上巡逻,先前也没瞧出有半分异象,神武门那头是没有半点动静,是以,永寿宫突然闹腾起来时候,奴才们便很是有些措手不及,而那刺客有三个人,功夫不算太好,可是轻功却是学不得错,而且让奴才等人意外是,那几人像是对宫中路线很是熟悉,一转一绕竟是净瞅着宫禁门儿去,闹得奴才们想追也没法追,这才,这才失了刺客踪迹……” “哦?对宫中路线很是熟悉?” 景娴挑了挑眉,眸中飞抹过了一丝精光,而作为后宫女子,对于这宫中防卫一事本是不应该多问什么,可是转头看了看弘历,瞧着对方一脸没回过神来模样儿,却还是抛下了一句—— “那,那你们可看清了那几人是往什么方向而去?” “回娘娘话,大晚上又黑灯瞎火奴才看得不算真切,可是大概应该是往重华宫那头去了,也不知道那几人是想一路逃出神武门还是有什么别样打算。” “重华宫?” 景娴虽然一直对淑芳斋那杆子人不太放心,觉着这宫里头原本还算是风平浪静可自从那小燕子进了宫之后就没安生过,可是按照常理来说,却也没一开始就把这刺客帽子给扣到他们身上去,毕竟想来想去,她也想不出有什么让他们冒着这般大不违铤而走险理儿,然而常理归常理,事实归事实,一听那几人什么地方都不去直接去了重华宫,景娴却是心中不由得顿时有了计较,而缓了这么片刻,弘历似乎也回过了神,没等景娴说上什么便听着这话头猛地惊疑出了声—— “该死,那旁边不就是淑芳斋么?!”</P></DIV> <TR> 227金氏的自作自受(四) “主子,您怎么也不拦着主子爷一二?这底下人说是说淑芳斋没有异样,可万一真有个什么呢?您不是也得跟着遭殃?” 不得不说*觉罗家爷们儿都是一个品性,*欲捧上天,恨则踩入地,弘历疼宠起一个人时候自然也毫不例外心里眼里都记挂着,如此,一听这侍卫头头说刺客往重华宫去了,自是立马想起了他刚认回来宝贝女儿就住那其中,后脚赶着前脚就着急上火了起来,而景娴看眼里心里也有着一番思量——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皇上性子?他去意已决,咱们做好自己本分将该说话说完也就罢了,再说下去可就是上赶着讨嫌招埋怨了,说不定还得被扣上一顶身为嫡母对下不悌帽子,而就是撇开这一点暂且不说,就凭着打事儿闹开到现宫里头侍卫都没停歇着,宫门是大开了起来,却找来找去都没找到一点刺客踪迹,你还看不明白其中蹊跷?说白了,内贼罢了。” “您是说,是淑……” 弘历事急则乱想不到关键那一点,亦或是他对那帮子都放心得很根本就没打算往那方面想,可景娴却是不然,对于淑芳斋那一干人等印象,加上侍卫头头意有所指话还有那刺客行踪,她心中几乎能够断定这事儿十有八/九便是由那头儿生,只是心里有数归心里有数,弄不清那帮子人到底意欲为何或是说是不是还打着什么其它心思,景娴自然也不打算趟这趟浑水,面子上劝了一劝,又确定了淑芳斋那头确实没什么异样,便干脆撒开了手,借着还要坤宁宫那几个不知道有没有被惊到小,由着满是坚定弘历去折腾了—— “有些事儿咱们心里头有数就行了,既然皇上宠着他们,咱们也没必要上赶着去惹不痛,倒不如随了他们心愿看看他们到底想唱什么戏儿,只是,金氏这一回儿怕是难以独善其身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倒也算是多亏了她,不然今个儿这场无妄之灾怕是就要落到咱们头上了。” “您意思是眼下里这般幺蛾子皆是因着今早之事而起?可听底下人回话,永寿宫那位不是没跟淑芳斋正面对上,只是宣召了个什么薇宫女过去……咦?等等,这丫头刚刚进宫就闹出了昨个晚上那一出,莫非今个儿这场闹腾也是因着她?” “可不就是么?金氏倒也算瞧得仔细看得通透,让底下人去查查这二人究竟说了点什么话,竟然转头就闹出了这样大动静,末了若是淑芳斋还没个什么动作,就把事儿捅到延禧宫去,本宫想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这般行举到底是为了什么,可自打小燕子入宫后就没消停过这二位却是不可能不明白,如此,本宫便也就干脆帮他们一把,省得你来我去成天见没个完。” “是,奴才这就去办。”—— “小燕子,你这里可还好?没有瞧见什么异样吧?” “皇阿玛,您,您怎么来了?” “朕不过是听着,咦,你们?” “儿子/微臣参见皇阿玛/皇上。” 坤宁宫中,乃至是整个六宫之中都因为景娴吩咐而忙活了起来,而淑芳斋这头闹剧却是随着弘历到来才刚刚拉开序幕……看着一如既往活蹦乱跳小燕子,弘历紧提着刚刚放下来,转头瞧见永琪和福尔康福尔泰三个臭皮匠,却是又微微皱起了眉。 “免了吧,这大晚上你们怎么会这儿?小燕子也是个成年大姑娘了,等出了孝朕就要忙着给她指婚了,男男女女你们就不知道该有点避忌么?” “皇阿玛,儿子……” “还有,尔康你这脸上是怎么了?似是跟人打斗过?难道,那刺客真混进淑芳斋了?来……” “皇阿玛!” 看着这屋子里男女关着门混作一团,弘历多多少少觉得有点不妥当,可是还没来得及上纲上线说上什么,也没等永琪缓过神来铺垫上什么,他目光却又被福尔康面上明显伤给吸引了过去,脑补一番之下,扬着手就准备喊人,可他动作小燕子反应却是,竟是一把扑了上去,直接跪了弘历膝下——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皇阿玛您不要急着叫人,也不要上火,不要担心我们安危,因为,因为……” “朕怎么听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什么?” 弘历被小燕子突如其来举动吓了一跳,扬起手也不自觉放了下来,可看着小燕子这难得吞吞吐吐模样儿,心中却是头一回升起了一股不太好预感,而小燕子进宫这么多年,跟弘历相处时间也不算短,察言观色功夫了得她自然也知道对方是个先入为主得厉害主儿,如此,即便心里头挣扎得很,也因为对方突然到来心里乱腾得很,可思忖片刻,却还是牙一咬直接抛下了一句—— “因为,因为那所谓刺客就是我们!” “……什么?你说什么?!” 身为皇帝,身为一个少数民族统领多数民族,内乱闹了这么多年还是有点子余波皇帝,弘历自然是对‘刺客’二字敏感得很,而他之所以敢过来走上一遭,其一是因着侍卫们拍了胸口保证,而此刻淑芳斋外围了好几圈人马,其二是因着想要彰显自身作为皇帝威严和胆气,其三才是因着那一份包含了愧疚种种父女之情,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其中有着这样多因素,一听到小燕子说出这样话,弘历却还是不由得有了一种好心当做驴肝肺,被背叛和欺骗感觉,脸也瞬间跟着黑了起来,而小燕子看眼里记心里,却是根本就不给对方半点发飙机会就连忙辩解了起来—— “皇阿玛,您不要生气也不用动怒,您先听我们解释,我们之所以会这样做绝对不是没有把您放眼里,不是有什么不臣之心,只是因为事出紧急,实没有了办法才会出此下策啊……您,您可还记得昨夜弹琴给您听那个紫薇?就是您说算得上才女那个?跟我是结拜姐妹那个?您不知道,今个儿我跟平常一样跟着永琪还有尔康尔泰一起去上书房,可回来一瞧竟是不见了她踪影,听金锁一说,原来是被嘉贵妃娘娘召到永寿宫去了,召就召了吧,我原想着嘉贵妃娘娘我也接触过啊,不像是什么很不通情达理人,即便我跟她之前有那么一点点误会,可是有句俗话不是说得好,大人不记小人过吗?她作为长辈怎么可能会硬要跟我作对?然而等啊等啊等,等得天都黑了等得宫里都下匙了人还没有回来,她刚进宫除了淑芳斋哪里都不认得,我们开始还想是不是回来路上迷路了,可找了一圈却是根本就没一点踪迹,而以紫薇性子又绝对不是什么会外面玩得不回来人,我们便越想越着急,越想越不对劲,想着人是去了永寿宫后不见,说不定这会儿就还永寿宫里面,说不定这会儿遭了什么罪,便干脆想出了一招夜探永寿宫,皇阿玛,我们真是没有了办法啊,您,您不要怪我们好不好?” “呵,你们一个两个倒是脑筋转得,也敢往里头转!” 不得不说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被小燕子这么胡搅蛮缠辩解了一通,看着对方那难得服软带着点撒娇意味模样儿,弘历倒还真消了点火,只是一码归一码,他却也不可能陡然调转了态度,如此,便只听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为了一个宫女闹得这样大张旗鼓,居然还夜探永寿宫,你们倒也真是挺有能耐,挺有本事,永琪,尔康尔泰,小燕子进宫不久,性子上大大咧咧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可你们怎么也跟着她疯?你们难道就不知道这其中紧要性么?” “皇阿玛,正如同小燕子所说这般,我们也真是没有了办法,从明面上来说紫薇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宫女,可是咱们包括您都知道,她并不普通,她是小燕子结拜姐妹,小燕子是个重情重义人,结拜姐妹便等同于她亲姐妹,眼看着她急得跟无头苍蝇一样淑芳斋里乱转,我们自然也不可能坐视不理,而您,本来儿子意思是想要去找您说明白情况再见机行事,可是……” 魏碧涵是个巧言令色主儿,永琪从小耳濡目染,嘴皮子功夫自然也很是了得,拿着歪理当正理竟是还说得颇有些头头是道—— “可是您歇了坤宁宫,皇额娘近身子骨一向不好,儿子也不敢拿这样事儿去惊扰您二位,便想着确定了紫薇人永寿宫再跟您禀报,却不料……儿子承认我们几人思虑得确实不周,行事也很是有些失妥当,可是法理不外乎人情,怎么都比不上紫薇一条性命重要不是?望皇阿玛开恩。” “五阿哥说得对极了,微臣也是这样想,虽然微臣没有立场说什么没有立场这样做,可是紫薇是从咱们府里头进宫,再加上跟格格这层渊源,微臣早就拿她当自己人看待了,看着她去了永寿宫去得没有了一点音讯,实是免不了心里着急上火,望皇上开恩。” “你们倒是齐心,莫不是想着法不责众朕就不好罚你们了?” 从明面上来说,弘历一向学着康熙爷那般宣称着以仁治国,而私底里来说,他确实也是个做事*出大褶子人,再加上这几人异口同声将话说得很是漂亮,给自己找着了台阶下弘历态度不由得也软了下来,很是配合抛下一句—— “你们找着人了没有?确定人就永寿宫?” “这……” 小燕子永琪和福尔康福尔泰对视一眼,可是还没等后几者思忖出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说动弘历,前者却是迫不及待直接甩出了一句。 “皇阿玛,说实,我们并没有找到紫薇,可是当时情况紧急,侍卫们一波一波涌过来,我们就是有心也没办法再继续往下查探,只是,您说如果紫薇不永寿宫还能哪里?您昨天也见过紫薇,您这样英明肯定多多少少对紫薇性子有一点了解,她难道是那种做事没有交代人么?如果不是因为回不来,没法回来,她怎么可能到这个时候还没有一点音讯?” “你倒是难得有条有理了起来,你们呢?” 小燕子将话说得避重就轻,弘历也听得若有所思,转头竟是又把目光转向了剩下三个臭皮匠—— “你们也这么觉得?” “是,我们也这么觉得!” “你们说得这样确定,万一弄错了呢?” “这……” “皇阿玛,我们怎么会弄错呢?您会这样帮着我们说明你也这么认为,至少有那么点相信我们话不是?您想想,紫薇刚进宫一天,她为人那么温柔那么善良,根本就不可能去与谁为敌,唯一也就是跟我有过过节嘉贵妃了,而我们之所以这样笃定还有着一个原因,您可还记得您昨个儿这里歇了一夜?我小燕子虽然没什么规矩,可人到底不笨,底下人都说是额娘想要用紫薇来固宠,说我们淑芳斋跟延禧宫连成一气不安好心,皇后,哦不,皇额娘身子骨不好就将这事交给了级啊贵妃娘娘处理,这样之下,她怎么可能会不公报私仇,找不了我麻烦就转头找上紫薇?” “哦?那你说说,你倒是想要朕怎么为你做主?” 弘历之所以会这样上路,一是因为小燕子确实说得前后都联系得上还算得上有理,二是今个儿上朝他本就没少被这件事烦,一听后宫居然也没闲着心里难免对充当了出头鸟金氏有点膈应,三则是他多多少少对紫薇感觉不错,也不愿意这么个佳人平白无故没了,然而小燕子虽然脑子不差,却到底想不到其中这么多弯弯绕绕,一见弘历松了口,便忙不迭抛下二字—— “搜宫!”</P></DIV> <TR> 228金氏的自作自受(五) “皇上,您怎么来……呃?这是要做什么?” “免了,朕这会儿过来是有事要问你。” 永寿宫中金氏气半死,风生水起混了这么些年,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是会被人这么不留情面直接欺到了头上,而正当她缓了口气认真分析起到底是谁人有这么大胆子,刚后知后觉把疑思打到淑芳斋那帮子祸害身上时候,就只见到弘历领着一帮子人气势汹汹冲了进来,下意识福身准备请安却只听到弘历语气不善直接抛下一句—— “你下午时候是不是叫了个紫薇丫头过来?” “呃?是,可是这是因为今个儿早上坤宁宫皇后娘娘说……” “朕不想听那么多,朕只想知道现那个丫头到底去了哪里?你对她做了什么?” “……皇上,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金氏不是傻子,一听这话头再加上本来就对还珠剧情了如指掌,自然是立马就反应过来,连带着生怕弘历误会什么连忙解释了起来—— “奴才宫里这么多年了,虽然之前教导格格事情上头心急了点做得不太妥当,却自问勉强还算是个守规矩人,今个儿虽然因着皇后娘娘意思为了除了旁人话舌将那位夏紫薇姑娘召了过来,可是奴才却着实没有对这位夏姑娘做什么,念着她是格格贴心人又才刚刚进宫,有些东西不懂也算是人之常情,跟她讲了讲宫规便怕格格惦记让她回去了,难道她这回儿还没有回淑芳斋?” “是吗?” “这是当然,奴才……” “皇阿玛你不要被她骗了!” 不得不说金氏一直将门面功夫都还做得不错,不光是没怎么跟后宫嫔妃有过什么摩擦就是对宫女太监也嫌少有什么责罚,再加上她不像小燕子那般胡搅蛮缠说得有理又有据,弘历皱着眉不由得有些犹疑,而金氏见此情形自然忙不迭就想趁热打铁彻底将自己摘出来,只是还没等她将话说全,将他们二人表情转变收眼底小燕子却是不干了—— “您想想,就以紫薇那种性子,如果她真一早就让紫薇回去了怎么可能会不回淑芳斋?” “格格,你!” 金氏心里将小燕子恨了个半死,这会儿她也算是回过味来了,估计刚才那几个刺客就像是原剧中那样,就是剩下那三个臭皮匠,金氏眼中几不可见闪过一道厉色,可面上却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样子—— “格格,我之前也说了,之前教你规矩时候我确实是心急了点做得不太妥当,可是却从来没有刻意为难过你,从你进宫到现也是力所能及招抚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倒打一耙呢?刚刚我这宫里刚遭了刺客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你们这会儿又兴师动众这样来曲解我,我真是……” “你少装模作样了,你别拿我小燕子当傻子,那会儿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为了让皇阿玛少操一点心,可教起规矩来却是可劲折腾,哼,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说就是你这样,你现虽然将话说得好听,可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已经将紫薇关你宫里用刑了?” 金氏低垂着眼眸之中飞闪过了一丝厉色,话也说得意有所指,挖着陷阱就想让对方跳,却不料小燕子压根就不吃这一套,张口就反唇相讥了起来,而说完也不等气红了脸金氏再接过话头,便拿着弘历之前话当做令箭发起了威—— “永琪,尔康尔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点搜?” “小燕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没大没小不将本宫放眼里就罢了,因着之前事还怨念着本宫也罢了,可是眼下里你为着一个宫女大张旗鼓跑到我这里来兴师问罪,不由分说就给我扣上这样大帽子,本就已经很是不合规矩,现居然还口口声声要搜宫,国有国法宫有宫规,你如此这般可将皇上放了眼里?可还把列祖列宗放眼里?” “你倒是有能耐,当着朕面就把列祖列宗搬了出来,眼里可还有朕?” 金氏一千个一万个想不通,明明她一早就将夏紫薇放走了,也压根就没有为难其半分,为什么一切还是照着原本剧情进行了,而且好死不死充当悲剧配角人还成了自己,一直胸有成竹事被现实推翻了,再加上小燕子当着这么多人面让她颜面无存,金氏也火了,一时之间竟是顾不得弘历还旁边,就捡着他不*听话说了起来,而不出乎所料,弘历本就对金氏存着膈应听了这番话之后越发高涨了起来,居然不等小燕子胡搅蛮缠说出什么,就沉着脸接过了话头—— “这搜宫是朕允,朕是天下之主也是这紫禁城里一家之主,绝对不能容许有人仗着身份滥用私刑,你若是心中敞亮,又何必如此紧张?” “奴才不是……” “来人啊,跟着五阿哥和尔康尔泰一起搜,朕倒要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弘历话无疑等于直接金氏脸上打了个脆响,看着小燕子等人得意洋洋往偏殿而去,金氏用了全身力气才算是没有直接气得瘫软地,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殿中气氛却是越来越凝滞,而正当金氏略微缓过了些神想要趁着那个害人精不时候为自己掰回点什么时候,外头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道尖利传禀声—— “娴儿,你怎么来了?” 景娴披着厚重披风面上不施半点粉黛,面上表情不怒而威,殿中奴才连带着金氏自然是连忙行李请安,而挥了挥手免了礼冲破了这一室僵硬之后,她脸色却仍然不好,难得没有温声细语配合对方,反倒是冷着脸直接抛下一句。 “大半夜折腾出什么刺客不刺客,您心急火燎去了淑芳斋,又听着底下人说你带着格格阿哥一帮子人来了永寿宫,且还大张旗鼓闹什么搜宫,我若还不来,岂不是就是失责了?” 旁人打听皇帝行踪那叫窥伺帝踪是大罪,可作为皇后她却是有这个特权,所以说起话来没得半点遮掩,而说完也不等弘历接话又后脚赶着前脚张口说道—— “今个儿永寿宫遭了难,按理来说嘉贵妃不管怎么着都是个受害人,怎么突然就变成要搜宫了?难不成那刺客并不像底下人所说那般逃去了重华宫反倒还躲永寿宫了?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怎么就劳动您亲自来了,且还带着格格阿哥一大群人一起?还是说这其中还有什么别说头?” 有关淑芳斋一切景娴都不想插手,连带着永寿宫和延禧宫她也不愿意多去与之周旋,但一码归一码,闹到了搜宫这个份上,她作为中宫皇后却是怎么都跑不了要来问上一句,不然就是如她所说那般是她失责,而弘历虽然因着小燕子那帮人再度拎不清了起来,可也不算昏头到了家,知道这事关后宫事儿没有提前跟皇后打一声招呼就自发自觉动作起来确实有些不合规矩,便也没有将景娴态度往心里去,反倒是乖乖你问我答了起来—— “说起来这并不碍你什么事,你对后宫心力朕一直看眼里记心里,只是近你身子不好大权旁落却是惹得有些人不太平了起来。” “哦?” “你可还记得昨个儿才进宫拨到了淑芳斋那两个宫女?其中有一个叫紫薇,今个儿下午被传来了永寿宫就再没了踪迹,她是小燕子贴心人又着实是个可心丫头,朕自然少不了得问上一问,如果跟永寿宫无关那是好,若是有关……” “所以您便下令搜宫了?” 景娴挑了挑眉,面上表情彻底冷了下来,这倒不是说她就跟前一世那般眼里头容不得沙子见不得这样没规没距事,也不是说她一心想要护着金氏,说白了,她其实压根就不乎小燕子那帮子人怎么跟金氏闹,也一点都不乎弘历对金氏态度,但唯一一点,她一天还坐后宫凤座之上,就不能够容许后宫出现这样荒唐不像话事,不然外头人不敢将矛头对准弘历但她决计会被殃及,别说还是她让金氏全权处理此事,如此之下,便只见她鲜有打断了弘历话头,话锋一转突然严肃了起来—— “格格是自家孩子有时候做点没规矩事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闹出了昨夜那档子事,底下人难道就不知道要劝着点?她们内务府规矩都白学了?再怎么可人怎么贴心再怎么特殊那都不过是个宫女,当宫女就要有当宫女样子,主子有什么不妥当地方奴才跟着领罚这是再正常不过事,难道还说不得骂不得了?如若都照这样,这宫里头主子奴才不都要乱套了?” “皇后,你这是什么意思?!” 景娴说得慢条斯理,弘历也听得若有所思,而正当这一来二去后者难得听进去了时候,偏殿听到了外头传禀声小燕子却是突然冒了出来,或许是想着高高上嘉贵妃自己都是溃不成军,胆子被撑大了她竟是不管不顾指着景娴就撒起了泼—— “你怎么能……” “放肆!” 对着弘历景娴说话尚且还留着三分颜面,可是对着差一点就将她陷于不利之地小燕子,景娴则是没一点好气了,气场全开直接一拍桌子—— 你不尊嫡母平日里鲜少到坤宁宫给本宫请安也就罢了,没规没距闹出一堆荒唐事让本宫和皇上没完没了给你收拾残局也罢了,可是今个儿,却是实过头了,本宫和皇上一直惦念着你这么多年艰辛从未跟你计较过,但你可曾把我们苦心放心上?一而再再而三如此,且一次比一次过分,你可知道扰乱宫闱是什么样大罪?” “我……你……” 小燕子本就是欺善怕恶性子,看着景娴这般严厉想到当初坤宁宫见识到种种,再加上被对方一语戳到了软肋,小燕子气势不由得去了大半,但是左性使然却是让她不甘就这样低头,咬着牙竟是只听她抛下一句—— “好,就算我们犯了错那又怎么样?我们犯错要罚难道你们犯错就不用罚了么?宫女怎么了?宫女也是人,就可以不管不顾随便决定她生死么?你们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可骨子里还不是一样冷酷残忍?” “呵,只要你认错事儿便也就好办了,横竖闹出这样乌龙事,总是得对外有个交代。” “你……” “娴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燕子被景娴似笑非笑模样儿弄愣了,而弘历总算没抽到家,一听这话就觉察出了端倪,同时心里也有了一股不详预感,忙不迭问出了声—— “什么意思?说来说去今个儿这一遭皆是因着那个夏紫薇而起,你和五阿哥还有福家那两个为什么这样笃定人就永寿宫我本宫闹不明白,可是那夏紫薇……李嬷嬷,把人带上来!” “天哪,怎么会这样!” 景娴不打没有准备仗,弘历前脚刚走后脚就动作了起来,而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开眼还是怎么回事,正当底下人忙着动作时候竟是就好巧不巧发现了躲假山后夏紫薇,如此,听着永寿宫这头动静,景娴自然是直接就将人给领了过来……看着紫薇抖抖索索从门外走进来,小燕子愣了,永琪愣了,福尔康福尔泰愣了,弘历也愣了。 “奴,奴婢有罪,奴婢初入宫闱从内务府出来就直接被嬷嬷送到了淑芳斋,实闹不清楚宫里路,绕来绕去竟是迷了路,瞧着宫里头下了匙,侍卫来来回回走,心里头慌乱生怕被当做歹人抓了去,便想躲假山后等着天亮了再找人问路回去,却没料到会闹出这样事情,奴婢,奴婢知罪。” “罪什么罪,只要你没事就好了,紫薇,让我看看,你真吓死我了!” “格格,奴婢……” “够了!” 事情闹到眼下里这个局面,景娴根本就不用再说什么,弘历也稳不住了,他本就是个天大地大面子大主儿,夏紫薇突然出现无疑等于是他龙脸之上抽了个脆响,闹得他心里火一点跟着一点往上蹿,想到这一切都是小燕子借着自己对她偏疼闹腾出来,张嘴就直接吼出了声—— “皇阿玛,我……” “你给朕闭嘴!” 想着若不是景娴过来这场闹剧怕是到现还没个完,想到今天动静闹得这样大明天一早前朝之上肯定少不了堆积如山折子,和文臣御史们没完没了炮轰,弘历脸色不由得黑得跟锅底灰一样—— “你们,好,很好,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出了差错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吗?现朕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君无戏言,来人,将……” “皇上,皇上息怒,微臣有要事禀报!” 眼见着弘历真发火了,这帮子人不由得慌了手脚,而小燕子和永琪还好,毕竟一个格格一个阿哥,凭借着二人巧言令色功夫总不至于彻底失宠,可是对于福尔康而言,却知道自己怕是真要倒大霉了,即便有着魏碧涵帮持怕是也得沉寂好一阵,此外,再加上紫薇又是此事关键人物且身份不明估计也少不了排头吃,若是一个没折腾得好说不定就全盘计划都要落空了,想到这里,福尔康自然稳不住了,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蓝皮小本—— “这是方才微臣搜到,请皇上过目。” “这是什么?” 金氏原本以为事情闹明白了自己总算是没事了,说不定还能借此误会好好一洗之前弘历心中坏印象彻底掰回一局,是以,便一直杵旁边不声不响冷眼旁观,可是她却没料到福尔康居然还藏着这样一手,看着自己记满了熟络官员名册本子被对方呈了上去,金氏面色顿时大变,身形是摇摇欲坠—— “天哪,不!”</P></DIV> <TR> 229唱完一出又一出 弘历虽然被小燕子这帮子人耍得团团转,变得再度拎不清了起来,可是作为一个皇帝,该有政治嗅觉却到底不可能丢,一见金氏陡然大变反应,他心里便已经有了不祥预感,接过蓝皮小册一看,脸色就是如同调色盘一般精彩非常,压根不等对方辩解一二,也不容其他人做出什么反应就直接拂袖而去,转头就直接下了旨让金氏永寿宫好好静心悔过,变相将人禁足了—— “主子,底下人刚传来消息,说是福家那两个又被罚了,这会儿正上书房抄宫规呢!” “哦?又是永瑆手笔?” “可不是,粗略算起来已经是这个月第五回了,前几次还好,说是责罚到底还不看僧面看佛面是些小打小闹,可今个儿十一阿哥却似乎是动了真章了,不光是五阿哥和还珠格格面子一点都不给,就是令妃娘娘亲自赶过去也没让十一阿哥松口,坚持着不抄完不准离宫,奴才估摸着,眼下里怕是已经捅到乾清宫主子爷跟前去了。” “呵,总归是他们自己个儿做下孽,捅到皇上那儿又如何?” 金氏作为仅此于皇后之尊贵妃,突如其然被禁了足,宫里宫外自然都少不了上心上眼人,再加上淑芳斋那帮子人做事向来不懂得遮掩半分,且那日还出动了整个紫禁城侍卫,即便碍于天威没人敢将话说得太过明白,可稍微有点子脑子人都能探出个三五七分,这般之下,对于弘历这般面子大过天人,当然是觉得面子里子都丢了个精光,不光是彻底冷落了金氏,连带着对淑芳斋那一竿子人印象也大打折扣了起来—— “先是撺掇着阿哥格格弄出一场夜探后宫闹剧,再是不守本分不论尊卑上下,后是当着那么多下人面将事儿给捅了出来,这宫里头伺候一个个都是人精,防人之口甚于防川,之所以将前朝后宫闹到今时今日这般尴尬局面,他们可不就是首要罪人?就是退上一万步来说,皇上确实是护短,可要护那也顶多是护五阿哥和小燕子,对于他们能有什么好脸色?” “可是永寿宫不是也……” “皇上毕竟是皇上,有些事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儿却是容不下半粒沙子,这理儿不错,眼下里金氏确实算是彻底败落了,想来以后难以复宠也不错,可是你甭忘了她膝下到底还有着三个阿哥,自成一门势力,虎毒不食子,皇上就是再忌讳也不可能他们三人未作出什么举动之前就将他们一竿子打死,再加上前朝那为数不少人支持,多多少少总是要留几分颜面,这般之下,对于永瑆这般不痛不痒报复之举,皇上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反应?” “这样说起来,这一局里头还是永寿宫占了上风?” 听着景娴和碧蓉说了这么老半天,容嬷嬷也算是看清了眼下里宫中局面,眼珠子一转,便只听她压低着声音抛下一句—— “不,说起来还是咱们占了上风,说起来,还是您说得对,这些个根本不用咱们多出手就能自己把自己往死路逼,眼下里离这个还珠格格进宫才多长时间,就去了一个永寿宫,连带着他们自己也少了宠爱,真真是应了那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哦?” “您是个心中有大丘壑,按理来说这些您应该也想得到,用不着奴才来说,可是瞧着眼下里这般局势,奴才还是忍不住想要说上一句,淑芳斋那帮子人虽然碍眼,可是有皇上护着有延禧宫那头没完没了帮衬着,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根基,反倒是永寿宫那边……” 容嬷嬷用只有彼此二人能听到声音说得不急不慢。 “经此一事,永寿宫算是彻底失了势,套用您话来说,想来以后是难以复宠了,连带着那三位阿哥怕是也遭了皇上忌讳,即便现没得什么动静,可光瞧皇上之前对长春宫那位态度,就瞧得出这三位十有八/九是去了继承大统资格了,如此之下,咱们何不顺势而为拉拢一二呢?” “你是说让他们帮持小十二?” 听闻此言,景娴本能皱了皱眉,从理性上来说,按照眼下局面这般行事倒也不是说不可以,毕竟先帝爷兄弟不合难以掌事例子还不远,能够夺嫡之争浮出水面之前控制局势当然很理想,可是从感情上来说,只要一想到上一世自己母子二人境况凄凉无一人援手,且养自己膝下十余年大富大贵永瑆也恍若未闻,她就始终觉得心里头有根刺,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此,便只见景娴思忖半晌之后淡淡抛下一句—— “不妥。” “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一方面眼下里确实是个好时机,一方面宫里头向来没笨人,咱们看得清局势自然也有旁人看得清局势,我们不拉拢说不定一转头那哥三个就投入了别人阵营,可是且不论永寿宫和延禧宫交恶,这个好处绝对落不到她们头上,也不论有一拼之地纯妃向来是个关起门过自己日子低调之辈,就光是咱们坤宁宫大好局面就容不得再锦上添花,不然,下一个被皇上惦记上怕就是咱们了。” 景娴摆了摆手止住又欲开口容嬷嬷。 “况且,你换个立场想一想,不久前你还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前途大好贵妃之子,眼下里却成了不尴不尬,进一步会招忌讳等于送死退一步又不被人放眼里,换成谁怕是都有些无所适从,而这个时候贸贸然去拉拢,做得好或许是能有所助力,可人劣根性之下,多怕是会让他们觉得咱们这非但不是雪中送炭,反而是趁火打劫,要知道这根刺一旦种上,那可就拔不了了,如此之下,一动不如一静,咱们又何必去画蛇添足?” “主子您说得是,是奴才想得太浅了。” “嬷嬷不用这么说,我也知道你是一心为着我为了小十二,而虽然眼下里这个敏感关头不好多做什么举动,但作为嫡母有些事却也是我本分,你待会去给阿哥所人提个醒,别一个个跟红顶白慢怠了他们几个,一方面算是不招忌讳前提下施了恩,一方面也省得有心人以此做话柄,甭忘了五台山上那位跟永寿宫可走得近呢,知道这码子事还不上蹿下跳闹。” “是,奴才知道了,对了,说起五台山,没几个月便是年节了,母后皇太后主子是回宫还是?” “说是等到过了明年先帝爷生忌才回,这样也好,一方面是省得这个节骨眼上慈宁宫那位回来生事,一方面也好再让淑芳斋那头局势明朗些,省得这样不上不下让人不好动作,白白让她老人家看着受气,你叮嘱底下人选些好药材物件送过去,千万不能有点不妥当地方。” “是,奴才记下了。” “还有,正如你说眼下里离年节也没多少时候了,给延禧宫去个信儿让她盯紧点淑芳斋那位规矩,不然到时候年宴上头出了什么洋相,那就谁也别想讨到半分好了。” “是……” “额娘!” 宫务繁琐,宫里要顾宫外要顾,大要顾小也得顾,正这么说着,还没等容嬷嬷来得及连口应下,便只见一团粉红直接从门口冲了进来,直接爬到了景娴膝上—— “都说多少次了,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样子,跑跑闹闹让底下人看了像什么话,额娘不指望你像你哥哥那般规规矩矩,可你瞧小十三都要比你懂进退,亏得你还是当姐姐,真是羞羞!” “额娘,女儿这是太高兴了嘛!” 听着自家额娘调侃,五儿娇嗔一声,随即又扭糖一般缠上了景娴,红扑扑小脸蛋上满是兴奋—— “您不知道,方才女儿带着十三弟去上书房找十二哥,碰巧皇阿玛也那儿,听着和纪先生口风,说是过几日要微服出巡呢!” “什么?微服出巡?” “是啊,皇阿玛说好久没出宫了,趁着眼下里还不算太冷想去走一走,顺道巡视巡视民情,不光是十二哥可以去,我和小十三也可以一起去!” “哦?你和小十三?” 景娴面上笑意不减,可目光却粉团子和肉团子身上来来回回扫了一圈,看着小十三趴奶嬷嬷怀里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景娴抿了抿嘴:“撒娇也不行,你不许去,你还太小了,宫里头我都操心得不行了,出了门岂不是让额娘操心,横竖你是个阿哥,将来少不了出宫机会,眼下里就乖乖宫里陪陪额娘好不好?” 永璟向来听话,加上年纪小一直没离开过自家额娘,听着景娴温声软语自然是连连点头,看得景娴一脸满足,转而又只见她把目光转到五儿身上—— “至于你……” “额娘,女儿保证会听话,绝对不会像宫里这样没规矩,出门外一定听皇阿玛话,一定听十二哥话,绝对不惹祸绝对不捣乱绝对乖乖,我保证!” “哦?这么说来你就只额娘跟前没规矩不听话咯?” “额娘……” 五儿知道自己记录一向不好,听了这话不由得略带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可是从没有出过宫宫外诱惑实太大,便又拖长了音撒起了娇—— “嘿嘿,女儿虽然是只小皮猴,可是再怎么样也逃不过您这位如来佛祖手掌心不是?额娘,您就让女儿去吧,女儿真很想去,女儿保证一定会乖乖嘛,如果,如果您实不放心,就让容嬷嬷和李嬷嬷也跟着去好不好,额娘……” “好了好了,再摇额娘就要散架了,要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必须要答应额娘一定要听你十二哥话,不许淘气不许看见鲜就闹公主脾气,宫外不像宫内,再加上你们是微服出巡,想来你皇阿玛和十二哥都有正事要办,不许闹幺蛾子,知不知道?” “是,女儿遵命!” “十二,你一定要……” 人有软肋,景娴软肋就是父母兄长和眼前这几个小包子,被五儿缠了这么一会自然是败下了阵,只是该叮嘱却是半分都不少,转头又看向了永璂,可话还没说完却是被自家儿子那紧皱眉头给弄得一愣——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样不好?” “儿子没事,不过这趟微服出巡怕是难以像咱们想象中那么顺利……” “这话怎么讲?如果你怕制不住五儿额娘不让她去就是了,横竖你们有正事,总不能因小失大。” “不不不,这跟妹妹无关,妹妹虽然平日里有些淘气,可是大事上头却从未掉过链子,儿子担心另有其人。” 永璂皱着眉头,包子脸上既无奈又抗拒。 “这趟微服出巡可不单单是咱们几个去,听皇阿玛意思,不光是三哥四个五哥,还有淑芳斋那位,也会跟着一起去……” “什么?!”</P></DIV> <TR> 230景娴挖坑众人跳 “皇上,这不合规矩。” “娴儿,朕知道没有九五之尊微服出巡先例,可是这一趟出门朕也不光光是为了玩乐散心,主要是想要效仿皇玛法巡视巡视民情,看看官员们所报是否真实,顺便也想让几个小跟着历练历练,别光会读死书。” “前朝大事我不懂,你们要办正事我也万没有要阻着拦着理儿,可是几个阿哥没什么,五儿我原不想让她去,但您既然许了她也就罢了,至于淑芳斋那几个宫女福家那两个侍卫倒也都算了,横竖出趟门总是得要人伺候,可还珠格格……” 弘历虽然将话说得冠冕堂皇,可景娴到底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话中打马虎眼之意,而若是只有对方一个人去,那甭管带谁她也懒得多说一句,左右不过是折腾他自己个儿,可这要去人马之中添上了自家儿子闺女就不一样了,想着十二对那一竿子人抗拒,想着五儿还小,想着那伙人唯恐天下不乱爱惹是非,景娴当然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特别是那个祸头子小燕子,如此,便只见景娴半分颜面都不给直接抛下一句—— “唯独她,不可。” “……娴儿,你这是?” 景娴虽然骨子里还是个容不下沙子人,可二世为人怎么着也算是得到了教训学聪明了,是以,弘历跟前便多是以温和示人,即便因为皇后身份和自身立场不能让步也从未这样生硬不带半分委婉直接将话说出口过,如此,弘历自然是一愣—— “哎,其实朕也不是不知道自打小燕子进宫以来,这后宫里头就没安生过几天,不是今个儿冲撞了这个就是明个儿惹怒了那个,许多事儿做得实是没规矩惹人诟病,可是经过先前那一桩她也算是收敛了点,再加上她吃了那么些年苦,朕心里总是对她有些特别感情,看着她一副打不起精神模样儿有些于心不忍,便想着干脆带她出去走上一走,别把人给憋坏了,到时候那个活泼可爱小燕子不见了那可就是真是得不偿失了。” “皇上,您意思我都明白,只是宠归宠,却不是这么个宠法。” 正如同弘历自己所说,他也知道小燕子有多没规矩有多不像话,可是卤水点豆腐,他却又偏偏吃这一套,看着景娴这幅鲜见模样儿,想着自己确实不算占理,态度便放得很是柔和,只是听景娴耳里却是只觉得讽刺非常,非但是没松口,反而语气加生硬了起来—— “您心疼小燕子,觉着她这么多年不容易给她不一样待遇这没什么,今个儿赏物件明个儿赏吃食将好好孩子捧上了天也不算出了什么大褶子,可是这前头风波还没过去多久,有心人又多多少少能猜得到永寿宫乱子跟淑芳斋脱不了关系,您又何必硬要这个当口儿上去惹人眼目,一方面是让外头那些个人觉着咱们宫里头没规矩,另一方面也怕小燕子以后越发没分寸,再者……” “皇后!” 弘历本就不是个有耐心人,好声好气说了这么一通便已经是给足了景娴面子,这还是看对方任劳任怨帮自己打理宫务且收拾烂摊子从未出过什么差池份上,如此,被一而再再而三驳了回来不由得让他颇觉无趣,同时心里头也很是有些恼怒,这般之下,再看着景娴一副还有一肚子话等着他模样儿,弘历脸色不由得顿时一沉—— “朕与你说这些不是要征得你同意,而是告诉你这就是朕决定,难不成,你准备抗旨么?” “皇上,您既然将话说到这份上,那就容不得我不忠言逆耳了。” “你好大胆……” 如若弘历一直好声好气,景娴或许还能够看几个孩子面子上跟他打打太极,不至于将话说得太过于露骨太过于难听,可对方先变了脸,她却也没得半点必要还舔着脸去温声暖语,如此,便只见景娴脸色也跟着一沉,语气冰冷直接抢过了话头—— “您莫不是忘了格格如今还孝期吧?” “你不要以为……呃?你说什么?” “我说,格格如今还热孝之中,您莫不是想要格格做个不孝不忠人吧?” 看着因为自己话,弘历脸色从理所当然瞬间变成了一片尴尬,景娴几不可见翻了个白眼,唇角也颇带上了些讽刺意味—— “格格进宫不过是几个月功夫,旁规矩不守也就罢了,我纯当是旁人碍着您态度没有严加管教,她不喜欢穿素服喜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也勉强算了,我就当做是格格苦了这么多年终于过上了点好日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横竖人深宫大院里头左右只有咱们自家人看到,可您若是还没遮没拦将人领了出去,这一顶孝期玩乐帽子扣头上,不光是格格以后不用做人了,咱们皇家脸面没地儿放了,就是您怕是也会遭人口舌。” “这……倒着实,着实是朕疏忽了。” “近个儿前朝闹腾,我虽然不知道具体动静,却也多少猜得到几分,眼下里正是外面那帮子人眼珠子不错盯着后宫时候,方才我也说了,您又何必赶这风口浪尖当口去再添乱腾劲儿?” 弘历服了软,景娴也没得死咬着不放道理,只是面上却仍是不开脸,一句比一句说得公事公办—— “横竖这孝期未过格格还不能议婚,想来宫里至少还要留上几年,到时候围猎南巡还怕没得机会带格格出门松?如此,倒不如趁着现还算清闲让格格好好学学规矩,毕竟年节也不算远了,到时候领个似模似样格格出去方才算是好平息了这一场风波不是?” “是是是,你说是,便都按你说办,只是……” 见景娴将方方面面分析得利利落落,深知自己个儿理亏弘历自然是顺坡就驴下,笑得一脸讨好,然而一码归一码,语气里却带上点深意—— “朕之前答应了小燕子,这会儿不能带她去,这淑芳斋……” “嗯?” 跟面前这厮做了两辈子夫妻,景娴自然是一看对方面上表情就能猜得出八/九分内里,再加上她身为皇后独揽后宫大权,六宫什么事儿都逃不过她眼皮子,别说她本就着底下人格外关注淑芳斋,几几相加之下,一听这话不由得立马回过了味来—— “您意思是指紫薇和金锁那两个丫头?” 本就不是不知人事年纪,对弘历又算是了解进了骨子里,看着对方虽然搓着手可面上不置可否模样儿,景娴不由得眼波微微一闪,只是面上却仍是一副不动声色。 “您先前说是答应了格格说不光是带上她连带着那两个丫头也一并带上,眼下里格格是去不了了,可那两个丫头跟着一起去倒也没什么,一方面是出门外总得要几个人跟着伺候,毕竟吴书来虽然让人放心,可一个人只有一双手要伺候那么多人显然不够用,而既然是微服也不方面大张旗鼓带上一拨人,剩下那几个都是男子估计也都是被服侍惯了顶不得什么事,多两个丫头身边总归是方便些,而另一方面,格格口口声声说这是她拜了把子姐妹,她自己个儿去不了让姐妹代之也算是让她安心些,转头回了宫也能跟她说上点趣闻去去她失落。” “是是是,就是这么个理儿,朕就是这么想,若不然怎么会答应小燕子带上那两个丫头呢?娴儿,还是你懂朕心。” “我也不过是有一句说一句,您合意便好。” 听着这前后称呼转变,景娴只觉得恶心至极,可面上还是勉强维持着得体笑意,直至弘历这厮满意搓着手离去—— “主子,您,您刚才怎么就应下了呢?您跟着主子爷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出,看不出……” “看不出他对那两个丫头,特别是那个紫薇动了别样感情?” “您,您既然看出来了怎么还不拦着呢?这旁人不知道咱们可是知道,那个夏紫薇可才是真正沧海遗珠,若是……” 看着事态峰回路转演变成了眼前这幅模样儿,容嬷嬷也没功夫再顾忌自家主子明晃晃满脸鄙夷,挥退了殿中人就着急上火了起来。 “若是到时候这个夏紫薇正了名,岂不是,岂不是会闹出大事?” “嬷嬷你别着急,咱们知道归知道,可是旁人哪里知道咱们知道这些内情?而从明面上来说,我作为皇后,后宫百花齐放方是正理儿,虽说那丫头是小辈们身边待着听起来是有些于理不合,可您方才也瞧见了皇上态度,话都呼之欲出了我不管乐意不乐意都得往下接下去,如此,我倒不如装个糊涂看看他们下一步准备如何盘算。” “可是……” “再者,自己做下孽就该自己兜着,毕竟是因为她莫名其妙才有了这个小燕子,而因为这个小燕子才将整个儿后宫搅得一团乱,甚至差点打破了我苦心经营了多年后宫平衡,不管她有着怎样苦衷,总归事儿是因她而起,放着好好格格不做偏要自甘下贱以奴才之身入宫将事儿闹成眼前这幅模样儿,她自然就该有受到惩戒准备,当然,看着她先前永寿宫种种表现,想来也已经意会到了其中不对劲,若她是个聪明,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为自己筹谋一番,正了名除了这么些祸害倒也就罢了,可若她是个冥顽不灵……” 景娴面上一片云淡风轻,可目光却逐渐锐利了起来—— “这一趟襄王有心微服出巡也够她受了,此外,再加上那个显然心性大不到哪里去小燕子少不了会眼热她们能跟着出门,外患内忧并发之下,她能不能顺利正名我说不准,却可以笃定她即便将来正了名日子也不会多好过。” “这么说来,淑芳斋那杆子人岂不是横竖都是个死字?” “呵,那就得看南巡这一出要怎么唱了,回头你把小十二和五儿叫来,我要好好教教他们怎么看这一出戏方才算是精彩。”</P></DIV> <TR> 231论令妃和猪队友 “岂有此理,皇阿玛居然说话不算数!” 正如景娴所料,小燕子着实不是什么大方人,虽然心底深处知道自己一切尊荣富贵都是紫薇带来,可是想到对方没进宫之前自己混得风生水起,对方一进了宫自己就一波赶着一波倒霉,自然也少不了有些不痛,如此,再眼睁睁看着紫薇和金锁包袱款款跟着弘历永琪等人出了宫,自己却得苦不堪言宫里学规矩,不由得越发窝火了起来,当着一帮下人面就没遮没拦发起了飚—— “还有永琪和尔康尔泰,当时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结果皇阿玛一发话就都不出声了,还有紫薇和金锁,什么结拜姐妹,什么有难同当有福同享,都是放屁!” “格格您息怒啊,说句大不敬,这都是皇上旨意,几位爷就是再有心也不敢明晃晃抗旨呀,再者出门之前他们和两位姑娘不是答应了您一定会紧着好看好玩东西给您带回宫么?” 金氏虽然倒了大霉,可是她自恃有还珠剧情心,想到不久将来有那样多变数,根本不怕没有反转和逆袭机会,当然,与此同时,她跟淑芳斋梁子也彻底结下了,从一开始还能勉强维持表面上和平到现只要一想起这三个字就咬牙切齿地步,这般之下,她自是不会放弃小凳子这颗一早就安插了敌对阵营棋子,甚至越发加大力度笼络了起来,如此,便只见得了自家主子吩咐小凳子很是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 “您如今身热孝,不能出门玩乐这也是没办法事儿不是?再加上先前紫薇姑娘那档子事儿风波还没过去,宫里宫外人都瞧着,您便还是先稳着点,等孝期过了再说吧?” “等等等,就会叫我等,进宫时候说适应一段时间就能出宫,适应了一段时间又说要学好规矩才能出宫,现学了规矩居然说要等到孝期满了才能出宫,真当姑奶奶我是傻子?” 小燕子心里本来就窝着火,被小凳子这般意有所指话一挑拨,心里头果不其然越发憋气了起来,再加上想到这一切都是由紫薇而起,是越说越上火—— “不准出宫是我,学规矩是我,受罚还是我,这会儿我因为守孝不能出宫,可她居然外面逍遥活,到底谁才是夏雨荷……” “呃?格格说这是谁?” “不就是……你一个奴才问那么多做什么?” 小凳子心有一本明帐,知道自家主子对于淑芳斋还有着大计划,是以自然是不愿意小燕子这个时候就当着自己连带着其他下人面露出什么口风,而被他这一打岔小燕子也后知后觉回过了神,一边暗自庆幸一边又有些恼羞成怒,狠狠瞪了小凳子一眼—— “还嫌姑奶奶我不够憋气?”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只是令妃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奴才伺候好了格格,眼见着格格您这般不顺心,奴才这心里不是着急么?而且待会令妃娘娘过来若是看到您这幅样子,不知道岂不是以为奴才等人惹怒了您,格格,您便当心疼心疼奴才暂时息怒了吧?” “息怒?我息个哪门子怒?” 小燕子本就是个极爱迁怒人,心里头不痛这会儿可谓是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是眼中钉,即便从理智上来说她明白令妃是她靠山之一,可从情感上来说,想到之前永寿宫时候对方一点忙都没帮,这次出宫也压根没帮自己腔,她心里对令妃也很是有些膈应—— “这宫里人都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口口声声说心疼我意我,可一个两个还不是翻脸比翻书还要,哼,哄着我当了格格留宫里就不管我死活,以为姑奶奶真这么好欺负?我呸!” “格格慎言啊,您……” “怎么着,一个两个给我添堵,难道我连说都不能说了?我就豁出去了,大不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看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小凳子话句句带着深意,小燕子虽然不是什么蠢人,却奈何心中本就憋着一团火,这般之下,自然是越演越烈,竟是抬手就拿起一个青瓷花瓶朝门口摔去,小凳子眼中飞划过一抹得色,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按照心中计划进行下一步时候,却是只听到背后门口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熟悉尖叫—— “啊!” “岂有此理,你们都不想活了,就是这样迎接娘娘?主子您,天哪,主子您怎么了?!” ------------------------------------------------------------------------- 弘历带着永琪等一群人离宫之前想着被景娴分析得透彻其中利害,自然少不了来延禧宫嘱托上一番,意思是让魏碧涵好好管教小燕子,魏碧涵虽然知道这是个做好了是应该做不好就落埋怨苦差,可是旨意落到了头上却也没得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而上,她料到了小燕子会因为不能出门而心生不满,也料到了小燕子学规矩不会那么听话,可是她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淑芳斋会用花瓶来迎接自己……宫中尔虞我诈见得多,杀人不见血也没少见,可是这般简单粗暴对待她魏碧涵还真是从未见过,从未想过,一惊一气之下,不由得直接厥了过去。 “胡太医,令妃到底怎么样了?” 自己所辖后宫出了这样不上台面事儿,作为皇后景娴自然少不了要前来跑上一趟,只是随时注意着淑芳斋动静她却也不会没有半点准备,魏碧涵前脚刚上了辇往淑芳斋出发,她后脚就将后宫嫔位以上人全部都招进了坤宁宫,如此,便只见这延禧宫寝殿里头不光是她端坐主位,还有着一票人陪坐一旁—— “这,这……” 景娴面上不温不火,话也问得不急不慢,可是上位者气场一开再加上殿中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胡太医额间不由得泌出了层层细汗,原本打好腹稿也紧张得说不出一个字—— “嗯?” 经过上一世锤炼,景娴早就将魏碧涵势力给摸了个一清二楚,旁不说,就说眼前这胡明芳便是其信任心腹之一,想到那会儿自己没少被这二人联手弄得节节败退,景娴眼中就只有一片冷意,‘啪’一声将茶盖扣茶盏上—— “怎么?你也是宫中老资历了,且还一直负责令妃脉案,这会儿难道连个所以然都说不明白?听底下人说令妃不过是受了点惊吓,你究竟是医术不精还是其中有什么内情让你存心要欺瞒本宫?或是说硬要本宫将太医院人都传来?” “微臣不敢,微臣岂敢有这般不臣之心,不敢欺瞒娘娘半分,只是令主子脉相实有些紊乱,求,求娘娘再给微臣一次机会,微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 胡明芳是宫中老人不错,跟魏碧涵踏上一条船之后忽悠起弘历也面不改色亦是不错,可是眼下里被景娴这般气场一压,被这大不违帽子一扣,加上心里头确实没有谱儿,却仍是不由得慌乱了起来,而按照他所想,他原本是想借着再把一次脉机会好好探探魏碧涵意思,可他没料到好不容易得了景娴点头,躺床上魏碧涵却是没得半点反应,这般之下,磨了半晌他便也只能硬着头皮一五一十了起来—— “回,回娘娘话,令主子这是有孕了,只是因为日子尚浅又受了惊吓,微臣方才没,没能看出来,微臣医术不精,望,望娘娘恕罪。” “哦?那倒是件喜事了。” 先前幺蛾子一桩连着一桩,景娴虽然觉得好像错漏了什么却也没有功夫去细想,直到永寿宫乱子平息下来弘历那厮又折腾着准备出门没精力来后宫闲逛,她方才记起了十四阿哥永璐仿佛明年就要出生这一茬儿,如此,即便面上附和着挑了挑眉,可心里却没得半点意外之感,反倒是因为料到了这一出而一早就备下了后招—— “只是这刚刚受了惊吓,人也到这会儿还没醒,胎可还算稳?再者,这孩子几个月了?” “回,回娘娘话,从脉案来看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您是知道,这怀胎前三个月是碰不得惊不得时候,而且这受了惊脉案又混乱得很,一时之间微臣也不能断言。” “哦?这宫里头也好久没有喜事了,令妃这个时候传出好消息也算是能平一平先前风波,两全其美,是以,这胎怎么着也要保下,且还要母子平安,只是你自己也说自己个儿医术不精,若只是受了惊就罢了,本宫虽然不懂医术却也横竖不过是多加调理功夫,但眼下里却是不同,大人精贵肚子里精贵,为防到时候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便还是再从太医院拨个太医过来吧。” 无视胡明芳陡然变色神情,和躺床上装死魏碧涵顿时收紧双手,景娴直接把目光转向了下手纯妃和端嫔—— “你们觉着呢?” 魏碧涵爱装病博取怜惜半路上抢人,后宫里自然就没几个人看她看得顺眼,眼见着这会儿皇后出了手自是不会有人说不,当然,景娴也不会不留一点心眼,直接拨了之前专给钮祜禄氏看脉一个太医过来,可谓是左右都牵扯不到自己个儿身上,而处理完这一茬儿,这事儿也没算完—— “还珠格格呢?做小辈顶撞长辈闹出这样事儿且还差点伤到了龙裔,怎么连错都不知道认一句了?难道连这点规矩都没有了?” “这……” 底下人一直忙着安顿魏碧涵谁也没时间去理会旁,突然得了景娴这么一问不由得有些面面相觑,而其中腊梅反应—— “奴,奴才这就去寻。” “算了,谁都知道她是个咋咋呼呼性子,待会错没认下一二惊着令妃可就不美了,横竖这学规矩事儿也提上了日程,是了,说到这一茬儿……” 景娴对小燕子没有半点好感,能少见一回是一回,便直接摆了摆手拦下了腊梅,反倒是将话题扯回来将目光转向了座嫔妃,座谁也不是傻子,看着眼前这极其分明情形,魏碧涵有孕那显然是不能教规矩,皇后对淑芳斋又一直不远不近,想到说不定下一个倒霉鬼就是自己,众人不由得顿时如临大敌了起来,就连稳重低调纯妃也稳不住了—— “娘娘一直为后宫操劳,对奴才们也很是体恤,按理来说奴才本是应该为娘娘分忧解难,只是永瑢正是调皮时候,四儿又刚开始学规矩不久,奴才实是□乏术,望娘娘见谅。” “娘娘容禀,奴才虽不像纯妃姐姐这般膝下有两个小要劳心,可是奴才身子骨一向不好,这天往凉了转,近日里实是觉得有些提不上力气,望娘娘见谅。” “奴才也是,奴才虽然没有小身子骨也一向尚算康健,可是您也知道奴才之前跟这位还珠格格闹过不痛,奴才是个急脾气也是个直脾气,万一到时候闹出什么不愉让您和皇上为烦心就不好了,望娘娘见谅。” 纯妃起了头座自然谁也不会再端着抬着,端嫔、舒嫔、庆嫔一个跟着一个推脱了起来,而这般情形也景娴预料之中,是以,她也并不着急—— “诸位妹妹难处本宫都明白,本宫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人,自然也不可能不为你们着想,只是……” 众人听着景娴口风原本以为是甩掉了一个烫手山芋,可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却又被景娴尾音给揪得提起了心,而景娴看眼里记心里,面上却仍是一片从容。 “只是你们也知道,本宫要操持宫务,即便有纯妃帮把手,可是年节将近总是少不了要操心地儿,再加上小十三年纪还小身边离不开人,便少不了有些力不从心,如此,本宫便想出了个折中法子,人可以来坤宁宫学规矩,但因着人手实不够用就劳烦各位妹妹从自己宫中分别抽派一个嬷嬷过来搭把手,再加上内务府有经验嬷嬷就也算能运转得开了,到时候格格学好了规矩让皇上满意了开心了,也算是咱们大家伙功劳。” 景娴不蠢,知道这座背后都有着自己势力,不像魏碧涵和金氏那般可以随意折腾,但深知小燕子秉性和弘历偏心她既然少不了要趟上这趟浑水,当然也不能让旁人都独善其身,毕竟她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要教规矩就自然必然要教个彻底不能砸了自己招牌,可同时想要将这事儿做得里外都得好,唯一办法就是将后宫排得上号都暂时踏上自己这条船,如此,便只见她嘴角含着笑一一扫过众人—— “你们觉着呢?”</P></DIV> <TR> 232紫薇的苦难之旅 景娴做了两辈子皇后,对于驭下和教规矩那都是小菜一碟事儿,再加上能排得上号后宫嫔妃都其中插了一脚,万事俱备东风也到,自然就没什么阻滞,隔日就将人提溜到了坤宁宫,而小燕子虽然对学规矩抗拒得很,心里头憋着火行举上头也很是不配合,可是一来她对景娴多多少少有些畏惧,不敢像对金氏和魏氏那般无所顾忌撒泼,二来景娴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不光是十几个嬷嬷眼珠子不错儿盯着,连带着坤宁宫侍卫也旁压制着,以防这位主儿耍什么轻功真变成鸟飞走,这般一来二去之下,小燕子也就只能苦哈哈认栽了,而正当宫里面因为景娴出手暂时有志一同平静下来时候,外头出巡队伍里却是人人各怀鬼胎,幺蛾子一桩连着一桩—— “那个谁,你叫什么名儿来着?” 紫薇设想之中,这一趟出巡之旅是一个大大大大好机会,没有小燕子旁惹祸碍事,又能够和弘历朝夕相对,往好了说,说不定就能找到时机说出真相,差一点也能加深印象让弘历对自己生出一点感情,方便日后行事,而和金锁二人激动得整整一夜没睡好,终于跟着大部队出发了之后,现实却是给了她一记无情脆响……看着弘历满脸慈*抱着五儿,五儿转着圆溜溜眼睛看着自己,垂手站一旁紫薇只觉得满心委屈。 “奴,奴婢名叫紫薇。” “紫薇?我恍惚记得是一种花?” 五儿离宫之前深受自家额娘谆谆嘱咐,知道想要看好这出大戏就少不了得事前添砖盖瓦,而十二哥只能外面苦哈哈骑着马,她却是不同,窝弘历怀里,只见她唇角勾起了一丝坏笑—— “皇阿玛,咳咳,不对,是阿玛,咱们御花园里头有紫薇花没有?女儿怎么好像没见过?” “这……” 虽然自打小燕子进宫之后,弘历心思便被占去了大半,可是对于这个小尊贵鬼灵精女儿,他却也向来是疼*得紧,几乎可以说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如此,听着这么突如其来一问不由得下意识多看了紫薇两眼—— “似乎是有两株翠薇,五儿若是喜欢,回头回宫了阿玛便让你移到你宫里头去。” “还是阿玛你好了,五儿喜欢阿玛了。” 五儿将自家阿玛反应看眼里记心里,嘴上虽像抹了蜜一般甜给弘历带起了高帽,然而正当弘历笑得合不拢嘴时候,却又只见她话锋一转再度看向了紫薇。 “你怎么会取这么个名字啊?你爹娘很喜欢紫薇?” “我……” 看着面前父女情深,紫薇本就觉得格外刺目,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局外人,甚至连先前决心都跟着动摇了起来,这个时候,得了五儿这般意有所指一问,不由得是难受,忍着心酸努力压下声音中颤抖,大半晌才抛下一句—— “奴婢出生紫薇花开季节,是以,是以,奴婢娘便给奴婢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哦?你娘取呀?能取出这样温柔名字,你娘肯定跟个温柔人,对了,我听下人们说你会弹琴会唱歌会下棋什么都会,难道你娘跟小燕子姐姐娘一样也是个才女?” “我娘……” “说了这么久只听到你说你娘你娘,怎么没听到你提到你爹呢?能教养出你这样女儿,想来你爹也是个风采风流之辈吧?” “……爹?” 五儿一脸天真烂漫,可说出来话却是句句话里有话,没等紫薇旧事重提起夏雨荷便把话头转到了弘历身上,直让紫薇心中越发酸楚,抬头偷瞄了弘历一眼,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哪来勇气,竟是也意有所指抛下一句—— “奴婢娘说,奴婢爹是一个文武双全人,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她眼里是世间好男儿,只是没等奴婢出生他便离去了,十几年来了无音讯,只留下了点物件做念想,奴婢娘虽然苦了一辈子,可有时候奴婢却觉得她还算幸运,至少有许许多多回忆可以缅怀,不像奴婢,只能心里默默孺慕。” “哦?那这么说起来还是小燕子姐姐幸运一些,虽然她娘也是苦了一辈子等了一辈子,可至少后让她找到了爹,进了宫有了归宿,相较起来你倒可怜了。” “……奴婢岂敢高攀格格。” 紫薇本就因着前事对小燕子生出了点膈应,被五儿这么一而再再而三一挑拨,心中自然越发不痛,想到小燕子所有宠*和尊荣原本都属于自己,只觉得满心不平衡,此外,再加上余光瞟到自己那近眼前却又不能言明亲爹怀中亲密搂着小女儿,这般双重刺激之下,便只见她再度脑子一热,将话头转到五儿身上了起来—— “看着公主跟皇上这样父女情深,真真是叫奴婢羡慕得紧,公主真是幸运也实幸福。” “那倒是,有额娘疼着阿玛宠着,还有着十二哥让着小十三黏着,我也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幸福人。” 五儿将紫薇前后表情转变收眼底,眼中不由得划过了一抹名为自作自受嘲讽,然而面上却是半分都不显,反倒是越发嘴甜奉承起了自家阿玛—— “阿玛,您对女儿这样好女儿当然也要心疼您,我记得您喜欢喝雨前龙井了,特地出宫之前问额娘要了一些带了出来,让她们给您泡了润润喉好不好?也当女儿孝敬您不是?” “好好好,朕也不算白疼了你,小丫头倒是知道要孝敬阿玛了。” 五儿抛出了橄榄枝,弘历自然没有不接道理,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旁吴书来闻弦歌知雅意,连忙从小屉子里拿出茶叶递给了紫薇和金锁,金锁碍着这么多人场不好说什么,只能动作麻利忙活了起来,而看着面前弘历和五儿父女之间和谐画面,紫薇却是心神恍惚得不行,接过金锁泡好茶刚准备递过去竟是被烫得手一滑,随着‘啪’一声脆响,一时之间,滚烫茶水和四溅瓷器渣滓,让因着微服出巡而并不算太大车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放肆,你作死啊!” 吴书来是弘历身边资历老,也是贴心周到,同时身为总管太监,是宫中所有太监宫女头头,如此,即便再知道这个紫薇跟旁宫女不同,皇上有点上心那位还珠格格也很是*重,可自己眼皮子底下闹出这样事儿,却仍是下意识怒吼出了声—— “这规矩到底是怎么学?内务府教习嬷嬷都是干什么吃?累活重活也就罢了,怎么端着茶递个水这样轻松活计都干不了?索性是这马车内铺着地毯,若不然伤着了主子爷和公主,就是你头上有九个脑袋都不够赔!” “奴婢,奴婢……” “公公,都是奴婢错,您不要骂小,骂紫薇……”看着自家小姐劈头盖脸被骂得话都说不出一句,金锁看眼里急心里,连忙一溜儿跪了下来:“千只怪奴婢不记得提醒紫薇这茶是用滚水沏茶盏很烫,千错万错都是奴婢错。” “当然是你错,你以为你能够独善其身?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省心主儿,到宫里伺候人还以为是家做小姐呢?这样毛手毛脚没点分寸,真真是规矩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罢了,吴书来你……” “哇!” 弘历向来就是个怜香惜玉主儿,虽然觉得紫薇和金锁二人做事实是有些欠妥当,可看着跟前这两个水灵灵丫头被吴书来一番话说得头也不敢抬,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心中不由得颇为不忍,想着横竖也没伤着人没出了大褶子便准备就此算了,而还没等他将话说全,将车厢内几人反应全数看眼里五儿却是眼中精光一闪闹腾了起来—— “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说要泡茶就不会搞成这样了,呜呜呜,都是我错,出宫之前额娘千叮咛万嘱咐说要我乖乖听话还要好好照顾阿玛,可是我居然一样都没做好,呜呜呜,女儿实太没用了……” “五儿不哭五儿不哭,你这是心疼阿玛孝敬阿玛怎么会是你错呢?是丫头们不懂事,你已经够听话了也把阿玛照顾得很好了,你身为金枝玉叶难不成还要你去亲自泡茶?就是你肯阿玛也不肯不是?” “真么?阿玛你别是哄五儿吧?” “这话怎么说?你年纪虽然小,可一直乖巧听话又懂事,还懂得孝顺阿玛心疼阿玛,是得阿玛心贴心小棉袄,就是宠着你哄着你阿玛也乐意不是?” 车厢里本就乱腾,五儿这么一哭自然就越发手忙脚乱了起来,而看着宝贝女儿哭得一脸通红,弘历哪里还顾得上紫薇和金锁,连忙抱着哄着劝慰了起来,而那一串乖巧听话又懂事夸赞虽然让没少见五儿鬼灵精模样儿吴书来和李嬷嬷同时抽了抽嘴角,可是看着五儿破涕为笑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只是这一幕幕映紫薇眼里却是比直接罚她骂她还要难受—— 即便将来有一天能够正名,怕是也永远不可能像五公主这样让皇上喜*吧?</P></DIV> <TR> 233众阿哥戏猪队友 紫薇五儿一环扣一环步步紧逼之下可谓是丢盔弃甲节节败退,只能眼睁睁看着跟前二人继续上演着父女情深戏码,将所有苦水往肚子里吞,而到了正午,前进马车好不容易暂时停下来,正当她想要拉上尔康几人诉诉心中委屈时候,那几个猪队友也开始了他们悲催之路—— “阿玛,赶了这么一上午路想来大家也有些乏了,不如就这儿停停脚稍作歇息吧?” 三阿哥永璋是这回出门阿哥里头年纪长,自然是稳重周到主儿,再加上出宫之前纯妃千叮咛万嘱咐除了延禧宫和淑芳斋人不要太过亲近之外,其余弟弟都要多看顾着点,看着骑上半天马众人面上都透出点疲色自是很是贴心。 “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近城镇少也还得一两个时辰,好这儿风景不错天气亦算是好,便干脆就着这样好风光吃点干粮,也算是感受了番与宫中不一样滋味儿,阿玛觉着如何?” “嗯,平日里瞧着你像是块榆木般除了做学问外不懂得半点风情,出了宫人倒是活络了起来,便听你。” “是,那就……” “欸,三哥您先别着急,弟弟虽然觉着此番提议甚好,可是这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又恰好撞上这样好风光,若是只是席地而坐啃点干粮岂不是浪费了这般美景?” “哦?” 弘历虽然因着金氏关系对其一脉阿哥不像以往那么宠*,可是几个小亦趋亦步从来没犯过什么差错且一如既往恭敬,却也让他没有什么好借题发挥地儿,如此,面上也算维持着一番别样父子和谐之貌,此外,再加上眼下里出了宫呼吸了鲜空气正是心情大好,便只见弘历面色很是柔和—— “那老四你有什么提议?” “阿玛容禀,上书房读书时候时常听师傅们提起咱们满人入关之前便*骑马打猎然后席地而坐共享战果,如今儿子们虽不敢忘祖先遗风每年都有围猎,可到底比不上那时候惬意,如此,看着眼下里这般现成机会,儿子不由得有些手痒,想带上兄弟几人看看附近有什么野味,一来是怡情怡兴,二来也算是借花献佛孝敬了阿玛。” 永珹虽然阿哥中不算得宠,可是先前凭着自家那混得尚算不错额娘却到底说话还是有点分量,而作为儿子,眼见着自家额娘突遭恶劫心里总归是憋着气,但年纪还小永瑆可以不做太多掩饰直接宣泄出自己不满,年长他却是不可,只能表面维持着平和暗地里慢慢寻找机会,如此,便只见他眼中飞闪过了一抹精光,将目光慢慢投注到了那形影不离三人身上—— “只是若只有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便也就罢了,生点火烤了吃就算完,可是五妹年纪还小从小养宫中头一回出门怕是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儿子便想着另外再着两人去附近农家瞧瞧能不能弄到点什么鸡蛋蔬菜,即便指不上味道有多好,到底也能让五妹吃得舒服点。” “嗯,你倒是想得周到。” 永珹本就比事事只讲究持稳和低调永璋来得灵活,一番话自然是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且很是合弘历心意,如此,弘历自然没有反驳道理,略带赞赏点了点头—— “只是你们一个个都去打猎哪里还有什么人去农家寻东西?纪晓岚是个清高,鄂敏又是个武将,这样事儿估计是做不来,而邓御医也是个不知世事,看病把脉是个好手,去到农家周旋怕是难有成果,吴书来和李嬷嬷都是朕和五儿身边伺候惯了人,这一时之间怕是也离不开,莫不是你准备叫这两个丫头去?” “皇,哦不,老爷,我们可以,正好也可以将功赎罪……” “儿子怎么会这样想?两个丫头虽说是宫女之身,但毕竟是淑芳斋人,且这荒郊野外两个姑娘家独自行动怕也不安全得很,还是留这儿帮把手照顾您几位好些。” 看见弘历终于注意起了自己,紫薇不由得顿时像打了鸡血般激动了起来,同时还不忘给永琪那边使眼色想要他们帮忙说上几句,而永琪因着小燕子没能一起来兴趣缺缺压根对什么都提不上劲,尔康和尔泰又看着他这个样子怕惹了皇上不高兴打乱整盘计划而努力安抚着,一来二去竟是谁也没能注意到紫薇,而正当紫薇心里有失落又满含希望想要借此让弘历对自己刮目相看时候,永珹再度抢过话头不若如同一盆冷水直接浇到了她头上,同时还拉上了另外两个臭皮匠—— “儿子想来想去还是让两位福侍卫去比较行得通一点,横竖这儿伺候人也够了,鄂敏大人且又能一个抵过好几个不怕生出什么幺蛾子,儿子们那儿都是兄弟们玩上一把也不需要太多外人来伺候,阿玛,您觉着呢?” “嗯,那就这样吧。” 只要没牵扯到女人,没牵扯到那个一物降一物小燕子,大多时候弘历还是精明,他不是看不出永珹这是借机整福尔康福尔泰,只是就如同先前永瑆半点情面都不留直接罚那几人一般,尊卑上下他还是看得重,再加上窝他怀里五儿也没闲着,不是摸着小肚子就是可怜巴巴一脸‘阿玛我饿’模样儿看着他,他便干脆懒得多管直接挥了挥手,正式拉开了猪队友们苦难之旅序幕—— “十二弟,你真是厉害,又射到一只野鸡了,看来今个儿午膳都要靠弟弟了!” “三哥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还不是你们几个看着弟弟我年纪小让着我,若不然我哪能箭箭得中?” “你三哥我本就只会写写画画,用阿玛话来说便是无用书生一个,又何来让你这一说?倒是你四哥和五哥是这方面能手,若硬要说让,那也得拿这话去调侃他们不是?” “三哥你这就不厚道了,说得好好怎么把我和五弟给扯进来了?而套用你话来说,这硬要说这也只能说五弟,毕竟谁不知道咱们五弟是除了名文武双全啊?哟,五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心不焉魂不守舍,就是要让着咱们哥几个也不用这样明显吧?” “四哥,我……” “哎呀,看,那里有一只野兔,五弟你再不射可就要跑了,你可别是因着当初射中还珠格格那一箭留下阴影了吧?你若是不动手那咱们兄弟可就不客气了!” 上阵父子兵,大虎亲兄弟,虽然永璋永珹和永璂不是出自于同一母,可是同样对淑芳斋不待见连带着对延禧宫也恶感大增情形下,却是暂时踏上了同一条大船,彻彻底底印证那一句敌人敌人就是朋友真理,你一句我一句把永琪埋汰得除了憋气话都说不出一句不止,还你来我往各种使绊子,不是朝着永琪所方向射就是突然策马留下一阵飞扬尘土,直将原先还人模人样永琪弄得格外狼狈,而这一头永琪被折腾得身心俱疲,另外一头福家兄弟也没好到哪里去—— “大婶,我们……” “我呸,谁是你大婶啊?穿得似模似样长得标标致致怎么这样不会说话?我就长得那么老?当你们一句大姐都算是给你们面子,还一口一个大婶,还不走?再不走我拿扫把打人了!” “喂,那个谁,看什么,叫你呢!” “干啥呀?哪哪儿人啊?好不容易背着家里母老虎借着饭盹儿出来松一下就碰上你们这样扰人清梦,干啥呀?还瞪着我呢?你以为穿得好点腰杆挺得直点呼哧着大鼻孔,俺就怕了你们?这京郊地儿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 “你啥你呀?别看俺穿得不咋样长得不咋样,可俺京里头认识人可多了,想唬俺俺可不怵!” “算了算了,哥,咱们找下一家就是了。”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咱们两个大学士之子,堂堂御前侍卫过来与他们这般好声好气本就是纡尊降贵,这些个山野村民还一个比一个嚣张一个比一个跋扈,都怪那个四阿哥,好好从宫里带出来干粮不吃非要这样瞎折腾,还有那个什么五公主,娇滴滴吃不得苦就不要来啊,若不是她咱们怎么会受这样冤枉气?” “行了行了,现抱怨也没有用还是赶紧找吧,不然待会五阿哥他们满载而归我们这儿却什么都没有捞到就少不得要惹人话头了,横竖你不为皇上不为五公主想也得为紫薇金锁想想吧?她们也是两个娇滴滴姑娘家,若是她们来上这一趟怕是就要遭罪了,左右就当是咱们是为了她们不是?” “算了算了,只是也别跟这些个人瞎折腾了,干脆拿银子买吧,什么鸡蛋蔬菜什么锅碗瓢盆能值几个钱?我就不信还有人连送上门银子都不要!” “是是是,你说了算,欸,这位大娘……”</P></DIV> <TR> 234额娘说的是真理 “主子,他们好像是回来了。” “哦?” “噗嗤!” 众位阿哥目标一致损招之下,永琪和福家兄弟可谓是被折腾得不轻,因着没有带什么下人,阿哥们是提提兔子提提野鸡,永璋永珹永璂还好,虽然跟周身气质和锦衣有些不搭可动作到底也算是自然潇洒,但永琪就不同了,本来就被自家兄弟弄灰头土脸,而偏偏他又不自觉,还觉得身为阿哥拿着这些个玩意儿分外掉价,看着面前这又是毛又是血东西直恶心得一脸扭曲,整个儿模样儿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而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福家兄弟却仿佛是为了印证没有惨只有惨这句真言一般,原本人模人样脸上因着帮着摘菜左一道泥又一道泥,衣服上也脏得不行,再配上他们那左手提着菜右手兜着衣兜里蛋模样儿,直将场人看得全是一愣,五儿是直接喷笑了出来—— “哥哥们,真,真是辛苦了,哈哈哈哈,李嬷嬷你看他们!” “咳咳,看,看起来倒,倒还不错。” 弘历虽因着永瑆先例和五儿打岔并未插手永珹小九九,可这并不代表他心里头就没有一丝半点想法,毕竟就跟他们家先帝老爷子一样,甭管事实上兄弟们之间闹再不愉,当爹总归还是希望看到一幅兄友弟恭和谐画面,此外,再加上他确实又一直比较喜欢永琪,甚至可以说除了景娴生两个嫡子之外喜欢就是永琪,心里头便也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永珹拿不好分寸干出什么太过火事儿,然而还没等他开始有所顾虑,抬起头来却是被眼前这滑稽得不行画面给惹也笑了起来,半晌才缓下来清了清嗓子—— “总算,总算你们马背上那点子本事没白学,嗯,尔康尔泰也不错。” “哈哈,老爷说得是,这一趟倒还真是没白出来了,以往只知道各位少爷学得不错,围猎上头也多有斩获,可是这荒郊野外一没有侍卫底下帮忙二没有事先清场,却也着实算得上是真本事了。” 说话是鄂敏,弘历是皇家大长辈怎么笑都无妨,五儿也是*觉罗家人且又向来得宠跟着凑凑热闹也没什么,可是他们这些做臣子却万没有跟着一起笑话主子理儿,再加上一个弄不好就会卷到这阿哥们勾心斗角里头去,鄂敏自是仗着自己负责教习阿哥们骑射还算说得上话,趁着眼下里还算和谐赶忙转开了话题—— “听说这野生东西都是有灵性,今个儿这一餐可还真是托了众位阿哥福气了。” “啰啰嗦嗦这么一堆只有这一句才落到了点儿上,赶紧生火做起来吧,甭说老爷和小姐一早就饿了,少爷们外忙活了这么久肯定也体力消耗得不轻,就是我哟,这肚子里馋虫也钻出来了。” 能让弘历上心上眼点名陪着出宫自然都不是什么傻子,别说比起朝中有人好办事又是武将脑子显然灵活纪晓岚,得知这出行人员是哪些时候就一早猜到这一路上怕是少不了你来我去机锋,作为没有家族撑腰汉大臣他自是加不愿意卷入其中,一听鄂敏转过话头便连忙顺着梯子往下爬招呼起来,可说时迟那时,还没等他起身接过食材,一旁当了半天布景板紫薇却是稳不住了—— “纪师傅,这样活计哪里就要劳动您来做了?您是做学问,鄂敏大人是行军打仗,诸位少爷又是尊贵之躯,这些个事儿自然是咱们当下人来做,您几位还是歇歇脚先陪老爷喝两杯吧。” 说起来,紫薇无论是家里还是福伦府上那都是被伺候命,称得上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可是这一趟出门初衷本就是要表现自己,想要弘历对自己刮目相看,自然顾不了这些反而自告奋勇了起来,只是她本意虽好却独独忘记了自己个儿身份,场人随便提溜出一个都要比她大上一截儿,听着个小丫头冷不丁插话主起了事,纪晓岚心里略有不可碍着小燕子和永琪面子倒还没说什么,可放吴书来和李嬷嬷眼里却是觉得直让这二人同时眉头一皱—— “没一点规矩,这主子们和大人们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况且,这吃食可不像旁,端个茶递个水都能出幺蛾子,谁敢放心让你们瞎折腾?” “我……” “行了,你们打打下手洗洗菜切切菜便算完了,省得浪费了这费了大功夫弄到食材。”看着这一路上没少给自己添麻烦二人吴书来就觉得糟心,碍着弘历态度才勉强压下了火气不冷不热这么抛下了一句,然后也不等对方应声便直接转向了弘历一脸恭敬道:“主子,以前李嬷嬷母后皇太后主子身边伺候时候也曾主管过小厨房,呆坤宁宫这么些年也知道您和公主口味,您一向觉着合意,便还是让李嬷嬷来准备午膳吧?” 弘历向来是个养尊处优,怎么舒服便怎么来,见着吴书来将一切安排得妥当自然也没什么异议,而紫薇计划再度落空,一脸尴尬想要寻求帮助,却不料永琪和福家兄弟都累得不行自顾不暇压根没空理她,其余永璋几人也剥剥皮烤烤肉全当刚才那一幕没看到,便也只能顺着吴书来话打起了下手,而本就不是这方面能手又心里藏着委屈事儿自然做得好不到哪里去,不是菜没摘好就是把蛋给打散了直让李嬷嬷嫌得不行,又被赶到了一边,只能眼睁睁看着弘历一边哄着五儿一边跟鄂敏纪晓岚聊天,再度充当起了背景板—— “阿玛,您肚子饿不饿?女儿出门时候额娘特特给包了些点心,您要不要先用一点抵抵肚子?”看着猪队友遭罪以及紫薇二人吃瘪,五儿显然心情大好,扬着大大笑脸卖起了乖,“鄂敏大人和纪师傅要不要也用一点,我额娘小厨房点心可好吃了,包管你们吃了还想吃!” “哦?那吃完了再吃不到了岂不是痛苦?” 比起不其位却一而再再而三越矩而行紫薇,对于正儿八经公主之身五儿,鄂敏和纪晓岚自然是态度一个比一个温和,而纪晓岚向来是个性子活络,加上这又不宫中,便一边接过点心一边打起了趣儿—— “莫不是公主想拿这几块点心收买咱们,想要咱们以后对十二阿哥宽松点吧?” “这都被你们猜到啦?”五儿很是配合张大了嘴,看看面前二人又看看弘历,“看着小燕子姐姐总是有一群人陪着玩儿,我也想有人能陪着我和十三弟一起玩儿,可是十二哥老是说有功课要写,额娘也说不许打扰十二哥,呜呜,还是阿玛好,除了额娘也就阿玛陪我玩儿了。” “你啊,就知道玩!” 弘历很是享受疼宠小女儿全心全意依赖,但同时也被这话勾起了旁心思,面上仍带着笑意可话锋却是一转—— “近朕忙着前朝事儿也没有太多时间去上书房,几个阿哥功课可还好?还有骑射,都如何了?” “阿哥们天资聪颖,自然是好得很,只是……” 听闻此言,鄂敏和纪晓岚飞对视了一眼,按理来说,他们原本是应该站中立位置,谁也不夸谁也不贬打打哈哈就算过,可是前朝和后宫息息相关,对于近日来后宫种种动静谁人心里都有分数,如此,想着近日里上书房和骑射场里头确实不算太平,且按着这势头估计还会继续不太平下去,以及顾忌上头人到底不是傻子,便只听纪晓岚半开玩笑半正经抛下一句—— “只是近个儿五阿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很是有些心不焉,虽然功课上头没有落下什么,但明显没有以往那样上心,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叫弟弟们给超过了。” “哦?是吗?” “主子,您别将纪昀话放心上,您还不知道他是个嘴上没正经,喝了两口酒就*胡沁,五阿哥是个好,一向学得出色让奴才这个做师傅都有些不知从何教起,想来也是因着宫中事儿太多才有些扰了清静罢了。” 看着弘历皱了皱眉,纪晓岚心里稍稍紧了一紧,而还没等他说上什么,却只见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看着那边烤肉得如何鄂敏突然转过头来打呵呵扔下了这么一句话—— “再者,这说句高攀,奴才家里小子也跟五阿哥差不多年纪大小,说不定就是孩子大了有自己个儿心事了呢?” 鄂敏虽然表面上是个中立主儿,可是身为西林觉罗家人怎么着都会因着自家侄女端嫔跟令妃之间那些个龃龉有些个偏帮意思,趁着纪晓岚将话扯到这份上自是少不了插上一脚,而看着弘历眉头紧,纪晓岚连忙捅了捅鄂敏手肘,鄂敏也点到为止连忙转了话头—— “哎哟,这肉烤得可真香!” “阿玛,上菜了上菜了,五儿肚子都饿扁了,哇,是李嬷嬷拿手蒸鸡蛋,阿玛您尝尝,可嫩了!” 五儿坐弘历怀里占据着有利位置,自是没有放过这其中任何一个小细节,看着其视线慢慢那三个臭皮匠身上以及正挨着他们几人不知道说什么紫薇金锁身上转了一个圈儿,面上颇有些若有所思,眼中不由得几不可见划过了一抹精光,趁着李嬷嬷上菜当口儿直接打断了弘历思忖,而与此同时,也朝自家十二哥那边打了个眼色—— 哎,自作孽不可活,额娘说得果然没错,这一趟出门还真有得是好戏要唱了!</P></DIV> <TR> 235论美丽的神误会 “金锁,我好伤心,我好难过,我原本以为这一趟出门可以好好接近接近皇上,没有小燕子,或许他就能够注意到我了,或许就能够生出那么些许血浓于水默契了,可是没有小燕子还有五公主,还有那个看起来比小燕子得恩宠得五公主……” 紫薇虽然是私生女,从没有被济南城百姓接纳过,甚至也从没被自己家族承认过,可是夏雨荷所构造那片天地里,她却也是养尊处优小姐,娘亲疼宠着下人伺候着,从未受过什么旁委屈,而即便到了京城受了些磨难,辗转到了福伦府里头以后也被福伦夫人明里暗里挤兑过,可是凭着这顶沧海遗珠帽子,和尔康别有用心庇护,却也锦衣玉食应有有,而退一万步来说到了宫里之后确实看了些人脸色,比如内务府比如向来看淑芳斋不顺眼其它妃嫔,可是碍着小燕子永琪以及弘历态度,大家却也多多少少有点子忌讳,让她过得还算是顺风顺水,别说其中还有金氏有意拉拢和魏氏别有用心抬举,如此之下,这出门头一天就屡次碰壁被训,紫薇心里头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意难平—— “你看见了吗?皇上心里眼里都只有五公主,她乐便跟着她乐,她撒娇便上赶着哄着她,她饿了渴了不高兴了,随口一句话就能够决定一切一切,真让我又羡慕,又,又嫉妒……” “小姐你不要这样,五公主才多大年纪?她本就是皇上小女儿,且还是皇后娘娘所出,自打出生就是万千宠*集于一身,娇气一些任性一些也是情理之中事儿,而且这是她头一回出门,头一回离开皇后娘娘,黏着皇上也是人之常情,皇上疼着宠着亦是再自然不过,你又何必跟一个小孩子去计较呢?” 俗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金锁本就不蠢,虽然是跟紫薇同气连枝同站一条船上,可是没有那层特殊父女关系影响思绪,她却是显然比较看得清眼前局势,此外,再加上多年身为下人练出来察言观色功夫,比起紫薇她加明白五公主地位,自然就不愿意自家小姐因着心里头不痛怨念上这位高高上公主,徒惹出什么是非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人,让这条本就不容易认亲之路加艰难,如此,便只见她连忙打断了紫薇那满是怨气控诉转移起了话题—— “再者,皇上也没有完全不乎你呀,你想想先前车厢里头时候,皇上不就打算要帮你说话揭过那一茬儿么?只是因着当时五公主被吓着了闹腾了起来才转开了注意力,而后来用膳时候即便一边哄着五公主吃饭一边跟几位阿哥和大人闲话,可也没忘记你呀,特特让吴公公端了几盘菜过来给咱们,若不是因为你缘故,皇上怎会这样多此一举?” “呵,端几盘菜?” 若是放平时,弘历此行此举必然是会让紫薇铭记于心,感动得不能自已,可是五儿一连串刺激之下,再加上那因着主仆有别他们团团坐大鱼大肉,自己二人却只能一旁啃着干粮就着小菜情形,却是让紫薇本就极其敏感脆弱心直接碎成了一片渣滓,如此,金锁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便只见紫薇顿时激动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原本以为这顿午膳是老天爷特特赐予我良机,皇上是个*才且感性人,我准备好了一串儿菜名和一肚子话只想着能够借此发挥出来,让皇上对我另眼相看,可是到头来呢?皇上根本看都没有多看我几眼,用几块宫里点心和几盘五公主不*小菜就打发了我,你觉得这叫做乎这叫做记得?” “哎呀,小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金锁虽然是跟紫薇从小一起长大,可是小姐归小姐下人归下人,紫薇学琴学画学唱歌时候她要么就厨房里帮手要么就屋里打扫房间,如此,自然就不像前者那般满腹柔情满心敏感,全然没有往那头去想,这般之下,看到自家小姐因着自己话陡然崩溃了起来,捂着胸口一副难过至极模样儿,不由得顿时慌了手脚—— “我意思是说这一趟出门要么是向来疼宠小女儿要么是寄予了厚望儿子要么就是亲近臣子,能够这种情况下让皇上分出心神记挂上那么一丁点也算是不错了,不,我也不是说你就比不上他们,我,我是想说不管怎么着皇上现不知道你身份,而咱们又进宫没多少日子,即便皇上去淑芳斋去得再勤,也不可能一时之间对你感情就突飞猛进,就像咱们之前说要循序渐进才能够让皇上对你留下印象不是?毕竟好不容易这一趟小燕子没有跟着来,好不容易咱们这一回可以自己给自己做主,你何必要自乱阵脚把自己往牛角尖里头逼呢?” “紫薇,我见你方才没吃什么东西特特给你买了点……咦?这是怎么了?怎么哭起来了?” “哎呀,五阿哥尔康少爷你们来了就好了,赶紧帮着劝劝小姐吧,她因着今个儿事儿心里头不痛,我都急死了!” “……呃?”—— “主子,奴才方才去看过,五阿哥,五阿哥确实不房里……” “哦?” 紫薇这头因着白天事儿关着门闹腾了起来,而同住一个大院子里弘历这头却也没闲着,同样因着白天看到听到想到种种心里头有点子介怀,如此,得了吴书来这么一句回禀,看到黏着自己死活不肯回房五儿这会儿也吃够了点心软榻上头打起了盹儿,不由得收起原先笑脸,挑了挑眉—— “这么晚了不房里,那去哪儿了?” “这……” 吴书来不是个蠢,弘历身边当了这么多年差,可谓是将看眼色功夫修炼得登峰造极了,一见自家主子反应心里头不由得一咯噔,同时也为那尚不知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五阿哥默默默哀了一把,但即便如此,嘴上却是将话说得点到即止—— “奴才院子里转了一圈,没见着什么影儿,又去福侍卫那瞧了瞧也没看见人,奴才也不知道五阿哥去哪儿了,或许,或许夜里无事去外头溜达了吧?” “呵,你这奴才,朕身边伺候得久了你倒是也学着跟朕打起了马虎眼。” 正如同吴书来了解弘历一般,身边待了这么久人弘历多多少少也是看得清楚几分,别说吴书来本来就没打算刻意隐瞒,如此,一听这话便只见弘历脸色一沉,即便因着深知这奴才品性没有跟吴书来较真来气儿,可语气却也明显变了一变—— “他们,倒是一个两个都本事了。” 紫薇跟夏雨荷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又从小后者言传身教之下习得了一身琴棋书画本事,可谓是样样都依着弘历所好而来,这般之下,弘历自然不可能没有一点心动,而至于金锁,弘历虽然一开始并未往这上头想,可是光以容貌而论却也到底是娇媚可人,再加上那股子伶俐劲和伺候人功夫,弘历亦是觉得颇为满意,若不然他也没有必要小燕子不能出来情形下还硬要跟景娴磨着将紫薇金锁二人给带出来,而按照他原本所想,这一趟出门少说也要一个多月功夫,他既然没有带任何嫔妃一同出行摆明了就是给这二人机会,如果伺候得好了,转头回了宫给个贵人分位也不是不可以,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赶不上天算,看着白天二人那魂不守舍模样儿和跟永琪那一帮子人亲热劲儿,弘历也不痛了—— “吴书来,我瞧着永琪他们跟淑芳斋人走得挺亲近?” “呃?回主子爷话,甭说还珠格格本就是五阿哥一箭射回来,就光是凭格格打进宫以来待第一个地儿是延禧宫,这亲近就是理所当然事儿,到后来您给改了玉牒,又特特给格格拨了地儿住,再加上格格还不适应上书房功课,五阿哥多加照拂一些也是自然不是?而恐怕也正是因着对格格关*才*屋及乌看顾起了紫薇金锁二人吧?” “是吗?他们兄妹俩感情倒是好。” 弘历问得话里有话,吴书来也心知肚明答得意有所指,而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弘历面上虽看着像是松了一松,可心里头却是除却原本各种猜测,连带着记起了当时魏碧涵所说之所以会保荐紫薇金锁入宫是因着永琪缘故,眼中不由得暗了一暗,而就这一主一仆就各怀所想皆不说话室内陷入一片凝滞时候,躺一旁软榻上五儿却是几不可见将唇角扬了一扬——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天子吃味儿波及人畜,五哥,但愿您受得住!</P></DIV> <TR> 236五儿兄妹来联手 其实按照弘历心思,他也不是不想直接去紫薇金锁二人那儿走一趟,即便不当场抓什么包,听听墙角确定确定心中所想总是好,可是无奈出门外因着微服出巡一行人并不铺张奢华,全部都住一个院子里,永璋永珹永璂都是聪明人,纪晓岚鄂敏之流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一切未作准之前,他自是不想节外生枝闹出什么幺蛾子去惹人闲话,省得传回宫中又是一场是非,如此之下,便是一夜辗转直到翌日—— “老爷请用茶,奴婢出宫之前特特带了两罐玉泉山水出来,冲着五公主好茶叶闻起来特别香,您试试可还合意?” “嗯。” 永琪能够讨得弘历欢心,嘴皮子上头自然是有两把刷子,虽然小燕子没有跟着一起来让他颇为失望干什么都有些提不起劲儿,可是想着这趟目是要得到特赦令确保小燕子安全,自然是要安抚好身为关键人物紫薇,而尔康就不用说,因着心中小九九和全家抬旗算盘,自是只有比永琪上心上眼理儿,如此,二人这般强强联手之下,紫薇倒也算是被拉了回来恢复了常态,再度对弘历殷勤了起来,而这份殷勤若是放平时,弘历肯定是只有受用小心思活络份儿,可是经过了昨个儿之后,看着紫薇这跟之前天差地别模样儿,心里头却是格外计较了起来—— “倒是不错。”弘历面上不显,可话却是说得别有深意,“只是你这泡茶功夫放淑芳斋里头,照着小燕子那副牛嚼牡丹样子却是可惜了。” “老爷言重了,奴婢不过是个下人,能够让格格另眼相看便已是福分,又怎么当得起您这样夸赞呢?” 紫薇压根就不知道弘历心中想法,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帮人早就已经让面前人惦记上了且还被脑补出了一系列狗血戏码,只当是对方真怜惜自己,心中不由得很是激动,脑子一热竟是直接抛下一句—— “说起来,这也是托五阿哥福,不然奴婢也没法儿知道您喜好,而您若是喜欢,奴婢愿意每日都给您泡,只要您别嫌弃奴婢笨手笨脚便是了。” “哦?” 紫薇自觉这话说得有些露骨,话音未落便忍不住脸红了,可听车厢众人耳中,不光是弘历几不可见皱了皱眉,一旁吃着糕点五儿哽了一哽,就是垂着手眼观鼻鼻观心吴书来和李嬷嬷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这丫头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而果不其然,只见弘历放下茶盏,话锋随之一转—— “永琪倒是什么都与你说。” “呃?不,不是这样,您不要怪罪五阿哥,这都是奴婢想知道才特特找五阿哥打听来,绝不是五阿哥故意要拿这些说什么嘴儿……” 弘历之所以有这么一说皆是因为看着对方一说到永琪就涨红了脸,心里头越发不痛便干脆借此机会想要试探试探,而按照紫薇对感情方面敏感,原本也是应该能够察觉出来一二,可是因着她一早就知道自己身份便压根没往那头儿去想,只以为弘历这是恼了永琪说话不过脑,不由得这条满是误会路上越走越远,再度激动了起来—— “五阿哥一向跟格格走得近,对咱们淑芳斋也很是照顾,可说句不敬,格格性子总是有些大大咧咧,顾得了这头便顾不了那头,看着奴婢等人是进宫便多提点了几句,奴婢想着这也是瞧着您经常过来想要奴婢等人将您伺候得舒心一点,决计不是什么旁意思。” “是吗?” 紫薇不这么说还好,一说却是越描越黑直让弘历心里头越发不痛,只是碍着这车厢里头还有旁人才没有直接黑脸,勉强压着脾气憋出一句—— “你们关系倒是好。” “奴婢一介下人哪里敢高攀阿哥,五阿哥也是看格格面子上才对奴婢多看顾一二罢了,而说起来奴婢也是承了五阿哥情,若不是他帮忙想来奴婢也进不了宫,见不到格格,,见不到皇上。” “这个朕倒是有所听闻,听令妃说你进宫之前便住福伦府上,想来,这也是老五主意了?” “是这样,当时奴婢和金锁二人刚刚进京不久,身上盘缠也用得差不多了,格格一朝入了宫便再没了消息,奴婢等来等去正是等得不知道怎么办时候,福大少爷便是出现了将咱们领回了府里,辗转入了宫,说起来到现奴婢都还觉着有些不真实,想来也是看着格格面子,看着五阿哥面子,大家才会这样费心吧。” 自打进宫到现弘历就没跟她说过这么多话,紫薇自然是喜得有些昏了头,对方说什么都顺着往下接,而此外,她也想借机说说进宫之前事儿给自己铺垫铺垫,甚至是隐射隐射,只是她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这番话听弘历耳里却是全然变成了另外一番意思,再联系着当日紫薇失踪永琪等人反应,脸终于黑了下来—— “他们倒不光是费心,且还有心得很。” “呃?” “你们……” “阿玛您看,外面好热闹!” 紫薇正兴头上,为弘历这样好奇她事而沾沾自喜,陡然听到这语带深意话头不由得一愣,好半晌都没缓过神来,而她不状态一旁五儿却是早将一切收眼底,知道再这么闹下去要么是自家阿玛提前爆发,要么是逼得对方说出真相……作为女儿她不会上赶着去制造这样误会,可是这帮人一点都不懂得避忌硬要作死她却也不会同情心泛滥去阻着拦着,没有因着对方过错让自己被殃及鱼池理儿,如此,便只见这般气氛僵硬得不行时候,她突然挑起了车帘一角惊呼出了声。 “咱们是不是已经走到城镇了?哇,外头好多人,阿玛,五儿还没有见过宫外头街市是什么样子哪,咱们能不能下去走一走看一看,五儿保证不调皮不捣乱只乖乖跟着您。” 五儿这突如其然一嗓子虽然让被打断话头弘历下意识皱了皱眉,可同时却也让他意识到自家小女儿面前有些事儿不能说不能做,如此,便只见他稍稍缓了缓面色,点了点头—— “那便下去走走吧,横竖坐了这么长时间马车人也坐乏了。” 弘历心里头不痛抱着五儿便一马当先下了车,而吴书来和李嬷嬷这两个贴身伺候自然也是连忙跟了上去,只留下尚不知自己哪里错了紫薇和若有所思金锁面面相觑,而当然,她们也没有什么多愣神功夫,略微理了一理衣裳就也下了车……车里是一个世界,车外又是一个世界,顶头开始了步行其余人自然也只有跟着份,纷纷下了马一群人都凑了一起,而按照身份,紫薇没有跟弘历紧挨着走资格,只能再度跟尔康等人接起了头。 “哇,这儿好多鲜东西,阿玛,你看那个面人儿,是不是捏得可好看了?以前只让十二哥从外头带回去瞧过,还没真真切切看着被人捏过呢!” “是吗?你若喜欢那便多买几个。” “好啊,四姐之前看着女儿面人儿可喜欢了,可是女儿当时只有一个便也不好给她,这回多买几个便也能带回去送给她了,哦,还有小燕子姐姐,只是她是外头长大,不知道这些东西她会不会喜欢。” “嗯?不管她喜欢不喜欢总归是你心意。” “那倒是,吴公公,我要那个,要那个红衣服,还有那个绿帽子,哈哈,真有意思,你说他们能不能照着我模样儿给捏一个?” “哟,那恐怕是不行,小姐您长得这样粉雕玉琢,甭管那手艺人功夫再好怕是也捏不出您一份神貌。” “哈哈,吴公公你就是喜欢哄我,阿玛,咦?阿玛你看什么哪?” 五儿玩归玩闹归闹,可是注意力却一点都没有从弘历身上移开,看着对方嘴上虽哄着自己目光却一直往永琪那边瞄,心中不由得有了分寸,张口便直接吐出这么一句话,而被戳破了心思弘历虽然有些恼羞成怒,可看着面前这张天真无邪笑脸又不好发作,只能顺势而为指了指前面—— “咳,你看前头拥着那么帮子人,想来是有什么热闹事儿,想不想过去瞧瞧?” “好啊好啊,五儿喜欢凑热闹了,这外头热闹还是头一回瞧见呢!” 有些事儿点到即止便好,弘历既然给出了台阶五儿自然没有继续胡搅蛮缠理儿,乖乖趴怀里任弘历抱着她往人群中走—— “哇,这不是抛绣球么?我一直以为这只话本里才有,怎么原来还真有这样事儿呀?” 五儿一脸惊奇,弘历虽然出宫不少却也没有撞上过这样事儿,不由得也觉着有些鲜,是以,倒也让他暂且放下了原先心中计较,专心起了面前热闹,然而本就是鬼灵精五儿看着眼前这般情形却是脑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贼兮兮看了永琪等人一眼后便转头给一旁永璂使了使眼色—— “十二哥,你老是拿外头鲜事儿来馋我,这回妹妹倒是带着你开了回眼界了吧?嘿嘿,咱们要不要小小赌上一把,看着绣球到底能抛出个什么热闹来?”</P></DIV> <TR> 237这个绣球真好玩 “各位乡亲、各位近邻、各位朋友,今天我家小女杜若兰定了抛绣球招亲,只要是没有婚配男子,年纪二十五岁以下十八岁以上,抢到绣球,立即成婚!” 正如同五儿先前所说,这抛绣球戏码话本小说里见得多,真正来上一遭却是很少见,再加上这能包下整个儿临街楼阁杜家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底下自是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一听上头抛下这般话头,凑热闹也好真有心搏上一把也好都沸腾了起来—— “杜家小姐招亲,这还真不知道是谁有这个福气抢到那个绣球,大家要抢啊!” “哈哈,你们听说没有?这杜家似乎都已经把礼堂准备好了,只要有人抢到绣球就立马请进门直接拜堂。” “那这不会太冒险了么?” 永璂自打接受到自家妹妹眼色就知道这鬼丫头怕是又生出了什么坏水,可是不出来则已既然出来了那必然是要听额娘话好好看出戏,如此,倒也配合凑上去打听起了情报—— “看着这杜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难道正正经经就找不到什么合适人家非要这样来上一遭?还是说那杜家小姐有什么问题?” “你……嘿,你这就不知道了。” 陡然听到永璂发问旁人本能愣了一愣,可转头看见不过是个根本就没有竞争力六七岁大小子,便又松了口气纯以为对方是出于好奇,再加上看着永璂衣着不俗便也没随便打发了去,从善如流接过了话头—— “这杜小姐不单没什么问题还长得极为漂亮,只是正因为如此,这个求亲不愿意那个求亲也不愿意,闹得今年二十了都还没嫁出去,这不,杜老爷觉着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折腾出了这么出抛绣球招亲,把这桩婚事交给老天爷决定了。” “哦?那……” “喂,看,杜家小姐出来了,啧啧,长得还真是漂亮啊!” 民间女子多是十三四岁便开始议婚,十六七八便已算迟,而对于满人而言虽然没那么讲究,可是选秀却也十三到十八之间,是以,这二十岁还没成婚倒真是少见,这般情形闹出这么档子戏码倒也勉强算是说得过去,而正当永璂再接再厉还想问出点什么什么,人群之中却是再度沸腾了起来,欢呼声一波高过一波,抬头看去,却是那身着大红嫁衣杜小姐婷婷袅袅走了出来,从一旁杜老爷手中接过了绣球—— “哇,还真是个大美人呢!” 有句俗话叫做知女莫若父,可是放从小就景娴半点不避讳后宫诸事耳濡目染长大五儿身上,这话却是得换上一换,改成知父莫若女,永璂作为阿哥又进了学有些事儿不能做得太明显,而看着自家阿玛目不转睛盯着楼阁上头杜小姐,眼中划过了一抹了然五儿却是接力登场了,转头看着同样被杜家小姐出场而吸引了目光三个臭皮匠,嘴边噙上了一道贼兮兮笑意—— “哎呀,开始听他们说还不觉得,这一看还真是觉得若是哪个攀上了这门亲事还真是算走了大运了,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享齐人之福?” “嗤,你这丫头旁不学是学了这些奇奇怪怪东西,你可知道这齐人之福是什么意思?” “阿玛小看女儿,女儿当然知道了!” 五儿年纪小又没进学,平日里虽然鬼灵精可识字读书到底还不太行,陡然听着自家女儿扔下这么句话,弘历不由得直接笑出了声,记不得先前不转头便打趣了起来,而听闻此言五儿也一点都不羞,昂着头便正儿八经一副侃侃而谈模样儿—— “出宫之前女儿正巧听到额娘说三哥四哥年纪都大了,也差不多要大婚了忙着从明年大选人里头挑人,女儿趁机瞄了那么一眼,看着那要么是诗书极好才女要么便是容貌出众佳人,我记得容嬷嬷当时就是这么说,难道女儿还说错了?” “是吗?他们几个确实也大了该要娶妻了……” 弘历本就是这么随口一打趣,听着五儿正儿八经说了这么一通不由得下意识朝永璋那边看了一眼,而目光从儿子们身上一一划过落永琪那儿时候,却是不经意顿了一顿—— “五儿啊,你说这抛绣球招亲事儿从未见过觉得鲜得紧,要不要也玩上一玩呀?” “……哈?” 五儿压根就没有放过弘历目光一丝半点变化,再加上深知昨个儿到今日种种阴错阳差误会,便深知对方用心,只是即便如此,面上却是故作惊讶又带上了那么点兴奋—— “可以吗?这个杜小姐是要用抛绣球来招亲,若是因为我玩闹误了大事可怎么办?额娘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罚我,不不不,这样还是不好……” “傻丫头,你也知道这个杜小姐是来招亲,若是球被你拿了那只能当做不算数,何况你也只是随便抛上一抛能碍什么事儿,若真有什么横竖有阿玛不是?” “那,那就玩一下下?” 五儿一早就打定主意要接着眼前这个机会好好给那三个臭皮匠创造创造‘机会’,可是作为深宫长大孩子她却也知道若是做得太过明显不免有些惹人疑窦,毕竟跟着出来谁也不是傻子,不会把宫里孩子真当做是孩子,如此,得了弘历配合五儿自然没有拒绝理儿,一脸喜笑颜开高高举起双手抢起了绣球,而尚不知道被自家女儿算计了一把还以为主控了全局弘历也没闲着,看着球往自己这边来便也暗中使了使力,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两两相加之下,便只见绣球一转直朝臭皮匠们而去—— “啊,五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永琪尔康几人本还兴趣缺缺看着热闹,到底是练过武人绣球往这边而来自然有所感觉,而本能将球打回去之后看着五儿笑得没心没肺样子,顾忌着弘历场,尔康尔泰不好说什么,永琪却是自以为抓着把柄一般炸了毛—— “没干什么呀,五哥也符合这杜家老爷女婿要求,这杜小姐长得花容月貌若是真让五哥得了这个绣球,妹妹也好得个好嫂嫂不是?”有自家阿玛撑腰,五儿自然是不慌不忙,且还弘历看不见地方朝永琪吐了吐舌头,一边再度将球拍回去一边幸灾乐祸抛下一句,“五哥,妹妹可是看好你,你可要加油呀!” “你!” 永琪向来跟坤宁宫不对付,或者说除了延禧宫他就没看任何人顺眼过,看着五儿这幅得意洋洋瞎捣乱模样儿不由得很是憋火,而刚准备跳起来再将球狠狠打回去,却只见这回球偏了一偏,直朝尔康而去……紫薇就旁边,尔康只有比永琪紧张怕沾边理儿,一见球朝自己而来不由得像躲瘟疫一般连忙将球拍了回去,而见到眼前情形,一旁永璂却是慢条斯理用对方以及紫薇都听得到声音淡淡开了口。 “你这样着急做什么,横竖你不像五哥,五哥若是真接到绣球或许还有些麻烦,可你没这层顾忌二没有娶亲至于慌成这样么?” “我……你年纪还小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娶妻大事可是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怎么能这样草率决定?” “那有什么难?”永璂直接忽略福尔康话中不敬,反而再将一军,“若是真接到了大不了让阿玛给你当个证婚人就是了,出来一趟能添上一房如花美妻也是你福气不是?” “你……” 永璂这话说得冠冕堂皇,饶是福尔康嘴皮子功夫再了得一时之间也找不出话来辩驳,只能张大了嘴一脸憋屈,而一旁紫薇本就是个敏感主儿,她压根就没想到或是想不到这番话原就是永璂说来刻意刺激自己,想到尔康说不定真会就此断下终生,想到自己没了阿玛不算还要眼睁睁看着有情人旁落他人,越想越细之下紫薇不由得脸上一白身形也是一软,吓得看到情况不对永琪等人也围了过来—— “紫薇!”永琪向来是个不怎么知道避讳主儿,或是刚才五儿那憋了气好不容易逮到永璂错漏太过兴奋压根就顾不上这一头,竟是一手拉着紫薇一手就耍起了威风。“永璂,你这是要做什么!” “咦,他们这是怎么了?” 因着绣球你来我往人群本就闹腾,是以,弘历他们跟永琪他们隔得自是不算近,别说听到永璂说什么做什么,乍一眼望去就只见到永琪炸了毛般一边护着紫薇一边跟永璂说着什么,而弘历心里头本就有计较,再加上怎么都想不到自家那才六七岁儿子能有这般心眼,脸不由得顿时黑了下来,如此之下,自然再没有心思看什么抛绣球招亲,冷哼一声抬脚便走—— “呃?阿玛?” “哎呀,主子您等等咱们!”</P></DIV> <TR> 238脑抽龙的神出招 “紫薇!” 另一头弘历因为这一路上种种越发印证了心中原先所想,恼羞成怒之下竟是脸色一沉直接拂袖而去,而大爷走了,吴书来和李嬷嬷跟了过去,有眼力见一点阿哥们也跟了过去,作为臣子纪晓岚和本就负责弘历安全鄂敏自然亦是后脚赶着前脚追了过去,须臾功夫,一大帮子人便只留下了紫薇金锁和三个臭皮匠,而还没等后者几人回过神来做出反应,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紫薇却是突然掩着面跑开了,急得尔康连忙追了过去—— “紫薇你不要跑,你听我说啊……” “我不听我不听我什么都不要听,你走开!” “不,我不走!” 他们一行人所到城镇虽然离京城不算太远可也是个小地方,加上刚进城没多久就看起了抛绣球热闹自是离城门没离到哪里去,如此,即便紫薇身子娇贵却也不出几步路便跑到了郊外,看着附近没有人,让人有压力弘历不,永琪尔泰和金锁亦都有眼力见停了远处,尔康自然没了顾忌,三步并作俩追了上去,一把将紫薇拥入怀中—— “事情不是你所想那样,也绝对不会变成你所想那个样子,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好不好?”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 尔康出现她落魄难过时候,是她濒临崩溃时候一根救命稻草,是她为难关头唯一希望,她将其视为英雄,视为良人,视为朱砂痣,信他念他珍视他,可相反,正因为这份无可取代,她也无法忍受一丝半点不确定,一想到永璂那轻轻飘得恍若不值一提话,想到对方婚姻根本就不容自己做主,想到或许真相尚未揭晓之前就会发生什么自己完全无力承受变数,紫薇便难过悲愤极了,即便被尔康紧紧抱住也仍是不停挣扎—— “小燕子占据了我身份,得到了皇上所有怜惜得到了本因属于我所有尊荣这就罢了,横竖米已成炊只能徐徐图之,而皇上不喜欢我,并未因为小燕子没有来就格外垂青我多分给我一丝注意多分给我一丝疼爱让我心灰意冷也就算了,左右就像你们所说这事急不得,可是,可是如果连你都被抢走了我还能剩下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 “我知道,你们肯定觉得我是多想了,说不定用不了多少时候我就能和小燕子各归各位,可是从另一面来说呢?如果我们说出真相之前,皇上就给你赐婚了呢?圣旨岂是能随意收回?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我不能不愿也不敢去赌着个万一,倒不如你们干脆放了我,让我和金锁回济南老家自生自灭吧,没有希望就没有奢望,没有奢望就不会失望,我真,真受不了了!” “紫薇!” 紫薇着急尔康何尝不着急,可以说他是除了正主以外上心此事,一听对方轻飘飘抛下这么一句话,不由得心下犯急—— “你不能这样想,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你想想现多少人努力让你们各归各位,我,尔泰,五阿哥,小燕子,还有我额娘和阿玛以及令妃娘娘,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么?这一路上还有这么长路,离回宫还有好一段时间,你是那样聪慧,那样可人,那样惹人怜爱,小燕子尚且能做到事儿你怎么可能会做不到?” “是,我就是做不到,我就是比不过她!” 与其说紫薇是因为事情涉及到尔康再也忍受不了,倒不如说是一路上因为五儿各种有意为之刺激让她心中早有不豫,正如同弘历因此憋气得拂袖而去一般,方才事也只是个导火索刚巧引爆了她先前火气,说白了,小燕子得宠和她不得宠便是这其中症结所,如此,一听尔康好死不死提起了小燕子,紫薇不由得彻底爆发了—— “她轻而易举就能够办到事儿我就是办不到,她固然是拿着我信物才得以进宫,可是她能够得到令妃娘娘信任,得到皇上宠爱却都是靠着她自己本事,说起来,或许这就是缘分这就是冥冥之中所注定,再加上五阿哥也不愿意让小燕子受到半分伤害不愿意她去冒险,我便干脆成全他们算了,省得我上蹿下跳也得不到个好脸闹得里外不是人!” “紫薇,你怎么能……” 若说只是前头那些话,尔康尚且还能稳下阵来慢慢抚慰慢慢劝服,可是看着对方这幅模样儿不像是开玩笑似是真认了真,涉及到了这去留大事,涉及到自身荣辱特别是抬旗尊荣,他却是也淡定不了了,脑子一热竟是直接抛下一句——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也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那毕竟是你爹啊,是你娘临终之前心心念念给你留下后念想,眼见着胜利就眼前你真要就这样放弃么?还是说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能够帮你正名?” “不,我没有不相信你,尔康,我除了相信你我还能相信谁呢?”紫薇说其实也不过是气话,可是看着尔康那‘深情款款’目光,这会儿她却也是脑子跟着一热抛下一句,“我,我也是不忍心你为难啊,你之前不是说过如果事情不像我们预期那样便带着我天涯海角只寻上一个藏身之所过我们自己日子么?既然眼前已经不那么顺利,为何我们不干脆就这样算了呢?” 算你个头! 尔康确实是说过这样话,可除了那么一丝丝情愫外多是因为对方金枝玉叶身份,想要以此证明自己情真让对方死心塌地,事实上,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小小侍卫,家中看起来风光却仍只是个包衣奴才,从小就阴谋堆和功利心中长大他怎么可能真这么天真愿意为一个女人抛下一切,别说若真是如此对方就没有了一点可利用价值根本不值得他这样做,如此,他不由得也有些慌了阵脚,咬着牙竟是憋出一句—— “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竟把你逼到了这个份上我真是惭愧极了,要不,要不我们干脆说出真相吧!” “……说出真相?” 依照尔康所想,眼下再差也差不过紫薇所说那个情形倒还不如干脆搏上一把,说不定就搏出了另一番天地,他本就是个自私人,想着自己一旦尚了主那便是高高上额驸,哪里还顾忌得到永琪,别说是那向来让他看不上眼小燕子,而紫薇本就是情不自禁才这么一说,心中还是坚定着要正名心思,一听这话倒是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那小燕子怎么办?你之前说过这档子事牵扯到了许许多多人,一旦说出真相不但小燕子有危险,还有令妃娘娘,还有你阿玛你额娘或许都会被牵扯到其中,还有五阿哥,他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拿小燕子去冒险?” “不,为了你我也顾不得这些了!” 尔康说是这么说,可心里面却也不愿意陡然去冒这个险,毕竟正如同紫薇说这样,搏赢了那倒是好,可若是输了自己全家说不定都要折进去,即便富贵险中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可能曲线救国那当然不想把自己逼得没得一点退路,如此,听着紫薇这样说心中不由得回过神来原来对方也只是口上叫得凶,眼中飞闪过一抹精光,嘴上仍是死咬着不放—— “为了你我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我是可以不乎荣华富贵可以抛下现所拥有一切,可是你呢?你原本是正儿八经金枝玉叶,为了我要舍下全部我怎么舍得?与其让你陪着我去吃那未知苦难倒不如搏上一把,搏赢了你便不负你娘所托,输了我福尔康陪着你共赴黄泉又有何惧?” “尔康……” 看着对方为自己做到了这个份上,紫薇不由得感动极了,而同时因着对方这份‘伟大’,她也不再无理取闹,反倒是平静了下来,难得一见用起了脑子—— “你不舍得让我吃苦我又何尝舍得让你冒险呢?你说对,横竖都已经到这份上了根本就不差那临门一脚,倒不如再努力努力,说不定就能搏到另一片天空呢?” “紫薇……” “尔康……” 两个自作聪明人堪称是天生一对,你来我去之下倒还真是暂时又稳了下来,而这一头有惊无险,另一边却是一副山雨欲来模样儿,几人前脚刚踏入暂时所居院子,便只见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回了人吴书来直接迎了过来—— “您几位总算是回来了!” “……呃?” “主子不知道是太过劳累还是心里头有什么不痛,刚刚回来便嚷着说头疼,御医要看也不肯,奴才和李嬷嬷要进去伺候也不肯,五公主和几位阿哥着急得不行却亦是被主子用怕过了病气为由挡了回来,可是奴才想着这里头横竖不能没有个伺候人,紫薇姑娘和金锁姑娘你们一路上和主子待时间也不短,瞧着主子对你们也很是喜欢……” 吴书来弘历伺候了这么些年,除了景娴以外可以说是了解其脾气性情人,再加上跟了这么一路深知这其中门道,便也不管永琪等人直接将目光锁定到了紫薇身上,没有放过二人面露担忧却又飞划过一抹喜色,也没放过永琪几人若有所思却乐见其成态度,径直抛下一句—— “要不你们进去瞧瞧看能不能说动主子一二?”</P></DIV> <TR> 239神一般的父和女 一门之隔,却是两个世界。 弘历虽然多是因为心里头不痛才关起门来懒得见人,可是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即便再是被一而再再而三打了脸他也远不至于这样,可是到底不是什么十几二十岁年富力强小伙子,已逾四十年纪,出宫之前因为微服出巡既要应付前朝又要安抚后宫,出宫之后一路颠簸且心气儿不顺吃没吃好睡没睡好,这般几几相加之下自然是哪哪都不舒坦,如此,等紫薇金锁二人蹑手蹑脚推开房门,便只见这位平日里意气风发威严万分主儿斜斜靠软榻之上,脸上很是有些憔悴—— “皇,皇上?” 看着自家亲爹这幅少见模样儿紫薇虽然心疼,可是同时却也因着从未跟弘历这样独处过而兴奋得不行,想着那向来占据着对方眼珠子五公主都被拦了门外,自己却得以进屋,心里头自是别提有多飘飘然了,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如此,见着自己轻唤了两声弘历都没得半点反应,便直接吩咐金锁下去沏茶自己独身一人走近了过去……从床上拿了毯子轻轻给弘历盖上,坐软榻一侧看着弘历那微微皱起了眉头侧脸,感觉着彼此二人之间前所未有近距离,她心里激动,神情也有些恍惚。 “皇上,您知道吗?出宫之前我曾设想了千千万万种与您独处场景,或许您不知道,我真很羡慕小燕子也很羡慕五公主,小燕子跟我说您喂她吃药给她擦眼泪,五公主也是无论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您都不舍得责罚反而是抱怀里温声哄着,天知道我有多眼红多嫉妒,她们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您疼宠和关注,可我却一直这样一个角落,用千辛万苦仍换不回您一丝垂怜,我心难受极了却不能够对您说,只怕您会一时震怒而断送了小燕子性命断送了我所有希望,而现好不容易能够亲近您了,却是这样情形之下,我,我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紫薇虽然尔康等人齐齐劝慰之下暂时平复了先前激动情绪,可是到底已经心中扎下了一根刺,而种下这根刺人此刻就眼前且还沉沉睡了过去,不由得让她脑子一热想将心底积压了许久心结给吐出来,说得十分动情,而就此时,弘历不知道是心有所感还是什么旁原因,原本平和眉目之间有些些不安,看得紫薇心中一喜又一紧—— “皇,皇上?” 或许紫薇都不知道内心深处有着这样一丝期盼,期盼对方能够听到自己方才所说,期盼对方能够生疑唤起那深藏血脉中父女默契,期盼着就此阴错阳差且轻而易举破除眼前困局让自己和小燕子各归各位,如此,看着弘历皱起又松开再度恢复沉睡模样儿,不由得有些大失所望,但又正是因此,激起了她埋藏骨髓之中那一丝大胆—— “皇上,您现不知道我心没有关系,总归有那样一天您会明白,而现……”大着胆子覆上弘历搭一旁手背,“无论您需要还是不需要,感觉得到还是感觉不到,我,我都会陪着您,紫薇都会陪着您照顾您,直到有一天您注意到我存,发现其实我也不比小燕子和五公主差。” “……嗯?” “啊,皇上!” “嗯?你刚刚说什么?” 毕竟是当了多年上位者,即便是脑子不太拎得清也爱沉醉温柔乡,可是从小到大养成警觉却到底不少,先前紫薇给他盖毯子时候他原本已有所觉,可是身子不舒服以为是吴书来便也没做多想反而是继续睡了过去,然而等到紫薇手搭了上来,手背上突然传来那阵冰凉又柔软触感却是让他脑子一醒,一把反抓住紫薇手,对方惊诧得不行目光之下缓缓睁开了眼—— “陪着朕照顾朕直到朕注意到你存?” 紫薇原意是她虽然如今无法正名,可是实际上比起那同样受宠真公主假格格却是哪个都不差,然而这番话听本来就只听了一半且早有心思弘历耳中却是全然成了另一番意思,如此,不等脑中一片空白,思忖着对方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现是不是山雨欲来既喜悦又害怕紫薇回过神,便只见弘历轻笑着抛下一句—— “你这样漂亮这样温柔这样懂得体恤人,朕又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你存呢?” “皇上,我……呃?您?!” 紫薇并不是不懂情爱人,相反夏雨荷耳濡目染之下她比谁都要懂,再加上跟尔康除了那夫妻之实事没做之外什么都做了个全儿,她自是感觉到了眼下情形有些不对,可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被弘历那陡然间抛下来似是而非话转移了注意力,只剩下了‘皇上注意到我了,原来皇上早就注意到我了’这般满心激动,如此,一时之间竟是只见她非但没有挣脱开弘历手反而整个人越发倾了过去—— “您,您注意到了?您是不是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碍于大家面不好说出来?并不是我一个人一厢情愿?” “你这丫头向来聪慧,难道还猜不出朕心意么?” 弘历虽然一直是个色令智昏主儿,可是后宫佳丽那样多宫女中出挑也不知凡几,他倒还真不至于为了个只是有点喜欢还没到多重要女人就上心上眼得跟自己过不去,只是且不说眼下里不同平时,出门外他作为天子,一方面有纪晓岚鄂敏这帮子朝臣盯着一方面又有一帮子儿子跟着却还真不好随意去找什么女人,见着唯二两个水灵灵姑娘少不了有些心猿意马,就光是说永琪那番表现就激起了他作为男人本能征服欲,如此,看着眼前人原来一早就对自己有意且还将话说得这样直白,弘历心不由得顿时飘到了天边—— “只是你倒也是心思深,若不是你今日这番话朕还真不知道原来你也有所意。” “我,不,奴婢……” “什么奴婢,你不是奴婢,朕特许你不用说奴婢。” “……皇上?”紫薇本就是个心细,听着弘历这番话不由得皱了皱眉,总觉得有点话里有话,然而还没将话掰开了揉碎了琢磨一番回应上什么,却又被对方突然打断抛下这一句话给扰乱了心神,只剩下满心激动和感动,灵机一动,竟是想要借此倾诉下自己委屈,如此,便只见她满脸柔弱说道:“我,我一直都想找机会让您明白,可是宫里时候您心里眼里只有小,只有还珠格格,到了宫外头又整日忙着照顾五公主,如此,我,我又哪来机会向您表明心迹呢?” “哦?” 紫薇不提这一茬儿弘历倒还没想起,可看着对方一副委委屈屈模样儿倒是也让他想起了之前种种计较,不由得一边拍了拍对方手背,一边不动声色抛下一句—— “那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天天黏老五他们身边,你们几个小既然玩得高兴,朕自然是不想扫了你们兴致。” “不是皇上,不是您想那样,我入京时候因为不熟悉地方走了很多歪路,且还碰上了一些恶人,幸得格格搭救才能平安无事有了个栖身之所,而后来格格进了宫便住进了福大人家,再后来进了宫因着不熟悉宫规也没少惹下麻烦多亏了尔康和尔泰照拂,如此,我们自然,自然是要比旁人亲近一些。” “哦,这倒是人之常情。” 紫薇确实是认定了尔康,虽不至于没皮没臊自己亲爹跟前说什么非君不嫁可心里头却也早认定了此人,毕竟同富贵容易同苦难难得,然而即便如此,想着弘历重孝道自己又身孝期却是怎么都不好将话说明了,以免爹还没认完就遭了对方不喜,这般之下,便只见她将话说得很是含糊,而压根就不知道其中内里也完全不是往那个方向想弘历听着面前人说了一大堆都没说到正主身上则是有些不耐了,竟是干脆挑明了—— “那永琪呢?我瞧着他对你也挺上心。” “呃?” 紫薇不太明白弘历怎么会突然将话题扯到永琪身上,她心里虽然当永琪是兄长,可是她却也敏感感觉到了其对小燕子特别感情,也正是因为这份独特感情以及其背后那个得宠且后宫说得上话令妃让她有些顾忌,说起话来不由得有些怨念也有所保留。 “五阿哥自然是一位好兄长,宫中便对我多有照拂,格格也时常我跟前说起他好,只是比起我,五阿哥显然是对格格比较上心,是以,我也跟五阿哥接触得不算多,即便说上两句也多是因着格格缘故……” 这话怎么这么奇怪?永琪一个当哥哥不对妹妹上心难道还对你一个当奴才上心? 紫薇原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诉诉自己委屈,至少万一弘历恼了小燕子以及剩下一干人等让永琪心存不满她也好有个退路,然而听原本就跟她不是一个脑回路弘历耳里却是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出了其中不对劲,可就他准备就这番话打破沙锅问到底干脆问问这几个小有什么秘密时候,老天爷却是大发神威出来搅局了,随着一声尖利尖叫只听到外头突然闹腾开了—— “天哪,来人啊,有刺客!”</P></DIV> <TR> 240半路杀出程咬金 “鞑子皇帝拿命来!” 清兵入关至今虽已有百年,可到底是少数人统治多数人,即便圣祖康熙爷大力推崇汉文化也重用汉官,可是满人那是陪着祖宗们一起风里来血里去打过江山总归有些个高人一等,朝中如此民间也是如此,一来二去之下不由得激起了南方一些读书人反骨,也让一些打着光复前朝招牌人有了站脚地儿,心心念念想要推翻满洲鞑子重建汉人江山,这般之下,弘历这趟打着微服出巡名号却实不算低调之旅自是一早就被有心人给瞄上了,趁着这会儿天色已暗,一行穿着夜行衣刺客便直接杀上了门—— “护驾赶紧护驾,去保护皇上!” 鄂敏虽说身为武将也是为着保护弘历才被点名一起出门,可是这帮子人来得突然又敌强我弱这般情形之下,到底让他有些慌神,毕竟这眼下里身处地儿不是四通八达大街,能够使着轻功直接带人逃离战场,不大不小四合院里头灯火昏暗,根本分不清哪里有埋伏哪里有陷阱,再加上对方有备而来实不好随意突围,而好几个阿哥也都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不忘祖宗遗风必要学骑马射箭和武艺教习下即便是重文永璋也能抵挡一二,只是有人帮忙分担压力固然是好,但看着这一个比一个精贵且还没什么实战经验主儿却又让鄂敏忍不住越发提心吊胆,情急之下顾不得会不会打草惊蛇会不会逼得这些个刺客背水一战便一边捅着迎面而来刺客一边扯着嗓子就朝一旁吼了起来—— “吴书来!” 吴书来虽然是个精明得差不多成了精主儿,可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太监,长深宫中活深宫中,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是一套接着一套,可论到这真刀实战你杀我打却是前所未见,被鄂敏吼了一嗓子才堪堪回过神,趁着这股子乱腾劲儿掩着身子便往外蹿,而与此同时,一旁李嬷嬷也回过了神,连忙往五儿房里跑—— “你们这群满清走狗,明年今日便是你们祭日,你们一个个都得死!” 院子里头刀光剑影,能够上场打都打了起来,一时之间谁也没那个功夫往底下人身上瞟,而鄂敏等人战斗力虽让刺客头子有些许意外,可他看来作为他目标那个到现都当着缩头乌龟狗皇帝注定是得命丧于此,毕竟这一路上对方玩闹了一路他们便跟了一路,早就将这一行人底细给打探了个清清楚楚,除了这个鄂敏和几个草包皇子之外可谓是没有一个能拿得上台面,想着自己大计就要完成,刺客头子眼中不由得飞抹过了一道精光,一边挥舞中手中尖刀一边就想突围往里头冲—— “你们好大胆子,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居然这般明目张胆就敢来行刺皇上,你们就不怕动静太大惹来官……啊!” 鄂敏慌乱是因为敌强我弱又准备不足,他要全身而退倒是容易,可是这又是皇帝又是阿哥又是公主却是难以一个个全都护得了周全,而想要冲进屋内救下弘历又怕目标一出现这些刺客会像打了鸡血一般豁出性命来一绝生死,便只能这里耗时间希望吴书来那个奴才争气领着官府人来支援,但俗话说得好,不怕神一般对手就怕猪一般对手,永琪和福尔康等人本来就向来鼻孔朝天不将人放眼里,宫里教习师傅不敢得罪皇子也多是奉承话一箩筐接着一箩筐说,以至于这几个臭皮匠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一边口里喊着一边使着三脚猫功夫便迎了上去,结果还没等鄂敏恼羞成怒就被几个刺客小喽啰给踹得一飞,哼都哼不出一声—— “就这样还想拦我们,呵,这般酒囊饭袋也能得那狗皇帝青眼不愧是个昏君,兄弟们上,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是一双!” 鄂敏虽然厉害可是到底是个凡人没有三头六臂不是刀枪不入,一边抵挡还要一边留心一旁阿哥们别一不小心被捅死了自是□乏术得很,刺客头子不是吃素,眼见着这般情形便干脆亲自上阵缠上了这个战斗力强,用眼神示意剩下喽啰们直捣黄龙,阿哥们虽然有心却到底无力,只能被人辖制着眼睁睁看着其中一个刺客‘砰’一声踢开了弘历所房门—— “啊!” 比起先前没有见过这番阵仗直接愣神了吴书来,房中紫薇自是害怕稳不住,眼见着一个黑衣人提着还沾着血大刀冲进了屋不由得失声尖叫了起来,而一旁弘历虽然因着从小习武反应还算抵挡了起来,可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却到底敌不过这些躺刀尖上过活人,几招几式之下便落了下乘,而弘历不纠缠不抵抗或许紫薇还会因着本能反应直接扑过去救主,但因着这一来二去惊吓让她意识到了此时情况惊险却是让她下意识趋吉避凶了起来,眼睁睁看着那刺客提起尖刀就往弘历那儿刺迟迟迈不开脚步,而正这般关键时候,门口处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发着颤女声—— “皇上!小姐!” 金锁被紫薇差使着下去沏茶,可沏好了之后想着自家小姐难得跟皇上有一点独处机会便捧着茶盏一直没有进去,直到这外头闹腾了开来她才本能往这头冲,而要说死谁都怕,毕竟蝼蚁尚且偷生能活着谁都不愿意去送死,只是金锁从小到大观念里她命是夏雨荷救,紫薇是夏雨荷女儿那自己命便也是她,如此之下,见到屋中这般情形便只见她不但没吓得退避三尺反而直接一个猛扑撞开了刺客,将弘历和紫薇双双护了身下,一切都发生电光火石之间,弘历没有想到紫薇没有想到刺客显然也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程咬金,看着刚才只差一点就要了这狗皇帝性命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片怒火,没等地上几人反应过来便一刀扎了下去,狠狠刺金锁背上—— “啊!” 金锁这一声痛呼比先前紫薇惊叫还来得尖利刺耳得多,可这个时候却没有一个人会责怪她,吴书来到底是宫里伺候惯了腿脚利索得很,加上这处宅子就城中便没花多少工夫就找到了衙门,拿着宫中令牌带着吓得一脸苍白和一大批官兵飞赶了回来,而当时鄂敏听到屋里动静暗道一句遭哪里还顾得了这些个皇子阿哥也是一个闪声就冲进了屋护起了驾,两两之下倒还来得及,只是弘历无碍阿哥无碍护驾有功金锁却是有了大大妨碍,看着弘历搓着手床前一来一回踱着步,面色黑得跟锅底灰有一拼,屋中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全把目光放了正给金锁止血邓御医身上—— “你到底还要磨蹭多久,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回皇上话,死不了但能不能活下来也要看造化。”经过了方才生死一线,弘历非但没有什么劫后余生喜悦反而整个人暴躁得很,也顾不得这个邓御医是先帝爷和那拉太后人便怒吼出了声,而见惯了大风大浪邓御医却是半点都不着急,只是手中稍稍顿了一顿便又再度忙活了起来,“那刺客一刀刚刚好扎到她心脏旁边,流血甚多即便微臣已经为她止血且敷了药却也不能够保证一定能够醒来,横竖得看这丫头够不够福气。” “什么福气不福气,她救了朕朕便是她福气,难道这天下还有福气能大过朕人?” 既然是自家老爷子和母后皇额娘用惯了人,弘历自然也多多少少知道这个邓御医行事态度,一听这话便知道是凶多吉少,心中不由得顿时一震,想着方才危难关头让自己心动紫薇站那里一动不动一副置身事外模样儿,这个让他顺便看上丫头却是不管不顾直接冲了上来救了他一命,弘历心中一紧竟是直接抛下了一句—— “不管用多稀罕药材还是多难配药方,去民间买也好马去宫里拿也好你一定要将这个丫头给治好,朕,要看着她好好!” “皇……” “哼,你们谁也不要这里打扰邓御医医治,也不要打扰金锁休息,都跟朕下去!” 能够方才那般危险关头活下来,即便是分毫未伤也让紫薇吓破了胆,而看着同样是她救命恩人金锁脸色苍白一副了无生机模样儿躺床上,她也很是不好受,可是刚想出声劝慰脸色不佳弘历几句却是只见对方脸色差直接甩下这么句话后就拂袖而去,让她顿时一愣同时又目光不明回头看了看床上金锁—— 她,是真想救我们还是有别什么打算? 不怪紫薇会冒出这样心思,任凭谁进宫一日就摧毁了过往十余年所知所想之后心里头都少不了会有些许阴暗,再加上小燕子插科打诨惹了弘历宠爱激发了那颗名为嫉妒和多疑种子,她便有些偏激计较上了所有拦她与弘历认亲之路上人,包括曾经让她掏心掏肺小燕子,自然也就包括了从小与她一起长大金锁,然而还没等她脑中千头万绪想出个所以然来,尔康却是找上了门—— “紫薇,这对于我们来说可是个再好不过机会!”尔康先前被刺客狠狠踢了一脚,原本尚算帅气脸上留下了一个滑稽可笑得不行脚印,泛着点青紫带着点肿胀,看着很是让人有些不舒服,可他自己确实浑然不觉扬着眉说得来劲儿,“金锁这回救了驾她以后宫里地位可就不一样了,皇上是个感性人心中也一定对她感激得很,若是皇上问她要什么奖赏时候替你和小燕子讨上一个特赦令,皇上一定会答应!” “你是说,让金锁来保全我们?” 紫薇知道这是个机会,可是她观念里,即便嘴上怎么说与金锁情同姐妹从没拿她当下人看,可夏宅那么些年主仆关系却早已深种心底,如此,陡然发现自己未来命运得靠一个下人来完成不由得让她颇有些不舒服,只是一码归一码她却也不愿意错失这个良机,听着邓御医说金锁情况稍稍转好便请命照顾她彻日彻夜守了金锁床边,当对方刚一睁开眼睛便急急说出了自己和尔康想法,金锁虽然心里头有些失望对方见着自己醒来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而是有所求,可是长期根种心中奴性以及对夏雨荷感恩却也让她没有拒绝理儿,顺着对方所求告诉了弘历,只是她没有料到,或是说紫薇也没有料到,这不求还好一求倒是给大家心里都留下了一根刺—— “哦?你说心愿就是这个?” “回,回皇上话,正是这个,奴,奴婢是个孤儿,幸得太太给了一口饭吃才能保全性命活到现,这份恩德奴婢,奴婢永世不忘,所以太太走了之后小姐,就是紫薇,她便是奴婢命,奴婢,奴婢只要她能够过得好过得开心便再无所求,这,这也算是全了太太对奴婢恩德。” “你说话慢着点,邓御医说你伤还没有好不可以用太多力气,还有,朕不是跟你说过不用自称奴婢么?你救了朕便注定你不再是一个奴婢,朕特许你除了对两宫太后和皇后之外,谁面前也不用自称朕。” “皇,皇上,您,您还没有答应奴,不,没有答应我呢?” 弘历不算傻到头,金锁这话刚一出口就觉得古怪得很,可转头看到一旁脸色奇差紫薇却是觉得这是因为对方没有救自己心里生出了愧疚是才来了这么一出,想着也没有为此而大发脾气必要便点了点头—— “你倒是个重情义丫头,放心,朕记下了,你不要再劳心了知道吗?” 看着面前二人旁若无人亲近,紫薇都把帕子扭成麻花了,可是任凭她心里再不舒服她却也到底明白金锁是一心为了自己,只能一边安慰着自己这是一个好开始一边强压着心中憋屈,而只是她没有料到这是她嫉妒得发疯头一个开端—— “紫薇金锁,你们可回来了!你们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发霉了,你们不知道坤宁宫那个……呀,这是怎么了?” 金锁伤养得差不多之后一行人便踏上了归途,而皇上要回宫了儿子要回宫了后宫自然是一片热闹,见着小燕子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提点了几句之后景娴便也懒得再去压制干脆撒开了手一心准备迎接起儿子闺女来,而淑芳斋里小燕子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人盼了回来却是被眼前这里三层外三层簇拥着归来阵仗给吓了一跳—— “奴才给格格请安,格格万福。”吴书来皮笑肉不笑给小燕子行了个礼,“金锁姑娘因为护驾身上受了伤,主子爷不放心特特让奴才走上一遭看淑芳斋里头缺什么短什么就让底下人去添置,主子爷意思是金锁姑娘不比以往,那下人房子是不好再住了,正好淑芳斋东厢空置着便暂且住那儿,另外内务府会拨两个宫女过来伺候还有太医也会一日三趟过来请脉,小厨房人可得警醒着,火不能灭药不能断,金锁姑娘想吃什么也紧够去做,分例从主子爷那儿出,若是不喜欢便只管差事御膳房便是。” “……呃?怎么你这说话我没一句听得明白?” 小燕子满心以为紫薇这趟没忘记主要目讨到了特赦令,或是干脆免去了她为难说出了真相,只当眼前这般阵仗皆是因此而来,可是听着吴书来话却是越听越不像那么回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你说皇阿玛这样大费周章是为了金锁?” “回格格话,正是,主子爷还有吩咐让奴才去内务府给金锁姑娘好好挑两个伶俐丫头伺候,奴才便先告退了。”吴书来是先帝爷给弘历挑人,自然是个重规矩人,如此,即便因着自家主子态度对小燕子和颜悦色,可心里却是一百个看不起这个没规矩格格,废话一句都不想多说便调转了目光,“夏紫薇,内务府人尚未过来之前你便好好伺候金锁姑娘,万不能让金锁姑娘有什么不妥地儿,不然主子爷怪罪下来,就是格格怕也保你不住!” “我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们出了一趟门就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吴书来是弘历身边得用人,紫薇现身份未明不敢得罪这个即便是永琪也要给几分面子公公,只能心里怄出血应下了声,而等人一走小燕子又咋咋呼呼叫出声了之后,却是只见她脸色一沉—— “我们外遇上了刺客,因为皇上是微服出巡身边并未带什么人,只有鄂敏大人和几个阿哥一起抵抗,而此时正巧刺客冲进了屋想要谋害皇上,金锁便救了驾。” “这么说,金锁是皇阿玛救命恩人咯?还有那特赦令也是金锁讨回来咯?”小燕子本就擅于察言观色,看着紫薇不同平日里温柔反倒是一脸阴沉,心念一转便想到了其中关键,想到自己因为对方缘故白白受了那么多磨难,心中不由得大喊风水轮流转,顾不得以前看金锁各种不顺眼便捧起了金锁,“哇,金锁你实是太伟大了,我小燕子简直是太崇拜你了!” “小燕子你不要这么说,我,我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就是看到皇上有危险到时候小姐肯定会伤心才这么做,其实想来我也是多此一举,当时小姐就站皇上旁边说不定根本不用我上前就救下了皇上,都,都是我多余了。” “你怎么会多余呢?要说多余那也是我多余吧?” 小燕子会察言观色,而从小就跟紫薇一起长大金锁自然也没有错过对方面上不悦,心中虽然有些不舒坦却还是放下了台阶让对方下,然而前有弘历抬举后有小燕子浮夸演技之下,紫薇却是半点都不领情,反倒因着对方所说心中有些恼羞成怒,直接冷哼出声—— “皇上也说了以后再不拿你当奴婢看,你又何必我跟前伏小作低呢?知道是我是主你是仆应当如此,不知道还以为我心生嫉妒看不得你好处处刁难你呢!” 你现难道不就是心生嫉妒看不得她好? 看惯了紫薇柔柔弱弱模样儿,陡然看见对方变脸一副冷嘲热讽模样儿,小燕子颇感意外,可心中却是同样冷笑出声,只是没有将话挑明,而对于金锁来说却而是伤心大过意外,张了张口半天竟是吐不出一个字,而尴尬了这么一会儿紫薇倒似乎是回过了神,想着无论怎么样对方就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且还要下了特赦令,面上又有点讪讪,可正当她想要说什么化解眼前僵局之时,门外却是传来一道尖利声音—— “皇上有赏,金锁姑娘听赏!” 弘历本就是一个爱欲捧上天恨则踩入地人,以前因为万事都有紫薇冲前头便理所当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太把心思放到金锁身上,即便准备临幸给个位分也不过是顺带着一想,可是自打金锁救了他一命之后弘历心中感观却是不一样了,这年头漂亮有才知情识趣容易找,可是忠心不二甚至愿意为自己豁出性命却实难求,除却与自己夫妻差不多三十年皇后也就眼前这个金锁了,物以稀为贵,人以情为真,金锁两头都占了个全儿自然是让弘历上心上眼很,一把将自认为看清了真面目紫薇抛脑后一个劲抬举起了金锁,而看着眼前这一溜儿玉如意、金步摇玉挂件以及摆满了桌案去疤圣物,不光是让小燕子大叫皇阿玛偏心,同时也刺痛了紫薇双眼—— 先是小燕子,再是五公主,后竟是金锁,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容不下她?! ----------------------------------------- “你这丫头话怎么说得不明不白,什么先是紫薇再是金锁,额娘怎么一句都没有听懂?” 淑芳斋那边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情形,而其余得知此番惊险好不容易盼回了儿子各宫也没闲着,别说自家两个娃都没其中搅合坤宁宫,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好好查看了一遍见自家两个孩子不光没有半点伤就是连磕着碰着地儿都没有,景娴不由得放下了心,同时也放下了被自家额娘搂着憋得一脸通红永璂,顺着眉飞色舞五儿接过了话头—— “额娘您可不知道您先前那句话还真是说对了,这一趟出巡真真是精彩极了,他们当我年纪小看不出个究竟却不知我将他们事儿都收眼底,说起来本来皇阿玛也是对那个夏紫薇格外青眼,虽然我从上到下就没看出她哪里好,跟延禧宫那位一般说不得两句就一脸委屈活像旁人都欠了她模样儿,可是偏生阿玛就是喜欢她,还因着她闹得心里满是不痛,连我和十二哥都不见,好十二哥聪明给吴书来提了个醒,就将她和金锁给扔了进去……”五儿轻笑一声,“后来事儿您就都知道了,那个金锁给皇阿玛挡了一刀救了圣驾一朝翻了身,还给淑芳斋那两个讨个什么劳什子特赦令,说是不管以后二人做错什么都让皇阿玛饶她们一命,说起来我也算欣赏她,是个有情有义,只是那个夏紫薇看起来像是不怎么领情,脸上那股子委屈劲儿真是看得人膈应得不行。” “哦?” 上一世景娴就是因为太过于保护孩子,才生生将皇家阿哥养成了一副不知人间烟火包子模样儿,一点力气都不费便让人从中宫嫡子高位之上拉了下来,成了连一般奴才都不如人下人,重来一世之后景娴自然是吸取了足够教训,宫中你来我往各种尔虞我诈从不瞒着他们,反倒是由着他们来做只关键时候提上一把,如此,便只见她心中有所分数之后并不下决断,反倒是摸了摸五儿小脑袋笑着抛下一句—— “那你觉得额娘应该拿她们怎么办呢?” “唔,皇阿玛现正是对她上心时候,女儿听容嬷嬷说您先前已经将那个小燕子好好折腾了一番,若是这会儿再对淑芳斋有什么动作,即便是占着理儿怕是也会让皇阿玛有所不悦,倒不如敌不动我不动,看她们自己折腾自己玩儿。” “你这丫头……”五儿年纪虽小,可景娴身边这些年却也不是白待,可以说是刚懂事就学会了怎么用小聪明将手中优势大化,从未后宫里吃过一星半点亏,然而景娴满意点了点头却是并未就此打住,而是转头看向了日渐成熟稳重大儿子,“十二,那你又怎么想?” 都说女人思维跟男人不同,很多情况之下,女人擅长防守男人则擅长攻击,比如眼下,便只见永璂抬起仍显稚嫩小脸,眼中飞划过了一抹与其年龄很是有些不相符合精光,淡淡抛下一句—— “若是旁人五妹这般作想倒也不错,只是对于她们……与其顺着她们所想顺势而为倒不如给她们造一个势,我倒想瞧瞧连以前下人都越过了自己之后那个夏紫薇是不是还能稳得住那张温柔可人脸,可别像先前富察氏那般狗急跳墙才好。”</P></DIV> <TR> 241紫薇爆发撕破脸 比起五儿尚且还算留了一丝退路法子,永璂这般抢占主动权提议显然是得景娴心,毕竟对于那帮子放任自流了这么久也确实是到了差不多到了该收网时候,如此,秉承着打铁要趁热心思景娴翌日各宫前来请安时候便露出了一丝半点口风……后宫里甭管是位分高还是位分低,其中聪明人总是占了多数,弘历微服出巡遇上了刺客金锁救驾有功提前回宫大家心里头都有本明帐,之所以没有直接向淑芳斋那头直接示好,一来是要看上头态度,二来到底只是个奴才出身即便碍着弘历意思要给几分颜面却也到底不必太过上赶着巴结,然而景娴露了口风就不一样了,正位中宫皇后是后宫里大主子,她一旦发了话也就等于这金锁丫头翻身是铁板钉钉事儿,说不定还是弘历授意,是以,不管是心里舒坦不舒坦多多少少总得摆出点姿态省得落了人后惹人诟病,这般之下,一时之间便只见往淑芳斋送赏各宫奴才络绎不绝,几乎要将那本就不算大院子给挤得水泄不通。 “金锁姑娘,这是我家主子一点心意,您之前甚少出淑芳斋格格又忙着学规矩,我家主子不好随意叨唠便也就没什么机会与您说上什么话,这苏锦是内务府供上来料子,除了主子爷和主子娘娘那儿后宫里各位主子统共也没得上几匹,我家主子说您年纪轻且颜色好穿这些个是适合您可别嫌礼薄。” “好衣裳要配好首饰,金锁姑娘您看看这儿,这些个东珠都是成色几好,您这般清秀可人模样儿若是用金啊银啊反倒是落了俗气,用玉啊翠啊又显得太过老成,用这珍珠倒是显得您高贵出挑。” “哎呀,各宫主子真是有心了,只是咱们家主子也记挂着金锁姑娘,想着您这趟出去是给主子爷挡了灾这心里头不知道有多震动哪,听闻姑娘您身子还没好透特特挑了好些个药材还有如意等物,只盼着您身子些好起来也好让主子爷安心。” “金锁姑娘,奴才是承乾宫……” “金锁姑娘,奴才是永和宫……” 金锁从小就是个伺候人命,不管是夏家还是福家亦或是进了宫,那都是当着小尾巴紧紧跟紫薇身后从未有人多瞧过她一眼,反倒是因着小燕子和紫薇缘故遭了不少人白眼,如此之下,陡然见到这么多人朝自己示好且还都是那些个高高上嫔妃主子们,若说没有一点受宠若惊没有一点激动感动那显然是不可能,然而还没等她无所适从将这一拨人送走,外头又迎来了另外一批人—— “金锁姑娘,奴才是内务府,昨个儿您几位刚回宫吴公公就吩咐下来了说是要给您找两个贴心人伺候,奴才不敢怠慢连夜便翻着名册给您挑了两个丫头,玉琴,玉容!” “有劳公公,公公您太客气了……” “哟,奴才怎当得您这一声尊称,她们二人都是今年刚刚进宫,虽然资历不深却胜做事机灵,你先用着瞧瞧若是不合意了只管跟奴才说,奴才就是翻遍名册也给您寻到合意!” 若说后宫嫔妃是碍着弘历和景娴面子才不得不做一坐姿态,那么这一向按着宫中风向动作内务府可就是实打实示好了,直将先前没少因着小燕子闯祸而受内务府白眼金锁说得一愣一愣,然而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再说上什么,却又只见面前人因着想到坤宁宫态度神色为恭敬起来—— “再有,主子娘娘也吩咐下来了,说是您以前衣裳怕是不能穿了,虽然各宫主子肯定想周到少不了赏料子,可是到底也不能直接就往身上套,是以让奴才从内务府寻了几身先前做下贵人主子衣裳给您送了过来,若是合身您也合意以后便依着这样去做。” “贵人主子?那我怎么当得?” “这怎么当不得?” 小燕子是个没心学规矩,紫薇是个学了规矩也不进脑子,可金锁不同,她打小就是伺候人命谨记着一切尊卑上下,到了这规矩重重深宫之中就是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毕竟前两者出了错有是人会保着她们,可若是她出了什么茬子却只有个炮灰命,是以,一听到这几个关键词,便只见她猛地回过了神,然而她反应内务府太监反应却,一把便抢过了话头—— “说句不该奴才说话,您救驾有功主子爷态度摆这儿主子娘娘态度也摆这儿,往高了说,您福分可不止于此哪,怕是过不了多久您就喜事临头,奴才便又要与您来贺喜了呢!” “……呃?” 金锁不是傻子,能护着没心没肺自家小姐一路平安到京,该有心思该有计较她自然是一分都不差,只是惊喜来得太总归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迷迷糊糊送走一拨或是做姿态或是来试探风声或是来示好人之后,她显然还有些转不过弯,不知道是该为当了这么多年人下人一朝得志而欣喜还是该为盯上她人太多而觉得烦心,而正当她脑子里一片乱麻扯不清楚时候,被眼前这一切一切深深刺红了双眼紫薇却是忍不住了—— “呵,福分?喜事临头?” 紫薇心里极度不平衡,她当然不平衡,鸠占鹊巢小燕子也就算了,毕竟依她小胳膊小细腿若是没有小燕子帮忙或许现她还京城大街上疲于奔波得不到法门,得宠爱五公主也就罢了,毕竟那是正儿八经中宫嫡女,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尊贵公主,即便没有她存她也会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金枝玉叶,可是金锁不同,她一直是自己面前唯唯诺诺下人,一直是她叫去东不敢去西,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得了个跟自家亲爹单独相处机会却独独成就了她,让她夺去了所有荣光所有注意,自己则成了无人问津垫脚石布景板,紫薇心里便一千个一万个不平衡,一股名为嫉妒情绪直将她逼得都疯了,如此之下,便只见她言辞刻薄得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善解人意温柔模样儿—— “金锁,俗话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可你我身边这么多年却也仍是让我忍不住另当他看,以往不声不响倒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眼见着这尊荣富贵就眼前了,你可不要忘了我这个当小姐才是!” “……小,小姐?” “小姐?谁是你小姐?你还记得我是你小姐?!” 金锁紫薇身边这么多年,她哪里会不知道对方是个敏感脆弱性子,到底是这么多年感情,即便正兴头上被对方泼了一盆冷水狠狠讥讽了一顿,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却也总归不愿意就此留下什么心结存下什么隔阂,可她不出声还好,附和着对方才吐出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解释却是被因着这二字越发气结紫薇直接打断了话头——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把你当做姐妹什么话都跟你说,也从未对你有过半点设防,可是你就我需要无助想让皇上注意时候轻而易举抢占掉了这一切,好一个忠君护主,好一个奋不顾身救驾,看到现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你高兴了满意了?” “不是这样,我只是……”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吗?我感念着你救了皇上感念着你为我们要下了特赦令不假,可我没有想到你为我们是其一,重要是想要借机谋前程,我难道亏待你了么?跟我身边就让你觉得这么委屈?让你迫不及待就想攀上高枝?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小姐?” “小姐你……我……” “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呀?原本是件高兴事干吗弄得这样不痛?” 紫薇心里不平衡,小燕子心里也没舒服到哪里去,虽然她知道自己眼下所享有一切尊荣都是顶了旁人名头,自己实际上与这些个富贵没有半分干系,可是这几个月弘历没边没界宠爱之下,她却也轻飘飘甚至理所当然了起来,觉得这些都是她为了紫薇豁出性命应有回报,而如今拿到了特赦令她自然也觉得不必再像从前那样对紫薇有求必应有话必附和,看着这个真正沧海遗珠从来高高上紫薇撕开了那层惹人怜惜外皮,不由得亦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干脆挑拨离间了起来,省得这二人强强联手再不顾忌自己半分—— “紫薇你也是,说起来金锁出发点也是好,而不管她是怎么想,也总归是帮了我们大忙,而且话又说回来,我们虽然要到了特赦令,可是总要找个时机跟皇阿玛说明真相,事关重大小心为上,金锁现这样得皇阿玛眼,到时候有她帮衬我们也能事半功倍不是?” “谁要她帮衬?我本来就是真真正正金枝玉叶,即便皇上到时候再生气再不可置信可查明白了之后还能不认我?如此一来,我做什么要她可怜要她帮衬?” 果不其然,一听小燕子这话想到对方不过是挡了一刀就轻而易举翻了身,而自己正名之路却是才见了点曙光不知到底何时才能各归各位,紫薇心里头就越发堵得慌,说起话来自然就越发咄咄逼人,而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忍了这么久听了这么久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半点反而还一心为着对方着想金锁心里也不舒坦了,而正当她沉着脸想着是干脆将话说清楚还是再递个台阶时候,门外却是再度传来了一道尖利之声—— “金锁姑娘不?皇后娘娘宣召你去坤宁宫觐见!</P></DIV> <TR> 242景娴的将计就计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给娘娘请安,娘娘金安万福。” 按道理来说,景娴只宣召了金锁,那么就是要带两个伺候人那也只能带内务府刚刚挑过来的玉琴和玉容,然而紫薇本就因着弘历和后宫其他嫔妃的态度不痛快得很,看见这向来对淑芳斋爱搭不理的皇后竟然也对金锁另眼相看,心里头就更添嫉妒,如此,竟也不管金锁不太好看的脸色和坤宁宫传话太监皱着的眉头巴巴的跟了上来,只是这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紫薇本就自恃是沧海遗珠有些不将规矩放在眼里,平日里有小燕子做衬托倒还显得能入几分眼,但一放在这向来恪守规矩行举进退有分寸得多的金锁旁边,即便再腹有诗书气自华也掩不过那股小家子气—— “免了吧。” 景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面上却是半分都不显,亦或是说瞅都没往紫薇那儿多瞅几眼而是一直将目光放在金锁身上,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片刻,方才含着笑起了话头。 “是个懂规矩的丫头,只是你这身子尚未好透,倒也不急着现在就在本宫这儿立什么规矩,来人,赐坐。” “娘娘向来仁慈,在内务府学规矩的时候奴婢便多有听娘娘贤名,知道娘娘最是个宽厚的人儿,只是娘娘这般是娘娘的情分,奴婢却不敢因此就忘了自己个儿的本分,理不可废,万万当不得娘娘如此厚爱。” 金锁本就是个伶俐的丫头,回宫之后种种让紫薇有所嫉恨,小燕子有所唯恐天下不乱,后宫其他嫔妃有所反应,她心中自然不会没有一丝半点的计较,而在淑芳斋这几日她也算是将许多人给看明白了,即便不至于就此斩断与紫薇的多年姐妹之情主仆之恩,却到底知道眼前是个难得的机会,既然自家小姐都已经对她有了各种恶意揣度,就是以后化干戈为玉帛也少不得心中留下一根刺,倒不如趁此机会为自己好好谋一谋后路,毕竟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没有人会放着眼前白白的机会不要偏偏甘愿去一辈子仰人鼻息,如此之下,一番话竟是说得漂亮至极—— “这有什么什么当得当不得,本宫说你当得你自然便当得。” 金锁的机灵让景娴稍微有点意外,或许是小燕子和紫薇一动一静的太过惹人眼目,这个与紫薇一同进宫且容貌姿色半点不输于前者的丫头倒还真是让人少有印象,如此,即便是从底下人的口中知道了这几日淑芳斋的种种,心中了然怕是这姐妹二人已有芥蒂,却也到底没料到效果会好到这番地步,眼中的精光微微一闪,面上笑意自是更浓—— “说起来其实在你们回宫那日就要将你叫过来好好说上会儿话的,可一来要跟皇上说说近日来宫中的琐事,二来要照料玩得心都有些野了的孩子们,一来二去的竟是到了今日才得了点功夫,你不用太过拘谨,只当闲话家常就是。” “娘娘乃中宫主子,宫务繁杂之余能记挂着奴婢已是奴婢之大幸,奴婢谢娘娘恩典。” 话说到这份上金锁也知道景娴是在抬举自己便也不再推辞,斜斜的坐在了绣墩之上,低垂着眉眼一副从善如流的恭敬模样儿……景娴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看着金锁这幅模样儿自然满意,毕竟对于她来说本就对弘历没有一分多余的感情,后宫少一个人还是多一个人都影响不到她半分,而此人若是还能在平衡后宫这张大饼的同时有那么一丝其余的作用,她就更是乐见其成。 “原本是打算等你身子好透再跟你说此事,只是你是个聪慧的丫头,应当也明白有些事缓不得,毕竟现在大家伙都知道你是救驾有功有些事儿办起来总是有个合适的名头,但若是再往后一点等这事儿差不多都过去了,却怕是少不得要惹人嚼舌根,不光是不利于你的名声也对皇上的名声有碍。” 按照景娴原先所想,这金锁和紫薇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情分,光是看着进宫这些日子以后前者对后者没边没界的维护就能够窥探出其中一二,瞧着就不像是一个为了富贵便会翻脸不认人的主儿,收用起来怕是少不了要点子功夫,可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看着眼前这幅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形,和紫薇紧握着的双手和微微泛白的脸色,景娴倒是放了心,干脆推开门窗说起了亮话—— “如此,旁的先不说,就你再住在淑芳斋这一点便是有些不妥了。” 景娴的话点到即止,可金锁不是个傻的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她与紫薇一同入宫,入了宫便直接去了淑芳斋,甭管这私底下的情分如何内里面的隐情如何,在明面上都是小燕子身边的伺候人,换句话来说便是弘历女儿身边的伺候人,即便宫中的女子都是皇帝的人,从宫女爬到宫妃的人也不独独她一个,可说起来到底有些不好听……金锁心里明白,再加上心知紫薇的态度一日比一日刻薄,她便也不想再住在那儿,一方面不想将本就有些岌岌可危的姐妹情分抹杀得一干二净,另一方面也不想自己豁了性命才得到的一点机会就此断送,如此,便只见她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金锁,你……” 紫薇知道金锁这回儿怕是翻了身了,赶在自己先头入了众人的眼再不是以往那个挥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下人了,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一回事,看着这不过几日的功夫先是得了一干奴才比起小燕子还要恭敬的对待,再是得了后宫众人一拨赶着一拨的赏赐,眼下里竟似乎是要搬离淑芳斋彻底跟她们划清干系去过她的好日子,她心里那股子不平衡自是到了极致,只是脑子一热的刚想出声说上什么却是只见景娴的凤眸朝她这儿轻轻的一瞟,漂亮的眉眼之间竟是警告和不喜之色,让她惊得一滞—— “你既然没有意见那本宫便帮你做主了,纯妃是个良善的也是个本分的,进宫这么些年一直低调处事从未闹出过什么事儿,你进宫不久又正得皇上青眼正是要这么个沉稳的人好好提点一二,便干脆安置到咸福宫吧。” “一切但凭娘娘意思。” 景娴说得慢条斯理,金锁也是低眉顺眼,只有站在身后的紫薇心里说不出的不舒坦,一时之间这张原本清秀可人的小脸竟是扭曲得不行,看得一旁的李嬷嬷容嬷嬷纷纷皱眉,而景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回儿竟也没直接揭过去,而是将目光死死的落在对方身上,直接抓住对方痛脚的轻飘飘抛下一句—— “旁的本宫做了主便做了,只有这伺候的人……玉琴和玉容是这一次小选里头出挑的,本宫没有什么不放心,只是这夏紫薇是你带进宫的,你瞧着是一并带去咸福宫还是留在淑芳斋继续伺候小燕子呢?” “这……” 景娴这番意图很是明白,一方面是为了刺激夏紫薇让她们二人之间的芥蒂越深,一方面也是想要看看金锁的反应,毕竟这既然决定要从此人入手收网那就得好好瞧一瞧此人的深浅,省得之后再妇人之仁的毁了她的计划,而金锁心里明白归明白,不想再带着紫薇在自己身边徒增不快也又归一码,但这么多年的情分放在这儿她也不想将话说得太过不留情面,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犹豫,而她尚且顾念着情面一旁的紫薇却是忍不住了,没等金锁回过神来下什么决断便只见她噗通一声的跪了下来。 “娘娘……” 紫薇眼中含泪面上委屈,可心里却早已气得要吐血了,且不论明明是她带着金锁入宫才让她有了这样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就光是按着景娴话里的意思来说,竟是她无论到了哪儿都是个伺候人的命?若不是尚且还留有最后一丝理智,她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将真相和盘托出,一方面洗刷了自己的屈辱一方面又坏了金锁的好事,到时候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她仍是那个挥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下人,她紧咬着牙拼命压下心中的嫉恨,张口就抛下一句—— “娘娘,奴婢,奴婢跟金锁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名为主仆可实际上却是比亲姐妹还要亲的姐妹,您怎么舍得让奴婢二人分开呢?” “呵,看这幅惹人怜爱的小脸,知道的是你生性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宫欺侮了你呢!” 景娴好歹是个活了两辈子的人,看着金锁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紫薇这番反应自是飞快的反应了过来二人的心思,而心里头虽然乐见二人因此彻底翻面,却还是忍不住被对方这幅跟魏碧涵有得一拼的恶心模样儿弄得脸色一冷,容嬷嬷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和那满是嫌弃的嘲讽也回过了味儿,倒竖着眉便接过话头—— “主子跟前哭什么哭,丧气不丧气,好好说话!”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奴婢只是舍不得金锁啊,求娘娘不要让奴婢二人分开,金锁当年便应承了奴婢的娘要照料奴婢一辈子的,奴婢早就将金锁当作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了,奴婢……” “行了!” 本来还想看看这狗嘴里能吐出点什么有用的,可是看着这一味的拿着歪理当正理,就差没指着鼻子说她不怀好意的话,景娴却也没了耐心,一拍桌子便彻底寒了脸—— “这幅哭哭啼啼的模样儿摆给谁看,且不论这不光是本宫的意思而是皇上的意思,就说你这话……呵,密不可分的一部分?比亲姐妹还亲的姐妹?照你这么说,那你娘是不是要分给她一半?你爹是不是要分给她一半?你将来的夫婿是不是要分给她一半?你往后的所有尊荣富贵都要分给她一半?” “奴婢……” “年纪轻轻的倒不知道是从哪里学会的这一套,刚进宫那会儿闹出那么多事儿连累着淑芳斋的底下人跟着受罚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情同姐妹,来密不可分?眼下里瞧着金锁丫头得了机会便急不可耐的跳出来,本宫瞧你不是舍不得她,是舍不得以后没了个帮你挡灾的人!”景娴眼中厉色一闪,“她这般际遇是豁出了性命才得到的,你若是眼浅怎么不见你奋不顾身的上前救主?贪生怕死又心比天高的混账东西,你如果真当她是姐妹怎么就这样见不得她好?!” “……娘娘!” 景娴这话说得直白没得半分遮拦,不光是紫薇被说得如同当头棒喝一般直接愣在了原地,就是殿中见惯了自家主子四两拨千斤却从未见过这般不留半分颜面模样儿的奴才们也心中一紧,纷纷低下头生怕被殃及了池鱼,而骂了这么一通景娴显然也没了好脾气,依然是冷冷的脸色,回过头看向金锁—— “你这主本宫怕是做不得了,这个夏紫薇要去要留你便自己看着办吧。” “娘娘心疼奴婢奴婢感念万分,只是奴婢出身卑微能够得您和主子爷的青眼也是意外之事,万没有不知本分逾越行事的理儿,如此,奴婢便只带着玉琴玉容就足以。” 看着闹了这么一出,看着在紫薇的搅和之下原本对自己温和亲近的景娴冷下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儿,金锁心里头憋气,自是再没有还犹豫不决的理儿,如此,便只见景娴话音刚落就连忙接过话头,而事已成定局景娴也没了再闲话的心思,挥了挥手便让各怀心思的众人一并退下,只留李嬷嬷和容嬷嬷在跟前—— “主子,奴才瞧着那个夏紫薇不是个省心的,怕是以后还要折腾出不少幺蛾子呢!” “秋天的蚂蚱,就是再蹦跶又还能蹦跶几天?” 在人前景娴虽然是一副被气到了的模样儿,可人一走却又恢复了往日的成竹在胸的模样儿,恍若刚才那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意料之中一般,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案,想着先前弘历那厮过来提起要册封金锁之时,自己借着宫妃不同宫女,若是往后怀有子嗣总是要入玉牒记名这一茬儿让对方发话要好好查一查金锁身家背景的事儿,景娴轻笑出声—— “宫外的人好好打点打点,再等到弘昼那小子从济南回来,这张网便算是收齐活了!” 243论拉拢和被拉拢 景娴这儿已经准备好了后招只等着万事俱备就一并收网看好戏了,但即便如此,尚不自知且极爱自作聪明的人并未就此安分下来,反倒是想借着这个后宫平衡微微倾斜的当口儿再度蹦跶一二,而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在永寿宫沉寂了好几个月的金氏—— “哦?照你这么说,那个紫薇非但是没有在出巡这一趟捞上什么好处,反而是成就了她那个小姐妹不止,还闹出了什么嫌隙?” “额娘说得不错,说起来或许这也是老天爷垂青咱们,之前那档子事儿的动静闹得不小,即便明面上皇阿玛并未对我们有什么表现,甚至对老十一借题发挥福家那两个小子的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显然也没有以前那般爱重,朝中有什么事儿也多是交给大哥和三哥来办,如此,这回子冒出来个刺客行刺看起来虽然凶险,倒也总归让儿子得了点机会去了皇阿玛心中的一两分不满,想来再过上些日子只要宫中不要再闹腾出什么幺蛾子,便总是能寻上点转圜的余地。” “不,你这话儿就说错了!”看着永珹手上还裹着的纱布,金氏眼中虽划过了一抹疼惜,可随即又被一抹更快的精光给取代了,“趁她病要她命,现在正是后宫众人目光都被那个金锁丫头吸引过去的时候,也刚巧老天爷垂帘咱们让淑芳斋那起子贱蹄子生出了芥蒂,若不趁着现在这个当口发力,等到她们一个个都站稳了脚跟,咱们岂不是越发有心无力?” “那,那您的意思是?” 正如同永珹所说,弘历本就因着金氏那桩结党营私的事儿彻底的恼上了永寿宫一脉,之所以没有快刀斩乱麻的下手整治,一来是尚未翻出什么花,金氏向来谨慎除却一本蓝皮小册之外根本没留下什么旁的证据让人不好使力,二来三个儿子拧成一股绳不是能小觑的势力且又法不责众,但即便如此,弘历多多少少已生出了防范之心,使得无论是身在后宫的永瑆还是已经入朝的永珹永璇都免不了会受到阻滞,而这一次帮忙救驾,永珹虽然未占首功但他年纪较长武艺又比向来重文的永璋拿得出手,情况危急加上心有计较,却到底是下了决心出了大力的,如此一来,一向以仁治国且不愿像先帝爷那般留下个不悌之名的弘历倒也不好再做得太过明显,不光是明面上的态度好了些许,就是对永寿宫的看管也收了一二,让几乎绝望的金氏生出了希望—— “她们一个两个的将算盘珠子打得这样好,却惟独漏掉了最关键的一点,那个夏紫薇本就对他们生出了不满之心,被眼下里这么一折腾……”凑近自家儿子附耳一通,见着永珹那满是不解的神情金氏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唇边却是勾起了一丝狠戾的笑意,“我倒要瞧瞧没了这张王牌她们还能怎么蹦跶!” ---------------------------------------------------------------------- 这一头的永珹在金氏一番连消带打的话下显然有些回不过神,出了永寿宫之后眉头仍是紧皱着一点不松,直让身边伺候的人一个比一个头埋得低,生怕触了霉头去,而与此同时另一头的夏紫薇也没好到哪里去,在景娴那儿狠狠遭了一顿排头不止,再加上方才在淑芳斋里魏碧涵那句句意有所指的话,心里的暗火几乎能活活将她烧死—— “你们这一趟出门倒是精彩得很,听永琪说起来一下是抛绣球,一下是遇了刺客,听得我这心里头忐忑得很,只是说起来倒也让人唏嘘,金锁丫头虽然是个伶俐的,但比起你来总归是落了下乘,怎么眼下里竟是本末倒置了呢?” “哎呀,我这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瞧着你心里头实在喜欢才有这么一说,你可别往心里去,到底你跟她是从小长到大十几年的情分,难不成她一人得了道还能忘却了你的恩情不成?” “说着是我瞎操心,但有一句说一句的你也甭怪我话说得不好听,刚刚听底下人说皇后娘娘是打算让金锁搬到纯妃姐姐那儿?而且金锁丫头半点没吭声的就应了下来?唉,原来你们进宫的时候我就想将你们要过去在身边带上一阵,可小燕子心急得很便就罢了,但这时间过得快过不了几年小燕子总是得许人,格格不比公主要择地建府,若是到时候你一并跟着去了不就成了个陪嫁丫头顶了天了就是做个姨娘?这样一来,甭说小燕子肯定不愿意委屈你,就是我这心里头也觉得心疼,这金锁丫头也是,怎么也不帮衬着一二,将你要过去留在身边也好全这份姐妹情谊不是?” 魏碧涵不是个好心的,对淑芳斋明为关照实为物尽其用,之所以会帮着紫薇正名那是看到了她背后的价值好歹能帮自家抬旗,可以丢掉着这背负了多年的包衣之名,可金锁不同,甭说此人没得半分利用价值也精明得不像随便能拉拢之辈,就光是瞧着她那千娇百媚的容姿和现在水涨船高的位分她就一百个容不得,毕竟就是抛却紫薇那些个作用不说,就仅仅说那个沧海遗珠的名头就能让她拿来当一当慈母显一显纯良,但对于金锁这种显然是要从她肉汤里刮油的主儿,她横竖不可能稳得住,然而眼下里一切已经成了定局,且弘历又对这贱人青眼有加的很,想要出去这么个新起之秀显然不是上几回眼药吹点枕头风便能够成事的,如此,便不得不剑走偏锋,比如,激得这个已经要到了特赦令的夏紫薇捅出真相,用知情不报和内里藏奸的名头直接将金锁拉下马彻底断了她的后路……魏碧涵的算盘拨得哗哗响,紫薇也确实没有这般千回百转的心思,可是一步落人后就步步落人后,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紫薇刚进宫的时候就已经被盘算良久的金氏给瞄上了,且还说了一大堆挑拨离间的话,是以,夏紫薇心中气归气怒归怒,到底还没彻底失了理智,反倒是干脆出了淑芳斋打算找个僻静的地儿好好理理思路。 这么一来,倒是跟从永寿宫出来准备打神武门出宫的永珹撞了个刚刚好—— “你是哪个宫的,怎么见到主子也不知道过来请安,这规矩到底是怎么学的!”在宫里头当奴才讲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永珹身边的大太监打远就见到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女子往这边走,远处不说走近了竟是还没得半点表示,想着自家主子本就心情不佳,便直接吼了出来,“还不给四阿哥见礼?!” “呃?”紫薇心里头想着事,突然被这尖利的一嗓子打断思绪不由得本能的皱了皱眉,而定神一看眼前站着的是永珹倒也没说什么,从善如流的福了福身,“奴婢给四阿哥请安。” “嗯。”紫薇行礼行得心不在焉,心里头同样存着事的永珹受礼也受得心不在焉,挥了挥手便想接过这一茬儿仍是径直出宫,然而不经意的一抬眼脚下却是一顿,“是你?” 见着自家额娘口中所说的一定要拉拢到手,刚刚正反复揣度着的人就站在自己跟前,永珹不由得松了松眉头,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回宫几日了倒是没听见你的消息,今个儿一见怎的像是眉间有愁绪,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没有,奴婢……” 紫薇倒是没有想到永珹会看见自己突然转换了态度,他们虽然是一道出巡,但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弘历和尔康身上,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旁的人,更别说这个压根就没说上几句话的四阿哥,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不适应,可刚开了个头想要打个马虎眼过去,一抬头见到面前人这满身尊贵却又面带关切的模样儿,却又鬼使神差的转了转语态。 “能进宫已经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奴婢又怎敢有什么委屈呢?” 不得不说弘历虽然脑子有点拎不清,但皮相倒还是拿得出手的,不然当年也不会在那么多皇孙里头偏偏挑中了他接进宫,而此外,金氏的容貌也算得上是柔美,若不然也不会得了这么些年宠爱一连生下三个阿哥,如此,得了父母所长的永珹自然也生得一副好容貌,再加上多年的养尊处优,站出来便很是吸引人目光……人都有爱美之心,紫薇见过的男子本就不多,除却一干下人和没什么交道的外臣以及宫外的柳青便统共就只有弘历永琪和福尔康福尔泰几人,如此,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同父异母且明显对自己有所怜惜的兄长,紫薇就也没什么防范之心,更别说她原本就有觉得永琪那帮子人太不可靠想要寻求外援的心思,这样一来,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自是做得手到拈来。 不是没有而是不敢? 听闻此言,永珹那肖像弘历的眼眸之中飞快的闪过了一道精光,金氏原就没将话说得太明白,毕竟自家儿子到底只有十几岁的年纪,突然碰上这等闻所未闻的狗血事多多少少会有些稳不住,事儿没办成还好若是被有心人看出个端倪毁了全盘计划那可就遭了,是以,金氏便也只说要拉拢夏紫薇压根没将其身世和盘托出,如此一来,根本不知道对方与自己这层血脉关系的永珹见着紫薇这番作态,心中不由得领会成了另外一番意思,这丫头虽然身份卑微但容貌尚算过得去,既然额娘发了话说要拉拢那么收做妾室也不是不可以,这般想着,便只见他神色更为柔和—— “怎么我瞧着不像?可别是不愿意对我说吧?” “不是,奴婢……” “那你便说,只要我办得到的,今个儿便帮你做了这个主了!” 永珹不是不知人事的人,要想拿捏个小姑娘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一番话不光说得有气势也说得颇为暧昧,而紫薇虽然没往那方面想,可是想到永琪那万事只护着小燕子,尔康万事只知道叫自己隐忍的模样儿,以及如今金锁得势让她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的情形,急于掰回一成或是说急于想要入弘历眼的紫薇不由得有些心动了,如此,看着正如同自己所料的那般,对方面上虽然仍带委屈可眉眼中明显透出了的喜意,永珹自是心下轻笑出声—— 看来额娘交托的事儿也没什么难度嘛! 244此格格非彼格格 “干爹,看您这精神头大好的模样儿,可是这回又有什么乐子瞧了?” 随着弘昼在朝上越发的站稳了脚,已经娶了妻有了后的多隆也逐渐成熟了起来,只是即便不像当年那般得了点趣事就停不住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之下肚子里的小九九却仍是不减反增,好不容易磨着自家干爹这趟出门带上了自己,前脚刚出了京后脚便八卦了起来—— “我听说那个什么还珠格格的娘就是山东济南人,这回主子爷让您往济南走一趟,莫不是其中有了什么变数?” “你小子倒是脑瓜子转得快。” 弘昼一副老神在在,不否认也不承认,只嘴角带上点别有深意的笑意,而见此状多隆的眼眸深处却是飞快的抹过了一道精光,将声音压低了一二分—— “干爹,您老人家跟谁打太极也不用跟儿子我来这一套不是?那会儿跟着去西山打猎的又不是一个两个人,众目睽睽之下那个什么还珠格格突然冲出来被带回宫,这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哪里还不知道这其中的究竟,只是碍着主子爷的态度又是个无关紧要的格格才没出声罢了,而进了宫到现在虽然一直没在宗室面前亮过相,可谁又不知道那个丫头平日里是个什么行举,依我看,这格格不格格的还真做不得准,眼下里主子爷说是说要册封那个什么金贵人才要查上一查,可说不准就是想借着这档子事打掩护好好查一查那格格的身家背景,毕竟那丫头年纪不小了,仅凭着一把扇子一卷画认下来的身份谁家敢娶?” “嘿,夸你小子一两句你倒是顺着绳子往上爬,那位爷可没这么多心思,拿着那丫头当失而复得的宝贝疼,当初咱们说要去济南查一查好歹心里有个谱他还死拦着不给,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认了这么久了又怎么可能突然提起这一茬儿?” “可是那个金贵人再是救驾有功那也是个包衣出身,而且就封个贵人,皇后娘娘就能做主决断的事儿需不需要这般大张旗鼓还劳动您老人家,这也……咦?等等,皇后娘娘?” 多隆虽然一直觉得小燕子的来历颇有些问题,可是这一来弘历已经拍了板,二来没有碍到他身上,三来他作为外臣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深宫内院,几几相加之下倒也知道得并不多,这一回实在是在京城待得闷得慌磨着弘昼一起出门才掺和到了此事之中,而他脑子不笨,想到以前硕王府那档子事中景娴的手笔,脑中不由得顿时灵光一闪—— “莫非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倒也不算白夸了你。”弘昼稍微敛了敛唇边玩世不恭的笑意,连带着将手中的折扇猛地一合,“正如你所说的,那个还珠格格确实是有问题。” “那这么说,您这一趟出门可还真是有乐子瞧了?”多隆本就是个爱看热闹的主儿,一听这话眼前不由得一亮,连带着脑子也转得更快了起来,落到嘴边竟是‘噗嗤’一笑,“那个还珠格格是五阿哥射下的,进了宫没走坤宁宫的路子便一路抱进了延禧宫还养在了令妃膝下,这要是是个假货,可不得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可不是么?” 比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多隆,早就跟景娴站上了同一艘船且打几个月前就开始在宫外帮着动作的弘昼显然心里更有一本帐,看着那随着飞驰的马车不断退后的景致,轻敲着折扇发出的声音仿佛一声声撞进了人的心里—— “只是这回翻的可不只是延禧宫,而是这整个后宫怕是都要重新洗牌了。” ---------------------------------------- “主子,听和亲王府传来的消息,说是和亲王已经到山东了。” 景娴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既然下定决心要收网那必然不会做出什么打草惊蛇的举动,比如这一趟撺掇着弘历那厮让弘昼去山东,便是在她用金锁丫头刚进宫不久别被这般郑重其事吓到了和以免前朝对这般大张旗鼓生出什么微词的暗示之下,生生成了一番秘密之行,除却几个贴心人之外压根就没旁人知晓,更别说如今正在禁足的金氏和因着后宫突增对手而如临大敌的魏碧涵—— “他们倒是动作快,算算日子,怕是用不了两个月便会回京了?” “正是,据说那个夏家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当年在济南也算得上是个望族,仅仅是因为出了这档子未婚先孕的丑事才慢慢的沉寂了下来,但即便如此,想要查清楚其中内由却到底不算什么难的的事儿,更别说那个夏雨荷似乎当年还在济南城里头颇有才名。” “弘昼那小子向来是个主意多的,落在他手上的事儿只有他不想办的没有他办不好的,我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理儿,只是那个夏紫薇,听说近些日子有些不安分?” “奴才正要跟您说这个事儿。” 弘昼在外头忙活着,景娴在宫里头也没闲着,一来金锁要册封,虽然只是个贵人的位分,可耐不过人家有着救驾之功在身又颇得弘历青眼,宫里宫外这么多眼睛盯着弘历那厮又有意大办自然是有忙活的地儿,其二也是因着这救驾之功金氏那一脉有了点起色,眼前收网在即景娴显然是不打算给她们翻身的余地,少不了得控制金氏和那几个小的之间的联系,省得其中生出什么旁的变数,一来二去之下倒也真是忙了不少日子方才缓过神—— “主子,您怕是一千个一万个料不到那个丫头跟谁人扯上了干系,永寿宫那位前前后后忙了这么久功夫,满心打算着靠淑芳斋那些个蹄子来翻身,只是她怕也是估计死活料不到这阴沟里翻的船是翻在自家儿子手里头。” “哦?” 景娴并未事无巨细的盯着夏紫薇,有着底下人眼珠子不错的看顾着她也没必要太过这样劳心劳力,可是能让容嬷嬷说出这样的话,且露出许久不见的幸灾乐祸之色,她却是不听也能猜得到一二,凤眸之中精光一闪—— “是永珹?” “可不就是?说起来这也是她自己自作孽,毕竟这有一句说一句的她虽然是自作聪明的尽使出点昏招,可膝下这几个阿哥却还是一个顶一个的有点子丘壑,但这回儿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自打上回四阿哥随着主子爷出巡回来去永寿宫道了个安之后,就跟那个夏紫薇左左右右的扯不清楚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位爷是知道其中的内由想来一招剑走偏锋,还是被蒙在鼓里的来了一出阴错阳差,总之啊,听着底下人的回禀,据说是打得火热呢!” “竟是到这般程度了?” “正是。” 容嬷嬷并未将话说得太过直白,可是听在历经两世的景娴耳中哪里会听不出其中意思,眼中不由得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异色,本来还想着寻个什么切入口既将永寿宫那一帮子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拖下水又不暴露自己的人惹上什么猜疑,这会儿居然就瞌睡送枕头的来了这么一茬儿—— “说起来倒也奇怪,那个夏紫薇住在淑芳斋里头,而那个还珠格格也压根就不像表面上所表现的那般没有一点心机,难不成她就一点都没察觉出什么不对?还有五阿哥,福家那两个小子和延禧宫那位,难道他们就一点都不担心关键时候生出什么变数?” “你莫要忘了,那特赦令他们可是已经拿到手了。”看着景娴一副若有所思并不接话的模样儿,一旁听了半天的李嬷嬷倒是接过了话茬儿,“他们几人明面上看起来似乎是利益一致,可实际上却不然,五阿哥和那个还珠格格是一门心思,而福家那几个又是打的一个主意,这会儿寻找时机说出真相谋取最大的利益都来不及,怎会还分得出什么旁的心思去留意这个在他们眼中向来觉着跟自己利益一致,决计不可能坏事的夏紫薇,更别说后者在刚入宫的时候就对淑芳斋那帮子人生出了防范之心,压根就会将心里话一点不剩的掏出来。” “这倒还真是奇了,以往瞧着互不干联的一步步这会儿竟是都连了起来……”容嬷嬷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同时转头看向景娴,“主子,您怎么瞧?咱们要不要顺水推舟的帮上他们一二?” “此时不推更待何时?” “呃?”见惯了自家主子坐山观虎斗鲜少主动出手的模样儿,眼下里听着这般干脆利落的话容嬷嬷不由得愣了一愣,但更快的又被一丝兴奋给取代,“那咱们?” 景娴的打算很简单也很普通,不过是一边拦着淑芳斋那帮子去捅出真相顺便在他们本就不怎么牢靠的关系里挑拨上一二,另一边则帮着自己上赶着作死的永珹紫薇二人,控制着既不让他们关系密切到掏心掏肺又自以为得计,不得不说,这样的法子不见得多么的高明,可在这双方都心怀鬼胎的前提之下却是无比的有用,正当弘昼多隆一行人搜集了足够的证据直奔京城之时,自觉差不多火候完成自家额娘所托且又因着紫薇看着淑芳斋那帮子人迟迟没有动静,越发心急上火撺掇着使他彻底下了心思的永珹求见弘历,踏进了乾清宫—— “什么?你说你看上了紫薇丫头,想抬举她做格格 245暴风雨前不宁静 “什么?你说你看上了紫薇丫头,要抬举她当格格?” 弘历这些日子过得很舒心,既有着刚被册封为贵人的金锁温柔小意的侍奉,后宫又在景娴刻意为之的打点之下呈现出了一派难得的祥和之色,而前朝也风平浪静的没有什么幺蛾子,几几相加之下他自是只觉得万事顺心,春风得意得很,连带着对永珹的态度也柔和了很多,却没料到其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刚一进门就抛下了这么道炸雷,让他眉头一拧—— “回皇阿玛的话,儿子正是这个意思。” 比起略有惊疑的弘历,永珹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并不是什么蠢人,能够在上有嫡子下有得宠的永琪的情形之下仍进了弘历的眼,他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即便深知这后宫女子皆是皇帝的女人,即便紫薇不是永寿宫的人,不能用额娘给儿子身边塞人这种正大光明的由头说过去,即便他身为成年阿哥将手伸到自家姐妹的宫殿里说起来似乎颇有些逾越,他也仍是自有一套说辞,如此,便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接过话头—— “皇阿玛容禀,儿子自小养在深宫熟知礼仪当然明白这乍然听起来似乎很是有些不合规矩,说得好听是现在正是风流潇洒的年纪,说得不好听便是不将您放在眼里与宫女私相授受,然而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以前儿子虽然知道燕格格挑了两个姐妹进宫,但再是抱着一颗拳拳兄妹之心却也因着自身年纪渐长不好流连后宫以防生出什么不好的话,是以,倒也对紫薇着实没有什么了解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回,直到了这次得皇阿玛隆恩钦点出巡方才有所接触。” “哦?照你这么说倒还一见倾心了?” “儿子不敢,这一趟出门皇阿玛虽然没有直言儿子却也知道是为着正事,要查看百姓是否安居是否乐业朝臣是否有所弄虚作假粉饰太平,是以,自然不敢怀揣什么旁的心思,毕竟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儿子身为阿哥万没有为儿女私情耽误正事的理儿,更别说紫薇还是燕格格身边的人,多多少少总是得有所避讳,只是后来撞上了那帮子刺客贼人前来生事,儿子学艺不精不能贴身保护皇阿玛已经心中有愧,反倒还因此添上了伤,当时金贵人情况危急又有着救驾大功在,儿子万没有与贵人争抢太医的理儿,倒累得紫薇忙前忙后的打点才没误了回宫大事,而后来回宫之后儿子虽然想表达感激之情,但毕竟内外有别也不好多做表示,只能差人送点东西去书房还聊表谢意,却没料到紫薇因着挂念金贵人心怀郁结,一来二去之下,不免颇有些怜惜,是以才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望皇阿玛成全。” 弘历的话问得别有深意,永珹的话接得也颇有技巧,毕竟不是谁都跟永琪和福家那两个小子一样没脑子,出宫两个月身边不带任何嫔妃却只带了两个宫女,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都知道上头心里打的主意,如此,若是大喇喇的应下了先前那一茬儿便有些上赶着作死,而他这样说来却是一方面表明了心迹告诉弘历自己完全没有那份跟他争夺女人的叵测之心,另一方面又点明了自己的救驾之功道出了自己的忠心和孝心,再加上那些故作低姿态的铺垫,可谓是又占了情又占了理,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而果不其然的弘历一听这话也不由得敛了敛先前的不豫,换成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儿—— “是吗?” 他是对紫薇有那么点意思,也觉得这丫头知书达理不像一般宫女那样上不得台面,琴棋书画之才甚至比起许多满军旗出身的嫔妃还有略胜一筹,再加上那张清秀可人的小脸由不得人不动心,但之所以他先前会那样上心上眼,一来是有小燕子的衬托显然她格外出彩,二来则是出巡的时候身边确实没有其他人伺候,可是等到这回了宫,有了金锁入了他的眼又还有一帮子独守空闺莺莺燕燕使尽了浑身解数来讨好他,紫薇便也就没那么紧要了,更别说在刺客行刺的关键时候的那一份迟疑还在他心里留了根刺,如此,倒还不如做个人情当做是犒赏自家儿子的救驾之功,横竖一个女人总归是比分出权力来得省心省事多了,这般之下,便只见弘历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朕知道了。” 一个皇子阿哥瞧上一个宫女不算什么大事,可是作为兄弟瞧上了自家姐妹宫里头的人却横竖是要在坤宁宫过一过眼的,想着几个儿子确实也大了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弘历便想着干脆去坤宁宫走上一趟两事并作一事来说,省得这一个两个不省心的都将眼珠子盯在了自己后宫里的宫女身上,只是他动作快景娴的动作却是更快,在得到吴书来递过来的消息时便对外称病关起了宫门,而想着去淑芳斋身在上书房的小燕子又还没下学,一来二去的竟是还是去了咸福宫,也就是金锁这儿—— “什么?您说,您说将紫薇指给四阿哥当格格?” 若是在进宫以前听说紫薇能够当格格,金锁那绝对会因着完成了夏雨荷所托而喜不自胜,然而进宫这么些日子,特别是被册封为贵人又学了不少礼仪规矩之后,她却是知道此格格非彼格格,而是指的是阿哥的妾室,听到这话,想到紫薇的真实身份,脸色不由得顿时一白。 “是啊,朕以前倒没瞧出永珹这个小子也是个爱红袖添香的,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把心都放在不该放的地方让朕……” 弘历说的倒是真心话,毕竟比起富察家倒台身后无半点所依的永璜,重文轻武性子又软糯的永璋,平日里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永琪,这个老四还真是没有什么能挑得出的错处,甚至说是弱点,这一点以往瞧着很好,可在金氏那档子幺蛾子闹出来之后却是只让他觉得颇为不放心,眼下里得了这么一茬儿他心里不由得松快了一点,话到了嘴边才意识到身在什么地方堪堪收了话头,然而转过头看到金锁那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儿,却是皱了皱眉—— “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 金锁虽然算是个伶俐人,可是那股子伶俐多是放在为人处世或是护住之能上头,以前不知道其中利害还能够随着那帮子一起瞎闹,可眼下里想到这一个没弄好就是皇家阴私却是怎么都张不了口,她不可能脑子一热的说吃真相,虽然以后自己少不得会被牵连进去,可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那必然会顶了最大的怒火,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她熬了这么多年甚至豁出了性命才谋得的前程她当然不愿意就这样毁于一旦,可是这样将错就错下去保不齐会出更大的乱子,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哎,你不说朕也知道,你伺候了她十多年一直拿她当小姐当姐妹当亲人对待,可是能够被老四看中也是她的福分,朕瞧着老四也很是放在心上,若真是个有造化的,以后超拔做个侧福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如此,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怎么能不担心?你可知道她是你女儿,赐给四阿哥那就是乱/伦! 弘历看着金锁良久不说话,想着魏碧涵曾说过的她与紫薇的关系和所见的种种便只以为她是怕紫薇受什么委屈,可他不说话还好一说却是直让金锁更为着急,心里头万种计较打着架,脑子里也一片混乱,连带着小腹之中竟是也隐隐抽痛了起来—— “啊!” “你这是……快传太医!” 弘历抛下的炸雷将宫中一向最为太平的咸福宫炸得一团乱,而刚得到自家儿子喜滋滋传过来消息的永寿宫也乱翻了天—— “你说什么?你说你去跟皇上请旨要将夏紫薇收为格格?!” “正是,额娘您先前不是要儿子好好拉拢她么?呵,那丫头也是心思单蠢的,几句话和一点赏赐就转了念头,只是为防万一儿子想着还是将人给带到自己府中来得妥当,这样即便旁人生出了什么心思也不可能……” “我是让你拉拢她,可我什么时候让你用这种方法拉拢她了?你可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再什么身份难道给我做格格还委屈她了?” “你以为那个济南有名的才女会养出小燕子那个粗俗不堪的女儿?夏紫薇才是真正的沧海遗珠!” 金氏被自家儿子寥寥几句话说得魂飞天外,可永珹却颇有些不以为然,直看得金氏越发怒意蓬勃,劈头盖脸的直接吼出一句—— “你这个蠢货,这下子全完了!” “……什,什么?!” 景娴闭门不出稳坐钓鱼台,咸福宫里人仰马翻,永寿宫中一片狼藉,就是慢几拍得到消息的延禧宫淑芳斋和福伦府也掀起了一片滔天巨浪,而就在这一帮子人苦思良机想要做最后的挣扎的时候,吴书来一脸惊疑的直接冲进了咸福宫—— “主子爷,和亲王回来了,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求见! 246自相残杀乐无穷 “到底什么事?竟是值得你这小子府都不回福晋都不瞧就急吼吼的跑进宫了?” 金锁虽然是弘历近日来的新宠,对于咸福宫的一切很是上心上眼,可是看着弘昼这与之以往大相径庭的行举和一脸郑重不带半分玩笑的神情,却也容不得他不当回事,再加上交托给对方的事又跟金锁息息相关,嘱咐好太医和纯妃好好照拂之后便风风火火的赶回了乾清宫,而弘昼面上虽是一片严阵以待,但心中却是早将事儿和要说的话理了千万遍,如此,便只见他成竹在胸的开了口—— “回皇兄的话,臣弟确实是有紧要事要回禀,并且此番并不仅仅事关金贵人,还有还珠格格和夏紫薇,都牵涉在了其中。” “呃?” “臣弟领皇兄旨意查金贵人背景,原本之意是若是家中还有什么人便接来京中算是给金贵人一个惊喜,此外也好明了妾身除了隐患省得将来金贵人诞下皇子玉牒馆不好登记,而按照内务府的名册来说金贵人应是福伦家的远房姻亲,但既然皇兄说其来自山东济南臣弟便直接领着多隆一起去了山东,然而刚入了山东境内,却是遭了不明人的行刺!” 看着弘昼挑高衣袖露出还缠着绷带的手臂,弘历的面色明显变了一变,而弘昼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语速也越发快了起来。 “虽然突遭袭击让臣弟和多隆以及底下人颇有些措手不及,但将来人击退之后却也没做多想,只当是先前那些乱党的余孽,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了消息得知了臣弟的身份才有了此番磨难,但等到臣弟等人到了济南直接去了知府衙门调出金贵人户籍之后,却是发现这户籍之上写的是夏氏望族,而这个夏氏恰恰好便是还珠格格之母夏雨荷所在的夏氏。” “什么?” 小燕子虽然口口声声说金锁和紫薇是她的姐妹,但因为当时计划尚未周全便只宣称是结拜之名,压根就不知道是同气连枝,是以,弘历听闻此言不由得顿时一愣,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而果不其然的弘昼接下来所说的话如同一颗炸雷般,直让他周身一震,满脸的不可置信—— “当时臣弟虽然觉得其中有古怪,却也未作多想,只当金贵人和还珠格格是在济南便存下的情分,但去到夏家一问却是问出了惊人的消息,原来当年德蒙您临幸的夏雨荷确实在九月之后生下了一个女儿,只是这个女儿不叫小燕子,而是叫做夏紫薇!” 弘历面上的血色尽失,弘昼却是一脸凝重的继续说道。 “听闻此言,臣弟和多隆不由得大惊失色,只怕是弄错了又问了好些问题,却是只说当年传出了未婚先孕的事情之后夏家颇觉得颜面尽失,就将夏氏母女打发到了郊外的庄子上过活,除了每月送出的银钱和米粮很少接触,但即便如此,却也知道夏雨荷从小便给女儿找了西席先生教导琴棋书画和礼仪规矩,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才女,万不是,万不是眼下还珠格格这样大字不识得几个的模样儿,而臣弟又问可知道还珠格格此人,夏家人口不少却都是一问三不知显然不知道此人的存在,倒是金贵人他们都知道是从小伺候夏氏母女的丫头,直到后来夏雨荷逝世两主仆变卖家财之后才失去了消息,臣弟不敢偏听一面之词,特特去城中几家有名的当铺询问当年的物件,所幸因为当年夏氏母女名声不算好所以没什么人愿意买她们的东西便一直存留至今,臣弟细细查看了,那古琴之上确确实实写的是小女紫薇四字,再又根据夏家指引找到了夏雨荷之墓,墓碑上头写的也是此名……事关重大臣弟便不敢单专,只能买下那些物件准备急忙回京,却不料在出城之时再度遇上了伏击,若不是之前刺客之事让臣弟和多隆提高了警惕,此时怕也是没命回京了,望皇兄明鉴!”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弘历满脸苍白,瞪得斗大的眼睛珠子死死盯着弘昼似乎只希望在对方面上看到什么破绽,以此说明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即便如此,心中却早已信了大半,毕竟他就是再拎不清也没到蠢不堪言的程度,他知道弘昼没必要绕这么大个圈子编这么多谎话来骗他,如若这夏雨荷生下的是个阿哥还有得一说,可为了一个格格却实在没有这个必要,更别说自打小燕子进宫就跟和亲王府没有过半点接触,如此想着,便只见弘历慢慢阖上了眼睛跌坐在龙椅之上,半晌之后才猛地睁开眼睛将御案上的东西全扫落地——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 “怎么办,怎么办?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乾清宫中正是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而集聚在延禧宫的一干人等也是彻底的失了分寸,即便她们尚不知道自己等人所做的一切已经尽数的暴露了出来,可光是凭着那突如其来的一道赐婚旨意却也足够她们方寸大乱,而其中最稳不住的莫过于担心紫薇狗急跳墙将什么事都捅出来的小燕子—— “紫薇,夏紫薇,你究竟做了什么?怎么皇阿玛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 “我……” “紫薇,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支支吾吾的,你是想害死我们么?”小燕子又惊又怒,而同样有着此心的永琪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扫平日的温润模样,着急上火的便吼出了声,“早前我就奇怪四哥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突然给淑芳斋赐这个赏那个,你还说是因为出巡的时候照顾了他的伤势的谢礼,原来你们早就勾搭上了,别人不知道其中内由你还不知道吗?你怎么可以为了正名做出这样的事?” “五阿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这样的事?没事的时候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叫紫薇隐忍,这个时候就把所有的过错都往她身上推了么?” 福尔康冷眼看着这二人的模样儿,心中万分不齿之余隐隐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按他所想本来大家就是各怀鬼胎打着自己个儿的算盘,先前不说拿到特赦令怎么着也该各归各位,可是想法才一提出来,这个说不是时候那个说还要试探一二竟是一拖就拖了足足两个多月,直让他越发的着急,而这个时候闹出这样的事难保不是个机会,只要利用好了,等到紫薇成了格格,他还是板上钉钉的额驸,家中也能够连带着抬旗,如此,小燕子的生死与他何干?这般之下,便只见他挺身而出的站到了紫薇身前反唇相讥了起来。 “说起来,紫薇本就是实打实的沧海遗珠,是皇上的金枝玉叶,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将真相说出来便已是碍着小燕子的缘故,她若是真的想害死你们何须用这样的手段,只要进了宫见着皇上就将事实全部说出来即可,她之所以隐忍这么久到底是为了谁?她顶着个宫女的身份四阿哥一个阿哥想怎么样她能去违背?现在出了点事就将脏水全部泼到她身上,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福尔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话是说都是我们的错?你别忘了我到底是皇子阿哥,你怎敢这样跟我说话?” “就是就是!”小燕子本来还有些心虚,可是看着永琪抬出了身份直接将尔康噎了回去,却又不由得挺直了腰杆,“再说,若是没有我豁出性命去爬西山,她现在保不齐还在京城里没头没脑的转悠哪,说起来我还是她的恩人,现在风水轮流转用不上我就准备丢开我了么?当初结拜的时候是谁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究竟是谁在不讲理?” “你!” “小燕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不讲理了么?就像尔康说的,我要是不顾忌你能容你到今天?你占着我的身份抢走了我的爹享受了本该属于我的富贵,我说什么了么?还不是心心念念忍气吞声的为你去要特赦令?” 看着尔康出来为自己说话,紫薇本就心有感动,看着其在永琪和小燕子二人不讲理的回击之下节节败退,心里头不由得有了火气,再加上早就存下的那股子不平衡和怨气,竟是干脆豁了出去—— “你们口口声声的说是为了我,可真当我是傻子,当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头的盘算?小燕子,你敢说你不贪念宫中的富贵,怕真相捅出来之后不负眼下的荣光?”转头看向永琪,面上越发不屑,“而你,明明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可你非但不为我说话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拿着歪理当正理,你敢说你不是看上了小燕子,舍不得她受苦便干脆让我苦个彻底?” “我……” “你……” “原本我顾念着你们一个好歹帮了我一个是我兄长,心中就是再有不忿也没有说出来,可是现在倒好,正如同尔康所说的,出了事就准备全怪在我身上吗?你们真当我夏紫薇好欺?!” “夏紫薇你!” “好了好了,你们吵够了没有?!” 魏碧涵在旁边当了半天的布景板,本就因着突如其来的旨意闹得心中不宁,只怕这个夏紫薇脑子一热就直接将真相捅到了御前,将她们一干人等全部拖下水,眼见着一个两个的吵了起来不算,竟是还都没脑子的将矛头对准了夏紫薇生生将她激得口不择言了起来,魏碧涵自是再也稳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小燕子的话—— “你们这样吵能够吵出个所以然来么?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怎么应对皇上这道旨意,应是肯定不能应下,但要将真相说出来却也要讲究方法,不然这欺君之罪,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怕死了么?” “那,那额娘,我们该怎么办呢?”永琪好歹是生活在深宫之中这么多年的人,冲动归冲动,冷静起来倒也快,“是不是还按我们原先所说的那个法子?只咬准了是阴错阳差,两个姑娘都怕一个错漏不小心伤了对方?” “就是就是,我也咬死了不知道这事情有这么严重,只说从小失怙贪念宫中的温暖以情动人?”小燕子的反应也不慢,一提到要掉脑袋哪里还顾得上跟紫薇拌嘴,连忙接过了话头,“皇阿玛一向是个重情的人,这大半年也被我哄得高兴,再加上特赦令怎么着也不可能下狠手不是?” “你们不要将事情想得这么简单!”见扯到了正题,尔康也懒得管之前的不愉出谋划策了起来,“天子一怒血流成河,皇上虽然重情却也是个极为易怒的性子,况且这欺君之罪不比旁的,而且这又下了明旨,淑芳斋本就在风口浪尖之上这会儿说不定整个六宫都收到消息了,若是我们贸贸然的去说明真相保不齐就撞到了枪口上,依我看还是让紫薇先称病来一招缓兵之计,再收买太医将病加重惹得皇上怜惜,到时候再说出真相皇上才会有所恻动不是?这样一来,小燕子和永琪你们都是深受皇上宠爱的,你们晓之以情再加上令妃娘娘晓之以理,还怕皇上不饶过咱们,搏一个皆大欢喜?” “嗤!” 几人正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而一旁本就与他们离了心的紫薇却似乎是从几人的对话之间觉察出了什么,轻笑出了声—— “原来你们一个个早就将事情计划好了,连令妃娘娘也一早就知道了真相,呵,将我当猴儿耍就这么好玩?” “紫薇你……” “我倒也是个傻的,真以为你们一两个虽然有私心但到底还是顾念着我的,可眼下里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你们竟是还想瞒天过海,什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其实是想收买太医趁我病要我命吧?这样一来你们也就彻底将危及扼杀在了摇篮之中,保全了原本的富贵,而后宫之中死一个宫女算不得什么皇上也不会因此而责众,好,真是好算盘!” 紫薇本就是个心思敏感爱浮想联翩的,看着这一个两个为了自身利益先是吵得不可开交再是相出的那一出错漏百出的计谋,心中不安的同时不由得疑窦丛生,再加上进宫这么久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没有半分成算没有半分主见的夏紫薇,如此,再联系到永珹先前所说的这宫里头死个把人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为了保全自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要打开眼睛看人等等话,她心中最后的那一丝防线不由得彻底崩塌了,面色先是从不可置信到一片怒色再到满是讥讽,最后落为满脸决绝—— “既然你们不义那就休怪我无情,要死大家便一起死吧!” 247乾清宫中狗咬狗 一疑生,百疑起。 看着几人的态度紫薇不由得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竟是趁着对方愣神尚未反应过来之际,转身便朝宫门口跑去,而魏碧涵倒是反应快,心知这丫头怕是乱了阵脚要反水了,招呼着人便要去追,小燕子永琪和尔康尔泰一个个都是有武功在身的,动作起来自然亦是飞快,只是他们快有人却比他们更快,紫薇刚跑出去不远就刚好撞上了过来宣人的吴书来,一来二去之下,竟是众人齐齐被提溜上了乾清宫大殿——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呵,万岁?” 弘历的性子本就不算沉稳,想着自己掏心掏肺的对待几人换来的却是一环扣着一环的骗局,且还在这个向来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弟弟跟前丢了这样大的面子,他便只觉得几乎生生被气得折了好些年的寿命,这般之下,看着面前这一张张或天真或柔顺的面孔,听着耳边这一声声寻常的请安不由得倍觉讽刺,怒火中烧了起来—— “有了你们这帮混账东西,朕还能活到万岁?!” “……皇,皇阿玛?” 这话说得诛心,饶是做了最坏准备的魏碧涵也被吓得一愣,但炮火当前她也不敢去当出头鸟,打着虎毒不食子的如意算盘,便连忙使了个眼色示意永琪顶上。 “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如其来的说出这样的话?” 永琪不是傻子,前脚刚一踏进门便连忙扫视了殿内一圈,只是再怎么着他料不到自己几人的算盘早已经被捅了出来,见到向来混不吝的五叔和最近颇为针对他的永珹在,且一个两个的面色都不算好看,便以为是针对紫薇的那道旨意出了什么幺蛾子,心中不由得猛然松了口气,说起话来也颇有些意有所指—— “儿臣知道您一直为着尚未全部落网的刺客烦心,儿臣不才虽不能为您分忧却也安分守己生怕惹出什么旁的枝节让您添愁,儿臣斗胆,究竟是谁这样大胆惹您生气了?” “呵,你倒是个孝顺的。” 永琪这话说得不算高明,却也句句附和规矩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体贴之意,若是在平时,弘历或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打个马虎眼过去了,可是眼下里却不然,想着自己疼宠了十几年的儿子背着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事,平日里插科打诨将他这个皇阿玛耍得团团转不算,居然为着掩盖真相还大胆包天的派人去刺杀皇室长辈,且到了这会儿还意图揭过这一茬儿,心冷的同时怒火也一波胜过一波的燃烧了起来,再也忍不住之下竟是拿着弘昼方才呈上来的折子就直接甩了过去—— “既然如此,你怎敢做出这样欺君罔上的诛心之事,你眼里可还有朕这个皇阿玛?还是说你图谋不轨就是想要活活气死朕?!” 永琪虽然不是宫中最为得宠的阿哥,可是也仅仅只落永璂和永璟之后,再加上在这二人出生之前几乎独占宠爱近十年,便一直有着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可谓是头一回被弘历这样劈头盖脸不给半点颜面的责骂,而看着这般天子震怒的模样儿他已经被吓得不行,抖抖索索的捡起折子一看脸色更是一片苍白,满眼的不可置信……皇,皇阿玛知道了?怎么会这样? “皇上您息怒啊,您可别因着听信了什么谗言就疑心上永琪啊,您从小看着他长大,他是什么秉性对您是多么的崇敬,难道您还不知道吗?” “呵,你倒是个慈母。” 看着永琪直接僵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魏碧涵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而小燕子等人也一个两个的因为弘历的震怒吓破了胆子都不敢出声,就是她再是暗恨再是恼怒再是不愿,却也知道永琪挂在她的名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真的任由他被冠上个这样的名头,即便自己将来诞下皇子有了可争之地也难免被人诟病,不由得连忙抢过了话头,然而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却是让弘历越发恼怒了起来,连带着记起了弘昼先前所说的点滴—— “先前你与朕说不知道夏紫薇和金锁的底细,只是碍着小燕子的喜好和永琪的请托才帮了一把,当时朕觉着只不过是两个宫女顶破天也出不了什么事便信了你,可你呢?竟然拿着朕的信任反将朕耍得团团转,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朕好好的儿子都被你给教坏了!” “皇上,臣妾……” “怎么?你还觉得委屈?说小燕子眼睛鼻子都像朕撺掇着朕认下她的是你,伙同福伦那个混账东西将朕真正的女儿收于府中的是你,胆大包天的还将人送进宫当宫女的也是你,你真当朕是傻子?” “皇上,您……” 魏碧涵心思念转过千千万万种让弘历发怒的可能,也猜想到或许真的东窗事发了,可是想到归想到,面对又归面对,眼见着事情真的败露了且对方的所有矛头都对准了自己,她只觉得浑身上下如同被冰水淋过一般,里里外外都一片寒凉,可是事已至此若不力挽狂澜,或许真的就被坐实了这个罪名再也翻不了身了,如此,便只见她忍下周身的战栗做出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儿—— “臣妾怎么听不懂您的话?怎么不是小燕子是您的女儿么?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臣妾身在深宫之中,以您的喜为喜以您的恶为恶,怎会做出什么刻意蒙蔽您的事儿?当初是您说小燕子身带信物,所言一切又皆与当年之事对得上,臣妾方才会对孩子生出怜惜之意,怎么会是蓄意为之的什么阴谋呢?” 魏碧涵知道眼下里到了这般地步,想要独善其身不沾半点腥怕是不可能了,便只推说自己一心逢迎,毕竟这可比内里藏奸心怀不轨的罪要来得轻得多了,而话一旦开了头也就说得越发顺畅了起来。 “而紫薇的事臣妾就更是觉得不明白了,当初格格口口声声说在宫外有结拜姐妹,臣妾见您如此怜惜这孩子,万事都舍不得委屈了她,自然是投其所好生怕哪里让她不如意,正如您所说,想着不过是两个宫女,且还求到了永琪这儿,自是没有不允的理儿,而当时紫薇也是应允了的,怎么现在又扯出什么旁的了?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内由?” “嗤,令妃娘娘这一招翻脸不认人可还真是使得利索呢?” 魏碧涵想要装傻充愣的将自己洗个干净,计划好了整场大戏的弘昼哪里会如她的愿,没等弘历缓过神来就直接抢过了话头—— “先不说这里头是蓄意还是无意,就说令妃娘娘身处深宫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什么差池,便可见是个万事谨慎的主儿,即便不说还珠格格的身世如何,就说从外头领进两个陌生的宫女进来,还是以着自己个儿的名头,怎么可能查都不查一番?更别说这人还先是进了你表姐夫福大人的府邸,这样说起来怎么着都不合情理吧?” “和亲王,我……” “欸,你也别急着辩驳,这福伦夫妇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等会儿自有一套说法,只是眼下里……”弘昼似笑非笑的将目光转到一旁早已被弘历的暴怒弄得又惊又怕的小燕子身上,“怎么说燕格格都是当事人,被人这样不由分说的倒打一耙,要知道这欺君之罪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难道就没有一点想说的么?” “我,我……” “燕格格,不是本王拿大,有一句说一句的皇兄向来爱重你,若是真有什么隐情必然是会为你做主的……”看着小燕子一脸惨白,弘昼不由得将话说得颇有些意有所指,“毕竟这事可大可小,有心蒙蔽和阴错阳差总归是有着云泥之别的不是?” “是,是是是,你说得没错,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小燕子不过是个市井无赖,得了紫薇这一份机遇才祖上冒青烟的进了宫成了格格得了尊荣又享了富贵,而即便再是因此而心眼变大了,可骨子里却总归是畏惧皇权的,被弘昼这么一捧一吓,深知这一个搞不好小命都会保不住,哪里还敢惦记那份原就不属于自己的富贵,只想着怎么独善其身怎么保住脑袋,如此之下,便只见还没等魏碧涵和永琪等人回过神来说上什么岔开话头,就急吼吼的对着弘历出了声—— “皇,皇阿玛,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有进过宫,也从来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好的地方,慈爱的您漂亮的额娘还有不用担惊受怕受苦受饿的日子,这是我在梦里都不敢想的事情,睁开眼睛看到这些我便贪心了,只想着多待一会儿再待一会儿就将这个格格的名分给还回去,却没有料到事情却越弄越复杂,皇阿玛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看在,看在我好歹拼了命将信物送进围场和将真格格带到您眼前的份上,您,您就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 不说尚且还能稳得住,一说心里就越发的发虚,顾不得先前还跟紫薇的口角之争和对方撂下的狠话,竟是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的死死的抓住了对方的手。 “紫薇,你跟皇阿玛说我不是故意的,我都是为了你啊,我们是结拜姐妹,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难我都帮你挡了,受箭伤学规矩还有守孝这些都是我来受了,而福气虽然被我占了一点点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就这样抢夺你的名分过一辈子,现在,现在我把这一切都还给你,你,你跟皇阿玛求求情绕过我好不好?” “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 看着殿中众人都因为小燕子乱了阵脚的话而纷纷将目光投向自己,紫薇心里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平衡,可是想着这些人先前的作为心中却仍是一片恨意,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伏小作低,想着因为小燕子的行举让夏雨荷白白惹上的闲话,她非但没有搭救对方的意思,反而还想狠狠踩上她一脚,以消心中的怨气,如此,便只见她唇角含着冰冷的笑意幽幽的开了口—— “都是因为你的出现才让我受了这么多的苦,是,你是帮我爬了围场也帮我递进了消息,让皇上记起了我的娘亲,可是你敢说不是因为你五阿哥才几次三番的不愿说出真相?明明特赦令都已经拿到手了却仍是迟迟不开口这是为了什么?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想着要顾全你保住你,何时想过我的感受?我才是格格,我才是夏雨荷的女儿,都是因为我你才能够得到今时今日的一切,你又可曾有过感恩?” “我……” “紫薇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当时不在宫里根本就不知道小燕子的情形,你知不知道她那一箭受得有多么的严重,一不小心就可能丢去性命,她豁出性命为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凉薄的话?天哪,你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紫薇么?” “我不温柔我不善良?我要是真的狠得下心,前脚刚踏进紫禁城的大门就该将真相全盘托出,若不是因为你们一个个心怀鬼胎将话说得那般冠冕堂皇我至于如此么?小燕子是我的结拜姐妹,你是我的兄长,尔康是我最信任的人,令妃娘娘是我最崇敬的人,可你们大家却都这样对我,我还怎么温柔怎么善良?!” “紫薇,他们就算了可你怎么能这样看我呢?我一直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啊,从在宫外到入宫到现在我的心都从来没有变过,即便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安慰你保护你,可你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伤我的心啊……” “是么?”看着说话的人是尔康,紫薇的眼波稍稍一闪,可随即又变成一片嘲讽,“可你除了让我隐忍之外又为我做过什么?以前是我蠢是我傻,一心以为你怜我惜我爱我能够奋不顾身只为我,可是却忘了令妃娘娘是你的亲姨母,当时你额娘就说了是令妃娘娘认下了小燕子转头再认下我肯定会连累到她,你那么聪明又怎么想不到呢?说起来也就是这样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顾我感受只叫我隐忍吧?” “紫薇,你这话就说得奇怪了,本宫先前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份,若不然本宫是绝对不会放任你受半点委屈的,说起来也真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孩子是怎么想的,这事虽然听起来荒唐,可到底是无心之失,皇上是那样的宽大那样的仁慈,怎么会不明白你们的苦衷呢?如此,你们又何必做下这样的事呢?” “呵,令妃娘娘,你真的不知道么?”紫薇早就在连串的打击之下失了理智,听到反驳本能的就反击出了声,一双满是阴霾的眼睛直看得魏碧涵都有些发冷,“我虽然没有多么聪明,可是进宫这些日子也不是白过的,小燕子和五阿哥都是局中之人且都挂在你的名下,他们一个个的都视你为亲母,你会一点的不知情?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真的不知情,你会为了我而舍掉他们?” “我……” 紫薇本不是那么通透的性子,之所以能够一张嘴噎住好几个人,其中有她积压已久的怨气在,更多的却也在永珹的挑拨之说被她记进了心里,而永珹听在耳里急在心里,看着魏碧涵等人皆被说得目瞪口呆,一副全然没有想到紫薇会突然发难的模样儿,只怕战火会突然蔓延到自己身上,就当他踌躇着是不是说上什么将自己洗干净一点省得事后再被追究的时候,门外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抬头看去,竟是福伦夫妇抖抖索索的走了进来—— “皇上明鉴,奴才等人可真是没有坏心啊,虽然当时就知道了真相,可当真不是故意知情不报,一来顾忌到还珠格格确实受您喜爱是您的开心果,奴才等人着实不忍夺走这份天伦之乐,二来若是真有什么叵测之心,当初为何不干脆将真格格就地解决抹杀掉一切危机,奴才真真不是欺君而是爱君啊,皇上明察啊!” 福伦向来是个不善言辞的,加上事出突然实在让他措手不及便进了殿就只知道跪着磕头请罪,而福伦夫人跟魏碧涵同流合污已久却是个心思转得飞快的,一看眼前的情形就知道不利于自己,只怕抬旗还没抬到就生生误了性命,连忙拿着歪理当起了正理,而开始被噎得回不了嘴的众人仿佛也像是看见了希望一般,纷纷附和了起来—— “福伦夫人说得不错,正是这么个理儿!”首当其冲的便是永琪,“皇阿玛,正如同额娘所说,您从小看着儿臣长大难道还不知道儿臣的秉性么?儿臣怎会故意做下这样的事来伤您的心?归根究底的说起来都是因着一颗拳拳的孺慕之心啊!” “是啊皇阿玛,我虽然有些贪念可是真的没有坏心眼,也是真真切切拿您当亲生父亲看的,而且也经常想着如若您是我的阿玛就好了,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看着您着实是喜欢我每次来淑芳斋都很是开怀,才舍不得将真相说出来,只怕太过突然让您受不住啊!” “正是啊皇上,福伦一家都是忠君爱国之辈,臣妾自知有罪可这罪不在欺君只在我们太过爱重您了呀,若不然在刚直到真相的时候便直接说出来了,说起来也是为了维护您的颜面和您的心绪啊!” “你们……” 弘昼自问是个不着调的,可是看过不要脸的却没看过这样不要脸的,居然可以将欺君大罪生生曲解成这番模样儿,而看着自家兄长那副若有所思仿佛真是被说动了的模样儿,不由得颇为无语,而正当他想要出声掰回局面的时候,门口处却是突然传来一道略带虚弱又饱含着怒火的女声—— “本宫今个儿倒是开了眼见了,诛九族的欺君大罪竟是几句话的功夫就成了爱君之心,是不是还打算让皇上对你们论功行赏才满意?简直是放肆到极点,一个个都其心可诛!” 248大鱼收网进行时 “本宫今个儿倒是开了眼见了,诛九族的欺君大罪竟是几句话的功夫就成了爱君之心,是不是还打算让皇上对你们论功行赏才满意?简直是放肆到极点,一个个都其心可诛!”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不由得纷纷回头,魏碧涵等人是瞬间白了脸色,而弘昼却是眼前一亮,知道今个儿的戏怕是要更精彩了,至于弘历则是眼波稍稍闪了一闪,多多少少有些心虚—— “娴儿,你怎么来了?御医不是说你受了风寒要好生休养么?” “我倒是也想好好休息,只是身在其位必得谋其所职,听到咸福宫传来的消息说是金贵人有了身孕我总归少不了要走上一遭,毕竟宫里头也许久没有传来好消息了,也很是值得高兴一番,然而我前脚刚踏进咸福宫大门金贵人后脚就跪了下来,一番话说得我又是心惊又是糊涂,直到方才听了福伦夫人这番话,才算是回过神来,原来,原来……” 自打小燕子进宫景娴便是半点不沾淑芳斋的边,可到了眼下这要打鱼收网之际她作为中宫皇后却少不了要将此事干净利落得处理掉,毕竟这事关重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让皇家颜面尽失,到时候作为皇后她也少不了一个失职失察之名被有心人抓住痛脚,再者这旁人不知道,弘历这厮她却总归是知道的,最是个耳根子软的,被这帮子混账东西你一言我一句的说不定还真的会心软得高高提起轻轻放下,如此,即便有弘昼在场,她也仍是丝毫不敢懈怠,看向小燕子等人凤眸之中一片锐利之色—— “你们倒真真是好大的胆子,怎敢做出这样大不违之事?!” “娘娘,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说起来我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得了翻机缘才阴错阳差的进了宫,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主子,我难道还能以下犯上不成?” 小燕子天不怕地不怕,可除了怕掉脑袋之外在这宫里头还真是就怕景娴,想着先前在坤宁宫中苦不堪言的模样儿,再想到现下里自己等人理亏的情景,她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再不见半点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只畏畏缩缩的垂下头妄想最后挣扎出一分生机—— “况且,况且我当初就跟你们所有人都说过我不是格格,是你们偏不准我再说这样的话,只说再这样就会掉脑袋我才不敢再说,这样说来,我,我又有什么错?” “我们?呵,小燕子,你这话可就让本宫糊涂了,你若咬死了你不是格格谁还敢硬逼你认下这个身份?这里除了你之外一个个可都是懂规矩的主儿,你可别是事到临头知道罪孽深重就胡诌起来了吧?” “我,我没有!” 景娴虽然方才并不在殿中,可既然做好了要收网的准备她怎么会不知内情就贸贸然往里头冲,从坤宁宫来乾清宫的一路上早就将各人的辩解之词铭记于心,如此,便只见她一把堵住福伦夫人的嘴之后就直接将枪头调转到了最稳不住的小燕子身上,而果不其然的,一听这话小燕子哪里还想得到旁的,十分配合的就将祸水泼到了魏碧涵头上—— “是令妃娘娘,令妃娘娘说了不管我是不是格格,只要皇阿玛认定了我是那我就是千真万确的格格,如果再说这样的话,不光我自己小命难保,就是她,就是福大人福夫人,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会被牵连其中,我一个卖艺的女子哪里知道这些,一听这话就吓傻了,这才犯下大错,娘娘你信我,我我真的是无心的啊!” “小燕子你!” “哦?居然是令妃?”景娴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是半分不显,反倒是不敢相信一般的挑了挑眉,“令妃她是宫里的老人了,也一向德蒙圣恩,膝下又有五阿哥和七格格九格格,她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呢?她瞒下紫薇的事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小燕子,你可别当本宫是傻子哄吧?” “不,我不……” “就是,小燕子你可别什么脏水都往本宫头上泼,当初是本宫附和着皇上认下你的不错,也曾掏心掏肺的对你有过颇多照拂,可这并不代表本宫会连这样的事都帮你顶下,正如同皇后娘娘所说,本宫又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 “你放屁,你以为你打的那点鬼主意能够瞒过所有人?” 魏碧涵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按她所想,如若众人其众一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她对弘历的了解必然是法不责众的,即便当时受点责罚受点冷遇,也总是有东山再起之时的,如此,本就觉得万分棘手思来想去都找不到更好解决办法之下,听见小燕子反咬她一口,又见景娴似乎有维护之意,她也顾不得这其中是否有诈便顺着绳子往上爬准备弃车保帅,然而却没料到此番话惹起了小燕子的怒火,张口就反唇相讥了起来—— “永琪可都跟我说了,紫薇虽然是皇阿玛的女儿,可到底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以后顶了天就是个和硕格格,绝对不可能被册封公主,这样一来难免有些高不成低不就,而尔康作为你的侄子,也算是颇有圣宠,如果二人两情相悦那便不光是解了皇阿玛的为难,还能够祝你们甩掉那个什么包衣的身份,这样一来,你当然有理由这样做,而且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有理由来操纵全局!” “你!” 魏碧涵虽说是一直防着永琪,并未全然对他掏心掏肺将心底里的盘算都说出来,可是看着这小子对小燕子越陷越深俨然有些控制不住的样子,却也怕冲动之下会惹出什么幺蛾子,便想着至少在这一点上头都在立场一致,就可有可无的将这番心思说了出来,意欲稳住对方,却没料到时至今日会变成小燕子对自己的致命一击,心中一震之下,脑中不由得也一片空白,竟是再不复平日里的巧言令色的模样儿,而是抖抖索索的说不出一个字,而看到眼前这般模样儿,永琪也知道情况不妙,张口便想力挽狂澜,然而他快景娴却比他更快—— “哦?永琪跟你说的?永琪可是养在令妃膝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会将这般紧要的事情告予你知?你要知道这意图诬陷宫妃和皇家阿哥也不是什么小罪,你可不要信口胡言!” “没有,我没有,永琪说了他很喜欢我,即便出了什么事也一定会保下我,甚至,甚至我就是平民之身他也愿意丢下阿哥的荣光跟我浪迹天涯,这般之下,他自然是什么都会掏出来跟我说!” 小燕子在景娴的步步逼近之下已经彻底的乱了阵脚,想着先前魏碧涵为了安抚她而说过永琪好歹是个阿哥,无论怎么样皇阿玛都不会对自己儿子下手的话,便干脆想要坐实了自己与他荣辱一体的事实,想要旁人有所顾忌,如此,便只见她非但没有看到永琪瞬间也大变的神色,反而还使劲的摇着对方的手—— “永琪你快点告诉皇后娘娘我没有说谎,喂,你怎么没有反应,你快点说啊!” “呵,原本,原本本宫还以为是哪里出了差错闹出了这样的乌龙才会白白生出一场误会,想着自己个儿好歹是中宫皇后,若是真有什么误会也能够做主为你们趁早解开,别闹得太过不像样子,可眼下里,眼下里……你们一个宠妃,一个皇子,一个好歹受了皇上这么久疼爱的格格,竟是真的做下了这样的事!” 景娴唇角的笑意随着小燕子的话慢慢的冷却了下来,脸色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身子本来就没大好亦是越发的苍白,然而问到了这番地步,她却也算是完成了大半计划,不欲再露锋芒省得过犹不及,便干脆将目光转向了上首似乎仍然被打击得尚未回过神的弘历—— “我在宫中这么多年,当了这么多年皇后也算是见过了不少事,先前他他拉府和硕王府的事情闹出来的时候我还觉着那些个混账东西胆大包天,可是却怎么也没料到,没料到有朝一日咱们皇家也会出这样不成体统的事情,我,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皇上,您看呢?” “……来人,将,将他们给朕关进宗人府!” 的确如景娴所料的那般,弘历对这些曾付出了真心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情分在,在福伦夫人那番似是而非的话之下还真是有些恍惚了心神,想着会不会真是阴错阳差,毕竟他实在不愿意相信是自己识人不清错才闹出了这样的事,比起这些人内里藏奸心怀叵测的谋划出一场场阴谋,他还真的情愿相信是一切都是误会一切都是阴错阳差一切都是内有苦衷,只是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显然这最后一份希望也被无情的打破了,想到自己的颜面被狠狠的踩在了脚下,想到自己的真心被这些人无所顾忌的利用,想到自己当着景娴当着弘昼面子里子丢个精光,想到或许不久朝中就会收到消息自己还得跟辅政大臣一一解释,他心中强压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甚至比刚刚得知真相的时候还要来得震怒,气得抛下这么句话之后喉中竟是泛上了一丝腥甜,然而景娴和弘昼二人见此情形都知道不能再火上浇油纷纷收了声,底下那些人却颇有些不识好歹—— “皇阿玛,你不能这样对我们,你当初不是答应了金锁说无论我和紫薇做错什么都不会怪罪我们的么?还有令妃娘娘,她是你的妻子啊,她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后宫难道你就一点情分都不顾忌么?还有永琪,他可是你的儿子,虎毒不食子,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这样无情?!” “是啊皇阿玛,你不要被皇额娘的挑拨中了计,我们虽然有错的地方,可是当真不是有叵测之心哪,我们敬你爱你重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五阿哥说得不错,小燕子刚才是乱了阵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您千万不要往心里面去,您不要忘了先前圣母皇太后娘娘曾有意将星月格格指给臣,若臣真是有什么不臣之心又何须等到现在,说起来都是对您良苦用心,既想您不失去小燕子这个开心果又能够认回紫薇这个真正的女儿,这才生出的权宜之计啊!” “皇,皇上,我是紫薇啊,我是夏雨荷的女儿啊,您当初那么容易的就认下了小燕子难道现在不准备认我了么?我是无辜的啊,我是其中最最无辜的啊,我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您不为我做主就算了难道还想将我打下天牢么?天哪,娘,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别说这帮人本就比兔子的战斗力要高出许多,一听弘历这话不由得纷纷反弹了起来,只是事急则乱,这会儿他们也再顾不得平日里的察言观色,一个比一个快的辩解了起来,而若是没有先前新月等人的先例,没有小燕子过往拿夏雨荷打过太多幌子,没有景娴条理清晰的步步逼近,或许弘历还会有片刻犹疑,但此时此刻,经过了这么多事再看到眼前的事实,竟是让弘历第一次有了当年雍正老爷子的无力感和恼羞成怒之感,可刚想说话又因着血气上涌只传出了一阵破碎的咳嗽之声,而景娴看在眼里怒在心头,眼见着这帮子人死到临头还想拖她下水,眼中不由得飞快的划过了一抹厉色—— “皇上,本来事已至此我不应该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可是皇家颜面大过天,若是真的关到了宗人府这事儿可就没办法遮拦了,过不了多久两宫皇太后就要回宫,闹起来可就真真是……而且,现在事情不清不楚还需要细细查证,便干脆还是先禁足在各自的宫殿,将影响降到最低吧!” “你,你说得对,就按你说的办。” 弘历被气得不行,恨不得上前掐死这几个兔崽子以泄心头之恨,可被景娴这样一说却也顾忌起了大局,想到到这般情形之下还有人能够分得清轻重,心中不由得终于有了点安慰,而话音刚落,知道下一出戏也要接踵上演的弘昼终于不再充当背景板,挺身一步便直接上前—— “眼下里事情不清不楚确实不宜太过张扬,省得闹得前朝后宫皆是人心不稳,而臣弟既然被搅和到了这件事之中,便就干脆为皇兄分忧到底彻查此事,若是其中有什么宵小另有阴谋挡了这一遭是最好,若不然能够咱们自己爱人关着门解决也是不错,总归不能闹得皇家颜面尽失不是?” “是,你说得不错,彻查,一定要彻查,朕倒要瞧瞧这背后还牵连了多少人!” 249一个都别想跑掉 紫禁城的夜不短,而在今天就更是显得格外漫长。 “主子,您今个儿怎的保下了咸福宫那位?要知道甭管怎么说那也是十几年跟着一起长大的情分,加上现在有了身孕正是身心脆弱的时候,若是她一时没转过神跑去跟主子爷求情,而主子爷也真的被她说动了,岂不是毁了咱们的全盘计划?” “嬷嬷说得并不错,可是因着有了腹中这一胎她才有了去跟皇上的资本,而同样的也正是因此,我笃定她不会这么做。” 回到坤宁宫中,景娴一扫面上的病容,微微上扬的凤眸之中尽显精光—— “她是跟夏紫薇从小一起长大,无论是主仆之情还是姐妹之情多多少少都有些情分在,加上顾忌着夏雨荷的恩情她或许也确实是有着帮衬之心想要完成其的遗愿,只是且不说她们先前的隔阂,就光是为了保下腹中这个孩子,为了不让这把火太过于烧到自己身上,她就绝对不会去以身犯险对着枪口冲,毕竟为女则弱为母则强,一个是早就对自己生出了怨恨之心,即便正了名也不一定会照拂她且保不齐还会针对她的小姐,一个是自己嫡嫡亲的亲生骨肉能够让她母凭子贵免去这场责问之余还有着翻身的可能,她就是再傻,也不会在这个上头去撞南墙。”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是正是因此您也不得不防,毕竟她现在身处后宫又身怀龙裔,即便您稳坐中宫却也怕这会儿的魏氏金氏刚除又再站起一个宠妃与您分庭抗议,按奴才所想,倒不如趁着眼下这个当口儿将这份潜在的危机扼杀在摇篮之中,以绝后患。” “你莫要忘了慈宁宫那位就快回来了。” 不得不说,站在后宫这个角度来说,容嬷嬷所说的是最干净利落的法子,可是换个角度来看,即便这件事能够关起门在自己家里头解决,即便到时候还有着那拉太后保驾护航,即便当时她多有劝解按理说她没有半分过错,可是顶着中宫皇后的名头她却总是少不了要担一点责任,如此,就得防着那个唯恐天下不乱,逮着点星星之火就能燎原的钮祜禄氏—— “小燕子和福家好解决,魏氏和金氏也别想跑,就是永琪和夏紫薇亦是落不到半分好,当然,咱们可以有各种说法来掩人耳目,朝上那些人也都是一个比一个精明的主儿,万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理儿,但是后宫的平衡就此打破,且这些个人又一向是她用以与我们乌拉那拉家分庭抗议的依仗,到时候她自是难免会紧咬着不放,如此,即便从明面上来说我很是占着理儿也不怕被人挑什么错处,可是若是做得太绝情却难免被她拿着情字去撺掇皇上,让皇上跟我生出一两分嫌隙,毕竟这些人都是皇上宠信了许多年的人,就是再失望再震怒时过境迁之后怕也多多少少会再惦念起她们的好,这般之下,想要绝了这些人的后路又堵了那位的嘴,就必是得推出一个两头都有所牵绊的人,而这个人,除了跟他们私交颇深又深在后宫怀有龙裔的金锁之外,你可还想得到更合适的人?” “……这倒是不错。” 容嬷嬷好歹也是在宫里头待了这么久的人,虽然心思算计比不得二世为人的景娴,但被这么一点拨却也很快的想通了其中关键,眼眸之中的亮光不减反胜—— “那您打算怎么用金贵人这一颗棋?” “你说呢?” 景娴轻轻一笑,虽然没有直接回答,目光却是直直看向了咸福宫的方向,再又转到了淑芳斋那边—— “金贵人现在身怀龙裔最是金贵的时候,被白日的事儿一惊一吓怕是也睡不安稳,我特特叫李嬷嬷带着开了光的观音去好好安抚安抚她了,这会儿,她应该也在路上了吧。” 她确实已经在路上了,而这个她指的却不是李嬷嬷,而是乔装成宫女的金锁,这个路上自然也就不是坤宁宫去咸福宫的路上,而是从咸福宫去淑芳斋的路上—— “金锁?!” 小燕子紫薇二人虽然被勒令禁足,但因着事情尚未有着决断,弘历也不想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一切便做得很是有些悄悄然,安插在宫门口的看守的侍卫也并不多,而能够将人差使过来景娴自然早就打点好了上下,是以,金锁倒也没受什么阻拦,脚步都没停滞一分就直接打开了原本紧闭着的淑芳斋大门,而听着这一声动响,看见门口站着的人,屋中的小燕子和紫薇不由难得有志一同的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你怎么会过来?是不是你已经知道今天乾清宫中发生的事情了?是不是你向皇阿玛求情了?你这会儿过来是不是救我们出去的?”最先跳起来的自然是早就心烦意乱的小燕子,“天哪,我的好金锁,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金,金锁。”比起欣喜若狂的小燕子,紫薇虽然也觉得看见了一丝生机,可是想着之前的隔阂多多少少仍是有些别扭,等到小燕子噼里啪啦说完了一大堆话才堪堪回过神来抢过话头,“我,我知道以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也不该怀疑你的用心,更不该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可是我当时也是气糊涂了,并不是有心之言,毕竟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肯定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我没有怪你,毕竟若不是你我也没有后来的机缘能够成为宫妃,坐上现在的位子,当年夫人救了我一命你又给了我这样的机会,我自是不会怪你,也没有资格怪你。” 回宫之后没多少日子金锁便被册立为贵人,君恩圣宠一时风头正劲,自然是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若不是纯妃护着她皇后提点她,或许她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所以正如同紫薇不再是当年那个温柔善良的紫薇一般,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天真的金锁了,如此,便只见她轻启朱唇淡淡抛下一句—— “可是同样的我也救不了你,不是不愿意而是无能为力。” “你……” “金锁,你这是什么意思?”看着对方自进来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反而一直只跟紫薇讲话,小燕子心中本就不满,听着这句话哪里还能忍得住,直接就跳了起来跋扈之色尽显,“你不是来救我们的那你来做什么?不会是看着我们落了难就想跟我们划清界限吧?还是说觉得当时受了委屈想要来耀武扬威?” 看着金锁冷冷的看着她,原本以为总算来了根救命稻草的小燕子不由得急了。 “金锁,你可要搞清楚,当时我可是跟你站在一边的,紫薇说那些风凉话伤你的时候我可是一直在帮你说话,你就算是心里再怨再气也不应该发作到我身上吧?而且,虽然永琪现在也受了牵连,可他到底是皇子阿哥是皇阿玛的亲生儿子,只要你现在保住了我等到事情过去了永琪东山再起,我也能成你的助力不是?” “呵,小燕子,我也算是看清了你,在皇阿玛跟前说的比唱的好听,什么无心之失,什么一心为我,怎么现在又不口口声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真真是下作!” “我下作?我下作你就高尚了?若不是你跟那个什么四阿哥勾勾搭搭的闹出这样的乌龙,皇阿玛怎么会突然知道真相?如果在我们的筹谋之下慢慢揭开真相,事情哪里至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 “好了,时到今日你们再这样吵来吵去有什么意思?” 想着自己当初就说过小燕子此人绝非善类,紫薇却非但不肯相信还倒打一耙说她没心没肺的情形,金锁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幕讽刺至极,连带着也去了几分走上这一趟的不忍心,再摸了摸尚未显怀的小腹,心中更是就此下定了决心—— “想要谋取一丝生机倒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 “什么办法?”听得金锁此言,小燕子哪里还有心思去跟紫薇逞嘴上的一时之快,连忙将注意力转了回来,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面上尽是一片讨好之色,“我就知道金锁你不会无缘无故前来,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好金锁你便快些说吧,我保证将来一定十倍报答你的恩情!” “说起来倒也不算难,只要你们能忍下这一时之气别再傻到头去撞这个枪杆。”金锁不动声色的抽出被小燕子紧握着的手臂,神色很是淡漠,“我虽然侍奉皇上的日子不久,却也知道皇上最是个爱面子的人,是以,这样难看的事情必然是不想大张旗鼓闹得前朝后宫人尽皆知来戳他脊梁骨的,而刚好小燕子进宫以来除了后宫嫔妃见过之外,尚未在内外命妇跟前露过面,如此,若是直接让紫薇顶了小燕子的名分,对外宣称是还珠格格那便是再轻松不过的解决办法,而宫里头知情的人荣辱富贵都系在皇上身上自然也不会多嘴,这样一来,也算是周全了皇上最顾忌的颜面去了最让他恼怒的由头。” “就这样?这样对紫薇倒是周全了,那我呢?”小命比富贵重要,小燕子就是再贪财却也知道总归要有命享的道理,心中即便再是不舍却也没打算死守着这个格格的名分,可是听来听去都没听到周全自己的法子,小燕子却是急了,“你不会巴巴前来就为了一个紫薇吧?好歹当初在京城街头你被人欺辱的时候我也帮过你,你不会对我这样狠心吧?” “小燕子,我倒是也想救你,可是你想想,你跟皇上非亲非故又犯下了这样的欺君之罪,我又怎么救你?而且你想想,你之前得罪了那么多人,其中就不乏在后宫身坐高位的,这时候拖你下水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容得下你?” 金锁故意作出一派愁苦的样子,半晌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 “但是紫薇不管怎么样都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如果她愿意用当初你说过的结拜姐妹难分离的说头保下你却也不乏是一条生路,毕竟皇上对你的疼宠也不像是假的,若是没有今日之事怕是就这样一直当你是女儿下去了,这样一来,再加上五阿哥的面子,即便再是不像现在这般风光,却也总不至于落得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可是……” “好了,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能够为你们想的办法也帮你们想尽了,我是乔装出宫并不能够多待,你们便自己拿主意吧。” 金锁早就对眼前这二人死了心,说完这话完成了使命自然不愿意再多做逗留,话音刚落人便已经出了门,而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房内传出来的吵闹声—— “紫薇,看在我们之前的情分上要么你就保保我吧?你看到时候你成了格格身边也没什么贴心人,总是要有个人说说话不是?” “呵,方才撇清关系撇得那么干脆,怎么现在倒是知道要求着我了?小燕子,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得围着你转,你们这样对我,我凭什么要保你?保下你让自己不痛快吗?” “夏紫薇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好声好气跟你说你这样阴阳怪气给谁看,你当我是金锁那个任你揉捏的性子么?我可没承过你什么大恩大德,反倒是你,若是没有当日我豁出去帮你走上这一遭,现在你能够坐在这里说这些不要脸皮的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读了那么多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 “你什么你!你也看到了平时皇阿玛有多喜欢我,你在他跟前晃悠了这么久也不见他对你另眼相看,即便你是真正的格格那又怎么样?说不定皇阿玛心里根本就舍不得我,比起你这个亲生女儿更加的喜欢我……啊!你居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金锁摇摇头慢慢的走出淑芳斋的院子,彻底隔绝掉那自相残杀起来的二人的声音转头走上了回咸福宫的路,而对于淑芳斋来说今天是个不眠之夜,对于另一处的永寿宫来说也同样是个不眠之夜……此时的金氏根本就不知道一道圣旨和掐准了点回宫的弘昼已经将真相全然捅了出来,这时候心里头还记挂着自己的手段是否得计,按照她所想,要想让这道圣旨作废又不把最大的王牌给捅出去,那就只能揭露出夏紫薇和福尔康的情感,让永珹从主导者变成受害者,而永珹得计而去却迟迟没有传回来一点信却是让她颇有些坐立不安,而就这么一直等一直等等得天都差不多擦亮的时候,永寿宫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了,只是来的人并不是她盼望已久的永珹,而是满脸寒霜的吴书来。 “嘉贵妃娘娘,皇上宣您去乾清宫觐见! 250金氏一脉终落马 “皇兄,昨日您要臣弟查探的事情已有眉目,只是正如同您先前所预料的那般,此事确实是牵连众多。” “你说。” “是,小燕子和夏紫薇还有福伦等人虽说是各执一词,但总归是有两个姑娘从济南入京的不会错,如此,想要查证这真假格格之中是否有人故意为之或是策划什么阴谋就得从二人刚刚进京之时开始查,为此,臣弟打着朝廷通缉刺客的名号特特派人去东大街问了一圈,索性时隔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加上当时又有皇兄率领百官西山围猎后和祭天这两桩大事,倒还真是有人记得一二,说是有两个外地来的公子哥话里话外就是问着有什么法子可以进宫,即便老百姓不会一下想到什么阴谋上头却也不会什么人都有门路,看和二人出手很是大方便扯上了太常寺的梁大人,说过不了两天便是这个梁大人娶儿媳妇的日子,若是能混进去拉点关系说不定能寻到点法子,而果不其然的,等到这个梁大人儿子娶亲那天可算是闹得热闹了,先是新娘子不见了再又是来了个什么小毛贼洗劫金银珠宝,而这个小毛贼据说就是小燕子,后来阴错阳差的她们便搭上了关系,跟着小燕子进了那个叫大杂院的地方。” “大杂院?” 弘历虽然嘴上说得铁面无私,可是除了恼羞成怒之外更多是想要搭个梯子让自己面上好看一点,却没料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竟是还真的扯出了不少内由,看着弘昼一副才开了个头的模样儿,和被提溜着过来的金氏猛地变了变色又佯装镇定的神色,面色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这又是个什么地方?难道背后还有什么牵扯?” “回皇兄的话,这个大杂院说起来倒算是个善行之所,里面住着的多是一些没有亲人的老弱病残,主要是一双柳姓兄妹靠卖艺撑着,而小燕子便是从小在这大杂院里头长大的,十余年来虽说也有些小偷小摸的惹得旁人找上门来算账,但因着她们几人都会些拳脚功夫又不是为图私利而是要养一院子老老小小,便也算是还算稳定,但奇怪的是,自打夏紫薇和金贵人住进来了之后,听附近的人说这日子却是改善了不少,说是说是二人帮衬着,可若是她们真有那么多富余的银钱为何要寄人篱下而不住在客栈呢?而更奇怪的是,小燕子闯进西山围场被您认下之后,夏紫薇和金贵人二人便搬进了福伦家里,福尔康和伏尔泰也曾送了不少米粮和银钱到这大杂院,然后这个在京中安稳了十余年这一帮子老老小小竟是就在一夜之间全部不见了踪影,若不是事有蹊跷其中有玄机,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变故?” 弘昼一番话说得慢条斯理,可说话的同时却不忘将殿中几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不论早知内情的景娴故作出来的惊诧,看着弘历紧皱着眉头仿佛想到了什么,看着金氏脸色紧绷却显然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眼中不由得飞快的闪过了一抹精光。 “原本这人都不在了又隔了好几个月线索应该是就此中断了,可是臣弟想着这柳姓兄妹再是武功高强总是得顾忌这一帮子老老小小,想来想去也不可能走的太远,便派人去去京郊之处搜查,果不其然的就在西郊三十里地的地方找到了他们的踪迹,臣弟想着若是他们当真是那背后之人有什么牵连,那必然会有所联系,便让底下人都按兵不动只日夜盯着他们,结果让臣弟发现,竟然还有别的人手在盯着他们,将人抓过来一问居然是金府的人,一开始还咬死了说什么都不知道,抓到顺天府受了刑之后才说是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来杀人灭口,若不是皇兄英明让臣弟彻查此事,那大杂院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怕就真是要就此丧命了!” “岂有此理,京畿重地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金府,哪个金府?!” “回皇兄的话,便是上驷院卿三保的府邸。”看着金氏一副如遭雷击脸色勃然大变的模样儿,弘昼心中冷哼一声,嘴上也是不留半分余地的慢慢抛下一句,“也就是嘉贵妃娘娘的娘家。”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金氏一大清早便被吴书来提溜进了乾清宫,恭恭敬敬的请了安也没人理她只让她跪着,看着弘历和景娴都没好看到哪里去的神色,只以为给永珹想出的计谋没有得计,反而让淑芳斋那些贱人有了可乘之机入了上头的眼被反咬了一口,而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解释如何免去责问如何不让自己在禁足的基础上更加身陷囹圄,弘昼却是不紧不慢的说了起来,而就在这份慢条斯理之中,她也终于回过了神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带到殿中,原来,原来真相已经被捅了出来,而且似乎还是被那帮子蠢材自己给暴出来的……金氏又惊又怒,同时也是慢性疑惑,按照原著剧情来说这会儿小燕子那些人不是应该被关到宗人府里,然后在永琪和魏碧涵那个贱人的联手之下去劫狱么?皇上这个时候不也应该正是伤感脆弱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么?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彻查?难道是皇后那个老女人撺掇的? 金氏脑中转得飞快,心中也是闪过了千般思绪,念转之间就想要挑拨弘历和景娴之间的关系,将这一切罪责都推到景娴头上去,毕竟这若是损了格格又损了个阿哥还损了个宠妃,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中宫,可是刚转过神来还没来得急张口却又悲弘昼后半截的话吓得魂飞天外,这,这怎么可能?! 她确实是跟家里通了消息,也确实是暗中施计让原本准备远走的大杂院中等人留在了京郊之地,可是她本就恨毒了淑芳斋的一干人等,若是没有用处她怎会特特这般行事,而按照她原本所想,是打算让人去行刺一番,然后让柳青柳红以为是小燕子派来的人,只为将他们这些知情人都灭口然后稳坐格格之位,金氏虽没有跟柳青柳红打过交道,可是回想起原著的种种却也能够断定这二人颇有些清高也很是讲义气,决计不会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小燕子做出这样见利忘义的事,再加上到时候故意杀掉几个老老小小加重这份罪过,按照柳青那种愣头青的性子必然是会将当初的事情都捅出来,弘历最是爱面子的,看着原本还有着一丝转圜余地的事情被当众捅出来,不光是百官心中有数还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对小燕子绝对会怒从心中起,而除掉小燕子等于去除了永琪的半条命,即便紫薇勉强正了名,有着这一根刺在她也决计得不了半点好,到那会儿再故意挑拨一番加深二人的矛盾不怕他们不自相残杀,顺便牵连到魏碧涵那个贱人头上,而对于皇后来说能够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若是不动作便将这个挑拨离间引得皇子皇女反面的脏水泼到她头上,她若是动作便以此为切入口指责皇后不慈不仁谋害后宫嫔妃,这样一来,后宫中大洗牌唯一独善其身的便是被禁了足怎么都扯不到永寿宫头上的自己……她将算盘珠子拨得哗哗作响,就想着稳坐钓鱼台观两虎之斗,却是一千个一万个都没有料到这番精妙的计谋才到第一步便出了差错。 怎么变成自家人要杀人灭口了?这是她听错了还是阿玛搞错了?亦或是她被人泼了脏水? “皇上,不,不是这样的,奴才是被冤枉的啊,奴才自被禁足以后就日日夜夜都在永寿宫中,怎么可能跟家中人通信做出这样的事呢?奴才……” “你给朕闭嘴!” 看到这真假格格的事情从后宫转到前朝又转回到后宫头上,弘历只觉得有一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暴怒感,瞪着金氏恨不得直接将她拨皮拆骨吞入腹中—— “金氏,好一个金氏,你真当朕是傻子么?你们金家是内务府包衣世界,想在这后宫一亩三分地里头玩点花样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原先你虽然犯下大错,可是朕顾念旧情以及永珹几人到底给你留了点体面,今日一瞧,倒是朕太过于心慈手软了,竟然意图混淆皇家血脉,你该当何罪?!” “皇上,不是的,奴才真的是被冤枉的啊,即便奴才在后宫再是使得上劲,可您想一想这小燕子自己闯进西山围场的事儿可是没有任何人得以先知吧?她被您认下也是主要是令妃撺掇着,还有夏紫薇进宫,这些奴才可是半点都没沾过手,这又怎么能怪罪到奴才头上呢?保不齐就是那有心人眼见着自己逃不过了就想将脏水泼到我头上,更别说奴才若是一早就知情决计不可能会容得永珹向您求夏紫薇,皇上明鉴啊!” “娘娘倒还真是生了一张巧言善辩的利嘴。”看着弘历微微动容的模样儿,弘昼轻笑出声,“若不是本王早就将事情顺藤摸瓜查了个清楚,说不定还真是被娘娘给蒙了过去。” “老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兄,正如同嘉贵妃所说的,小燕子若真是为了顾全姐妹情分才勇闯围场那自然是干不到她什么事,可若是其中有内情呢?”看着弘历面上微微变色,景娴唇边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弘昼眼中的精光飞逝,“当初臣弟就说过,西山围场虽不是咱们皇家最大的围场,可是每年总是要去上哪么几次再加上这一回又是您亲领百官,底下人自然没有不严加看守的理儿,如此,即便小燕子再会点拳脚功夫,却也不可能突破御林军的看守冲进围场,这般之下臣弟不由得留了个心眼转头查了一查,果不其然的,当时的西边的守卫被收买了这才有了缺口放了人进来,而这收买的人不是别人,正正就是家贵妃娘娘的娘家金府!” “……什么?!” 蝼蚁尚且贪生更别说身为九五之尊的帝王,自然是比起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性命,一听到这话自是顿时变了脸色,想到若是当初进来的不是小燕子而是刺客,不由得后背之上出了一层细汗,而看到他这般反应弘昼也知道自己的暗示起了效果,再度将目光转回到了已经呆若木鸡的金氏身上—— “娘娘,你是否可以回答本王若不是你一早就知道了内情怎么会这样帮小燕子?而换个角度来说,若不是小燕子背后有人,她一个市井小民又怎么会吃了豹子胆的冒着大不违来闯围场?而后来进了宫本王记得皇兄所说的,延禧宫中除了令妃娘娘您也后脚赶着前脚的赶了过去,您觉着,时到今日您还能狡辩么?” 金氏在弘昼连消带打的一声声逼问之下,面上血色尽失,想要抬头辩解一二,却只见到弘历双眸之中蹿起的怒火,和景娴一脸冰冷像看死人一般看着自己的神情,以及自家儿子那不敢置信和对着自己满是怨念的模样儿,她慢慢的垂下眼眸,再不复平日的贵妃的雍容—— 完了,全都完了…… 251死到临头还作死 新帐旧账加在一起,金氏算是彻底的完了,弘历不想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看着她本就被禁在永寿宫中便干脆灌了碗汤药下去,对外宣称积郁成疾不治而亡,却是非但连个谥号都没加反而以妃礼随意下了葬,深宫之中原就是母凭子贵子凭母贵,虽然金氏一口咬死几个儿子并不知情,可早就对永珹生出了忌惮之心且又恨屋及乌的弘历哪里会轻易饶过他们,已经成年的永珹永璇非召不得入宫,年幼的永瑆亦是被丢在阿哥所里头自生自灭,稳坐后宫第二把宝座的永寿宫一脉于一夜之间彻底的萧条了下来,然而这场闹剧却并未到此终结—— “什么?金氏那个贱人死了?” 弘历本就在怒头上,想着金氏先前背着自己结党营私不算竟是还不声不响的撒了这样一张大网,闹得他颜面尽失,动作起来自然是飞快,而对外虽说自有一套说辞,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睛的为了一个已然失了宠娘家也被一贬到底再无什么利用价值的嫔妃去撞枪头,可身在这后宫之中的却是不可能看不出其中蹊跷,特别是被禁足在延禧宫中心中惴惴不安的魏碧涵,一听冬雪递过来的信儿,先是颇有些意料之外再又转为了一脸狂喜—— “哈哈,这真真是天助我也,我就说金氏那个蠢货怎么会对小燕子另眼相看,原先以为是想跟我争一时之气,却没料到背后还有这些因果,这倒是好,事情都是她做下的便也顶了皇上的怒火,做得好,死得好!” 伺候了弘历这么多年,魏碧涵自认为算是了解对方的性子,知道其是个火气来得快去得快的,狠狠的发作了金氏等人,再加上那罪名被金氏顶去了大头,不由得将心中的大石彻底放了下来。 “这么说?皇上是不是已经下旨免了我的禁足?” “这……” 魏碧涵原本也算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可无奈心比天高又被弘历睁一只闭一眼的宠惯了,性子自然就一天比一天坏,一天比一天的目中无人,想着得到消息皇后那必然会气急败坏的老脸,和依然坐收了所有渔利的自己的情形,面上不由得一片神采飞扬,对着冬雪也不像昨天刚被禁足时的温和,皱着眉就吼出了声—— “什么这这那那的?你个奴才莫不是连话都讲不出了?哼,幸得你是跟在本宫身边,若不然在这深宫里头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奴才知道娘娘是个心善的,也很是感念娘娘对奴才的照拂,只是……” 冬雪早就是跟魏碧涵离心离德,听闻此言不由得心下很是鄙夷,若不是因着坤宁宫那头传来的信儿让她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怕是早就拿着茶水泼到了对方脸上,暗自冷哼一声,面上半分不显的淡淡抛下一句—— “只是主子爷并未解除您的禁足,反倒是,反倒是下旨褫夺您的封号,降为贵人,无诏不得出延禧宫。” “什,什么?!” 冬雪这话说得很是慢条斯理,可听在原本自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颇有些飘飘然的魏碧涵耳中却无疑如同一道炸雷,劈开了她脸上的得意只剩下一阵慌乱—— “不可能,这不可能,肯定是你这狗奴才对本宫心生怨气随口胡诌的,对,肯定是这样,若不然皇上若是下了旨怎么可能会不让本宫接旨,反倒是你这个狗奴才先一步知道呢?” “娘娘,奴才自您德蒙圣宠起就一直跟在您身边,与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可能会对您心生出什么怨念,转而编下这样的大不违的话?这是方才奴才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听来的,说是直接在朝上下的旨,说是您伺候嘉贵妃娘娘不当以下犯上的惩戒,连带着福大人和两位福公子都被撸去了官职关在府里头,现在尚未下朝,估计正式的旨意过不了多久就会下来了!” “不,不可能,怎么会变成这样?!” 骤喜骤悲之下,饶是魏碧涵的心理素质再是过硬也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她满腹不解,明明金氏那个贱人已经当了顶罪羔羊,按照她所了解的弘历的性子不是应该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么?她不是弘历最为爱重的女人么,怎么可能舍得这样对待自己?难道,难道说是皇后那个老女人又在从中作梗?! 这一回魏碧涵猜得并不错,确实是景娴亲自上阵推波助澜了一把,而说起来也不算什么高明的法子,宫中出了这样的事,又同时牵绊到了前朝后宫,于情于理弘历都是少不了要跟身为中宫皇后的景娴说上一二的,而人在怒极的时候都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叛逆心,你越是上赶着说旁人的不好,说她怎么样怎么样罪无可恕,对方便会下意识的反驳硬生生找出几句辩驳之词,而反之,若是你上赶着去说旁人其实也不过是无心之失小惩大诫一番便算了,对方则会本能的给扣上许许多多的罪名,这话说一句两句或许只是为了出一时之气,可说得多了却难免会进到心底给狠狠记上一笔,如此,在景娴的刻意为之以及弘历的逆反心极度膨胀之下,魏碧涵自然得不了半点好处……冬雪将面前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默默赞了句皇后娘娘出马果然一个顶俩,面上却是半分不显,反倒是故作出一片惊慌之色。 “娘娘,现在,现在咱们可怎么办啊?您被禁了足按照旨意来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免了罪,五阿哥也被关了起来,还有还珠格格和福家少爷,主子爷做得这样绝岂不是连一点退路都不留给您么?” “本宫哪知道该怎么……嗯?等等!” 魏碧涵本就心烦意乱,脑子转得飞快却是死活想不到什么计策,看到冬雪这番模样儿不由得烦上添烦,抬手就想将人扫到一边,可手才刚伸出来却是因着对方的话突然闪过了一丝灵光—— “是了,我怎么差点忘了,还有永琪啊!” 按照魏碧涵所想,无论皇后那个老妇在弘历面前说了什么,只要自己得见天颜就必然有着转圜的余地,但是若是由她故作姿态闹腾一番直接去到弘历跟前却是会让效果大打折扣,倒不如曲线救国的从永琪入手,毕竟虎毒不食子,皇上就是再气还能一点都不惦念父子之情? 这番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事实上在景娴吩咐之下,进行起来倒也很是顺利,魏碧涵虽然被禁了足,可是这延禧宫里头可不光是只有她一个人住,还有着鄂尔泰的孙女端嫔,以及两个不成气候的新晋贵人,这样一来便自然少不了有下人出出入入,而魏碧涵在宫中钻营十几载自然也不会没有一点得用的人,趁着空隙便让人往永琪那里递了信,转头就传来了阿哥所就闹腾了起来—— “哎哟,我快痛死了!” “太医你快看看啊,五阿哥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闹起了肚子?可别是有什么好歹吧?” “这……” “这什么这啊,您倒是说话呀,咱们主子虽然眼下里被禁了足,可到底是天潢贵胄皇子阿哥,是主子爷当做眼珠子宠了十几年的贵主儿,你可别是看着咱们主子一时落了难就敷衍起来了吧?” 能够进太医院的那自然都是医术精湛的,手一搭上脉就知道眼前这位五阿哥是在虚张声势,这回宫中的变故弘历虽然对外说得好听且一点风声都没有透出去,可是太医都身在深宫之中自然不可能听不到一点风声,可刚准备照实直说以免被搅入这趟浑水却又被小路子一番话给说得顿了一顿,想到五阿哥不管怎样确实都是主子爷的亲生儿子,即便罚起来再是不留情面说不准转头就宽恕了,如此,若是他这般不懂眼色的生生将人得罪了保不齐倒霉的自己,这般之下,便连忙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改成一句—— “五阿哥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脉相可是混乱得很,短时间内我也不能够确诊,只能先煎上一副安养脾胃的方子试试效果。” “你确定是吃坏了东西?可别是这被子褥子有什么问题吧?五阿哥闹腾成这样可见是待在这里不舒服得很,还是另外移个地方才能好好安养,太医,你说是不是?” “这,五阿哥毕竟还在禁足怎可无视皇命转而移到别处,这若是主子爷怪罪下来……” “你怕什么?都说了咱们家主子是主子爷的亲生儿子,虎毒不食子,就是再罚还能往死里折腾?而且不说这有五阿哥一力承担着,就说眼下里也没打算移到什么别的地方去,就去延禧宫就是了,有了令妃娘娘这个额娘看顾,还有什么能好不起来的?” “可是……” “太医,你可是连本阿哥的命都不顾了?若是真出了什么好歹你是不是负得起责?哎哟,本阿哥真是要痛死了!” 阿哥所里住着的人并不多,大的都已经在宫外建府小的又还在上书房没下课,门口虽是有着侍卫看守,可是因着弘历没下朝坤宁宫又称病除了说要治好五阿哥之外并没有什么旁的多话,倒也不敢太过阻拦,再加上永琪这一番胡搅蛮缠和太医唯唯诺诺的称是,便还真是让他们得了计,而按照原定计划来说,永琪本应该出了阿哥所直接去延禧宫,然后在魏碧涵的照料下慢慢好起来,到时候弘历前来一看,母慈子孝再又哭诉一番不怕破不了眼前僵局,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赶不上天算……永琪本就一心中本就存着事,想着魏碧涵好歹是个得宠的宫妃,自己也是个阿哥,紫薇亦是真正的沧海遗珠,打断骨头连着筋总归不会出什么大篓子,但小燕子不同,说不定就会成为自家皇阿玛怒火之下的牺牲品,如此之下,好不容易出了阿哥所的大门他哪里还顾忌得到延禧宫那头,让小路子拖着准备跟着一起来的侍卫,自己则使着轻功飞快的朝淑芳斋而去。 “小燕子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救你了!” 252自相残杀的恶果 正如同永琪所担忧的那般,小燕子并不好,或者应该说是整个淑芳斋都非常不好。 “夏紫薇,姑奶奶我也算看透你了,什么温柔善良什么善解人意,不过是你伪装出来的一张皮罢了,真相没被捅出来之前就一派伏小作低对我说得比唱的还好听,现在自觉正了名就翻脸比翻书还要来得快,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会被天打雷劈的究竟是谁?口口声声说着是为了我才以身犯险,可事实上谁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当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信了你鬼话,以为你是一心向着我,还为了你训了金锁一番,没想到你这个白眼狼,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怎么不想想若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你一个市井百姓怎能进到这繁华深宫,你还要脸不要脸?” “我不要脸?我有你不要脸?” 为了一线生机,原本小燕子对紫薇还算是好声好气几尽讨好之能,可是看着自己强压了火气对方还一副冷嘲热讽压根就没有半点帮衬之心的模样儿,被弘历所惯坏的脾气却也是直接冲了上来,二人之间干脆撕破了脸皮,而比起夏紫薇这个从小养在闺阁之中的娇小姐,她所骂出来的话显然更加的刺耳—— “热孝之中就穿红戴绿涂脂抹粉的,还跟那个福尔康勾勾搭搭,说是说格格,可是比起寻常良家之女都不如,知道的是你被爱情冲昏了头情不自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么想男人看见一个就想要上去献身呢!这样也就算了,可到头来居然连自家兄长都不放过,闹得四阿哥去跟皇阿玛请旨将事情闹成这样,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老的不要脸未婚先孕,小的也放浪形骸跟那窑子里的姐儿有得一拼,呵,还好意思张口闭口的把你那个娘挂在嘴边,我要是夏雨荷绝对恨不得从地下爬上来掐死你!” “你说什么?!” 小燕子原本也没有这些热孝不热孝的概念,也很是不将这些个规矩礼制当一回事,只觉得是景娴她们看自己不顺眼没事找事,可是不得不说她脑子转得确实是快,有模有样的就将这些话搬了过来,而且比起到底还顾忌着脸面没有将话说得太过难听的宫妃,一句比一句说得露骨,一句比一句说得诛心,直听得夏紫薇脸色瞬间一白—— “你说我便算了,竟然还敢将脏水泼到我娘头上?你真当我是傻子,我早就听底下人说过了,你被皇上责罚的时候口口声声便扯着我娘当挡箭牌,我娘跟皇上是情投意合这才有了我,若不是你的缘故,皇上怎么会被生生抹杀了对我娘的情分,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居然还敢倒打一耙,真当我是个软柿子么?信不信我转头就告诉皇上摘了你的脑袋?!” “哟,好大的威风呀,格格还没当上架子倒是摆得足,哼,你就不怕被风闪了舌头?” 她没读过什么书,说起来话来也不像夏紫薇那般一套接着一套,看着对方因着自己的话气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却又说不出更为有力的反击之言,不由得颇有些泻火,如此之下,非但没因着对方虚张声势的话软下阵势,反倒是越发来劲了起来—— “情投意合?对你娘的情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也不怕传出去笑掉人大牙,且不说宫里头那一个个千娇百媚的嫔妃皇阿玛都有点顾忌不来,估计当年不过是一场露水情缘,就说皇阿玛若是真的对夏雨荷上心,就万没有回了宫不去接人,生生将你们母女丢在济南自生自灭十几年的道理,说起来,要不是你进了京又好命的找上了我递上了信物,你觉得皇阿玛会记得你,会记起夏雨荷?更别说皇阿玛若是真的爱重你,压根就不会把你跟我关在一处,可见在皇阿玛心中你跟我的分量是差不多的,会不会封你为格格这还说不定呢?” “你!” “怎么?没话说啦?” 看着对方气得浑身发抖,可除了抬起手指着自己竟是一个屁都放不出来,小燕子只觉得快意极了,不退反进的直接逼身上前—— “其实,即便是你被封了格格那又怎么样?就像你说的,皇阿玛对夏雨荷已经没了什么情分,你这个女儿除了给他丢脸之外也再没做出什么旁的事,你觉得到时候皇阿玛能对你有几分疼爱,估计是拍马都赶不上我的荣光吧?更何况,还有永琪保着我,你一个女儿怎么能跟皇子阿哥比,说不定他就是要继承大统当皇帝的,永琪对我一心一意到时候我就是皇后,你就是格格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跟着福尔康那么个低贱的奴才,到时候对着我磕头作揖?” “你,你居然……” “怎么?还想对姑奶奶我摆格格的架子?我劝你省省吧,也看在好歹结拜一场的份上劝你学聪明点,不然到时候我让你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你……啊!” “死?你让我死?” 小燕子不是见好就收的主儿,看到自己占了上风就步步紧逼直说得紫薇理智全失,再加上对方为了刺激她离她站得很是近,脑子一热之下,竟是只见她抬手就扯下发间的金簪,狠狠的朝对方的颈脖之间刺去—— “我现在就送你上黄泉路!”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阿哥所位于前朝,离与神武门最近的淑芳斋着实相隔不近,可是永琪使着轻功而来倒也没花多少时间,可好不容易避开侍卫的耳目溜进淑芳斋,推开门却是只见到这样一副场景,直将他原本的踌躇满志惊得抛掷天外,三步并作俩的便奔了过来—— “天哪,小燕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看着小燕子颈脖之间的金簪,和瞬间浸透了她半边身子的鲜血,永琪哪里还有理智可言,急得通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始作俑者的紫薇,“夏紫薇,你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她可是你的结拜姐妹,没有她你怎么会有今天?你怎么能做出这样见利忘义之事?!” “我见利忘义?” 从来没有沾染过鲜血的紫薇看着眼前这般模样儿,原本尚有着一瞬的惊慌和后怕,可是被永琪这样不分由头的一刺激,却又瞬间冷了眼眸—— “你不要忘了,我才是夏雨荷的女儿,我才是皇上的沧海遗珠,什么叫做没有她我不会有今天,应该说是没有我的缘故她根本就进不了宫吧?五阿哥,你莫不是忘了,我才是你嫡嫡亲的妹妹吧?” “妹妹?我可没有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妹妹!” 看着平日里活泼动人的小燕子一脸寡白,捂着颈脖想要说话却张着口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永琪不由得肝胆欲裂—— “夏紫薇,我告诉你,如果小燕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亲手活剐了你!” “你,你……” 紫薇虽然将话说得狠绝,可到底是有些心虚,看着对方一步步逼近瞪着她真是一幅恨不得掐死自己的模样儿,也终于后怕了起来,猛地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对方还不肯作罢,只能扯着嗓子嚷嚷了起来—— “救命啊,杀人了!” 听闻对方的叫喊声,永琪的脚步不由得顿时一滞,他虽然怒虽然恨虽然恨不得直接一掌送夏紫薇上西天,却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然被逮到了非但救不了小燕子还会惹得自家皇阿玛震怒,心思念转之间只能暂时压下这一口气,一把推开夏紫薇抱着小燕子便往窗外蹿去,只是在他没有主意的时候,以及夏紫薇被猛地一推撞到桌角半天站不起来的当口儿,趴在永琪怀中的小燕子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打翻了桌上的烛台,然后才安心的随着永琪的起落而去—— “咦?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什么味儿?你别是肚子饿了又想……等等,不好,走水了!” 魏碧涵确实是了解弘历,知道对方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而她想得到其中关键想要见招拆招,跟后者做了两辈子夫妻的景娴自然也想得到,一个是宠妃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女儿还有一个是开心果,在有了金氏当炮灰顶了大半怒火的情况下,若是被这帮子人一个比一个低姿态的求饶一番,说不定弘历这厮还真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将这一茬儿揭过去了,是以,她才会示意金锁挑起小燕子和夏紫薇之间的矛盾让二人再无化干戈为玉帛,然后又瞅准了弘历上朝的当口儿对永琪的行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为了顺水推舟的将这些人逼入万劫不复之地……如此之下,等刚刚缓过神的弘历才一下朝,便迎来了满脸病容和怒色的侍卫头头,以及一个让他勃然大怒的消息。 “什么?淑芳斋走水了?” “是,五阿哥将还珠格格救走了,临去之前似乎是打翻了烛台使得整个儿淑芳斋都烧了起来,连带着还波及到了您的潜邸,奴才等人好不容易将火扑灭将紫薇姑娘救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昏迷过去了,而且脸上……现在正抬到一旁的北五所在救治。” “什么?怎么会这样?那个孽子不是应该在阿哥所禁足么,怎么会跑到淑芳斋去?真真是反了天了,那两个孽障现在在哪?!” “这……五阿哥和还珠格格趁乱打伤了神武门的侍卫逃出了宫,奴才谨记主子爷的吩咐知道不能大张旗鼓的搜查,只能请主子爷示下!”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正如同景娴等人预料,发作了金氏之后弘历未免将事情闹得太大只打算小惩大诫一番便算了,可是听闻此言还没完全降下去的火气却是越发高涨了起来,哪里还记得先前的想头,狠狠摔了茶盏,阴测测的从牙缝里憋出一句—— “好,他们一个两个都是好样的,查,给朕查为什么那个孽 253不是救星是灾星 永琪压根不知道小燕子的举动将他们几人全部都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还自以为躲过一劫的松了一口气,看到身后暂时没有追兵,竟是几起几落的直奔福伦府邸—— “五阿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还在禁足么?”福伦本就觉得自己是靠着真材实料的功名才在朝堂上混出了一席之地,看着因为真假格格的事情被撸掉了所有官职不说,一家人还被禁足在府邸之中,不光丢尽了颜面还彻底失了圣心,肠子一早就悔青了,只恨当初怎么听信了自家夫人的妇人之说,如此,看着永琪突然前来不由得又意外又惊诧,而眼珠子落在对方怀中一脸寡白的小燕子身上就更是暗道一声麻烦又逼上了门,“这,这是怎么回事?” “福大人,这会儿我也没有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你快找府医来,小燕子血流了一路,我真是快要急死了!” “可是……” “你不要着急,小燕子好歹是练过武的人,身子骨一向是好,当初被你射了一箭也平安无事,可见是个有后福的。”福伦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再趟这趟浑水,只想着悬崖勒马看能不能保住全家性命,可是一向跟魏碧涵一条心的福伦夫人却不这么认为,反而很是跟前者一致的认为永琪是他们的转机,如此,便只见她连忙上前挤开了福伦朝外头吆喝了起来,“来人,快点把府医叫来,还有你们,快点去烧水备些干净的衣裳!” “怪不得额娘那样的信任您,福夫人,永琪在这里多谢了!” 永琪一心就系在小燕子身上,压根不知道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福伦夫妇的暗涌,看着小燕子被小心翼翼的扶到榻上,府医拿着银针刺了几个穴道飞快的止了血又开始敷起了药,而小燕子的脸色也终于不再那样的苍白,心中不由得大喜过望,而正当福伦夫人将这些个情形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想要张口询问宫中动静以谋后动之时,门口处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永琪,你怎么来了?” 福尔康向来自视甚高,在父母跟前也一直比自家弟弟要说得上话,眼见着自己一手筹谋的局一步步演变成眼下这幅模样儿,不光是没有按照原本所想那般落得皆大欢喜,还惹得皇上震怒之余让紫薇对他生出了嫌隙,这般几几相加之下,他自是没有不急不慌的理儿,一听底下人说永琪带着小燕子来了不由得连忙从房中奔了出来—— “怎么就你们两个?紫薇呢?你难道没有把她一并救出来?” “救她?你知不知道小燕子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福尔康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便只见原本因为着急小燕子而暂时压下了心中怒火的永琪顿时暴躁了起来,指着躺在躺上半死不活的小燕子,一脸的痛心疾首—— “额娘让我装病逃出阿哥所去延禧宫,可我不放心小燕子便中途转去了淑芳斋,可你知不知道我推开门的时候看到什么?看到小燕子颈脖上插着她的金簪,倒在地上满身都是血,若不是我赶到的及时,或许现在小燕子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要不是因着外面还有侍卫我早已经活活掐死她为小燕子报仇,你还叫我救她?!” “……这怎么可能?” 在福尔康心中,虽然紫薇不像以前那样容易哄骗,那样乖巧听话,可是却绝对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辈,看了看满脸怒火的永琪,又看了看躺在榻上还没换下衣服半个肩头都是鲜血的小燕子,再看了看同样被这个消息弄得震惊无比的福伦夫妇,半晌才堪堪找到自己的声音—— “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你不要忘了小燕子到底是学过武艺的,紫薇那般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可能伤到小燕子?你也知道紫薇因为旁人的挑唆对我们误会重重,或许就是争执之下闹出来的意外罢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怎么也不应该将她一个人留在深宫之中,这样万一遭了什么好歹可怎么办?” “谁跟她是一条船上的人?” 看着对方得知了真相非但不帮着自己同仇敌忾,反倒是还拿着歪理当正理的劝自己,永琪自然是怒火不减反盛,顾不得眼下还在别人的地盘就发起了威—— “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夏紫薇,也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娶她,不管是不是有私心,我站在兄弟的角度都从没阻拦过你们且还帮着你们,可到头来你们是怎么对我的?她已经迷了心智昏了头再不是以前那个单纯善良的夏紫薇了,而你那点小心思我也心知肚明,为了尚主抬旗不顾半点情谊,你跟那个见利忘义的夏紫薇有什么两样?福尔康,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呵,你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早就对小燕子有私心?那会儿是谁帮你出主意想办法,现在一起深陷泥沼你倒是仗着阿哥的身份翻脸不认人了?为着个女人变成这幅模样,你又好到哪里去了?” “你!” “好了好了,你们一人都少说一句,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只有齐心协力才能共度难关,你们这是做什么?” 看着面前二人越说越不像话,一言一句之中越发的针锋相对各不让步,还想拿着永琪当救命稻草的福伦夫人也急了,连忙上前说和转开了话题—— “五阿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管这之间有什么误会也好,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治好小燕子再解决当前的难题,毕竟你虽然是阿哥,可是小燕子没有了格格的身份就是一介普通老百姓,你若真是爱重总不想她将来无名无份的跟着你吧?这样一来,咱们就必须获得皇上的谅解不是吗?” “我自然不会让小燕子受苦,可是皇阿玛现在正在怒头上,又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他消气?哼,说起来都是那个夏紫薇的错,若不是她没事找事的去招惹四哥,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儿?”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一个两个的就只知道顾忌自己的利益什么时候想过紫薇?如果拿到特赦令的时候我们直接说出真相,现在肯定不是这个样子,说起来不还是被你们逼的?” “你!” “好了好了,你们再吵也是无济于事,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内忧外患不断你们还想要起内讧如了别人的心意么?” 看着眼前二人如同炮仗一样一点就燃,福伦夫人也烦心极了,可为着大局却也只能一忍再忍,勉强维持着温和的笑意看向永琪—— “五阿哥,你之前说是令妃娘娘设法让你从阿哥所出来的,你们原本的打算是怎样的?娘娘又知道不知道你中途去了淑芳斋救人转头出了宫?” “我……” 永琪心里眼里就只记挂着小燕子的安好,到了淑芳斋又是既惊且怒,自是一早就将魏碧涵的嘱托给抛到了九霄云外,直至福伦夫人突然提起这一茬儿才堪堪想起来原先的计划,脸色顿时一白,心中亦是暗道一句糟,半晌才想原委说清楚含糊其辞的憋出一句—— “额,额娘并不知情。” “什么?!” 福伦夫人知道永琪对小燕子有别样的情感,可是正如同魏碧涵所想一般,只当这是个可以拿捏的软肋,万万没有料到二人之间已经情深至此,甚至影响到了大局,想着人是自家表妹设法弄出来的却一弄弄到了宫外,并且还惊动了宫中侍卫,福伦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而一旁的福尔康也是勃然大怒,张口就想要再度反唇相讥,可是或许是老天爷听厌了他们的争吵,这一回儿压根就没有给他们闹起来的机会就只听到外头突然跑进来了一个张皇失措的丫鬟—— “老爷夫人不好了,外头来了好多官兵,打着搜查刺客的名号说要进府搜查!” “……什么?!”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永琪和小燕子前脚才到后脚便来了官兵堵门,饶是名头说得再好听屋内的人也知道此番是针对的谁了,一时间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而永琪虽然自恃是皇子阿哥来人决计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可好歹顾忌着小燕子怕此番回宫会被自家阿玛当做炮灰顶掉怒火,如此之下,说时迟那时快之间便只见他飞快的抱起了小燕子,如同在淑芳斋中一般直接往窗外奔去……永琪的算盘打得很好,他自觉皇阿玛打着搜查刺客的名头行事就决计不想要把事情闹得过大,只要避免了正面交锋便一定能寻到机会逃出去,可是这出了福伦府邸一看却是只见街上到处都是官兵,搜查着每一家每一户以及每一条小巷,心中不由得大骇,慌不择路的便想要往城外跑。 一个华服公子抱着个宫中女人,御林军们都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这便是目标任务,若是弘历没有将旨意下得那样决绝众人或许会碍着对方皇子阿哥的身份尚存一丝颜面,可得了那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旨意,他们却是万没有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跑掉的理儿,瞅准了对方前去的方向便是一拥而上—— “你们反了天了,难道不知道我是谁?你们就不怕本阿哥回宫去皇阿玛跟前参你们一本吗?” “职责所在,得罪了!” 永琪轻功固然算是拿得出手,可是在真材实料的御林军面前却显然有些不够看,更不用说怀中还抱着个小燕子,不过一条街的功夫便被人追了上来,只能拿着自己的身份说项希望对方有所顾忌,却不料众人非但不买账还因着他自爆身份越发着急上火的想要赶紧将人拿下,看着来人一个个的紧逼上来,永琪也有些慌了阵脚,而正当他一边使着轻功垂死挣扎,一边苦思着怎么脱身之时,前方却是突然涌来了一拨人将他和小燕子护在了其中—— “仗势欺人的算什么大丈夫,天子脚下难道连王法都没有了么?” “你是……” 看着自己等人身上的御林军衣服,听闻此言众人不由得又是啼笑皆非又是恼羞成怒,想着先礼后兵的省得冲撞了什么不知事的王公贵族,却不料对方左手持萧右手拿剑的带着人直接冲了上来—— “兄弟们上!” 254福家的悲剧伊始 御林军始终顾忌着永琪的身份并不敢痛下杀手,箫剑领着人突然出现倒还真是将人给救走了,惹得弘历勃然大怒再不愿留半分余地,直接下旨就是打断腿也要将人抓回来,闹得宫外一时风声鹤唳,而与此同时的宫内也没有太平到哪里去—— “啊啊啊!” 不知道是该说夏紫薇福大命大逃过一劫,还是老天爷有意留她在世间受折磨,虽说先是被永琪推得撞到桌角又遭了火难,可是在景娴的‘关照’和太医院的全力以赴之下却是堪堪保住了性命,只是虽然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有时候活着却是比死了还要让人觉得痛苦……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夏紫薇非但没有一点从死里逃生的庆幸,反倒是彻底的崩溃了。 “我的脸,我的脸!”夏紫薇不算什么绝世美人,在这美人环绕的深宫之中也算不得什么特别的存在,可是能够让弘历另眼相看却也到底不会差到哪里去,再加上她一直懂得运用容姿来为自己谋取旁人的好感,便更是向来以此为傲,是以,看到铜镜中虽不甚清楚却也能见到的被疤痕覆盖的右脸,她不由得一扫平日里端着的姿态惊声尖叫了起来,“这是谁?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这样?!” “夏姑娘您可冷静着点,太医可是说了当时的情况那样的危急,能够保下一条命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若是您太过激动崩到了伤口就是华佗在世也没得办法了。” 宫中每个地方的伺候的人都是有定制的,加上弘历的女儿统共就只有两个,纯妃所出的四格格自有自家额娘打点,景娴所出的五儿年纪不到还养在坤宁宫,北五所里头的奴才们自然也就多是负责些洒扫的工作,夏紫薇移进来之后还是景娴特特从内务府拨了几个人过来才不至于显得太过于凄凉……内务府的人收风向来收得快,也一向是拜高踩低的典型,看着这位真正意义上的沧海遗珠不但不像先前那位没有一点规矩的还珠格格那般得宠,还连个册封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得多是存了轻视之心,说出来的话也很是刺耳。 “什么夏姑娘不夏姑娘?你的规矩就是这样学的么?”若说以前夏紫薇心中的痛只有夏雨荷,那么在真相捅出来之后弘历的态度就是她心中的第二道伤口,再加上本就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情绪很是不稳,听到这夹枪带棒的话哪里还能维持得住往日的圣母姿态,竟是直接暴怒了起来,“该死的狗奴才,你竟然还敢笑话我?你难道就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姑娘这话就让奴才不明白了,奴才方才的话虽说直白了一些,可句句都是为着您的身子着想,您又何须这样大的火气,您或许是不懂医,可是甭管怎么着这心静不下来病可是养不好的不是?”被拨过来伺候的宫女不是什么刚进宫一句两句话就能被震住的人,一听这狐假虎威的话自是轻视之心更甚,“再者,您虽说身份不一般,但主子爷到底还没下旨正式册封,奴才如今可还是挂在内务府底下,又岂是您想处置就能处置的,这宫里头不比外头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地方,万事都讲究个规矩礼制,请姑娘慎言。” “你!” 夏紫薇进宫的时间虽然不算长,在真相被捅出来也一直是顶着个宫女的名头过活,可是一来有着魏碧涵的关照,二来仗着永琪的势,再有着小燕子蛮不讲理的庇护,倒还真是算过得顺风顺水,而后来即便在出巡的时候狠狠刺激了一番,却到底跟宫中无关,是以,看着这些自己向来自恃身份有些瞧不上眼的下人竟是敢这样跟自己说话,夏紫薇哪里还有半点理智可言,抬手便将手中的铜镜狠狠的摔倒地上—— “滚,你给我滚!” “夏姑娘,您……” “打老远就听到闹腾声,这是在做什么……呀!” 前半场的戏做足了,景娴自然要带人来演完下半场,来的人有景娴有弘历有五儿还有着听到传禀声匆匆赶过来的四格格,可先出声的却是故作出一脸惊讶的容嬷嬷—— “你这丫头是怎么伺候的?怎么惹得夏姑娘发这样大的脾气?”容嬷嬷虽然眼里容不下沙子,性子也很是耿直,可在宫里生活这么多年演技再差能差到哪里去,看着一地的狼藉不管不顾,倒是掉转头发作起了跪在地上请安的宫女,“你难道不知道夏姑娘身上还带着伤经不得刺激?” “嬷嬷冤枉啊,奴才虽然进宫时间不久,可哪里会连基本的分寸都没有,在这上头拎不清?” 景娴本就跟内务府的人通过气示意要好好关照这位夏姑娘,拨过来的伺候的人自然不会什么省油的灯,一听这明面上似乎是指责她可实际上却是指着夏紫薇连主次都分不清楚,受了伤还要乱发脾气怪不得一直好不起来,如此之下,宫女自是闻弦歌知雅意,一脸的泫然欲泣—— “夏姑娘醒来之后情绪便一直不太稳定,奴才劝了又劝,将太医的叮嘱都快说得嘴皮子起茧了,就怕扯到伤口闹得伤情越发严重,奴才既然被拨过来伺候姑娘自然是将姑娘视为主子一切以主子为先,万没有不帮着安抚还要上赶着去激怒主子的理儿,只是,只是夏姑娘看到铜镜之后就又叫又闹怎么哄怎么劝都没得办法,奴才真是……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伺候主子不力,望主子爷和主子娘娘恕罪!” 这宫女的话不可谓说得不高明,先是配合着容嬷嬷话里的意思狠狠的告了夏紫薇一状,再以退为进的将自己摘了个干净,而听了这么一通,众人更是自然而然的将目光转到了夏紫薇的脸之上,皆是缩了缩瞳孔—— 披散的长发,如同被魔怔了一般的可怖神色,和那虽然反应过来努力遮掩却仍是能清晰看到的伤痕,真是比起女鬼还要让人觉得惊悚! “紫薇,你这……” “你也笑我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很可笑是不是?” 出声的是景娴,弘历向来爱美人也爱各种美的事物,看着眼前这可怖的面孔面上自是飞快的闪过的厌恶,她只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是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其血脉上的女儿,即便再是不讨喜,再是没有册封,她作为嫡女总是得将面子做足不留人闲话,然而她面上温和的笑脸印在眼下里正是极度敏感的夏紫薇的眼里,却是只觉得万分的讽刺,顾不得眼前是皇后,也顾不得弘历就在跟前便尖声打断了景娴的话头—— “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觉得我就是个贪图富贵的人,看到我是皇上的亲生女儿你是不是很受刺激?你明明可以那样的帮衬金锁为什么不肯帮我?现在我被小燕子那个贱人害成现在这副样子,你居然还来笑话我,你真的是贤名在外的皇后么?你怎么能这样的残忍,这样无情,这样冷血?!” “放肆!” 景娴毕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即便前世惨败可就此修炼出来的看人的功夫却是越发炉火纯青,一早就知道这个夏紫薇是个表面规矩内里扭曲的,一听这话除却本能的惊诧神情倒是没有过多的意外,然而她没有说话,一旁当了半天布景板的弘历却是忍不住了—— “你怎敢这样跟皇后说话?你娘就是这样教的你么?她那样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的女子怎会养出你这样乖张的性子?” 弘历最近本就一直憋着火,先是被信任的人接连背叛,再是永琪当着那么多御林军的面公然违抗他的旨意闹得现在下落不明,他不愿意承认是自己识人不清,更不愿意打落牙齿活血吞将这口气吞下去,只是在外他没有办法对朝臣撒火,在内他也不能拿景娴出气,便将这一笔帐全部都记到了夏紫薇头上,连带着一并埋怨上了早已成了黄土的夏雨荷,毕竟若不是夏紫薇顺水推舟的跟着那帮子人闹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若不是夏雨荷当初不声不响的生下女儿直到死了才知道让人进京怎么会闹得这样难以收拾?如此,再加上夏紫薇的模样和性情都激不起他的一丝怜惜之心,反倒是满心反感和厌恶,自然就更是说话不留情面—— “你们犯下这样的弥天大罪,非但不知道悔改还越发的放肆,你当这宫里是什么地方?今日原本朕并不想过来,想要你好好的闭门思过,可皇后念及你身心都不好受硬是劝着朕来走上一遭,你竟是这样的拿着好心当驴肝,朕简直不敢相信你会是雨荷的女儿,你实在太让朕失望了!” “皇上,您……” 夏紫薇虽然一直也没得过弘历过多的青眼,可是二人之间说起来话来到底是好声好气的模样儿,从未被劈头盖脸的说出过这样的狠话,一时之间,不由得一脸的不可置信,显得面上的疤痕越发的狰狞,然而正当她想要说什么,想着是反唇相讥还是示弱博取同情的时候,一旁的五儿却是奶声奶气的开了口—— “皇阿玛息怒,说起来紫薇姐姐也是受害者,谁就知道小燕子胆子那样大呀,您看她现在这副样子难道还不够可怜么?女儿前些日子听那些宫女嚼舌根说是以后也不知道能找上什么样的婆家,真真是让人瞧着可怜,五儿虽然听得不太明白,可是却也觉得怜惜,您便不要这样不由分说的指责紫薇姐姐了吧?” “哼,婆家?就这幅德行还想找婆家?就不怕皇家的脸面都被她丢个干净?” 弘历本就是个爱欲令其生恨欲踩入地的性子,加上又在怒头上,还被五儿这番似是求情实是火上浇油的话一激自是越发的恼怒,想到先前福尔康那一家子在乾清宫说的那些话,竟是脑子一热直接抛下一句—— “她不是连热孝都不顾就跟福家那个混账东西走得亲近么?那便也不要留在宫里碍眼了,干脆嫁到他们家去算了!” 255鸡飞蛋打一场空 “什么?你说皇上有意思把那个夏紫薇配给尔康?” 弘历的话虽说是在气头上以及几番刺激以下抛出来的,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再加上当时北五所伺候的人都因着后宫两座大山的到来纷纷聚集到了一处,在景娴的授意之下,这番说辞自是不胫而走,飞快的传到了延禧宫魏碧涵的耳中—— “此话当真?” “奴才自是不敢欺瞒主子,虽说咱们眼下里的处境不好,因着五阿哥的关系也没少受主子爷的打压,但只要有银子在怎么可能会有打探不出来的消息?奴才听那北五所的管事太监说得清清楚楚,这可是主子爷的原话呢!” “哈哈,天无绝人之路,我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 魏碧涵的心思很好猜,若是换在以前,即便她再是心里有这样那样的考量也决计不会太过上赶着去自降身价,白白惹得人说福家是踩着女人的裙角往上爬,闹得夏紫薇自信心过于膨胀不好拿捏,可以在先是真相被突然捅出来生生招了弘历的怒火降了位分禁了足,再又因着永璋那个混账东西的下落不明闹得处境越发艰难,这般几几相加之下,她自是再也稳不住端不住,瞅准一点机会就当做翻身的救命稻草,想要死死握在手心里—— “你想办法给我阿玛通个消息,让他务必把这个消息递到福伦府里头去,还有给北五所那些个伺候的人吹吹风,若是这件事成了,咱们的苦日子便也就到头了,本宫就不信皇上看在亲生女儿的面子上还能狠得心来发作!” “可是,可是据说那个夏紫薇的容貌已经受损,性情亦是大变,这样行事真的妥当么?” 魏碧涵被禁足在延禧宫里头,就算手底下再还有着一些得用的人,却怎么都不可能像以前那般将宫中的情形尽收眼底,而冬雪虽然对近日来所发生的事情了然于心,却也不可能将什么话都往外头抛,是以,即便她多多少少听到了点风声却也没太过往心底里去,便只以为夏紫薇不过是撞伤了额头或许受了点什么小伤,再加上她一向自信看人的眼光,觉得其横竖是个软和的性子,就更是一片不以为然—— “你这丫头懂什么?她是沧海遗珠固然不错,可是这金枝玉叶跟金枝玉叶之间的差距可是大了去了,甭说她原本就是一个在外头生下来的贱蹄子,就光是按照小燕子以前的那些行举就几乎是将皇上对那个劳什子夏雨荷的感情磨灭得几乎不剩一二,再加上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一个没有公主府且还是顶了小燕子名头的和硕格格,就是性情再大变还能翻了天去?” 说起夏紫薇,只见魏碧涵满脸的不屑,一看便知她从未将此人放在眼里过。 “更何况,表姐虽是个小性的,却也不是个分不清轻重的,眼下里的情形已经这样为难,若是这样僵持下去,不说决计不可能再讨到什么更好的姻亲,就是连命都不知道在皇后那个老妇人的挑拨之下能不能保得住,如此之下,倒还不如暂时受了这门亲事,毕竟皇上再不喜欢她那也是亲生父女,皇上一向以仁治天下,难道还能半点都不管了?横竖她膝下还有个尔泰,到时候翻了身出了气还怕找不到一门更好的亲事来抬举自个儿?” “是,到底是娘娘看得远,不比奴才这样见识浅薄……” 见魏碧涵真的如同坤宁宫那位所想的一般,半点都不挣扎的乖乖的上了钩,冬雪面上一片恭敬,可低垂着的眼眸之中却是飞快的闪过了一道精光—— “那娘娘准备如何行事呢?” “嗤,这有何难?皇上眼下里固然是恼了咱们,可他最是个要面子的主儿,比起体面来说,这份不痛快算得了什么?”魏碧涵一扫这些日子以来的惴惴不安,面上尽是一片得色,“两人成行三人成虎,到时候还怕他会不应下这门亲事?” --------------------------------------- 魏碧涵的动作很快,或者说在景娴的格外关照之下底下人的动作自是不敢不快,没出几天的功夫,宫中便有了各种各样的传言—— “你听说了没有?那个北五所的夏姑娘原来才是主子爷的亲生女儿呢?我就说那个还珠格格那样的粗鲁跋扈,怎么可能会是金枝玉叶,这下子倒是好看了!” “你这蹄子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居然在背后议论起了主子爷的事儿,你就不怕被嬷嬷逮到狠狠罚你一顿?” “怕什么呀?现在宫里头早就传遍了,我今个儿去嬷嬷房里奉茶的时候听见她们也在说这事儿呢!说是那个夏姑娘千里迢迢的从山东跑到京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被还珠格格骗走了信物当上了格格,这样也就算了,她居然还被两句话哄得进了宫当了奴才,哈,咱们脱去奴籍都来不及了居然还有人上赶着来做奴才,居然还是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难怪主子爷这样不待见她,换做是我也对这么个糊涂的女儿喜欢不起来不是?” “谁说不是呢?到底是在那外头生下来的,不说一点半点都比不得咱们宫里头的公主,那浑身上下还尽是透着股小气,要不是这事情闹了出来,谁又能想到她会是格格?” “嗤,什么格格呀?事情闹出来这么久了上头也没下个明白的旨意,这不摆明了就是说主子爷厌弃了她么?亏她还在北五所里头耀武扬威的端着主子的模样儿,也不想想自己够不够那个体面!” “这算什么呀?你难道没听到最新的消息?说是那位夏姑娘不光是一身小家子气,还没得半点规矩礼数可言呢!算起来现在她生母的孝期还没过,她竟是就跟福家那个大少爷勾搭在一起了,呵,一个格格竟是看上了个包衣奴才,这传出去可是要笑掉人大牙了!” “哈?还有这种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出身本来就让人不齿,行为举止又是那么幅德行,再加上她现在那张脸,除了福家那样的身份,哪还会有什么正经人家瞧得上眼呀?” “这倒是,说起来倒还真是天作之合了哈哈!” 宫里头本就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再加上这传言越演越烈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模样儿,弘历就是再想恍作不知也是不可能的,然而他虽有心狠狠处置几个奴才杀鸡儆猴,却无奈讨论的人实在太多源头也无从追溯,法不责众之下竟是只能生生吞下了这口闷气,而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遮掩下的丑事就这样大喇喇的被揭了出来且还闹得人尽皆知,若不是因着永琪那个混账东西的幺蛾子宫门紧闭,说不定这会儿都已经传到了宫外,各家朝臣和京中百姓耳里,就更是气得他几欲吐血,如此,自是再度将矛头对准了局中人的夏紫薇和福伦一家——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皇上对外宣称还珠格格为母守孝太过伤心病重去世了?” 天大地大面子最大,被逼到了这个份上弘历自然再没有护着那帮子混账东西的理儿,看着上朝之时已经有大臣开始了旁敲侧击,竟是从未有过的快刀斩乱麻了起来,直让慢了半拍得到消息的魏碧涵浑身犹如至于冰窖之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那夏紫薇呢?皇上就一个字也没有提起要给她册封么?” “没,没有……” 冬雪的面上满是为难,看着魏碧涵的神情也很是有些惧怕,可嘴上该说的却是一个字都没有漏掉—— “奴才费劲千辛万苦才撬开了乾清宫一个太监的嘴巴,说是,说是主子爷现在对那个夏紫薇大为火光,以前还看在情面上多多少少的会赐点药赐点物件儿,可是近日里不光是什么都没有了,一听到夏紫薇这三个字便是大怒,皇后娘娘顶着病体过去走了一遭才堪堪消了点火,只是再不提什么沧海遗珠不沧海遗珠的事儿,反而,反而像是眼不见为净一般的一顶小轿就将人送进了福大人府邸。” “……一顶小轿?” “是,而福大人一家的禁足虽说是暂且被解除了,可是主子爷却像是下了狠心一般,将福大人和两位福公子撸成了个白板,就连原本在东大街的府邸也被封了,而是被赶到了城郊的庄子上去住。” “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皇后那个老妇人决计不会这样好心,可是她以为这样本宫就没有办法了么?”魏碧涵被这接踵而来的消息激得满眼通红,长长的指甲直接刺入了掌心也没能让她缓过神来,反倒是神情越发的疯狂,“不,本宫不会让她得逞的,皇上最是个念旧情的,只要等到过了这个怒头就一定会惦念起这个亲生女儿,福家也决计不会因此倒台,本宫,本宫更加不会认输!” 魏碧涵不死心,反而是觉得置之死地而后生绝对还有着一线转机,只是她一千个一万个都不会料到更 256万劫不复的噩梦 “大,大夫人,奴才来伺候您梳……”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清晨,只是在福家这并不怎么大的郊外庄子里却很是不平静,随着一生刺耳的脆响,小丫鬟被狠狠扇了一个巴掌,顿时打断了她还未说完的话—— “夫人?我是皇上的亲生女儿,我是格格,你这个贱婢吃了豹子胆了,是想翻天么?” “可是,可是皇上……啊!” 小丫鬟是卖了死契给福家的,虽说树倒猢狲散,可是京城里头请得起丫鬟的看不起福家,连带着嫌恶他们家出来的下人,不嫌恶的又着实没那个本事来指使人,一来二去之下,除了那些以前得脸且搜刮了足够油水的管事们拍拍屁股走了人,剩下的一些小丫鬟便还是跟着来了庄子伺候……福家一向是个拎不清的,耳濡目染之下教出来的丫头自然也不是什么心眼通天的角色,只觉得既然皇上没有下旨意册封那就不能够喊格格,却不料祸从口出,话还没说完便又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口一个皇上的难道还想着以此来压迫我?皇上现在是暂时恼了我不错,可我骨子里流的血比你高贵了成千上万倍,你凭什么跟我唱反调?当真是活腻了吗?” 自从毁了容貌又被弘历几乎是驱赶一般的送到福家之后,夏紫薇的性子就越发的阴沉扭曲了起来,看着面前这个丫鬟的清秀面容只觉得万分刺眼,如此,竟是只见她眸中飞快的划过了一抹狰狞之色,抬脚便踢了过去—— “还是说,你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生出了轻视之心?呵,好,既然如此,我便毁了你这张令人憎恶的脸,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还拿什么来跟我作对!” “不要啊,夫人,哦不,格格,奴才错了,一切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千不该万不该说话不过脑子,只是奴才当真不是有心的,更不敢存了不敬之心,您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奴才跪着仰视您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敢跟您作对呢?格格您是那样的高贵,那样的善良,那样的仁慈,求您,奴才求您宽恕一次,奴才再也不敢了!” 小丫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满脸泪水,她脑子虽然不够机灵,可该为自己打算的地方却是一点都没落下,想着这毕竟是宫里的贵主儿,伺候谁不是伺候,倒不如跟着这位说不定能够谋个好的前程,若不然能够搜刮到一点财物得以将来安生也不错,是以,便掏出了以前存下的银子上蹿下跳的硬生生挤到了夏紫薇的院子里来,却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是上赶着进了魔窟,肠子悔得都快打结了,只想着躲过这一遭就有多远跑多远,哪怕去个村里当个农妇也总是无碍性命,只是这番求饶的话落在夏紫薇耳中却是直让她坐实了这丫头先前的不敬,非但没有半分心软反而越发的恼怒,从桌上拔下一根金簪就想着刺过去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躲?你还敢躲?” “格格,格格不要啊,奴才真的知错了!” “呵,知错?已经太晚了,今个儿我若是连你这么个贱婢都处置不了,以后岂不是人人都敢爬到我头上去?嬷嬷,给我抓住她!” “格格!” “住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自打夏紫薇被送过来之后,福家上下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可是为了顾全大局,想着总是还能有着翻身的余地,众人却也不得不忍着她,甚至是虚与委蛇的配合她,比如福尔康,他其实也跟弘历一样是个重色的,看着夏紫薇容颜尽毁且性子越发的乖张,心里的厌恶可谓是能把自己憋死,然而,在父母的劝说和宫中递出来的消息两两相加之下,他却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即便打着要在书房看书的名号不来同寝也总是会过来一起用膳,只是心里到底存了浓重的不满,刚一走进来就看到这幅情景,不由得下意识皱了皱眉—— “怎么又跟下人置上气了?你就不能消停点?一个两个的都不合你的意,难道你非得让伺候的人都跑光你才甘心?” 福尔康这话虽说有点借题发挥的成分在,却也有几分真意,眼下里福家的情形早已不可跟往日同语,就是多年以来再有些积累也不过是坐吃山空,更别说还要上下左右的拿出去打点,而无独有偶,夏紫薇又看这个不顺眼那个顺眼,今天责罚这个明天打死那个,原本尚且还算运转得尚可的家里自是一天比一天搅得乱,甚至是每天都有下人外逃,再这样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功夫就得主子们自己生火做饭了……夏紫薇本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除了琴棋书画也从未学过什么掌家管院的事儿,哪里能想得到这一层,一听这话就只觉得对方是在有意庇护这个贱婢,心中的怒火一蹿便不可收拾了起来。 “怎么?一个两个丫头就让你福大公子舍不得了?你这样怜惜怎么不将她抬举了做你的夫人?当初说得比唱的好听,什么心里只有我,什么山无棱天地合,现在倒是翻脸比翻书都快了?福尔康,你也不想想你们一家是因为谁才被暂时赦免了死罪安然无事的站在这里,为了个贱婢你居然敢跟我对着干,你就不怕逼急了我拉你们一起去死么?” “你!” “呵,被我戳中软肋了?你个没用的废物点心,我夏紫薇以前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得了便宜还想卖乖,还不给我让开!” 夏紫薇本就敏感,现在更是尤其如此,是以,她自是感觉的到福尔康那表面柔情眼底深处的厌恶,也感觉得出其余人对她又忌惮又巴不得她去死的情绪,长期以往之下自是越发的病态,几乎是只有将所有人都践踏在了自己脚下才能从其中找到一丝半点快意的安慰,如此,便只见她数落完了之后再度将目光瞄准了恍若抓住了救命稻草躲在了福尔康身后的丫鬟身上,拿着金簪便戳了过去……怎么说,福尔康也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且过得一帆风顺的主儿,虽然眼下里栽了个极大的跟头不得不暂时放□段,可骨子里的傲气和不可一世却是从未改变过,看着对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自己留一点情面不算,还这样的嚣张跋扈,自尊心和逆反心的双重作祟之下,竟是脑子一热直接出手将来人给推到了一边。 “福尔康,你居然敢打我?!” 夏紫薇的身子本就柔弱,被一个大男人这样一推自是狠狠的摔倒在地,多亏身边嬷嬷的帮衬才没伤到自己,可饶是如此,也足够让她勃然大怒,更是联想到了当初就是被这样一推毁掉了容貌断送掉了前程,永琪和福尔康二人的脸不断在她眼前交织,想到就是他们哄着自己忍气吞声失去了最佳说出真相的时机,闹得一步错步步错终于落得这样的田地,夏紫薇不由得彻底发狂了—— “我跟你拼了!” “滚开,你这个毒妇,你对待下人冷酷无情不说,难道现在还想要弄死我?你不要忘了,我可是你的丈夫!” 看着夏紫薇的脸色从白转青,又从青转黑,福尔康心里到底有点心虚,可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便被对方这突然冲过来的举动唤起了怒火,抬手又狠狠的推了一把,且抛下了这么一句话,夏紫薇摔倒在地,这一回却没有急忙的爬起来,甚至挥开了一旁两个嬷嬷的手,反倒是阴测测的抬起头—— “我是毒妇?我冷酷无情?福尔康,你倒也真是说得出口,怎么,现在你又记得是我丈夫了?” “你……” “你一个月来我房里几次?打着在书房看书的名头跟丫鬟鬼混你真当我不知道?当初对我掏心掏肺,看着我容貌受损就翻脸不认人,呵,在我跟前耍威风算什么本事?你倒是去皇上跟前闹啊,说他无情说他残忍的偏偏将我们撮合在了一起啊!” 夏紫薇的眼神如同恶鬼一样满是寒光,面上的伤痕也在这般阴森的表情之下尤为显得可怖,生生把福尔康吓得一退再退。 “怎么?没胆子了?呵,福尔康你就个外厉内荏的废物,而且我也索性跟你把话挑明白了,甭管你心里多不甘愿,你心里有多大的怒气,你这辈子也就只能跟我在一起了,不是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么?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只能忍着我这么个毒妇,忍下我这份冷酷无情,但,要是你哪天忍不住了对我下了什么毒手……” 景娴虽说对她深恶痛绝,对她骨子里生不出一点好感,可身为嫡母面子总归是做得足的,该给的和硕格格的嫁妆,该拨的嬷嬷丫鬟可是一个不少,半点都没有让人诟病的地儿,如此,除了她背后的利用价值之外,福家也是因为这些从宫里出来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夏紫薇从来就不是个蠢的,一直了然于心,这般之下,便只见她将目光轻飘飘的移到身后的这些人身上,逼得福尔康顺着自己的目光看向同样阴沉着脸的内务府嬷嬷,带着阴测笑意的抛下一句—— “你,还有你阿玛额娘和弟弟,以及这福家上下所有人,对了,连带着你那个已经被贬为贵人的姨母,全都得跟着我夏紫薇一起下地狱!” 257一萧一剑来作乱 福家的情形在夏紫薇的折腾下越发的每况日下,先是如同福尔康所料的那般,家里伺候的人一天比一天少,他们倒是想去牙行买上几个,可是牙婆也是有眼力见儿的,知道这福家已经落了难没得半点巴结的必要,选来选去便只挑了个不怎么样的送过来,不是打烂花瓶就是烧了厨房,再加上坐吃山空越发的捉襟见肘,使唤不动宫里来的人便竟是真的只能让福伦夫人亲自动手,闹得家里彻底翻了天,而最让人绝望的还不在这里,夏紫薇作恶做多了总是会碰上比她更恶的,打死了个小丫鬟转头就被她家里人逮到机会捅了一刀,不像金锁那时候挨了一刀换来了明哲保身的资本,夏紫薇只能在床上不死不活的躺着,被怕唯一的希望就此断送的福家人用最后的银钱买了人参吊着命……有时候她也会想她堂堂一个皇帝的亲生女儿怎么就落得如斯田地了,有时候看着福尔康也会回想起那恍若前世的温情,可是这一切的一切最终还是被淹没在了福家没日没夜的争吵之中,再也激不起一丝半点的浪花。 “哦?你说夏紫薇死了?” “是,宫外刚传来消息说是今天早上断的气,福家的人吓得三魂去了两魄,竟是没头没脑的找上了顺天府,或是想以此来搏一搏最后的希望,却是直接被府尹拿着还珠格格早已过世休得扰乱公堂的名头给哄了出去,而转头报到了主子爷跟前,主子爷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扔下了一句找人安葬就揭过不提了。” “呵,夏紫薇给他丢了这样大的脸,虽说暂时还未传到前朝去,可后宫里头却是人尽皆知,如此之下,他恼怒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还有什么怜惜之意呢?” 坤宁宫中一如既往的平静祥和,景娴面上也仍是淡淡,说起来,其实她跟那个夏紫薇并没有太多的仇恨,非要闹得你死我活的程度,可是一来,这是最好连根拔起福家的机会,二来,若是真的让这个夏紫薇正了名,十有八/九会将皇家公主的颜面狠狠挥之一空,到时候连自家五儿的婚配都会受到影响……儿女是她心中最大的软肋,她自是不会给对方一丝半点机会来伤害他们的利益,更不要说夏紫薇是个内里藏奸心思不正的,留下来必然是个祸害。 “那福家呢?没了唯一的希望,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嗤,他们呀……” 爱屋及乌,恨屋及乌,容嬷嬷作为景娴的奶娘,只要是为着自家主子好的,自家主子所珍视的,那么她就也心里眼里的上紧着,然而一旦是景娴所厌恶的,或是跟自家主子对着干的,她便是只要在能力范围以内都要想方设法的给对方添不痛快,如此,一提起这跟魏碧涵牵扯过深又向来不敬的福家,眉眼之中不由得颇有些幸灾乐祸—— “说起来也是报应来了,他们心心念念的想娶个格格回去从而翻身甚至抬旗,却不料供了座煞星在家里,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把整个儿福家闹得翻天覆地,据说现在那两位向来目中无人的福公子正在外头挑砖拖泥呢,而且或许是以前仗势欺人得罪的人太多了,据说还被逮着打断了两根肋骨,现在就剩下一口气,神智也不太清楚了。” “落到如斯地步还有人找他们的晦气?”景娴眼珠子一转,看着容嬷嬷面上那得意的神情就知道对方肯定在其中插了一脚,不由得颇有些哭笑不得,“嬷嬷,你也不怕脏了自己的手。” “脏了奴才的手怕什么?以前您要进宫之前奴才就想着豁出这条命也要护您周全,却不料这么多年下来却一直是您庇护着奴才,见着主子您这样有主意又过得这样的好,奴才只有欣慰的份,也经常感叹奴才太过愚笨只恨帮不上您什么,如此既然有那上赶着要跟您作对的混账东西,奴才自然不能轻饶了他们,要替您好好出一口恶气!” 容嬷嬷倒也没想瞒着景娴,听着对方这不含半点指责反倒满是关心的话,心里头也很是熨帖—— “不过主子您放心,奴才那个儿子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可是不动声色整几个人还是不难的,奴才耳提面命的交代过了,决计是不会让人攀扯到您头上的!” “攀扯到我头上又有什么?我在宫里头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他们这些东西?说起来,嬷嬷跟在我这么多年我理应要放你出去共聚天伦,当个老太君好好享享儿孙福,可是却又私心的希望能够留着你陪在我身边,看着你好好的,那便比什么都强。” “主子,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容嬷嬷将话说得掏心掏肺,景娴自然也是听得有感而发,想起对方前一世为自己所受的磨难,心中很是有些动容,然而容嬷嬷却是有些着急—— “奴才从小就看着您长大,跟在您身边比照顾自家小子的时间都要多得多,说句拿大的,奴才早就拿您当亲闺女儿看了,只恨不能多帮衬着您一二,而且若不是您的庇护,奴才家那个小子又怎么能除了奴籍做上小本生意成了个体面人呢?只要您不嫌老奴无用,老奴便哪里都不去,只在这宫里陪着您!” “怎么倒是说得像是我要赶你走一样?我巴不得嬷嬷能够陪着我,阿玛和额娘在宫外我不能常常陪伴左右,索性哥哥们都争气也孝顺,嬷嬷你呀,也就是除了那几个小的我唯一的念想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这福家已经没了翻身的余地了,那老五呢?” 景娴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即便是对着自己人也多是关起门来在筹谋,毕竟站得越高就越要谨慎,不然一个不小心或许就会落得万劫不复,连带着自己想要庇护的人都会不得善终,是以,拍了拍容嬷嬷的手背便转开了话题说起了正事—— “还是没找到人?” “是,底下人倒是尽了心了,只是主子爷也派了人出去,为防被瞧出什么不对劲总是有些束手束脚,而自打五阿哥被那个拿着箫剑的公子带人救走了之后,京城方圆几十里都翻了个遍,却是一无所获。” “他一个养在深宫中的阿哥,什么时候竟是跟这样的人勾搭上了,居然不惜被朝廷通缉也要将人救下,这是他自己的人,还是延禧宫那个最后的筹码?” 景娴皱了皱眉,像是接话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之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了一般抛下一句—— “那这些日子以来京城里头可有什么旁的蹊跷的事儿?” “您这么一说,奴才倒是想起底下人曾说过最近京城里头多了许多生面孔,看起来像是互不相识,可是同时来了这么多人又少不了让人有些生疑,但查了一查却也没查出什么问题,便没再多管了。” “生面孔?” 景娴虽说是在后宫玩得转,也很是能够凭着先知拉拢足够的人影响到前朝,可是对着八竿子打不到的宫外的事儿却不可能样样了然于心,更别说这些人还是不怀好意的乱党,不错,这些生面孔全部都是箫剑的手下,而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行刺弘历甚至推翻满清—— “主子,那只野鸟又闹腾起来了,一会儿说伤口疼,一会儿说成天闷在屋里要发霉了,依下属看她保不齐又生出了什么鬼主意,您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下她?” 箫剑不是个简单的人,当年方之航死得凄惨,自打懂事以及知道自己身上所背负的血海深仇以来,他便一直在谋划,先是勤练武艺苦学谋略再是在大江南北结识了各种各样的人,然后又网罗下了一批跟他有同样目标的乱党,一步一步走来,他一心就想杀了弘历以偿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微服出巡的时候行刺了一次没得手,转头想送人进宫当内应又不得计,他满心满眼就想找个突破口,一个能突破重围深入敌后的突破口,而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开眼还是他金石为开,在他听说了宫里无缘无故多了个格格又仔细调查发现是个冒牌货,将目光盯上了小燕子之后,永琪便带着人自己送上了门—— “那个丫头现在还动不得,或是说还有着大用。” 小燕子确实破坏功力了得,不光是让宫中众人倒尽了胃口,到了箫剑这里也惹尽了上下所有人的嫌恶,只是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报仇他没有什么不能忍的。 “原本是想着她到底在宫里住了那么久,或多或少的总是应该知道些宫中的路线,却不料是个单蠢没脑子的,不过这么多天下来我也算是看出来了,那个阿哥倒是对她上心上眼得很,只要把她死死的握在手里,还怕套不出宫里的布防么?” “主子你说得是,只是那个阿哥看起来呆头呆脑的,被咱们套了几次之后却像是有了防备之心,再不肯多言,口口声声就说等到治好了那只野鸟就要离开这儿……” “不肯说?呵,总有办法让他说的,人也都是有软肋的,他一个天潢贵胄落得现在这副过街老鼠的地步,我就不信他心里面没有一点怨气,你说他若是想到在我们的帮助之下,他再也不用东躲西藏,反而能够登上九五之尊的保准,且还能光明正大的跟那个丫头长相厮守,你说他会不会心动呢?” 看着桌上已经完成了一小半的宫中地图,箫剑的眼中划过了一丝志在必得的冷意,连带着还有着终于快要报仇雪恨的兴奋—— 快了,很快我们就再见面了,狗皇帝,你便安心享受着最后的时光吧! 258渣龙命犯叉烧五 深宫之中,夜凉如水。 死了个格格算不得什么大事,哪怕她背后疑云重重,哪怕其中牵连甚广,只要没有波及到自己头上,又没有妨碍到皇家颜面,人死如灯灭,便不会有谁想不开去紧咬着不放,然而阿哥却是不同,弘历的膝下不算荒凉,可是因着金氏的倒台一下就折了三个,现在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永璜、永璋、永琪、永瑢和永璂永璟,而其中永璋和永瑢出身于汉军旗,永璜被富察家牵连没有半分势力,除了中宫两个阿哥便只有永琪一直颇得圣宠,甚至成年已久还未离宫且未娶亲,这样一来,自是多的是人关心他的下落,弘历也不例外—— “主子,已经二更了,您还不歇息么?明个儿可还要上朝呢!” “知道了。” 被接二连三的乱腾事闹得又恼又气,弘历就是身体再好,再重女色,那也是年逾四十的人了,这几日便多是歇在乾清宫中,面上透出少有的疲乏之色—— “你说,老五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他一个从小长在深宫中的阿哥,除了跟朕出去过几回之外便一直在京城之中,以往也很是温顺,怎么这回竟是有了这样大的胆子?”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弘历这话虽说是听起来温情甚至略带痛心,可实际上身为爱新觉罗家的人,骨子里流着的还是冷酷的血,即便永琪没有触及到最让人敏感的权柄之争,也是他宠爱了多年且曾寄予过厚望的儿子,可是他一心效仿圣祖爷,一丝半点都不愿意在自己头上留下什么污名,这份担忧之中便多是包含了怕对方万一死了给自己留下个心狠手辣不慈不悌的名头,以及怕逼急了对方会狗急跳墙将自己所努力遮掩的事情全部捅出来,闹得皇家颜面尽失,他作为皇帝还要被人戳脊梁骨……望着那摇曳的灯火,他的神色也是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究竟是女色害人,还是他有什么旁的心思?” “这……” 吴书来是个聪明人,若不然他也不可能在这深宫中混得如鱼得水,一听这话眼中便不由得飞快的闪过了一道精光,只是口中却是将话说得极为好听—— “您这是说得什么话?正如您所说,五阿哥一向是个恭顺的又怎会有什么旁的心思呢?这些年您对他的宠爱和纵容不说宫里的人看在眼里,宫外的大臣们哪个又不因此多高看他一眼呢?您何须这样烦恼呢?说不定这明个儿醒来五阿哥就知错回宫了呢?” “是么?” 不得不说吴书来很懂得拿捏弘历的心思,这个时候如若去上赶着说永琪的不是,那决计是会惹得自己一身骚,毕竟主子再有不是也总是没有让奴才置喙的道理,倒不如捧得高高,然后让事实来摧毁,体会一把从高处跌落泥里的落差之痛,而不知道是老天爷觉得火候到了,还是永琪真的特别会挑作死的时间,还没等弘历皱着眉将接下来的话说完,便只听到外头突然闹腾了起来,随即冲进来一个满脸惊慌的侍卫—— “不好了,主子爷不好了!” “放肆!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做主子爷不好了?吃了豹子胆了?!” 按理来说,作为内侍并没有资格对宫中侍卫挑鼻子瞪眼睛,而显然此时此刻的侍卫也没那份闲情逸致去跟他计较,反而面上越发着急——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实在是事出突然让奴才乱了章法,主子爷,五阿哥回来了,现在……” “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听闻此言,不光是吴书来向来淡定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惊诧,就是沉着脸的弘历也不由得站了起来,然而回过神来又随即冷哼了一声—— “回来便回来有什么值得惊慌的?怎么不把那个孽子带过来?” “这……” 能够进乾清宫的侍卫显然不是什么新资历,更不会是什么没脑子的主儿,只是神武门的情形实在太过于僵持,他们就是想要淡定也没法淡定,想到那位爷豁出去的样子,和眼前这位眼看着就要发怒的样子,也顾不得究竟得罪哪头了,牙一咬竟是抛下一道炸雷—— “主子息怒,奴才等人见着五阿哥回宫自是没有拦着不放的理儿,自是他身边还带着两个从未见过的侍卫,宫中毕竟不是什么旁的地儿,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奴才哪里敢往里头放,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怎么着五阿哥就发了脾气,抢了奴才的剑就往脖子上划拉,奴才无能只能请主子爷示下!” “什么?!” 若说永琪突然回宫只是让弘历既意外又不以为然,那么这般行举就实在是让他不可置信了,这个混账东西之前接二连三干下来的混账事,现在居然还在宫门口就闹腾出了这么一出儿,想到这宫中的侍卫都是世家子弟,保不齐今夜之时明天就会传遍前朝,脸色不由得从青转白,从白转红—— “孽子,这个孽子!” 弘历来不及更衣,穿着常服披着披风就一边怒骂一边拔腿往神武门走,然而人还没走进就只见不远处乌泱泱的围了不少人,众多火把之下竟是一片大张旗鼓之势,看得他越发的恼怒,等看清了被围在其中的那张熟悉的脸,不由分说就怒吼出了声—— “混账东西,你这是想要做什么?还嫌丢脸丢得不够么?” “皇,皇阿玛……” 永琪本就不是心智坚定之辈,自是在箫剑等人巧舌如簧的劝哄之下逐渐生出了不一样的大胆心思,但他没料到自己不在宫中寥寥数日,这宫中的守卫却是越发的严明了起来,只能听着箫剑的话引诱着弘历过来,只是,从小被魏碧涵教养的要敬重皇上讨好皇上的思想早已深入骨髓,见着面前那张包含威严以及怒火的脸,又让他有点怯了胆子,被身后的人几不可见的推了一把,方才猛地定下了神—— “皇阿玛,我是您的儿子啊,您真的要对我这样狠心么?儿子自问这么多年恭顺孝敬,唯恐哪一点做得让您不满意,是费劲了心思才让您高看我一眼,儿子以为这么多年下来,就是再比不得中宫那两个小子也总是在您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可是您为什么不肯相信儿子?儿子是无辜的啊,还有小燕子,她又有什么错?当初是您上赶着硬要认下她的,为什么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您是那样的仁慈,那样的善良,为什么您会变成了这样子?” “你!” 弘历没有想到父子二人再相见之时,对方的头一句话就是问责,不管他自己多其有多少的防备,多少的不留情面,眼下里这一刻,只觉得自己一腔舔犊情深被辜负了个彻底,面色不由得越发难看—— “你这个孽子,你先前做下了那样多的错事,朕虽说失望却也没有对你太过无情,正是因为惦念着这一份父子之情,可你倒是长进了出息了,一声不吭的就用计将小燕子从宫里带了出去,还违抗朕的圣旨,你以为这宫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还是你想活活气死朕?” 弘历本就是个天大地大面子最大的主儿,看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家儿子非但脑子不开窍还这样下自己的面子,终于体会到了当年自家阿玛对自己那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怒火,一时之间,哪里还忍得住,不等对方接话就再度吼了出来。 “居然耍威风耍到了朕跟前,你也不想想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究竟是谁给的,现在翅膀硬了竟是跟朕唱起了反调,你知不知道朕能给你体面尊荣也能够让你一无所有,你个孽子,还不快点把剑放下?!” “皇阿玛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永琪一直觉得自己在弘历心中是特别的存在,即便永璂和永璟比自己更得宠爱,那也不过是皇阿玛看他们年纪小逗着玩罢了,自己是被报以了重望的,怎么能跟他们相提并论?如此之下,听着对方将话说得这样决绝,不由得脸色一白,脑子一热之下,竟是将剑又逼近了几分,在细皮嫩肉之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我不是你最爱重的儿子么?你一直说我最有你当年之风,一直说我文武双全是你的骄傲,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是不是皇额娘,她跟你说了什么对不对?皇阿玛你是那样英明睿智的人怎么能听信小人谗言?小燕子现在半死不活,我也体面全无,额娘亦是被您削了位分,现在你还说这样的话是想要逼死我吗?难道儿子的生死你都不在意了吗?” “混账!” 永琪先前的那些话虽然让他恼怒让他再不想对这个儿子保有一丝宽容,可是却怎么都不至于动了杀机,可是他一向以仁孝治天下,听着对方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摘上了嫡母,全然一副不拿孝字放在眼里的模样儿,却是只觉得自己的脸上被狠狠抽了一巴掌,同时也涌起了一股寒意,他现在能够这样对向来温和的皇后不敬,无中生有的生出这样多的怨怼,那么他会不会也因此对自己有所怨恨图谋不轨?这样一想,眼神不由得彻底冷了下来—— “死?你倒是去死给朕看看啊,你若真是有骨气便应该再也不要回宫,现在回了宫仗着几分朕的宠爱就无法无天了,你当朕就你一个儿子吗?” “皇阿玛你……” 永琪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自己以死相逼非但没有换来自家阿玛的怜惜,还彻底触动了对方那根敏感的神经生出了种种疑窦,再也不愿意对他留一点父子之情,神色不由得顿时颓然了下来,然而没等他再说上什么,看够了戏也发现周围侍卫皆是放松了警惕的箫剑却是迫不及待了—— “嗤,看见没有?他根本就没有一点父子之情可言,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优柔寡断个什么劲?兄弟们上,狗皇帝你拿命来吧!” 259论叉烧五的覆灭 “你是谁?孽子,你想要做什么?!” 弘历反应不算慢,箫剑话才刚一出口便马上觉察到了危机凭着武功底子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只是来人显然是有充足的准备,竟是仿佛看透了对方的路数一般,直接逼身冲了过来,一旁虽然有着不少侍卫,可是碍于是这天下间最尊贵的父子在叙话说的又句句诛心,便都有眼色的往后退了几十米,电光火石之间,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匕首直直的刺中了那抹明黄—— “啊!” “救驾!快点把皇上扶开!” 吴书来是最快反应过来的,心下着急大步冲过去就想推开自家主子,而在这般尖叫声中,众侍卫也后知后觉的回过了神,看着这刺客竟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行刺且还得了手,又惊又怒的全部围了过来,可是一方面估计着受了伤的弘历,另一方面箫剑等人就站在神武门宫门口,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再加上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几十个黑衣人,多少有些j□j乏术—— “杀,给朕杀了他们!” 弘历就是再有功夫底子到底是有了些年纪的人,再加上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陡然被刺了一刀,脸上不由得血色尽退,而比起身上负伤更为让他恼怒的是眼前居然自己的亲生儿子将刺客领进了门,又痛又怒之下竟是一把推开了吴书来就怒吼了出声,然而这般恼羞成怒的话话听在已然得手的箫剑耳里却是只觉得万分悦耳,一边回击侍卫的同时还一边刺激起了对方—— “杀我们?狗皇帝,你倒还真是高看了这群酒囊饭袋,也不瞧瞧自己有几分本事,哈哈,你的死期已尽还做什么无谓的挣扎?” “你!” “都说你是仁慈的君主,可在我看来你却是个再昏庸不过的昏君,凭着一首诗词就残害忠良闹得人家家破人亡,现在报应来了,你的儿子也容不下你了恨不得将你除之后快,好,简直是大快人心,我劝你也别反抗了,倒不如束手就擒,说不定我会看在五阿哥的面子上给你留条小命!” “你们这帮饭桶,没吃饭么?还不给朕拿下他们?” “哎哟,我的主子爷啊,您可不要再动了,您万金之躯哪里是他们可以左右的,还是让奴才快点宣太医来给您看看吧!” “滚开,给朕生擒了他们,既然敢这样侮辱朕,朕一定要叫他们生不如死!” 几十年来,弘历除了在自家阿玛跟前得伏小作低之外,从来没有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过,再加上对方句句话直戳他心眼,身上痛心中不由得更痛,左性一起竟是半点都不顾忌伤势就发起了飙,然而箫剑等人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又一个个武艺高超,你来我去了半天,本就以寡敌众的侍卫们渐渐有些不敌,身上纷纷带上了伤,无奈之下只能相互使着眼色,其中几个心一横的对着刀口冲了过去,另外几个顾不得大不敬不大不敬便扯着弘历往后面退—— “狗皇帝,你在这个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却做不出一点像样的事,倒不如退位让贤吧!” “放肆!你们……” “来者何人,竟是敢在这深宫大院里面行不轨之事,兄弟们上!” 谁人都没有想到失去下落多日的五阿哥刚一回来就给了他们这样一份大礼,更不会有人想到向来在朝中没什么势力的五阿哥会勾结乱党直接带人逼宫行刺,而就在众侍卫死伤大半眼见着那些黑衣人就要突破重围再度冲向弘历的时候,不远处却是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吼,随即便只见刚好今夜巡逻的那拉盛安带着人冲了过来,局势瞬间一边倾倒—— 乾清宫中灯火通明,前殿之中押解的押解跪下的跪下,后殿之中则是整个儿太医院上下齐齐出动,以及被惊动了的景娴一脸阴沉的听着吴书来叙说着方才的惊险情形。 “邓御医,皇上怎么样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匕首刺得颇深流了许多的血,可好在主子爷有武功底子在并未伤及命脉,只是……” 事情来得突然,虽然罪魁祸首已经被拿下可弘历要是出了什么事前朝后宫决计少不了会大乱,是以无论是身负要责的御医还是手中势力还不算太足以及永璂年龄总归太小的景娴,都无不希望弘历平安无事,而正当邓御医皱着眉想将接下来不算好的消息说出来的时候,床榻之上的弘历却是悠悠转醒了—— “皇上您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朕无事,只是那个孽子……嗯?为何朕的右手这样无力?” 景娴一直紧皱的眉头在弘历睁开眼睛的时候稍稍松开了一些,可是听着对方这句话却是再度拢了起来,转头直接看向一脸沉色的邓御医—— “这是怎么回事?伤的不是肩头么?怎么会右手无力?” “这……” 邓御医侍奉皇家多年,自问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就是当年先帝爷怒责弘时的时候也是没让他太过意外,只是这儿子带着乱党打上门行刺亲爹的事情却是从未听闻从未想过,面上不由得有些为难又有些痛惜—— “主子爷的伤虽说不重,也并未伤及命脉,只是那匕首上头是抹了毒药的,即便救治得当终是伤了龙体,这右手,以后怕是使不上什么力了,恕微臣无能……” “什么?!” 邓御医这话还不算说得太过直接,可是在场的人却都是心知肚明这右手怕是要废了,作为皇帝,这日常之中干得最多的事儿便是批奏折,这右手一伤无疑是有碍朝政,这一点景娴想到了,弘历自然也想得到,苍白的面容之上不由得涌起了一股异样的红—— “那个孽子,那个孽子,他竟是真的对朕下了这样的狠手,朕到底哪里亏待他了?!” “皇上,邓御医方才就说了你失血过多,我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又怎么会跟老五牵扯上,只知道您现在最该做的便是好好安养身子,有什么事情不能明个儿再说?到底老五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再怎么昏了头也不至于做出这样之事,说不定,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误会?这个误会都险些要了朕的性命了,还有什么可误会的?” 景娴虽然心底里知道这一回永琪怕是在劫难逃,可是处在她的位子之上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却是不可能去落井下石,而弘历却是对这番安抚充耳不闻,只要一想到刚才那闪着寒光的匕首和永琪那讳莫如深的表情,就觉得心里憋气得能吐出一口血,有力的左手直接拍起了床榻—— “来人,把那个孽子给朕带上来!” “……是。” 永琪没有料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虽说他已然在箫剑的哄劝之下生出了不臣之心,可是骨子里的懦弱却是让他从未想过亲手弑父,如此,眼见着箫剑等人压根不听自己的话便直接冲了上去捅了弘历一刀,不由得如遭雷击,这会儿被提溜过来之后也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皇阿玛,皇阿玛儿子不是有意的,儿子是听信了谗言啊,儿子决计没有想过要您的性命,皇阿玛您还好吗?都是儿子该死!” “对,你说得没错,你确实该死,早知道有今日朕便应该在你出生之时就活活掐死你!” 看着这张以前让自己疼爱有加的脸,弘历只觉得怒从心头起,若不是体力不支,恨不得干脆上去踢上一脚才好,神色亦是越发的冷然—— “或许你是没有想过要朕的性命,可是你却惦记了你不该惦记的东西,皇位也是你这个混账东西可以肖想的么?” “……皇阿玛?” 弘历在抛出前一句话的时候,永琪虽然惊虽然恐惧却到底还留着一丝希望,想要出声辩解,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这后头一句震傻了,再度勾起了箫剑等人先前的撺掇之言,如此,竟是只见他张口便抛下一句—— “为什么?您不是一直很喜欢儿子么?为什么儿子就不能惦记皇位?儿子也是阿哥啊,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啊,儿子从小就勤学文武一日不辍,难道在您眼里我就这样无用么?您是我亲身阿玛啊,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冷酷,这样无情?” “哈,我冷酷?我无情?” 原本以为到了这样的地步,对方就是再有什么执念也总是会生出悔恨之心,却不料非但没有如此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弘历尚且保有的最后一丝颜面在这一瞬间被狠狠的踩在了脚下……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只见他抓起那上等的瓷枕狠狠的砸了过去,看着对方尖叫一声头破血流的样子没有一丝怜悯,眼神更是越发的锐利。 “朕对你另眼相看你不珍惜,对你格外宽容你不感激,那么朕便让你见见什么叫做真正的冷酷,真正的无情!” “……皇阿玛?” “不要叫朕阿玛,朕不是你的阿玛,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我们爱新觉罗的子孙,我们爱新觉罗没有你这样的子孙,来人,将这个孽子给朕禁足于上驷院,没有旨意永世不得复出!” “不,您不能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做错,错的是朕,朕就不该听了那个贱人的话怜惜你生母早逝对你格外宽容,也不该把你抱到那个贱人膝下凭白的跟福家那帮子人同流合污,更不应该让你来到这个世界,滚,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皇阿玛!” “天哪,主子爷!” 弘历本就受了伤,说了这么一大通话早已是强弩之功,话音刚落便张口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的再度晕了过去,而看着以前向来风光的永琪如同阶下囚一般的被拖了出去,看着邓御医满头大汗前后忙活的景娴却是目光深远了起来—— 这天,终于是要变了! 260倾巢之下无完卵 永琪再也没了翻身的余地,可罪名却不足以宣之于口。 弘历此人向来自视甚高,以自己觉得对的为对,自己觉得错的为错,加上他一直以仁孝治天下便很是不愿意将自家儿子勾结乱党图谋不轨的事宣告天下,不然便形同于在他龙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且还给人留下疑窦质疑永琪的动机,毕竟谁都知道这个五阿哥颇为得宠,也在朝中没什么势力,即便抢到大位也不一定坐得稳似乎根本没这个必要,而若是将小燕子之事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又着实太伤皇家颜面,更让人无法置信一个皇家阿哥会为了一个市井野丫头昏头到这个份上,如此,再加上之前金氏的倒台一次性削掉了三个阿哥,本就已经让不知内由的朝臣有些不够信服,弘历便干脆压下了永琪回宫之事,只说有乱党冒充五阿哥进宫行刺,以鲜有的雷霆之势处置了此事。 “主子,听吴书来传来的信儿,似乎主子爷下令搜查那个小燕子的下落,说是只要找到了人便格杀勿论呢!” “哦?” 自从永琪养在了魏碧涵膝下之后,就与他记忆中那个温润恭顺的模样儿越来越远了,只是她知道对方昏头却没有料到会昏头到这种地步,居然勾结了乱党来行刺,想到弘历那厮被刺了一刀之余还气得生生吐了好几口血,这几日只能强撑着身子骨上朝的情形,眼中不由得飞快的闪过了一抹精光—— “这倒是在意料之中,一个在京城里长大的女混混竟然将皇家闹得这样鸡飞狗跳,还因此折掉了四个阿哥,闹到这份田地上,莫说是格杀勿论,便是诛九族那也是当得起的。” “您说得是,不过那拉大人说那个箫剑也不算什么硬骨头,刑部的刑法还没用上几种就受不住了将种种盘算一五一十的招了出来,是以,那拉大人便是早主子爷的人马先找到了小燕子,据说是当初被夏紫薇那一簪子伤得不清,又不知道怎么的被人下了让身子虚弱的药,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怕是就算不杀也活不了多久了。” “是吗?” 景娴本就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儿,仅仅是因为前世不得善终的下场让她清楚的明白了,自己亲自上阵是下策,顺应局势是中庸之策,借力打力方才上乘之策,听到这话,不由得敲了敲桌案—— “既然如此,就这么死了倒是对不住她那个祸头子的性子,把她的下落和处境透露给永珹和永璇知道,金氏虽然一败涂地,他们也被禁了足,可是他们一门汲汲钻营这么多年我就不信剩不下半个得用的人,对上这么个杀母仇人想必会很情愿下手,到时候再把他们的行举透给老五知道。” “您这是?”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皇上对他是彻底死了心绝了望不错,可是因着种种缘由却并未将他的错处公告天下,这样一来,便极有可能还会生出变数,毕竟,你不要忘了魏碧涵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以及他们身后还有着一张举足轻重的王牌。” “您的意思是……” “我想额娘的意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倒不如趁他病要他命,毕竟这为女色昏头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说句大不敬的皇阿玛当年也没少在这上头栽跟头,而其次这勾结乱党虽然看起来严重也万劫不复,可是其中说不过去的地方太多,能够拿来钻漏洞的地儿也是太多,如此,与其留下这么个未知的后患,倒不如借力打力的给他再坐实一条罪名。” 永璂不急不慢的从门外走进来,年纪虽小可已经有了皇家气势,略带稚气的脸上也划过了一抹与年龄极其不相符合的冷色,看见景娴方才缓下神色—— “儿子给额娘请安。” “起来吧,你这是打哪儿过来?” 景娴见自家儿子只听了这么零星的几句话便摸清了自己所想,且还句句点到了关键之处,眉眼之间不由得透着满意之色,伸出手便将对方拉了起来,永璂从小丫头手中接过茶盏递了过来—— “儿子刚从阿哥所出来,出来的时候见着十一哥往上驷院那头去了,这会儿怕是正上赶着配合着您呢!” “哦?” 看着对方眼中与记忆中那满是纯真大相庭径的狡黠之色,景娴有些恍惚也倍感欣慰—— “你这小子,动作倒是越来越快了,以前额娘总是想着你年纪还小还得护着你一二,但眼下里看着你却是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只是你不要嫌额娘啰嗦,这事儿办好了是一箭三雕,办不好却是可能会闹出大麻烦。” “额娘您放心,儿子早是当初那个涉世未深的性子了,自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掐断人七寸,而且您为了我们前后操持了这么多年,也该儿子为您分分忧了,万不要将什么都搁在心底将苦水都往自己心里吞才好。” 永璂无论在外头多么的筹谋,在景娴跟前都一直是一番小儿作态,即便是端着兄长的架子并不跟五儿和小十三那般撒娇打滚,却也多是一副恭顺纯善的样子,而或许是因为眼下里该除去的人都除得差不多了,以前立在自己跟前的靶子却去了所剩无几,避无可避之下只能迎头赶上,他便是再不愿意揣着明白当糊涂,省得自家额娘在为要事操心的时候还要惦念儿女,如此,便只见他正了正神色—— “您向来是看得通透的,儿子也不愚钝,十一哥虽然年纪不大可想来是颇有心计之辈,看起来像是风吹墙头草那边得势就往那边倒,可是却从未沾染过半分污糟事,且在金氏失势了以后还敢明目张胆的发作正值风头的福尔康等人,即便其中再有着皇阿玛的权衡之算,可能够全身而退还不遭人半点话柄,便由此可见他是个聪明至极之辈,小小年纪就有此心计决计不是什么池中之物。” 或许是想起了上一世对方作为中宫养子最后还能得以善终且风光至极,或许是想到了对方在自己一脉落难的时候非但不顾念旧情还急不可耐划清界限的无情模样儿,永璂的眼中飞快的划过了一抹厉色。 “只是只要是人便有七情六欲,便有着软肋和七寸,本是个高高在上的贵妃之子,从云端跌落尘埃中不算,还因着小燕子狠狠的摔进了泥沼之中,不光是有着让人难以接受的落差之痛,还有着失母之痛,和兄长被毁去前程之痛,如此之下,就是他再稳得住再精于谋算,也不可能不怨怼小燕子,不可能不嫉恨上从头至尾就深陷其中的五哥不是?” “这一点你倒是跟我想得一样。” “不,有一点儿子跟您不同。”永璂话说得慢条斯理,鼻间却是轻笑一声,“说起来儿子也没做什么太多功夫,不过是跟额娘想的一样借力打力,只是横竖他们都失了臂膀失了依仗又何必要等待落实了小燕子的下场再行动,反而失掉先机呢?他们心中本就存了怨,决计不可能好言相对,就是细节再对不上他们也不可能去一一核实,如此,您说一个忍气吞声这么久终于找到机会可以狠踩对方一脚,另一个因为皇阿玛的绝情以及小燕子的下落暴躁不已,这二人对起来会是什么模样儿呢?” 说着也不等景娴接话便又自顾自的抛下一句。 “十一哥向来是个敛财的,虽说势力不在可是手头的宝贝还是有着不少的,上驷院里头的下人干的都是苦差事,难得见到一点油水,您说见到这一辈子都没曾想过的财物他们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横竖是个被贬入尘埃的阿哥难不成还能翻出天?而五哥是个心高气傲的,武艺虽说不算高明,却也是苦学了许多年的,对付厉害角色不行对付个不过六岁的小子又能有什么为难的?更别说后者还戳中了他最为挂念的小燕子,且还一直是个冲动的性子,想来也会精彩不已。” “哦?” 上一世的教训太过于刻骨,这一世虽然一直顺风顺水却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揪住了错处,便万事谨慎只讲究一个持稳,看着对方陡然剑走偏锋,眼前虽是一亮,却也难免有所顾忌—— “事情做得可干净?传话的人可妥当?” “这您便放心吧,您难道忘了延禧宫那位被削了位分禁足之后身边伺候的人便被减了很多,今个儿这传话的正是从前伺候那位贵人娘娘的奴才,中间还隔了几道手,再怎么查也决计不会落到儿子身上。” “嗯。” “主子,不说起延禧宫那位奴才倒还不记得了,说起来咱们是不是也趁这个当口儿解决掉她?” 看着面前大小主子几言几语便尘埃落定不再提及此事,被永璂那句‘趁她病要她命’和‘以绝后患’勾起了心思的容嬷嬷不由得出了声,可听闻此言,景娴却是飞快跟自家儿子交换了个眼色,神情似笑非笑—— “她?不,她还有用处。” “……呃?” 夏紫薇死了,福家因为永琪的连累被诛了满门只剩下一捧黄土,小燕子也离死期不远,而原本仗着皇子阿哥身份最为棘手的永琪亦是上赶着作死把自己弄得再别想重见天日,可是这个魏碧涵,景娴却暂时不想动她,原因无二—— “你别忘了,慈宁宫那位现在可是已经在路上了,总是要给她点希望让她再拎不清下去,不然接下来的戏咱们还怎么唱呢?” 261两宫太后回宫了 “儿子/儿媳恭迎母后皇额娘、圣母皇额娘回宫!” “奴才恭迎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回宫,娘娘千秋万福!” 这一个月来前朝后宫皆是风波不断,即便没有那起子没眼色到顶的人上赶着去哪壶不开提哪壶,弘历也急需一样别的事情来转移朝臣和后宫众人的注意力,而明面上因着今年大雪五台山格外苦寒,实际上则是因着景娴的密报提前回宫的那拉太后和浑然不知事的钮祜禄氏,自然是得到了别开生面的热烈欢迎—— “免了吧,这大冷的天硬是要出来迎做什么?也不怕寒了身子骨?” 在山上待了一年,那拉太后的气色非但不显难看反而越发的精神,走出轿子之后便挥了挥手免了众人的礼,又扶着景娴的手将目光转向弘历—— “皇帝的气色倒还不错,只是你从小便跟先帝爷一般有些畏寒,等会儿便陪着哀家去宁寿宫坐上一坐,顺便喝碗姜汤去去寒气。” “儿子谢母后皇额娘挂怀,宁寿宫中早已打点好了上下,就盼着您老人家快点回宫哪,只有您在了儿子才算是有了主心骨。” 那拉太后极懂弘历的心思也很是给对方做脸,弘历听得心下熨帖自然是投桃报李,神色之间又是温情又是孝敬,这样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儿生生刺红了一旁钮祜禄氏的眼—— “怎么不见嘉贵妃和令妃?” 这几个月来虽然事情不断,可是先前是因着许多还未坐实怕凭添麻烦,后来是情形急转直下怕贸贸然递出消息会惊了已经上了年纪的二人,恐防她们会急急忙忙的回宫在路上出什么岔子,是以,那拉太后是因着景娴的通气了然于心,钮祜禄氏则是对近日而来的种种变动毫不知情,看着景娴请了个安便略过自己直接去了那拉太后身侧,弘历也因着答话自然而然的扶起了那拉太后的另一只手,自己身边却是只有个不顶用的钮祜禄家的星月丫头,心中不由得很是窝火,抬眼便想招来自己人撑撑脸面—— “还有永琪呢?”钮祜禄氏压根就没看到弘历因着自己的话陡然黑了脸,看向景娴的目光还颇有些不善,“皇后,你便是这样迎接哀家回宫的?可别是因着忙着别的事误了这头吧?不然怎的连人都不叫齐?” “回圣母皇额娘的话,这确实是臣媳疏忽了。” 钮祜禄氏这话说得别有深意,看起来似乎是只是说她忙昏了头处事不周,可是实际上却是既指着她不容人,又不知道打着什么别样的算盘,还对上不尊不敬不孝,然而被指着鼻子骂上脸的景娴却是不慌不忙—— “只是眼下里不比旁的时候,其中内由还请圣母皇额娘容臣媳稍后回禀。” 景娴的话说得不卑不亢,在知道内情的人眼中她是顾全大局,可是在不知道内情的比如钮祜禄氏眼里,却只是觉得短短一年的时间未见,这个女人竟敢越来越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眉头一簇就要发作,可还没等她将到了嘴边的话说出口,却是被一旁的弘历抢了白—— “皇额娘!” 两宫皇太后回宫,皇帝皇后皇子皇女以及群臣皆是恭敬跪迎,可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却总归只是走个过场,行完礼便算完了,眼下里被钮祜禄氏这一通胡搅蛮缠闹得底下人都有些嘀咕,弘历自然是看在眼里烦在心里……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在皇家浸润了这么些年,钮祜禄氏就是再出生小门小户也有了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只是跟万事不动如山的那拉太后隔在一起那就不够看了,看着那拉太后眼中虽透着疑惑却不问半句,自家额娘却是半点不顾忌大局一副没完没了的姿态,弘历的神情颇有些不好看。 “您一路上劳累,还是先回宫稍作歇息算说其它吧。” “你!” 钮祜禄氏没想到自家儿子也这样不给自己留情面,想着对方对待自己和对待那拉太后云泥之别的态度,脸色不由得更冷,可是这回还是没来及说话便又被一旁得了眼色快步走过来的五儿给打断了话头—— “是啊是啊,孙女儿虽是没去过五台山,可听底下人说也是个苦寒的地方,再加上劳累了一路,五儿心里头可以记挂得很呢?要不您也去宁寿宫喝碗姜汤去去寒气吧?不然皇阿玛和皇额娘可是会心疼的不是?” “五儿说得不错,崇庆便也去哀家那坐上一坐吧,等丫头们将行装打点妥当了再回宫安置,省得人来人往的看得你头疼。” 跟钮祜禄氏在五台山待了整整一年,那拉太后自是知道这位早就稳不住了,想要借着这重回宫之际好好做做威风,她自是显然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接着五儿的话头便扔下这么一句,然后抬脚就走,钮祜禄氏心里憋得吐血却也只能亦趋亦步的跟着,心中却想着一会儿一定要找机会把场子给找回来,只留下五儿和永璂交换了一个狡黠的眼色—— 果然是这位皇祖母一回宫就有好戏看! 宁寿宫中,那拉太后身坐主位钮祜禄氏稍次,弘历和景娴皆是一脸笑意的说着话,剩下的宫妃和皇子皇女也是一个比一个机灵的奉承着,一时之间,气氛倒是颇为和谐。 “母后皇太后,得知您今日回宫奴才很是欢喜,只是奴才是个愚笨的也不知道能献上点什么,便手抄了本佛经,字写得稍稍大了些,到时候您看着也轻松些。” “纯妃姐姐一向是个体贴的,奴才也没有什么更出彩的,只想着今年冬天格外的冷,便亲手缝了件披风,希望母后皇太后身子康健。” “你们有心了。”对于宫妃们的示好那拉太后虽然不是那么的在意,可是礼尚往来也朝方嬷嬷挥了挥手,“哀家此次去山上也没得什么旁的物件儿,便赏你们一人一串佛珠。” “母后皇玛嬷,那我呢?那我呢?” 看着眼前众人不咸不淡的说着话,一旁鼓着眼珠子老半天的五儿总算是忍不住了,献宝一样的从怀里掏出个金丝边的香囊—— “最近天气冷额娘老是不准我出去玩儿,我便跟着李嬷嬷在学女红,嘿嘿,这个可是我亲手做的,额娘都没有,特特给您留着的呢!” “嗤,你这个鬼丫头,看着那绣活就知道不是你做的,还好意思来母后皇玛嬷跟前讨赏,可是不怕羞哟?” “什么呀?十二哥你就会拆我的台!”五儿鼓着小脸很是不服气,“你看这里,这花蕊都是我一针一线绣的,还扎了好多下呢!” “你呀!” 看着那精致的香囊之上,盛开的牡丹花上略显粗糙的花蕊,那拉太后颇觉好笑,可是年纪大了总归是喜欢儿孙围绕,看着小丫头有这份心便觉得足够熨帖,一边抓着五儿的手轻抚着,一边又从手腕上褪下一串玉珠—— “放心,我是忘了谁的都不会忘了你的,这是我在佛前开了光念了经的,你带着也能保佑平安,也是你额娘都没有的独一份儿,可喜欢?” “喜欢喜欢!”五儿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只要是母后皇玛嬷给的五儿就都喜欢!” “你这丫头,越大便越鬼灵精了。” 那拉太后点了点五儿的鼻子,唇间也是带着深深的笑意,可是这幅分外和谐的画面看在在一旁当了半天布景板又早早憋了一肚子火的钮祜禄氏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也不管自己说话会不会破坏气氛便只听她突然轻咳一声—— “这姜汤喝完了,旧也叙得差不多了,你们是不是要跟哀家回禀些什么了?” 话音未落便只见满室的笑声突然凝滞了下来,五儿极有眼色的窝在那拉太后怀里不发一言,底下嫔妃也多是禁了声,弘历和景娴亦是眉头皆是一皱,而钮祜禄氏却是半点不自知,反而越发的说得来劲—— “怎么说嘉贵妃和令妃都是一宫之主,永琪也是个精贵的阿哥,怎么到现在还没见人影?还是说不过一年的时间,这后宫就翻了天去了?” “崇庆。” 弘历没打算隐瞒自家额娘,可是也没打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事情全部捅出来,毕竟就是底下风言风语传得再甚,面上总是有着一层遮羞布,而他不说话景娴自然也懒得接话,可是那拉太后却是不轻不重的将茶盏搁在了桌案之上—— “我们年级都已经大了,前朝是皇帝的前朝,后宫是皇后的后宫,他们夫妻二人有什么事自己商量好了就行了,刚一回宫你就这样兴师问罪的是想要做什么?” “崇敬姐姐,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被眼前人带离紫禁城一年,每天吃斋念佛的,钮祜禄氏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加上自觉自己个儿占了理儿,对上那拉太后自然也没有当初那样的恭敬,“横竖皇帝是我的儿子,养儿九十九长忧一百岁,我总是要为他操心,担心他是不是偏听偏信的被人算计了,勿把奸人当好人,又勿把好人当奸人不是?” 钮祜禄氏这话说得直白,明晃晃便是指着景娴内里藏奸,那拉太后脸色一沉刚要发作却是只感觉怀里的五儿几不可见的扯了扯她的袖子,随即便只见到脸色同样不好的弘历出了声—— “额娘虽是一片好意,可儿子也不是是非不分之辈,怎得可能这点分寸都没有?” 弘历向来是个爱面子的主儿,对于拂了他面子的人,不管是朝臣还是宫妃,不管是儿女还是老娘那心里都是会不痛快,看着钮祜禄氏这样死咬着不放还乱给他头上扣帽子自是一百个的不高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才强忍着憋出这么一句—— “儿子送额娘回宫再与您细说吧。” 弘历是想着自己搞定这个难缠的娘,懂事理的那拉太后则由向来与其亲近的景娴搞定,话说到这份上,钮祜禄氏只能顺着台阶往下走,其余人也只能跟着告退,不过一会儿功夫,殿中便只剩下景娴和那拉太后二人,可是两两相对之下,她们却是并未就之前就通过气的事儿说太多,而是只听景娴慢条斯理的说道—— “这位回宫必是少不了兴风作浪,您虽然能护得娴儿一时却总是护不了一世,如此,您要是信得过我,这回儿 262自作聪明自作死 那拉太后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 回宫的第二天,宁寿宫里便闹腾开了,不光是惊动了整个儿太医院上下,弘历和景娴也一直守在寝室之中,稀罕的药材膳食如流水一般的往里头送,可是几日下来那拉太后的病情非但是没有减轻反而越发的重了起来,前朝后宫都被这一消息搅乱了春水,可心底却也明白这位主儿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在外清苦了一年又在路上折腾了一个多月,寒冬腊月的抵不住也在常理之中,前朝官员便只能献药的献药祈福的祈福,后宫嫔妃则是纷纷前来侍疾,只有慈宁宫中的钮祜禄氏冷冷看着这一切,眉眼中既是满意又隐隐透着兴奋—— “天下人都说她是个有福的,圣祖时就得看重,先帝爷也一直敬重,没得儿子又年老色衰还死死的占着后位,到了现在,就是哀家这个皇帝的生母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可是现在看来,她的福祉也差不多用尽了。” 活了几十年便在其下屈居了几十年,饶是钮祜禄氏起先再好的心态也不由得逐渐扭曲了起来,她一心只觉得除了出身,无论是相貌还是福气自己半点都不输于人,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她也清楚的认识到了,只要对方活着一天自己便不可能越得过去,如此,见着老天爷上赶着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她如何不喜,如何不激动—— “哀家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恐怕先帝爷也因此怜惜我而迫不及待的想要她下去陪伴了,好,真真是好极了!” “主子说得是,这若是论福气天下又哪里有人能敌得过您呢?说起来那位也不过是占了个名正言顺而已,主子爷向来是个要脸面的,自然不能明晃晃的不将规矩放在眼里徒惹人诟病,只是,上苍怜惜,您的好日子总算是要来了呢!” 钮祜禄氏这话说得实在大胆,几乎就等于是在咒那拉太后去死,直听得桂嬷嬷心里砰砰乱跳,可是还是勉强附和了起来—— “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呢?” “嗯?” “虽说那位现在病重理不得事,可是在明面上也很少对后宫之事指手画脚,一切都是随着坤宁宫那位来决断,如此,即便眼下里的情形对咱们有利,也总是不能直接去夺权,不然,第一个不乐意的怕就是主子爷了。” “哼,说起来还不是怪金氏和魏氏那两个废物无用,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竟然死的死贬的贬,能够拿出来当个依仗的老五也被扣上了个谋反的罪名,有着哀家的帮衬居然还落得这样的局面,简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那您是打算不管他们了?” “那岂不是中了别人的计?”钮祜禄氏在后宫里头当了这么多年的万年老二,一心就想要干一大票来挽挽威势,也让那些个只知道去宁寿宫奉茶奉药的女人们看看现在哪个才是最有分量的,便只见她眼珠子一转,“皇后那个人一向是个心思诡诈的,却又跟皇帝一样是个重颜面爱惜羽毛的,这才没有对魏氏和老五痛下杀手,而眼下里的情形虽是不利,可是哀家心里可是有数的,外头的那些个压根就不知道老五犯下了这样事儿,甚至一直以为他离宫在外,这样一来,只要运作的好,还怕废子变不了王牌?” “可是,可是主子爷不是已经厌弃五阿哥了么?饶是将五阿哥再扯出来也已经失了圣心,那又还能起什么大作用?” “呵,你懂什么?”钮祜禄氏轻蔑一笑,“知子莫若母,哀家是他额娘,他是个性子我还能拿捏不准?他本就一直对那个魏碧涵有些另眼相看,连带着对老五也很是青眼有加,之前那是在怒头上被人戳中了软肋才乱了阵脚,宁可错杀一个不能放过一个,可是他也不是个傻子,一个皇家阿哥就是再要逼宫也总是不至于去勾结乱党,这话甭说是哀家不信,就是放到前朝去也不可能有人相信,说不定他这会儿便已经生出了悔意,若不然依照他那恨毒了就半分情面都不留的性子,怎么可能还留着他们二人的性命?” “呃?恕奴才愚钝,主子您的意思是?” “哀家虽然比不得宁寿宫那个老妇,可手底下到底也有些人可以用,而且钮祜禄家也不是吃干饭的,就让他们把风声放出去,说是五阿哥因为心系祖母身体已经连夜回宫,再将宫门口的侍卫打点好给坐实了这一点,面子里子都给他顾全了,即便皇帝心里头再有着怒火未消尽,也不可能全然不顾忌大局不是?” “可是这样不是太过于冒险了吗?” “冒险?”钮祜禄氏轻哼一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哀家这么多年便是太过于循规蹈矩才一直落人其下,若不然又怎会等到今时今日才得了一丝反击的机会?如今后宫皇后一人独大,有他膝下那两个嫡子位子也坐得稳当得很,哀家自是容不得她们那拉家刚倒下去一个再站起来一个,毕竟先帝爷身子骨那样康健的人也不过活了五十几岁,弘历现下也已经四十好几,谁知道明天的太阳升起来会照着那边,若不早做打算,难道还由得皇后变成太后,哀家则只能是个被架空的太皇太后么?” “这……”桂嬷嬷在钮祜禄氏身边这么多年,她也知道自家主子是被压了太久,好不容易得了一丝机会就想彻底翻盘以扫多年来的憋屈,听着这话心中虽有忐忑,可看着对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疯狂之色,却又懂眼色的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主子英明,只是奴才想着不管怎么着这只将筹码压在五阿哥一人之上也太过于不留后路了,毕竟她们一家在后宫钻营了这么多年势力不能小觑,咱们是不是干脆多拉点人下水搅乱了这池水?也好给坤宁宫那位来点障眼法?” “嗯?”钮祜禄氏虽然因为多年来的种种陷入了某种魔障,可是她脑子倒也没有昏到头,知道光是一个永琪确实不足以太有分量,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不错。” 钮祜禄氏自以为窥见了良机掌握了全局,却不知道这一切在她回宫之前景娴母子早就有了部署,她这一头刚有了一点动作,坤宁宫中转头便得到了消息—— “你说慈宁宫那位找上了纯妃?” “正是,方才用过午膳之后便特特着人去咸福宫宣了人,不光是纯妃娘娘,三阿哥和六阿哥也被一并宣了过去,还有……”容嬷嬷皱了皱眉,“还有金贵人和十四阿哥也被叫了过去,据说留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哦?竟是连金锁和永璐都叫过去了?” 说起来金锁也算是个幸运的,原本着以她和夏紫薇那扯不干净的牵绊就是不至于丢掉性命也决计不可能不受半点牵连而安然无恙,可是偏偏她就在这个时候怀孕了,还生下了那原本应该由魏碧涵生下来的第一个阿哥,永璐……弘历年纪一年比一年大,纵然还是重女色也有很长时间没得子嗣了,再加上这些日子一来噩耗连连他自是得了点安慰多给了点宠爱,如此,金锁的境地非但没有太过为难,还母凭子贵的彻底的在后宫站稳了脚跟。 “原本还以为以她的脑子不会这么快找上金锁,却没料到这回儿竟是开了窍了。” 为女则弱为母则强,以前的金锁确实是只想好好伺候紫薇以报夏雨荷的恩德,后来承了宠翻身当了主子也多是想要安身立命得个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有了儿子又站稳了脚跟,再加上还正是年轻,就是再没有野心的人也会生出点不一样的想头,亲王和龙椅,到底是有着云泥之别……景娴心中通透,面上却仍是一片淡定之色,可一旁的容嬷嬷显然有些着急上火。 “主子,不是奴才说,这金贵人就是再有什么心思再心里有计较,她出身摆在那儿总归掀不起什么风浪,可是纯妃娘娘就不一定了,毕竟再是汉军旗比不上满军旗,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出身,祖上也一直是官家,而且她膝下的两个儿子都还成了年,如此一来,若是真被慈宁宫那位勾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可还真是咱们的威胁!” “这你就说错了,纯妃是在皇上登基前就伺候在身边的人,她若是真有争斗之心必然不会等到今时今日,她一向稳重,也算是个难得的明白人,知道那把龙椅看起来风光,可是坐上去的滋味儿并不一定好到哪里去,加上这几年她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一心便是只想着儿子能有个稳妥的安置。”景娴拍了拍容嬷嬷的手背,“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慈宁宫那位刚回宫的时候她就已经叫人给我递了信儿,说是有意想将永瑢过继出去。” “啊?” “所以说起来还是金锁的不安定因素更大,说句不敬的,孝恭仁皇后的出身不说去跟当年的惠妃宜妃相提并论,就是比起良妃也是高不了多少的,先帝爷都可以坐稳皇位金锁又为什么不可以?况且,她们若是不瞎折腾,咱们又怎么继续将这出戏继续唱下去呢?” 景娴的手几不经意的拂过太医院呈上来的那拉太后的脉案,脑中却是想起了前世自己被当猴耍着去当出头鸟,最后落得不得善终还牵连了最为珍重的人的场景,唇边淡淡一笑—— “这人活一世讲究个因果报应,眼下不报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263自发自觉来拆台 那拉太后的病越来越重,渐渐地除却弘历和景娴之外便不再放其他人进宁寿宫,一时之间,后宫众人人心惶惶只道怕是要变天了,直叫满腹算盘拨的画画响的钮祜禄氏越发的得意,行举也越发的无所顾忌,而首当其冲便是拿着请安做起了伐子……按照规制,后宫嫔妃每天早上都得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再由皇后领着给皇太后请安,以前那拉太后身子无恙时自是带着人直奔宁寿宫,毕竟一来其位最尊,二来慈宁宫身处的位置略有些尴尬,可是眼下里不同,那拉太后闭门养病她这儿却是好好的,景娴带着众人在宁寿宫外磕个头以敬孝诚之后,于情于理都得再来慈宁宫走上一趟,这般之下,钮祜禄氏自是高高的端起了姿态,不是今个儿头痛将人在外头晾一个时辰,就是明个儿没事找事的抓着中宫训斥几句,可谓是一日都没闲下。 宫中本就是个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地儿,时间一长任谁都觉察出了这略带诡异的风向,虽然众人多多少少有些惊疑钮祜禄氏的不遮不拦,可是胳膊肘总归都是往内拐的,只要没碍到自己个儿的利益谁都不会没眼力见的去跟皇上的亲妈作对,除了心中警惕的纯妃,和别有所想的金锁之外,便多是置身事外的看着热闹,而这般情形之下,弘历自然也是有些坐不住了—— “娴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钮祜禄氏对弘历可以说了解却又不算很了解,只因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弘历是帝王是儿子,却独独忘了此人还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一个颇为风流多情的男人,而这样的男人多数都有个通病,便是怜香惜玉,而当这样的男人还是一国之君的时候,便在这份怜香惜玉之上又加上了一点特别,那就是不喜强势独怜弱者……就如同上一世景娴对魏碧涵不假辞色之时,后者占尽了种种便宜一样,现在的局势一转,钮祜禄氏变成了强势的一方,她变成了被为难的一方之后,弘历的态度自然不用多说。 “你一向是个好的,陪在朕身边这么多年又兢兢业业的打理着后宫,这么多年下来为人温和且从未出过一点错处,朕看在眼里有感在心里,而近些日子以来皇额娘的态度朕也听到了风声,她年纪大了多多少少有些糊涂了,只是她总归是朕的亲生额娘,孝字当头朕也不便多说什么,你可怨朕?”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重生而来也差不多三十年了,景娴最开始对于弘历是恨到了骨子里,若不是为了周全大局,顾虑到自己的亲人顾虑到有所亏欠的孩子和尚未雪耻的仇敌,她真是恨不得直接拿着簪子戳死对方才叫以泄心头之恨,而现在她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仇恨之心不再像当初那样浓烈,也能因着这样那样的缘故给了对方一些好脸,却并不代表她所受过的苦难和那些深入骨髓的记忆就此烟消云散了,如此,看着对方这幅打着温情牌的温柔嘴脸,不由得反胃得到了骨头里,只因着接下来的计划还少不得眼前人成事,才堪堪将这份恶心给压了下去,憋出了一丝略带勉强的笑意—— “您与我夫妻这么多年实在不需说这些外道的话,而硬要说起来也是我处事不周,当年初初进到深宫之中,大选还没开始便遭了人暗算,我也是从小被阿玛额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心中既是委屈又觉惊慌,只能一心依赖着同样身在宫中的姑爸爸,想来也是因此圣母皇额娘对我有了些看法,以为我是个只看尊位不讲孝诚的人,而我那会儿到底年纪太轻分不请轻重,看着她老人家不喜欢我也一向跟富察姐姐来得比较亲近,便也没有再多做什么功夫,到了这些年人年纪大了有了孩子心里通透了,再想补救却是有些晚了,只愿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圣母皇额娘终有一日能懂我的心,如此,我上赶着敬孝都来不及又怎会有半点怨怼之情呢?” 景娴这话说得很是有些技巧,毕竟她若是说她对待钮祜禄氏和那拉太后一视同仁,那无论是放在前朝还是后宫都没人相信,毕竟面子是面子里子是里子,能混到这份上谁也不是个傻子,手指都有长短更别钮祜禄家和那拉家向来是阵垒分明,如此,她便索性将话挑明了来讲,以退为进的把这些尽数归到了自己当年年轻不懂事上头,再不动声色的上一记眼药,言下之意便是那会儿她不过十三四的年纪,难道身在深宫多年的钮祜禄氏也分不清轻重?即便再是没有长辈上赶着小辈的理儿,那难道就理所应当要因此记恨几十年闹得现在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你是怎样的人,朕心中自是有数的。” 弘历不是个傻子,景娴的话虽然说得点到即止,可以他尚未昏到头的脑子却也不难联想到更多,再加上当年雍正老爷子在暴怒之时也曾因为恼怒他而说有什么样的额娘便有什么样的儿子,将钮祜禄氏背后施计害得景娴落水的事情捅了出来,他心中自是有所偏颇,更不要说近些年来钮祜禄氏就一直没老实过,上蹿下跳的尽给他惹麻烦—— “说起来都怪那帮子不争气的狗东西捅出了那样的篓子,若不然皇额娘怎会心中有气无处发的迁怒到你?”想到近日来钮祜禄氏的行举,弘历紧紧的蹙起了眉头,“你怕是不知道,最近皇额娘话里话外的便是劝着朕将魏碧涵那个贱人和那个孽子给放出来,朕真是不明白,之前都已经把事情经过说得那样明白了,为何皇额娘非但不体谅朕还要上赶着与朕为难,简直是糊涂!” “皇上,俗话说子不言母过,您方才还说不管怎么样圣母皇太后都是您的生身额娘,怎么转头便自己个儿说起了这样没遮没拦的话?这知道的是您确实为难,不知道还以为是我挑拨着您二位的母子情分哪,这样一来,我岂不是越发难做了?” 弘历想法是好的,觉着对方都跟自己说起了掏心窝子的话,也着实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他在明面上不可能去跟钮祜禄氏顶着干,便像是找到了知心人一般也说起了自己的肺腑之言,却不知这番话听在景娴耳中只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端得诚恳—— “毕竟她老人家当时没在宫中,没能亲眼所见这些个污糟事儿,而人年纪大了也总归是有些护短,魏贵人一向对圣母皇额娘侍奉得尽心,而老五也很是讨她老人家的欢心,如此,她自是不愿意相信他们二人有份参与这样大胆的事儿,再加上我又没本事不得她老人家的眼,一来二去之下,说句不中听的,怕是只以为是我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景娴拿着帕子掩了掩眼角,“您说得并没有错,我心中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委屈,可是万没有因着这份委屈就上赶着与她老人家作对的理儿,眼下里,我便也用方才您劝我的话来劝您,她老人家刚刚回宫不久多少会有些转不过弯,时间久了想通透了自然便好了,您可万不能因此疏远了母子情分,徒惹她老人家更加伤心。” “你呀,就是太会为人设想了。” 弘历这话倒是说得发自肺腑,可听在景娴耳中却是只觉得万分讽刺,是,她却是很会为人设想,前一世的时候她不就是如此?作为儿媳,她想方设法的讨婆母欢心,倾尽全力的为其排忧解难,就是因着为她设想怕她不好做,却没料到对方人前夸赞人后狠狠的捅自己一刀,逼得她万劫不复;作为妻子,她忠言逆耳的一再规劝,将所有的苦水都往自己个儿的肚子里吞,就怕对方会听信谗言做出什么拎不清的事情,白白污了一世英明,却没料到自己的呕心沥血只换来了最后的幽禁深宫,不得善终……纵然她蠢她笨她识人不清,可与此同时她又何其无辜?如此,她又何必再枉做好人硬要为他人设想?就像如今,她心心念念的只为自己筹谋,只为自己所珍视的人盘算说着好听的话却死命给敌手挖陷阱,竟还换来了无数夸赞和信任,难道不是讽刺至极? 景娴心中百转千回,弘历却是全然不知反而心中颇为感动,都道娶妻娶贤,当真是古人诚不欺我,而正当他长叹一声准备再说上什么的时候,却只见李嬷嬷脸色苍白的快步走了进来—— “主子,出大事了,您……”李嬷嬷一脸的惊慌失措在看见身着明黄的弘历的时候却是突然怔了一怔,连忙收了已经脱口而出的话头直接跪了下来,“奴,奴才参见主子爷,主子爷金安万岁!” “免了吧。”弘历一向是个宽于待己,严于律人的主儿,看着对方没得半点规矩的便直接冲了进来,眉头不由得皱得死死的,只是看着眼前人是当年那拉太后的陪嫁,又跟在景娴身边伺候了许多年,才没将到了嘴边的训斥说出来,只是脸色到底沉了一沉,“出什么事了?竟是值得你一个老嬷嬷这样失了分寸?” “这……” 李嬷嬷面上犹疑,可是却是几不经意的给自家主子使了个眼色,景娴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顿时有了底,想着自己刚将慈宁宫那位捧得高高的,对方转头便迫不及待来拆台,真是差点直接笑出了声,面上却是带着三分惊诧七分疑惑的配合着出了声—— “到底怎么了?皇上又不是外人难道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奴,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事关重大,奴才只怕一说出来就触怒了主子爷,实在是不敢说!” 见景娴先一步的就将自己所想给说了出来,弘历面色好看了两分,可眉头还未松开却又因着这句话皱得越发紧了起来—— “朕恕你无罪,还不速速从实禀来!” “奴才谢主子爷宽恕,这事儿说起来真是让人不敢置信,可是外头已经传得风言风语还有鼻子有眼的,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当真……”李嬷嬷一副咬着牙豁出去的样子,“外头都在说,说是五阿哥心系母后皇太后娘娘的病情已于昨夜回宫,圣母皇太后娘娘下了懿旨说是不敢惊扰才堪堪拦住了人,这会儿,这会儿五阿哥似乎已经到慈宁宫了,还有,还有魏贵人也一并陪着!” “……什么?!” 264借力打力的收获 “皇额娘,您这是想要做什么?” 弘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皇子阿哥了,他是一国之君,是九五之尊,是天下最为尊贵的人,他说的话是圣旨莫敢有人不从,身在高位这么多年他也早就习惯了这种威严,容不得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的颜面,无论是后妃还是朝臣,无论是儿子还是亲妈,他都无法容忍对方这样阳奉阴违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自己的台,如此,便只见他一扫平日里的恭敬,勃然大怒的直接冲进了慈宁宫—— “难道朕之前说得还不够清楚么?您想要给自己作脸没什么大不了,拿着皇后当出气筒朕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您为何硬要在这件事上头紧咬着不放?还是说您一定要让朕落得颜面无存心里头才觉得痛快?” “皇帝!” 正如同景娴所料,弘历本就对钮祜禄氏近日来的行举颇有不满,只是暂未碍到自己才隐忍不发,毕竟孝字头上是把刀,被景娴一哄一劝又将憋屈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便也算是出了口闷气了,可是他不曾想到先前的火气刚消转头又来了一把火,还烧得越发大越发烈,直让他对钮祜禄氏失望到底……钮祜禄氏好歹也是做了几十年太后的人,虽然处处都比那拉太后矮了一头,可是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有人敢在明面上给她脸色瞧,自是再不见当年的谨慎温和,性情越发的狂妄自大,如此,再加上听到自家儿子拿着皇后做伐子,就差没明指着她糊涂任性,心头火一起,脸色不由得亦是阴沉得不行。 “你口口声声说着前朝事忙,来哀家这儿请安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比起宁寿宫那位你可曾将哀家这个生母放在眼里?” 钮祜禄氏倒不是不在意弘历的态度,只是本就被对方这般不分由说就发作的样子刺激到了,再加上一来她自恃身份对方决计不可能拿她怎么样,二来又自问在这件事情上头分毫未错,不趁着现在赶紧提拔几个人后宫便由着那拉家一人独大,到时候就更加没有自己的立身之地,几几相加之下,她哪里还顾忌得了那么多,看着对方不光不有感她的良苦用心,还当着这么多奴才下人的面摆出这幅样子,竟是直接伸出手指就差指上弘历的鼻尖—— “你这样跑到哀家宫里头兴师问罪,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你是哀家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记得孝字怎么写?” “您这是在拿着孝诚二字在压朕?” 弘历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他嘴巴上虽说着效仿圣祖爷以仁治天下以孝治天下,可是光看着当年他为着几个女人便一而再再而三顶撞雍正老爷子,就知道他也不过是面上功夫压根就没进到心底,再加上他这一生最痛恨人威胁,以前是恨着自家阿玛拿着皇位威胁自己,后来是恨着宗室拿着遗训威胁自己,如此之下,眼见着钮祜禄氏非但没能收敛一二,还越发的蹬鼻子上脸,自是怒上添怒—— “您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下来朕可曾亏待过您?登基之时内忧外患不断,您偏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心思硬要这孝庄文皇后曾住过的慈宁宫,朕虽觉得不妥后来也还是顶下了朝臣宗室的异议让您如愿以偿,然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您眼见着母后皇额娘身边养着婉儿便也生出了这门心思,结果放着正儿八经的皇家公主不养硬要从外头接一个进来,还偏生是人家裕王府的独女闹得宗室里头颇有些闲话,朕当您深宫孤寂也没说什么只厚赏了人家一门给寻了门不错的亲事才算完,后来走了一个新月又来了一个星月,没完没了的一直折腾,朕可曾多说过您什么?还是说您一直就当朕是个傻子好糊弄?” “你!” “朕知道您心里头不痛快,任凭是谁被压了几十年不得翻身都多多少少会不痛快,可是您怎么不想想当年在雍王府母后皇额娘是怎么善待您的?不说这么多年下来朕早就知道女人之间那些个扯不干净的污糟事,就说当年被皇玛法接进宫的年幼之时便没少见宫妃之间的勾心斗角,若是母后皇额娘对您有什么别的心思您今日怎么可能这么安生的坐在这儿?她能让皇玛法和皇阿玛皆是另眼相看,本就是个心有大丘壑之辈,若是她真有意为难,儿子这把位子能不能坐得稳还得两说,可是她非但不曾为难过儿子就是对这深宫大院之内的事情也甚少插手,一心只盼着儿子好一心只盼着咱们皇家好,您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与她作对,甚至连为难了自家儿子也在所不惜?” 不得不说那拉太后是个手段极为高明的人,也是个将自己的位置看得很为精准的人,这么多年下来她虽是私底下从未放松过手中的权柄,该拉拢的拉拢该留心的留心,可是在明面上却是一直以弘历喜为喜,以弘历恶为恶,不光是没有给他招惹过什么烂摊子,还在关键时候帮衬了许多回,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一长弘历心中自然有所偏颇,更别说钮祜禄氏向来拎不清没少给他添乱子,如此之下,再加上景娴那些有意为之的话和眼下里亲眼所见的情形,弘历自是再也忍不住的将这些憋在心头多年的话给抛了出来—— “您口口声声说朕待母后皇额娘比您来得亲近,可您怎么又不想想您与母后皇额娘比起来谁又更像一个合格的额娘?” “放肆,你放肆,你当真是翅膀硬了反了天了!” 钮祜禄氏再是有别样的心思,再是想要借着这个当口出一出多年来的怨气,她也决计容不得被人这样没遮没拦的宣之于口,更别说眼前人还是自家儿子,就差指着她鼻尖说她不配为母……她当了那么多年的妃子,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心口不由得剧烈的起伏起来,指着弘历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可弘历看在眼里却是烦在心里,转头又将炮火对准了一旁早就被吓得面无血色的魏碧涵和永琪。 “还有你们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若是放在平常时候,一个宠爱了多年的妃子一个疼惜了多年的儿子,他就是再怒再怨再恨也总是还会留着一丝余地,毕竟这么多年的皇帝他不是白当的,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也回过了神,知道这二人坏心虽有但决计不可能有那样大的胆子,闹成这份田地只能叹一句天命不可违,可是眼下里被钮祜禄氏激起了怒火,一切又是因着这二人而起,他哪里还顾忌的到先前之想,顺手拿着手边的茶盏就狠狠的砸了过去—— “朕看在多年来的情分上头并不曾对你们赶尽杀绝,你们但凡还有着一丝良知就该好好的静心思过,可是如今朕倒是觉得对你们太过宽容了,过没思出个子丑寅卯,倒是越发懂得汲汲钻营了起来,好,真真是好得很!”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啊……” 魏碧涵这一回倒是所言不虚,自从永琪带着小燕子私逃出了宫后又闹出了勾结乱党回宫行刺的事情之后,她便知道自己这回儿是决计得不了半点好了,心中虽是将永琪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骂了千万遍,可多余的动作却是再不敢多做,就怕一冒头就让弘历把怒火转到自己身上闹得万劫不复,更别说延禧宫中早不是她能做主的地儿,有端嫔盯着她没这个本事再兴风浪,就在她心灰意冷以为这辈子就这样的时候得来了钮祜禄氏的宣召,她还以为是绝处逢生有了转机,却不料见到了这样的情形,直将她惊得三魂去了七魄,本能的就跪下讨饶—— “臣妾以前虽然犯了糊涂,也错得很是离谱,可是臣妾绝没有什么不臣之心,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臣妾愿意在宫中禁足一辈子以偿罪孽,求皇上看在七格格和九格格的份上饶臣妾一次吧!” “是啊,皇阿玛,儿子知错了儿子真的知错了,儿子再也不敢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皇阿玛您便饶过儿子一次吧,以后您让儿子做什么便做什么,但求您看在儿子从小丧母的份上给儿子最后一点怜惜,千万不要将儿子再关到上驷院,那地方简直不是人待的,我,我是您的亲生儿子啊,皇阿玛,儿子求求您了!” “呵,皇额娘,您可看到了?这可不是朕不顺您的意思,而是他们不想承您的情!” 钮祜禄氏什么料到了,唯独没有料到这二人曾经那样的高高在上,一时之间被贬入尘埃之中早已没了当初的斗志,这么多年来魏碧涵结仇无数,看到她落了难时不时便有嫔妃结伴而去对她几近羞辱,甚至是责罚,而永琪那头,在永璂的推动之下也时不时会迎来对他恨之入骨的永瑆,不是拿着小燕子的可悲下场刺激他,便是收买看守各种折磨他,对他们而言,权势富贵已如过眼云烟,唯一仅剩的信念便是保存性命……弘历嫌恶的撇过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却是只盯着仿佛终于察觉到自己错得多离谱的钮祜禄氏,从牙缝里憋出一句。 “皇额娘您年纪大了也有些糊涂了,朕既然是您的亲生儿子便总是要为您分忧,以后您便少插手这些糟心事,好好在慈宁宫宜享天年,儿子自当尽心敬孝!” “你!” “将他们拉下去!” 265魏氏的最后下场 不击则已,一击要命。 这么多年来,景娴虽然对钮祜禄氏恨进了骨子里,可是却从未主动对慈宁宫下过什么套,顶多也就是顺水推舟或是祸水东引的见招拆招,一来固然是因着要收拾其余人有些抽不出手,二来则是因着位分上下搁在这儿,没有极好的时机非但不易成事还容易惹得一身腥,而如今掐准了弘历余怒未消的档口打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可谓是收获良多,甚至比预期里的情形还要来得好,不光是重击了钮祜禄氏还借其之手让魏碧涵再无翻身之余地,如此,对待其余未使得上力的棋子比如金锁,景娴便不再步步逼近,毕竟比起扎在心头了两辈子的刺,这些实在算不得什么—— “主子,咱们到了,要不要让奴才进去传禀一声?” “不必了,看她在跟前伏小作低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腻歪了,眼下里都到了这幅光景,还讲究这些做什么,跟着我一起进去便是。” 大清后宫之中没有特别划出来的冷宫,对于失了宠或是犯了罪的嫔妃,要么是禁足在自己的宫苑要么则是直接贬成宫女或是扔到辛者库,两者兼并之的魏碧涵本来也是罪责难逃,只是因着七格格和九格格的缘故到底网开了一面,折中的将人关进了淑芳斋……当初弘历赐小燕子住淑芳斋是无上的荣光,而如今住进着因着大火还未怎么修缮的淑芳斋,除去名头好听一点比起辛者库却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再加上她位分已经降无可降连寻常的宫女子都比不得,身边更是没有一个伺候的人,所谓墙倒众人推,残破的居所,凡事必得亲力亲为,以及最下等的吃食,向来骄奢惯了的魏碧涵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姣好的容颜就老了十岁不止。 “是你?” 随着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被陡然涌进屋的寒风冻得一哆嗦的魏碧涵猛地抬起了头,却只见二人背着光慢慢的走了进来,那尊贵的紫貂披风,明黄旗装,斜斜插在鬓间九尾凤簪和泛着华光的明珠,使得面前人越发雍容尊贵的模样儿,不一不狠狠刺红了她的双眼—— “你来做什么?害得我这样残尚且不够,还想看看我如今多么落魄么?你的心肠怎能如此的歹毒?” “害你?歹毒?呵,这些名头本宫可是当不起。” 景娴原本并没有必要走上这一遭,毕竟事到如今即便她什么都不做,在这拜高踩低的深宫里头眼前人也会受尽磨难,可是或许是前世的执念太重,她总是想来亲眼见见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看着魏碧涵气得额间青筋尽显,可身子太过孱弱说不了几句话就得大喘气的模样儿,景娴坐在了容嬷嬷刚铺好的软垫之上,又接过了一杯热茶才慢悠悠的接过话头—— “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对了,看到你如今这样落魄,本宫确实是很满意,只是闹成这样却怪不得别人,若没有你上赶着自寻灭亡,本宫又怎可这样快称心如意呢?” “你!” “魏碧涵,其实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也知道运用自己最大的优势来巩固权势,以及打击本宫,只是成也萧何败萧何,聪明得过了头便会夜郎自大,目光短浅。”景娴活了两辈子,跟魏碧涵针锋相对了两辈子,她自然知道怎样的话最能刺激到对方,轻笑着抿了口茶水,袅袅的热气显得她的目光有一些迷离,“千里之提溃于蚁穴,本宫若是你便不会自作聪明的去揽下小燕子这颗烂棋,你心心念念当这野鸟和夏紫薇当做掰倒本宫的稻草,想着依着本宫的身份和秉性定然是少不了在其中插上一脚,却是没想过这么多年以来本宫在整个后宫中所扮演的角色,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你可曾见过本宫为了一桩不值得上眼的小事去跟皇上作对?你又可曾见过本宫对你那延禧宫里头的事多做干预?不过因为本宫心知肚明自己个儿即便什么都不做,你也能上赶着往泥沼里跳罢了。” “你,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小燕子是个幌子,夏紫薇才是真正的沧海遗珠?”魏碧涵愣了,她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对方早就心中有数,神色不由得越发激动,“不,不是这样,不会是这样!你不要以为说上些似是而非的话就能刺激到我,就能击倒我,你是皇后,你不是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么?若是你早就知道真相怎么可能会容得那些个人兴风作浪那么久?对,你一定是诳我的!” “呵,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你还是没能看得清,你也知道本宫是皇后,那么一个格格又能碍着本宫什么事儿?本宫膝下有阿哥有公主,内有母后皇太后照拂外有家族庇护,上有祖宗家法的正统撑腰下有凤印实权抓于手,甭说本宫压根就懒得理你们,就是真被你拉进了局里也必是可以全身而退,你又到底哪来的自信以为能够重击本宫?凭着那帮子黄口小儿的折腾?凭着慈宁宫那位的帮衬?还是说凭着皇上那虚无缥缈的一丝丝宠爱?” 景娴轻嗤出声。 “或许本宫方才有一点说错了,你不是自作聪明而是太自以为是,这天是皇上的天,后宫是皇上的后宫,你闹得上上下下不安宁,你以为皇上心里头能舒坦?本宫早就独善其身,偏生你蠢得看不见还在一个劲儿的蹦跶,先是撺掇的定下名分,再是将人握在手心里,自以为凭借皇上的疼宠,你们一个皇妃一个阿哥还有一个真格格捆成团没人能拿你们怎么样,可唯独忘记了这普天下翻脸翻得最快的便是这位爷,眼下里不就印证了这一点?他错了也是没错,过错全由你们来顶由你们来受!” “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你胡说!” 魏碧涵被刺激得双眼几乎能滴出血,想要上前狠狠抓烂这样语笑嫣然的脸,却是因为吃不饱穿不暖伤了身子根本就使不上什么力,只能颓然跌坐在原地大声嘶吼—— “你是嫉妒我对不对?乌拉那拉景娴,你不得皇上宠爱你就嫉妒我得宠对不对?想要拿着这一点来击垮我对不对?不,没有那么容易,没有那么容易!” “放肆,皇后娘娘的名讳岂是你这等卑贱之辈可以直呼的!” “无妨,都已是秋天的蚂蚱,除了口出狂言还能有什么其它的本事?”推开准备上前掌嘴的容嬷嬷,景娴唇边的笑意更浓,“横竖以后咱们也没什么机会再见到,本宫便也索性将话跟你挑明了说,嫉妒你?呵,你还不够格。” “你!” “你说本宫能嫉妒你什么呢?出身比不过我,位分比不过我,权势比不过我,就是肚子也没得我争气,你说本宫有什么好嫉妒你的?哦,你说宠爱?”景娴起身慢慢的走到魏碧涵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张曾经让自己深恶痛绝又让自己痛彻心扉的脸,轻轻抛出一句,“本宫可是压根就不在意皇上宠爱谁疼惜谁,哪怕他真心爱着谁那又与我何干?你进宫的时间也不短了,前有富察氏,高氏,后有金氏和你,你们一个个都口口声声说着倾心皇上,可是最后得了个什么下场?而本宫,从未对他动心也从未对他有情却是稳稳的坐在后位之上,你说,这宠爱又有什么用呢?” “你这个毒妇,你这个毒妇,皇上若是知道了必然是不会饶过你的,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报应?本宫什么都怕,怕失去亲人,怕失去地位,怕失去权柄,可唯独不怕的便是报应,即便怕,也不怕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这句可笑之言,要知道前世因今世果,你又怎么知道你今时今日的落魄不是你上辈子作恶太多的报应呢?” 景娴鲜少笑得开怀,可此刻却是直接笑出了声。 “况且,你以为本宫能跟你说这些,你还会有出头之日?还会有将这些话传到皇上耳朵里的机会么?魏碧涵,好歹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天真呢?” “你,你要做什么?皇上虽然下旨让我再不能出淑芳斋可是没有要我的性命,处以私刑是大罪,你不能这样做,你不敢这样做!” “不敢?你说本宫一个皇后对你这么一个连宫女都不如的婢子会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本宫倒也确实不会现在就要了你的命,一来,脏了本宫的手,二来,有时候活着可是比死了还要煎熬……你莫不是忘了你曾经得罪过的嫔妃了吧?庆嫔,端嫔,忻嫔,舒嫔,她们可是一个两个都在等着拿你来解闷呢!” 看着魏碧涵顿时发起了抖,脸色也变得一片苍白,形如枯槁的再说不出一句反击的话,景娴慢慢移开了眼。 “所以,你放心,本宫不但不会要你的命,还会让你好好的活着,容嬷嬷你记下了,隔几天便派人过来瞧上一瞧,若是端嫔她们将人整得太狠了,便叫太医开两剂药,务必要留下她这条命,让她就这样好好的活着,几十年如一日的好好的活着!” 同样的残宫冷苑,同样的大声怨骂,只是淑芳斋不是当年的翊坤宫,魏碧涵也不是当年的自己,景娴抬脚出了门,不因对方的怨恨所停留也不因心中的深恶痛绝而多做为难,恶人自有恶人收,又何必为了前一世的执念将自己也变成了同样恶毒的人,她早已经脱离了前一世的悲惨命运,有父母,有儿女,有那拉太后有容嬷嬷,这些添补了她心中所有空缺的温情足以让她直面接下来的任何难关,景娴唇边带着还未散尽的笑意—— “下雪了,五儿那丫头怕是又闹着要打雪仗了,回宫吧。” 第266章南巡大戏终来临 乾隆三十年对于景娴来说是一个特别进了骨子里的一年。 前一世,她一直不受弘历所喜,不知道是为了与她作对还是出自真心都可谓是将魏碧涵给捧上了天,若不是朝臣和宗室拦着,以皇后仍在不立副后的规制死死规劝,怕是魏碧涵早就一跃成了令皇贵妃,除却手握实权还在位分上与她分庭抗议,她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即便心知情形对自己不利,可是出于一片赤诚之心仍是不做半分让步,只要逮着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就来上一出忠言逆耳,南巡之时,弘历为她大肆庆祝千秋,既是大摆筵席又是赏赐不断,那时候她还单蠢的以为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对方终于明白了她的一片苦心,却不料只是将她高高捧起再狠狠摔下的前奏,只为了麻痹她的情绪放松她的警惕直接一击让她万劫不复……皇帝狎妓,钮祜禄氏苦逼,魏碧涵挑拨,她以断发明志换来了贬入冷宫的下场,看着那些人高高在上的得意洋洋,最后含恨而终。 这一世,虽然卷土重来虽然逆天改命,她再不是那个名存实亡手中无半点权柄的傀儡皇后,也不是那个因为一片真心就掏心掏肺任人摆布的单蠢女子,亦不是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家族零落父母受辱牵连胞兄的不孝女儿,更不是那个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看着自己的血脉一个接一个陨落的无能母亲,她一步接着一步,先是握紧了手中的实权,再是慢慢的找准机会将炮火对准了那些曾带给她无尽痛苦的死敌,以她们的悲剧彻底奠定了自己的地位,可是凡事有利则有蔽,当这些障碍被一点一点的清除完之后,她也慢慢的被暴露在了众人眼前,乌拉那拉家在后宫一家独大的局面,后妃看得到,朝臣看得到,弘历亦是看得到—— “皇后,你与朕夫妻这么多年,朕还从未带你出宫好好走上一走,这次南巡可还欢喜?”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以往您忙于朝政,天下虽安也总是少不了这儿闹点事儿那儿出点篓子,我不过是个深宫女子,即便有心为您分忧却也只能安守在这后宫的一亩三分地之中,为您好好打理宫务免却后顾之忧,而如今,您忙中之余还能记挂着我,我自是没有不欢喜的理儿,只是怕让您分心罢了。” “是吗?” 弘历年纪也慢慢大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够随意糊弄的青涩少年,在历经了富察氏、高氏、金氏和魏氏等人的各怀鬼胎之后,他对于女人的防范之心自是越来越重,再加上比起当年的富察家,如今的那拉家也是丝毫不弱,不光是后宫被其一族的两个女人死死的握在了手中,在前朝耕耘了多年的那拉家本家人也是逐渐的脱颖而出成了顶梁之臣,弘历作为帝王的疑心病自然是越来越重,看着其膝下慢慢长大的嫡子嫡女,只怕会重蹈当年富察家的覆辙,这般之下,景娴越是做得无可指摘,那拉家的人越是谨言慎行,他便越是提防越是忌惮,甚至不惜将向来不安分的钮祜禄氏重新拉入了后宫的战局,就为打破眼下里这份让他实在不安的局面—— “你一向是个贤惠的,朕倒也没有什么能不放心的地方,只是你也甭嫌朕啰嗦,该说的总归是要多说上一句,皇额娘在慈宁宫静养了这么多年身子骨逐渐好了起来,这回儿朕也有意带上皇额娘和母后皇额娘一起出宫散散心,母后皇额娘处朕自是不担心,可是这么多年来朕也知道你和皇额娘之间多多少少有些个不痛快,你即便是为着朕也得多忍让些,以全诚孝。” “您说得这是什么话?圣母皇额娘既是您的生母那便也是我的额娘,万没有分别对待的理儿,当初怎么说我如今还是怎么说,不管她老人家对我有多大的误会,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是能够明白的。” 弘历这话看起来说得体贴,可实际上的意思确实再明白不过,既是提点也是警醒,且还拿着诚孝二字做伐子来压人,若是到时候钮祜禄氏真的做了什么让人为难的事,她也只有隐忍的份儿,不然便是不诚不孝,景娴听在耳中记在心中,不由得冷冷一笑,可面上却是恭顺非常—— “您说可是这么个理儿?” “你既能想明白那便是最好不过。” 景娴向来做事滴水不漏,说话也是连消带打,弘历找不到发作的由头便也只能温和以待,可是看着这一拳等于打到棉花上,心中却还是有些憋气,越发觉得对方阴险狡诈内有计较,目光也稍稍一冷,扔下这么一句话便以前朝还有事要忙直接离去,见惯了其如此模样儿的景娴倒是不以为意,面上仍是一片淡淡之色—— “皇上心思越来越通透,脾气性儿倒是越来越稳不住了。” “主子,按奴才所说,您就不该这样与主子爷针锋相对,您明明知道主子爷已经不像当年那般信任咱们坤宁宫,除了初一十五也多是留在其他宫中,若不是有母后皇额娘主子撑着,和您早就将六宫之事死死抓在了手中,这外头怕是早就传出帝后不合的闲话了,如此,您又何必上赶着去惹主子爷不喜?就是您心中再有计较,也没必要打草惊蛇不是?” “人无伤虎心,虎却有害人意。” 景娴本就看得极为通透,在将障碍一点点扫除也早就预计到终有一日会将自己暴露出来,是以,自是万分的留心弘历的态度,她想得分明也看得分明,钮祜禄氏是个贼心不死的,乖乖在宫里待了没几个月就称病将弘历这厮给唤了过去,具体说了什么并不得知,可自那时起弘历对坤宁宫上下的态度便发生了悄然的转变,先是娴儿改口皇后,再是对永璂五儿和永璟逐渐疏离,还慢慢的开始在前朝扶植起了自己的势力……她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子,若是对方能够一直对她们母子几人爱护有加,让日子就这样顺顺当当的过下去,她也没必要去徒惹是非,因为上一世的怨恨而生生将眼前的稳定局面搅得翻天覆地,可既然对方已经对她们生出了防范之心,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演变成杀之而后快之心,那么她自然也没有还稳坐不动的理儿,与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倒不如我为刀俎手起刀落! “容嬷嬷,这几年下来你也看清了后宫里头的局面,看起来似乎一切尽数掌握在姑爸爸与我手中,可是在皇上的授意之下却也多的是敢于冲锋陷阵之辈,千里之提溃于蚁穴,为了自己也好,为了阿玛额娘也好,为了孩子们也好,这忍已经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了。” “哎,奴才何尝不知道您心中的苦?好不容易将那帮子上蹿下跳的人给收拾干净了,满心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却没料到还有更棘手的等在这儿,说起来,慈宁宫那位可还真是个毒得很的,居然能想得出这样的法子,生生将您和主子爷离间成了眼下这幅模样儿,说句不敬的,她就不怕百年之后无颜面对先帝爷?” “呵,她是将咱们乌拉那拉家当做肉中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后快,可是若没有外援,她怎敢用这样破釜沉舟的法子?” “……您是说?” “你别忘了,她身边那个星月可是钮祜禄家的人,皇上在一日圣母皇太后便能稳稳的立在那一日,可若是改朝换代呢?咱们乌拉那拉家跟他们钮祜禄家针锋相对了这么多年,到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岂还有他们站的地儿?” 景娴冷笑一声。 “除了乌拉那拉家这颗大树,永璂他们便等于是失了最大的依仗,再加上皇上的忌惮和疑心,十有八/九是情愿立一个母族势力不显的,也不会遵循祖制以嫡为先,如此一来,他们钮祜禄氏只要能帮着新皇在前朝站稳脚跟,得一个拥立之功,还怕不能再来一个百年兴旺?” “天哪,这一环扣一环的真真是……” 容嬷嬷虽然在后宫浸润这么多年,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冲动之辈,可是后宫归后宫,前朝归前朝,对于这些个权柄争斗她总归是有些理不清头绪的,听得自家主子将话说到这份上方才后知后觉的起了一身冷汗—— “可是主子爷毕竟是主子爷,如今又正在盛年,即便因为当初五阿哥的行刺受了点伤落下了病根,可按着御医的话少说还能活个二十年,这样一来,若是咱们贸然反击岂不是以卵击石,更发的如了那些人的意?”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已至此你以为还有旁的余地?” 这些道理容嬷嬷都想得到景娴自是心中了然,可是不入虎穴不得虎子,隐忍了这么多年仍是换来如今这样不尴不尬的局面,与其什么都不做让对方的疑心到达顶点之后先声夺人,倒不如豁了出去来一场鱼死网破,毕竟那些人就是再精明再筹谋得当,也总归想不到她在进入乾西二所的第一天就开始为今日做准备,如此,只要再加上一把恰到时机的东风……景娴的目光渐渐的深远了起来。 “只要是人便有弱点,这一局孰赢孰败可还未可知呢!” 第267章山东境内出大事 南巡一事早在年节之前便已定下,内务府及礼部自是早早开始了准备,正月十五刚一过,弘历便奉那拉太后、钮祜禄氏,携景娴、纯妃、端嫔和金锁,领着一帮小的和重臣启了程……弘历一向是个喜爱铺张热闹的,嘴上虽是说着一切从简不要奢华浪费,可是却是一早就将督办之事交给了阿里衮,勘查线路、整修名胜修缮行宫忙得上天下地,如此,一行人出宫的阵仗自是再小也不会小到哪里去,不紧不慢的走了一个半月才到了山东境内。 清朝入关至今一百多年,顺治时是外忧雍正时是内患,加上二者在位时间都不过寥寥十数二十年,便是从未有过大张旗鼓的出巡,然而圣祖康熙时却是不同,御驾亲征至漠北还是六下江南巡视河道可谓是将大江南北跑了个齐活,弘历一心效仿自家皇玛法自然也不肯落后,御驾刚一到德州府便带着臣工人影都跑得不见了,而前朝后宫本一体,作为后宫最大的主子,那拉太后当然也不会闲着,无论是为着以全皇家恩泽还是为了私心,也后脚赶着前脚前脚的开始宣召起了这德州府中排的上号的命妇—— “好些年不见,你倒是越发的红润了,想来是日子过得不错。” “母后皇太后娘娘谬赞了,说起来奴才之所以能有今天还多亏了您老人家当初的照拂,若不然眼下里奴才如何能在您跟前逗乐?” 说话的女子生的明眸皓齿,眼角眉梢虽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可是通身风韵不减气派更甚,定眼一瞧,竟是多年未见的雁姬,配着那向来爽利的性子,一张口便惹来许多人侧目—— “奴才虽然离京多年,可是心中无一日不感怀当年娘娘的恩德,先前听闻您老人家凤体违和只恨不能随意离境侍奉左右,今日见着您这般精神,心中倒是安心了,只盼着您千秋如一日,咱们这些小的方才能得蒙恩泽过上安生日子。” “你呀,这年纪越大嘴皮子倒是越发的伶俐了,可见是这德州府养人。” 雁姬并不是专挑着奉承话说,当年之事她之所以能够独善其身且不受一点牵连,其中固然有她心思决绝下手果断的因素,可能够离开京城随着父兄调任来到山东开始新的生活却是无论如何少不了那拉太后和景娴的暗中使力,心中自是多年感恩,而那拉太后向来是个通透的,她知道雁姬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也不可能只是为了特特过来说上些好听话,看了眼一旁不动如风只是嘴边噙着一抹笑意的景娴,想着离宫之前对方曾推心置腹说过的体己话,心中不由得大致有了分数,面上的神情也越发的柔和—— “哀家听闻你娘家给你过继了个小子,怎的也不带来瞧瞧?” “这……” 富察明玉、高子吟、金氏、魏碧涵等人虽说是景娴的心腹大患,可是对于她而言,南巡被废才是最为紧要的事,是以,这么多年来她早就在这条南巡之路上安插了数颗用得着的棋子,而雁姬便是其中首当其冲的第一颗,听闻此言,便是只见她面上略微露出一点难色—— “回母后皇太后娘娘的话,奴才倒不是不想带那个小子来开开眼界,毕竟这山东再好好不过京城,天下之尊再尊尊不过您老人家,只是眼下里这实在有些事抽不开身,望娘娘恕罪。” “无妨,哀家也不过是……” “你这奴才的话倒是让哀家觉着有点意思,正如你所说,孝敬姐姐可是这天下最最尊贵的主儿,你家小子再大的事儿还能大过这一头?” 钮祜禄氏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为着的就是一击即中将这些肉中刺眼中钉彻底铲除,心知这一趟南巡就是最恰当的时机,且自家儿子心中有有着旁的计较,自是懒得多做什么面上功夫,再加上这雁姬话里话外的只知道捧着那拉家的人,除了请安压根就没搭理过自己这个圣母皇太后,便只见钮祜禄氏还没等那拉太后将话说完便冷冷打断出了声—— “哀家就不明白了,你们这是心里头有什么旁的计较,还是目中无人得不把咱们皇家放在眼里呢?” “奴才惶恐,实在不知道圣母皇太后娘娘此话何解。” 钮祜禄氏这话说得没有半点遮拦,摆明了就是想给对方扣上个要么是心存不轨要么是不敬皇家的罪名,可是在她们一行人出宫之前,雁姬早就已经得到了景娴的来信,有着使命所在和充足的准备,自是不怕对方这无中生有的名头,不卑不亢的福了一福—— “奴才一小小的妇人,若不是长嫂病逝侄女年幼府中无人打理,原也轮不到奴才前来觐见,而奴才方才也已言明,幸得当年母后皇太后娘娘的照拂才能有现下的安生日子,铭感于内都来不及怎会有什么旁的心思,心中敬重非常又怎会有不敬之心?” “呵,倒确实是个嘴皮子利索的。” 看着对方这跟皇后如出一辙的硬骨头模样儿,钮祜禄氏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现下为了顾全大局动不了皇后可难道连个小小诰命夫人都动弹不得?如此一想,便只见她非但没因此话揭过这一茬儿,还越发的来起了劲—— “那你便说说你家小子究竟是做什么去了?哀家倒是好奇得很,一个从六品的小官连随驾的资格都论不上,能在这当口儿上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不怕你问,就怕你不问! 景娴对针锋相对了两辈子的钮祜禄氏可谓是早就了解透彻,知道此人最是个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主儿,只要眼前人跟那拉家能扯上一点关系,就决计会死咬着不放,而雁姬一早就心中有了数,话自然也是怎么激起对方的怒火便怎么说,眼见着对方还真是果不其然的落了套,拿着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儿做起了伐子,心中不由得冷冷一笑,面上却是显得万分为难—— “怎么不说了?方才不是还嘴皮子利索得很?”钮祜禄氏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还没出紫禁城的大门就被景娴算计了个仔细,准备拿自己开南巡之路的第一刀,看着对方这幅模样儿还深以为得计,越发的嚣张了起来,“难道还真是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污糟事?” “娘娘明鉴,奴才一门忠君尊上,虽是没有什么大本事可是从未犯过什么差错,而心中虽是有苦难言,也从未想过在眼下这天下同乐的南巡之时给主子们惹一点不痛快,可您既然将话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奴才还死咬着不松口,怕是就要污了满门之名了,如此,奴才便也只能拼得得罪这山东上上下下的重臣以全忠孝了……” 雁姬的话锋转得突然,除了稳坐泰山的那拉太后和景娴之外,在场众人皆是面露错愕,山东巡抚知府等外命妇更是齐齐变了颜色,然而还没等后知后觉感到情况有些不对的钮祜禄氏说上什么,便只见雁姬抢先一步的倒起了豆子—— “主子们身在京城宫墙之内,虽说是心系苍生却总归有些有心无力,俗话说得好,女子不干政务,可是家中父兄皆是吃皇粮尽皇事,奴才多多少少也能得知一些京中的风向,知道圣驾南巡心中既是开怀又是忧虑,您几位怕是不知道,山东饥荒已经三月有余,百姓们吃不抱穿不暖,可是为恐主子爷龙颜大怒又只能隐忍不发粉饰太平,犬子无能官职微薄,便只能帮着安抚灾民不惊圣驾,几个月下来人都累得脱了型,可是上头压着不放他们这些小的也没有针锋相对的理儿,奴才,奴才真真是心都要滴出血了,只盼着主子们能做做主了!” “什么?饥荒?” 钮祜禄氏整个儿傻眼了,她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自己一个借题发挥扯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看着在座众命妇看着自己的尴尬神情,她突然意识到怕是落进了别人的套里,而更让她惊恐的事南巡上下事宜皆是由钮祜禄家嫡系的阿里衮负责,这样一牵扯进来怕是上上下下都别想落得半处好,而就在她愣神之时,看足了戏的那拉太后却是勃然大怒的出了声,矛头直相阿里衮夫人—— “这是怎么回事?哀家虽然久不理事,可也知道阿里衮深受皇恩,皇帝还特特将南巡事务交托给了他负责,怎么闹出了这样的事儿还隐忍不发?这是翻了天吗?” “奴才,奴才仅是一后宅妇人,哪里会知道这样的前朝大事,娘娘恕罪啊……” 阿里衮夫人心中大惊,口中虽说说着不知可心中哪里会没有一点分数?她的丈夫儿子近几年越发的开始支持钮祜禄氏,她也跟慈宁宫走得很是亲近,对于他们心中的计较和在南巡路上的筹谋,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却没料到时机未到事情未起就被人抓住了七寸,脸色一白的直接跪了下来,然而景娴向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命,还没等她继续讨饶,便只见吴书来满脸血色尽失的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不得了了,出大事了,主子爷带领臣工在城中巡视却不料遇上灾民作乱,手足无措之间竟是被那该死的灾民刺中了龙体,现在外面都快乱翻天了!” 第268章推波助澜为东风 “邓御医,皇帝怎么样了?皇帝伤得重不重?人醒了没有?” 吴书来一句话可谓是等于在整个儿花厅里投入一颗巨大的石子,众命妇齐齐变色跪下请罪,阿里衮夫人暗道一声糟差点没急得晕过去,而钮祜禄氏一个踉跄面上血色尽失,胸口起伏的说不出一个字,那拉太后和景娴虽然心中有数,面上却也是一派焦急,听闻人被抬了回来,连忙起身直奔弘历寝宫,而直到人已经到了寝殿之中,看到了躺在床上不知是昏迷还是睡了过去的弘历,钮祜禄氏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了神,竟是顾不得男女之防和太后之尊,抓着邓御医便连声问了起来—— “崇庆,哀家知道你心急皇帝,可你着急哀家就不着急了?这样没规没矩的御医该要如何回话?还不快快松手?”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记挂着这些规矩不规矩的?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看到皇帝变成这个样子你就满意了是不是?果然不是亲生的就始终隔了一层,你……啊!你,你居然敢打我?!” “哀家是圣祖爷亲封的先帝嫡妻,先帝爷的正统皇后,是这大清的母后皇太后,哀家跟前岂容你一而再再而三无状放肆?你若是要听便安安静静的杵在这儿听,若是再口不择言乱上添乱就别怪哀家不给你留情面直接禁了你的足!” 这出闹剧虽然有那拉太后的推波助澜,可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她也并不想弘历就此崩逝,心中自然也是着急上火,对待钮祜禄氏哪里还有以往的好性儿,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通,又见景娴给自己打了个‘放心’的眼色,方才压了压心头火,将目光转向一旁恨不得将头垂到地里头的邓御医身上—— “说吧,皇上的情形究竟如何?” “回,回母后皇太后的话,皇上的身子并无大碍,虽说被刺中了龙体,可是伤得并不算重,只是触动了旧患看起来有些可怖罢了,而……” “你胡说,若是皇帝无碍怎会到现在还昏迷不……” 钮祜禄氏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心火旺盛得几乎能把自己烧死,听着邓御医这不紧不慢的话越发的来火,张口就想指着对方被收买了故意隐瞒不报,然而话没说话却只见那拉太后猛地转过了头,眼中警告之色让她顿时打了个寒颤,再不敢多言,只能听着邓御医继续往下说—— “回圣母皇太后的话,微臣在宫中侍奉两朝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皇上之所以现在还不醒,多是因为近日里吃食太过于油腻上火,虚火已存再加上急怒攻心所致,微臣已经开了方子,皇上喝了药用不了多久便会醒。” “这样便好,你好好侍奉切不可出什么纰漏。”那拉太后看都懒得看钮祜禄氏一眼,嘱咐了邓御医一声便将目光投向了一旁擦着冷汗的吴书来,“说,究竟怎么回事?什么叫做最近吃食太过油腻?你这总管太监到底还要不要当了?” “奴才侍奉不周本事罪无可恕,可是自从到了德州府之后主子爷多是带着大人们在外用膳,奴才被留在行宫之中并未随侍实在不知内情,望娘娘明鉴!” “嗯?” 弘历疑心病越来越重,除了母族和这几年亲自提拔起来的人可谓是旁的一个都不信任,这其中便是包括了跟在其身侧的吴书来,为自己效力了这么多年那拉太后心中自然有所分数,此般问责自然也不是针对对方而来,如此,便只见她脸色更为讳莫如深—— “那这几日是谁侍奉在皇帝左右?又是谁安排的膳食?” “这……” 吴书来早在投入那拉家阵营的时候就清楚知道了自己的位置,也知道既然有所效忠就不可能将所有人都讨好个全儿,听闻此言不由得机不经意的瞟了一旁的钮祜禄氏一眼,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憋出来一句—— “是,是钮祜禄大人!” “钮祜禄大人?” 膳食导致皇上内存虚火,这事儿可小也可大,往小了说是不懂劝诫只会奉承,往大了说则是示龙体如无物心怀不轨,而在这龙体本就受创的当口儿上,显然是不可能大而化小小儿化了,那拉太后转头看向一旁顿时如同身遭雷击的钮祜禄氏,用锐利的目光制止了对方到了嘴边的话头,淡淡的抛下一句—— “阿里衮,好,真是个好的。” -------------------------------------- “说吧,眼下里没有外人在了,总可以告诉我你这心里头的盘算了?” 安顿好了弘历寝宫上上下下的事儿,又直言不讳的警醒了钮祜禄氏,再让人去打听外头的动静,一切忙活得差不多之后,回到自己寝宫的那拉太后总算缓过了神与景娴好好说上一会儿话……她一向知道自家这个侄女儿是个心有大丘壑的,在出宫之前也知道这趟南巡注定了不会太平到哪里去,可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景娴却并未将话说得太过清楚,是以,她也不知道这一路上对方究竟做了哪些安排,有着怎样具体的打算,如此便才有了这么一问。 “今日让姑爸爸惊心了,这实在是娴儿的错,不过您总是知道,娴儿决计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不是?” 她之所以没有之前就将自己的安排全盘托出,这并不代表她不相信那拉太后,不看重那拉太后,反而就是因为太在乎才不想将自己最阴暗的那一面展露出来,更何况,南巡的路线本就是机密,直到了临出行之前随驾的众人才多多少少收到一点风,就是耳目众多的那拉太后也不过是提早一月得知,然而景娴却是不同,她有先知有上一世的记忆在心,可谓是刚扫除了魏碧涵等人就已经在为南巡做准备,或者更早,在她刚进入乾西二所之时就已经在为今日步步为营,这些她心中有数却难以宣之于口,毕竟重生而来这种话谁能够相信?就算能够相信会不会因此产生什么隔阂? 她不想去赌这个万一,也不想将局面弄得太过于复杂,更不想让亲近的人觉得自己太过于可怕,如此,与其将自己所想尽数说出来加重对方的思想包袱,倒不如自己尽可能的揽下担子,筹谋千日只为一时或许就是这么个理儿……而说到这第一步的计划其实也并不怎么很高明,山东饥荒这本是在上一世就实打实发生过的事儿,只是当时山东官员从上至下皆是隐瞒不报直到了后来他们圣驾离境到了江浙等地才避重就轻的上了折子,弘历本就是个喜欢奉承的主儿,见着那些个人侍奉得好也接驾得好便也没有太过于苛责,用江浙的富庶填了这个窟窿眼,如此,全程负责南巡的阿里衮自然也不是什么无辜之辈,他打的也是这么个算盘,甚至或者是有别的心思想要最后将这个屎盆子扣到他们那拉家头上,毕竟那拉家族人众多下放到山东之地的也不是没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之下总是能找到点问罪的由头,这般之下,景娴当然不会让钮祜禄一族称心如意,干脆以此之道还彼之身。 你不是想拿着山东饥荒做由头吗?好,让你做,不光让你做个全还让你顶罪顶个全儿!你不是奉承弘历一把好手吗?好,那便让你奉承,不光让你奉承还让你奉承到顶儿想跑都跑不了!你不是不拿灾民当人看吗?好,那就让你看看兔子被逼急了是什么模样儿,一个灾民你能压下来,两个灾民你也能不当回事,那一千个两千个三千个呢?没饭吃饿到只能吃树皮吃泥土,你们大摇大摆的吃着肉喝着酒享受着那些民脂民膏,众怒之下,谁理你是不是一等公?谁理你是不是天下之尊? “说起来,还要谢谢阿里衮的奉承,若不是他太过于心心念念的想要讨好皇上怎会给了我可乘之机?而这些灾民本就可怜,饿得食不果腹便罢了,还因着他一心讨好献媚而勒令底下官员将所有灾民赶到城外去,闹得个居无所居,寒冬腊月的天儿几乎每天都有人冻死,怨气自然是达到了顶峰,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个人带头,您说,他们可会放过罪魁祸首?” 景娴递了盏茶过去,面上神色说不出是喜还是悲。 “取之于民本就应当还之于民,可在京里头享受惯了他们哪里会顾忌到这些人的死活?在他们眼里或许只觉得连蝼蚁都不如,却独独忘了千里之提溃于蚁穴的道理,他们身边就是有再多护卫,有再多精兵,怕也抵挡不了这数千人的民愤,只能说是天之道必有报了。” “倒是这么个理儿。”先帝爷是个重民生的,那拉太后自然也很是看重这些,听闻此言自是颇以为然,只是眉间忧色却仍是不减,“无论怎么说这样还是太过大胆了些,或许是我年纪大了吧,做事总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开始爱瞻前顾后了,你就不怕动静闹得太大让皇帝白白送了命?” 那拉太后这话倒不是因为体恤弘历,这些年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她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可对方却是非但不感念还步步紧逼,再这么下去只怕是那拉家一门都得折在这上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争斗中过活了这么些年她自是不会有什么慈悲的菩萨心肠,不过是觉得眼下里时机尚未成熟,若是闹得太过反而不美—— “我既然敢这么做必然是有所依仗的,虽说这灾民人数众多,可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也决计不会有什么大力气,能够将他们伤成这样都已经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二来,阿里衮他们还得仰仗着皇上必是会拼尽全力护着他,就是豁出自己的命也决计不可能让皇上丢了命,三来,以防万一我也留了后手,早早就让雁姬通知了其父兄,若是闹得太过必是会有后援,几几相加之下,不过让灾民们出出气罢了,毕竟皇上是个以仁治天下的,心中就是再有气还能发到这些本就受尽了磨难的灾民身上?到头来,怕也只能憋屈着发作点官员,再好好安抚灾民省得污了名声。” “哦?” 听到景娴计划得周全,那拉太后心中的大石倒是放了下来,她虽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能够这样果断的舍弃多年来的夫妻情分,可是为女则弱为母则强却也说得通,只要对方没有因为心中急切而乱了阵脚她自是也没有什么可计较的,如此,便只见她唇边也带上了点笑意—— “我可不认为你大张旗鼓的推波助澜上一场只为了让皇帝吃点苦憋点气。” “还是姑爸爸懂我。”景娴捧着茶盏,袅袅上升的热气让她精致的容颜颇显朦胧,“您便等着瞧吧,接下来的戏可是一出要比一出精彩,等到这戏落幕了,咱们的东风便也就到了。” 269第一步是失民心 邓御医的话并不作伪,一剂药下去不过三两个时辰的功夫弘历便幽幽转醒了,可是这人醒了幺蛾子却也紧接着来了,钮祜禄氏看着自家儿子没事了便迫不及待的又是怒又是哀的抓着那拉太后数落了起来,先是指着对方气焰嚣张压根就不给她这个皇帝生母留面子,再又说着趁人病要人命的给阿里衮头上狠狠的记了一笔,话里话外就差没明着说自己被逼得没了活路,但凭着他来做主了……弘历虽然对那拉太后等人生出了疑心,近几年越发的看重母族,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全盘接受钮祜禄氏的无理取闹,眼锋一扫这殿中人颇为微妙的神情,就知道自家老娘怕是又拿着小性儿做起了伐子,头又痛心里又烦,直将他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将人稳住送回宫抽出手来处理大头,便只见允禄和弘昼二人阴沉着一张脸大步走了进来。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允禄和弘昼整齐划一的拍着马蹄袖请安,“给圣母皇太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十六叔请起,五弟也无须多礼,你们这般急吼吼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雍正老爷子一共任命了五位辅政大臣,张廷玉鄂尔泰还有允裪那都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再加上朝中不能无人处理日常事务便都是留在了京中,只带了稍微懂点眼色的允禄弘昼随驾,盼着他们能将这股一直保持得不错的眼力见儿维持下去,如此,眼下里见着二人一扫平日里的温和模样儿面色一个比一个人难看,联想到先前的混乱情形,弘历不由得心中咯噔了一声,面上自是又尴尬又讨好—— “来人,你们都瞎了眼了?还不赶紧给两位亲王赐坐?” “眼下里都什么时候了?这些劳什子虚礼不讲也罢!” 允禄一向是个比较圆滑的主儿,他不像允裪那般因着自小养在苏麻喇股身边从未参与过什么政事而没受到半点夺嫡之争的影响,他和十五阿哥十八阿哥同出康熙爷晚年较为宠爱的密妃王氏膝下,而十八阿哥的夭折又点燃了第一波废太子的导火索,可谓是不掺和也被牵扯了个彻底,是以,他能够独善其身甚至历经三朝稳坐钓鱼台,自然不会是个心里没有盘算的,如此,即便到了这手握实权的乾隆朝他也多的是打打酱油,只要弘历没有太过于出大褶子太过于不顾忌祖宗体面,他都不会太做干预,可眼下里他却是显然打破了一向的好性儿,不光是脸阴沉着几乎能滴得出墨,说话也是半点都不留情面—— “原以为皇上这么多年下来早已不是当年的性子,我虽是占着皇叔的名分也担着辅政的职责,可君臣有别之下却只盼着这祖宗基业能够在您手上更上一层楼,从未拿着辅臣之位制肘过您什么,想着您若是能够自己做主自己心里有所计较也算是不辜负当年先帝爷的谆谆托付,可是您不肖先帝爷之风行举铺张奢靡便罢,政事上偏听偏信也罢,却一千个一万个不该纵容阿里衮这样欺上瞒下,闹出这样大的乱子!”允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句句话说得一针见血不留情面,“知道的是阿里衮拎不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示意如此,你可曾想过此事一出天下人要怎样看待您,怎样看待咱们爱新觉罗家?” “皇叔,朕……” “十六弟,你这话老嫂子可是不爱听了!” 钮祜禄氏即便再是对这个从小就没养在自己跟前的儿子没有太多的母子深情,却也到底明白这是自己下半辈子最大且唯一的依仗,看着自家儿子受了伤刚刚转醒还没缓上片刻就被兴师问罪得一脸血色尽失,心中不由大急,来不及多做他想便上赶着抢过了话头—— “哀家虽是个后宫妇人不知道你们前朝的事,却也知道皇帝起早贪黑的用心良多,怎的这无论是自己个儿忙中出错还是臣下出了纰漏都得将屎盆子扣在他身上?”钮祜禄氏有心保阿里衮却也不敢说得太过于直接,只想着先声夺人再曲线救国,“再者,这阿里衮大人哀家素来是知道的,最是个忠君爱国的主儿,那帮子灾民说不定心里头就藏着什么别的心思,甚至就是受了人指示,怎的这上赶着作乱的灾民不处置,倒是本末倒置的咬着皇帝和阿里衮不放了?” “放肆!” 不管是在爱新觉罗家的男人还是普通官民之家的男人眼里,也不管平日里再宠爱妾室再给其体面,按照规矩礼制来说那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奴才,唯一能够齐头并进且值得敬重的只有占了正统的嫡妻,钮祜禄氏就是再成了太后那也就是个母凭子贵的妾室,别说允禄眼里那正儿八经的嫂子从来只有那拉太后一人,就只说光凭着钮祜禄氏这货那股子拎不清的性儿,和从先帝爷崩逝至今就没给他们少招惹乱子的蹦跶劲儿,他们宗室就一千个一万个的不待见对方,碍着弘历的面子勉强将钮祜禄氏的话听了个全之后,便只见允禄面上的怒色可谓是强压都压不住,张口便吼了出来—— “祖制有云后宫不得干政,圣母皇太后娘娘倒是抖得好大的威风,竟是连祖制都不顾了?还是说皇上连这点决断都没有了,硬要您老人家来指点江山了?” “你!” 钮祜禄氏自恃太后之尊,万没有料到对方讲话这样锋芒毕露,直将她气了个倒仰,而还没等她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指着对方再说出什么,允禄又步步紧逼的冷哼一声—— “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却也是老祖宗用血用汗打下来的基业,岂容宵小之辈随意践踏?皇上看重钮祜禄家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将南巡上下之事交由阿里衮一人独揽我也没有意见,可是眼下里出了这样的乱子一句出了纰漏就想推个干净了?身在其位必谋其职,还有一句话叫做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他既然应承了下来就应当周全上下方不负皇恩,捅出这样大的篓子难道他还想独善其身?” 允禄原本压根就没有必要跟钮祜禄氏说这么多,一句‘后宫不能干政’就能直接将对方给堵死,可是看着对方这幅拎不清的模样儿,和其背后的钮祜禄氏近些年来上蹿下跳的糊涂德行,心头火就一重比一重烧得旺。 “远的不说就说从圣祖爷起,咱们大清以仁为本也以人为本,先帝爷虽然手段果决却也从来是以百姓为先,有因才有果,若不是阿里衮连同这山东上下官员欺上瞒下以至于灾情越发严峻,怎会闹得灾民作乱?竟然还口口声声指着要处置灾民,简直混账!” “哀家……” “您贵为皇上生母,贵为圣母皇太后娘娘,不怜悯苍生受难犹可竟然还敢用这样的糊涂心思来撺掇皇上,莫非您忘了先帝爷临终之言?百年之后您就不怕挡不住先帝爷的怒火?” 允禄这也是气得急了,他一向知道自家四哥这个儿子不靠谱,却没有想到会不靠谱到这种程度,任人唯亲就算了,偏听偏信也算了,居然还纵容着底下人闹出这样的事,幸好是那些灾民并无反上之心,不然这人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如此,便只见他喷了钮祜禄氏一脸唾沫星子将对方吓到跌坐在椅子上再不敢多说一字之后,又将炮火对准了侧躺在床榻上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弘历身上—— “皇上,您可知道现在闹成什么样子了?”不等弘历回过神来,允禄便脸色阴沉的自顾自的说了起来,“阿里衮那个混账东西,处事不周内里藏奸还穷凶至极,眼见着您受了伤闹出了大乱子就想要抓着灾民顶包,好在山东知府等人还没昏头得彻底,若不然眼下里这些个灾民可就真的成了炮灰了,然而即便如此也有不少灾民惨死城外,他这是想要将民愤激到最大,逼民造反?” “……什么?” “退一万步来说,我就当他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迫不得已,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做得这样没遮没拦,你可知道现在外头都传出什么话了?说是朝廷无能,君主昏庸,矛头尽数都指着您这个万民之主!” 允禄原本就跟雍正老爷子关系好,是以,就是再不待见这个脑子里少根筋的侄子,也从未生出过什么旁的想头,即便多多少少总是有点私心也向来是想着好好辅佐对方让江山稳固以全先帝临终之托和多年兄弟之情,可是这几年来对方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失望,这股子失望在如今更是几乎到达顶点,劈头盖脸训了一通之后只觉得遍体无力—— “老五,你把东西拿给皇上看。” “是。” 弘昼当了老半天的布景板,可谓是在心中佩服极了景娴的神机妙算,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小小的推波助澜能够收到如此大的奇效,敛了敛眉目将怀中的折子递给了弘历……山东本就临界江苏,是个文人士子最聚集的地儿,对于山东灾情自是早有耳闻,南巡这一路的铺张奢靡众人都有眼睛瞧,之前是风平浪静的被压下了风声,可现在一乱则都乱,这些个讨伐之声便尽数传了过来,寥寥几行字直看得弘历手中一抖。 “南巡路上风光好,可怜百姓吃不饱,一日流水三千两,饿死小儿和孤老。” 第二步名声尽毁 幺蛾子易起却难平,更别说本来就性质严重还加上了景娴等人的推波助澜,真真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弘历没有料到这南巡的第一站就闹出了这样了不得的事,先是灾民作乱再是心腹遭难然后又被允禄劈头盖脸的训得一脸难堪,他心中憋着极大的怒火,却偏偏还发作不得,除了将阿里衮唤来依葫芦画瓢的骂了一通狗血淋头又暂时卸了他的差事,他还得强撑着尚未大好的病体一边安抚灾民一边安抚宗室,八辈子的憋屈劲儿都在这一遭受尽了,然而弘历虽然已经觉得足够委屈足够让步,事情却并未按照他想象中那般顺势而为的平静下来……山东本就闹了饥荒,若是当时就递上折子免了赋税又加以赈灾,事情很快就能得到解决,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皇帝要南巡山东上下官员哪里敢在这个时候来触眉头,先搜刮了一通赋税又威逼了一帮乡绅富豪,只想着怎么将接驾事宜弄得尽善尽美给上头留个好印象,闹得眼下里要赈灾了是到处拿不出钱,灾民要吃饭若不然就作乱,弘历只能硬着头皮将目光转到了江苏等富庶之地,而钱虽然勉勉强强拿出来了,却是仅够吃饭不足安抚,且还再度激起了新的一轮文人士子们的大肆讨伐,将眼下的局势弄得越发的为难。 “皇后娘娘,您这回儿可真真是神机妙算了,当初爷们儿还在跟奴才念叨说这灾情年年都有,顶多也就是让那个阿里衮受一番难,有着祖上的功勋在总归动不到根基,却没料到您来了一招釜底抽薪,不光是让皇上碰了个满鼻子灰,还让十二阿哥在这里头出了回大大的彩,妙,实在是妙!” “你呀,原先倒是老实忠厚的,怎的现在越发的跟和亲王一般油嘴滑舌起来了?” 景娴在南巡第一站埋下的层层伏笔,当然不只是为了让弘历那厮受受惊,更不是独独为了那么个横竖翻不出天的阿里衮,眼下里她们那拉家跟钮祜禄家的矛盾已经越演越烈,甚至是跟弘历之间也就差着没有撕破脸皮了,如此,她自是得小心谨慎又得步步为营每一分都计较到点上,毕竟这权势之争事关重大,皆是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自己就是再经营了这么些年也抵不过人家是先帝爷立下的来的正统,如此之下,自是要先砍了对方的臂膀再打乱他们的计划然后让他们失去民心所向,接下来便趁着这个关键的当口儿给自己阵营好好造一番势,先是让那拉太后带头减免出行女眷的分例且捐出力所能及的财务,再让已经入朝处事的永璂深入灾民之中亲力亲为的上下安抚,既全了皇家颜面又给自己拉足了人心,两两对比之下,自是高下分明。 “说起来,这甭管眼下里的情形再好也终究是一步险棋,我一介后宫妇人想归想,能够得以实施总是多亏了和亲王的帮衬,只怕是累得你也跟着担惊受怕了。”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娘娘您说这般话可就是太过于见外了。” 吴扎库氏向来是个明白人,同时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若不然她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将和亲王上上下下皆是收拾得服服帖帖之余,还将弘昼收服得甘之如饴?嫁入皇家,再是泼天的富贵都已是习以为常,为人父母者总是朝下一代看,万事只想求个妥当只求个安稳,而若说最开始他们是因着利益所致被绑上了那拉家的大船,眼下里便多多少少是有些心悦诚服了—— “这么多年下来,这后宫里头的幺蛾子奴才不说一清二楚也总是大致上心中有数,说句不敬的,慈宁宫那位是个顶糊涂的,若是为着顺了她的气隐忍不动,眼下里或许能得一席安生之地,可往远了说却怕是难逃一个狡兔死走狗烹,毕竟旁的不说,就说四嫂子您为了皇上无后顾之忧在后宫勤勤恳恳几十年,宗室里头外命妇里头哪个不称您一句贤德,却是闹得个这样不尴不尬的光景,再说近几年来主子爷对奴才府上又是拉拢又是打压的态度,这安安分分的又能得什么好?倒不如豁出去拼上一回,拼输了那是提前受难,拼赢了却是子孙安稳,奴才怎的会连这个都不晓得分?” “你们的心意我自是明白的,若不是有和亲王上下周旋,庄亲王的态度哪里会转得那样快?又哪里会对小十二越发的上心上眼?” 正如同先前所说,允禄等人虽然不是什么心无旁念的死忠保皇党,甚至对弘历这些年来的行举颇有微词,可是先帝爷的余威在又顾念着兄弟情分,宗室里头多多少少还是偏向弘历一些的,而要将局势掰过来等着东风一到就万事具备,这博取宗室等人的好感自是尤为重要的一步,而拉拢宗室的事儿那拉太后虽也做得却总是不那么利益共通,是以景娴这话也着实不算客套,想着近日来宗室老王爷们那颇为微妙的态度,景娴唇边终于带上了点笑意—— “第一步是失民心,第二步是名声尽毁,第三步则是……皇上心里头不痛快必是要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的,只是他怕是料不到现如今是一步错步步错,早已覆水难收了。” “王爷也是这么个意思,一切也正如您所料的这般,眼下里皇上虽是暂时还未抽得出功夫想其他的,可是慈宁宫那位却已经是稳不住了。”吴扎库氏一点就透,“是不是还如同咱们先前所计划的那样,将那人给推出去?” 吴扎库氏的话虽是说得没头没尾,可是景娴却是了然得很,上一世她之所以被废,其中固然有多年不得宠又性子太过要强的缘由,但其中却是少不了那个江南名妓作为导火索,这些年在宫里虽然也曾多次咀嚼此事,可是又要忙前朝又要忙后宫且还怕出现太多意外凡事只敢按稳妥的来,直到眼下里已经出了宫再度踏上了这条南巡之路,方才得了功夫好生的回忆起当初的细节,若是不出预料,那个江南名妓十有八/九便是钮祜禄氏和魏碧涵二人联手找来的,而弘历那厮会那样坚持那样排除众议说不定也是早就知道了内情,只为了以此来打击自己彻底绝了眼中钉肉中刺,如此之下,景娴不由得剑走偏锋了起来。 你不是要寻由头发作吗?好,我不光是配合还上赶着给你将由头找齐;你们不是看中了江南名妓的好拿捏自以为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么?很好,我偏偏就要给你找个不好拿捏的毁了你全盘棋子;你们不是拼得破釜沉舟,即便闹得自己名声不好听也要拿着此事做伐子激起她的左性吗?好得很,那咱们就来看看人找齐了名声毁完了左性激起了之后,事情会不会像你们所想的那样顺利! “听王爷说那个女子可算是个妙人,不光是生就一副那位最喜的弱柳扶风的模样儿,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最绝的,还是自命清高的性子,据说以前是个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后来受了文字狱的波及才全家落了难入了贱籍,可饶是如此她却也着实算个能屈能伸的,除却死守着清白不从之外,那模样儿那身段儿那才艺可谓是将南边那些个达官贵人迷得不行,见一面都至少要千两银子呢!” “哦?” 景娴挑人的要求不算高也不算低,一来照着高子吟和魏碧涵那样的路子走,二来要懂得欲擒故纵的把戏,别一见着泼天的富贵就迷了心智乱了分寸,三来则是最好祖上跟弘历这厮有点子仇怨,关键时候能起到绝佳的作用,这般几几相加之下,她原以为这人并不算好找,可没料到不过两月的功夫就来了这么个样样匹配的,直让她不知道是感叹弘昼等人太有能耐,还是感叹老天爷的眷顾—— “听你这么说倒果真是个极为合适的,和亲王向来是个做事妥帖的,原本我也不必多言,只是这事不做则已既然做了就得将首尾弄干净,可别到时候查出这女子身家背景有什么问题,转头顺藤摸瓜的牵出什么不该牵扯的人。” “这一点您便放足了心罢。”吴扎库氏自是也一早就想到了这一层,“那女子也是个聪明的,虽说跟皇家有些扯不清道不明的龃龉,可是却只宣称着是落难官家女子,这一层一星半点都没曾透出来,这一回之所以让王爷堪知内情,那也是因着她其余方面皆是匹配让底下人留了个心眼查了许久,眼下里您既是已然点了头,那自是会有人将那些痕迹给抹得一干二净,决计不会让人查出分毫干系。” 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不等景娴接过话头又抛下一句。 “对了,不详细说起来奴才还险些忘了,那个女子还有一点特别之处,不光祖籍是山东还偏偏姓夏,若是您有心,怕是还能跟先前那桩子破事给扯上点关系,端看您怎么合计了。” “哦?”景娴的眼中飞快的划过了一抹精光,“正愁没法将他们的后路给断个仔细便瞌睡送来了枕头,既然如此,那也甭太着急了,让那丫头该干什么便先干什么去吧。” “……您的意思是?” “这一回儿皇上算是恼了阿里衮,不管是心里真的恼了还是做给宗室看,面上都很是有些远着钮祜禄家的人,这样一来,慈宁宫那位可不就急了么?我听说近几天那位上蹿下跳的忙活得不行,还有阿里衮夫人也频频出入她的寝宫,那个星月年纪也大了原本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打算的,眼下里却是忙前忙后的在皇上寝宫里伺候,听着吴书来传来的信儿,怕是这后宫里头又要多一个姓钮祜禄的了。” “哦?竟是这样迫不及待?那慈宁宫那位怎的还在暗地里找女子?听王爷说,这几天可谓是将山东上下官员内眷都看了个遍了,难道她还有什么旁的计较?” “星月好歹是钮祜禄家嫡出的千金小姐,人虽是生的娇柔可规矩总是不落的,知子莫若母,那位何尝不晓得自家儿子喜欢什么样的,再加上眼下里钮祜禄氏又处在风口浪尖上,做得太过了保不齐就会惹来宗室的恶感,倒不如寻几个身家背景不出挑的,一来可以稳住皇上,二来以后若是想要得宠便只能依附钮祜禄家,用得上便是好棋用不好也能当做废子来给咱们添添麻烦不是?” 景娴可谓是将钮祜禄氏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笑得很是有些嘲讽—— “只是她到底是太急了,自认为算盘珠子拨得好却也极为容易给自己招惹麻烦,让你家王爷给山东知府通点气寻两个模样儿出挑心思活络的送过来,一个嫡女加两个手段不弱的丫头闹起来估计是消停不了,只怕是皇上这一头包还没消又得长上满头包,尝一尝这齐人之福并不好消受的滋味儿。” “那,那先前说的那个女子呢?” “凑上来的苍蝇太多方才能感觉到一扑就飞的蝴蝶的好,让那丫头以前干什么现在就干什么,不是江南名妓么?那便好好施展自己个儿的本事越发让名声大噪起来,等到皇上对这些个人烦不胜烦想要找点新鲜,且那位着急上火逮着什么药都能吞下去的时候,再将人给推出去岂不是更加让人放心且容易深入敌后?” 冬日里难得显影的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尽数投在景娴身上,略显模糊的五官配上略带低沉的嗓音,口中的每一个字显得越发的掷地有声—— “自己上赶着寻来讨好献媚的玩意儿结果成了毁了自家儿子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知道到时候钮祜禄氏一脉还有没有那个通天的能耐绝处逢生,也不知道到时候宗室还会不会保下这么个让皇家颜面荡然无存的败家玩意儿,咱们且等着瞧吧!”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世被江南名妓害得不得善终,这一世把握先机直接插进了自己人,哦呵呵,有没有很期待夏盈盈童鞋的出场? 第271章 万事俱备吹东风 钮祜禄氏的动作并不慢,在弘昼背后使力之下,很快便从山东知府夫人送过来的人里头点了两个出挑的留在了身边,下定决心准备走怀柔政策,只盼着别因为阿里衮的缘故让原本就不怎么紧密的母子关系生出什么嫌隙,而就在她紧锣密鼓的筹备得差不多的时候,钱也拨了人心也安抚了的山东灾民亦是终于慢慢安生了下来,政事一松又得了两个美人,弘历心情自是大好,却没料到这是他步入深渊的前奏—— “你们两个贱蹄子竟敢在我头上撒野,难道不知道我阿玛是谁?我又是谁家的人?当真是反了天吗?” “哟,星月姑娘何必这样大的怒火呢?这上上下下的谁不知道您是钮祜禄家的嫡出小姐?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您现下里跟咱们一样都是侍候主子爷的人,又没个位分高低,得不得宠爱全凭各自本事,怎么就成了咱们在撒野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星月是阿里衮的独女,从小便是锦衣玉食作威作福惯了的,按着她的出身别说是配一般的世家公子,就是当个皇子嫡福晋也是绰绰有余,可是心性高眼界也高,再加上当年钮祜禄氏接她进宫也不过是为了赌一口气,她却是觉着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身价倍涨,任谁都觉得瞧不上眼,眼下里因着年纪大了且自家阿玛出了篓子不得不上赶着来讨好弘历,心中自是到处不顺,而反观另外两个山东知府献上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主儿,你出身高是不错,勉强算得上是弘历的表妹也不错,可是现在钮祜禄氏一脉正是尴尬的时候,就连圣母皇太后也是对她们多有照拂,如此,自觉谁也没比谁高贵到哪里去且还颇得弘历青眼的二人自然也没将对方太过放在眼里—— “还是说您觉着有着你阿玛额娘撑腰就连主子爷的意思都不在意了?撒出这样大的威风是给谁看哪?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贵人娘娘了?” “你,你们!” 在宫外的时候,人人都因着她是阿里衮的女儿就算不上赶着讨好也多是会给几分颜面,在紫禁城里,纯妃膝下的四格格向来低调不惹事,对她也多是礼遇有加,五儿则是向来跟慈宁宫不对付很少往来,长期以往之下,便让她形成了一个自己跟皇家公主差不多尊贵的错觉,如此,她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这出身如此低下的二人敢这样跟自己说话,一张脸直气了个青白相交,憋了半天没憋出半个字之下竟是直接找上钮祜禄氏哭诉了起来—— “娘娘,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星月在您膝下养了这么多年,别说是皇子公主们,就是主子爷和主子娘娘也多是对星月温和以待,只当着是不看僧面看佛面顾全了您老人家的面子,却没料到今个儿被那两个贱蹄子狠狠折辱了一番,这究竟是来帮咱们的还是来害咱们的呀?您可不能不为我做主啊!”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不是让你去给皇帝送糖水么?怎么好好的出去哭哭啼啼的回来了?”星月跟那两个丫头闹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原本想着突然多出来三个妙龄丫头那拉家那两个多多少少会有点坐不住,却没料到人家坐得稳稳的,自己这却是先起了内讧,直让她颇有些烦不胜烦,“你也是的,你是什么身份她们又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两颗暂时还有点用处的棋子,你怎么就硬要自降身份去跟她们置气?” “哪里是我要跟她们置气?实在是她们太过于放肆全然不将星月放在眼里,口口声声说着我跟她们一样都是侍候主子爷的人,哪怕是出身好,哪怕是有着您的脸面在,也跟她们没有什么上下分别,您是没听到她们那一个两个的口气,真真是将眼珠子放在了头顶上,这样子的人哪里能帮上咱们什么?” 钮祜禄家好歹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在宫里养了这么多年没混上个格格名头已经让她足够憋屈,以为攀上弘历能够混上个娘娘当当,往后若是诞下龙裔说不定还能有更大的造化,她心里自然早就不满没个名分压身,不过是借着这二人的口做筏子罢了,看着钮祜禄氏皱了皱眉,不由得越发再接再厉了起来—— “再者,咱们原先所想的也不光光是稳住皇上的心,毕竟主子爷是您老人家的亲生儿子,再怎么着也总是不可能太过于胳膊肘往外拐,而这些日子您也瞧见了,那两位可是稳坐着钓鱼台,一副端看着咱们自己个儿怎么闹怎么乱了分寸的模样儿,之所以会这样还不是因为我没个名头威胁不到她们?而现在若是我是正经的嫔妃,一来可以让那两个小蹄子安分点别再给咱们添乱,二来也能让那两位警醒警醒,两两相加之下,既平了内患又能激得她们动作,方便咱们找由头发作,这样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哼,您甭拿着哀家当猴儿耍,你当哀家不知道你心里头打得什么主意?” 钮祜禄氏确实有点动心,可是经了这么多事又被允禄劈头盖脸的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她到底是捡起了点那丢了多年的谨慎,想着眼下里并未完全揭过去的乱头,和阿里衮仍显尴尬的模样儿,实在不想将窗户纸捅得太过于明白,不由得冷冷瞥了星月一眼—— “你要真是有能耐的怎的就没能哄着皇帝为着你去亲自跟皇后提这档子事?只知道在哀家跟前哭闹,说来说去都是你没用!” “娘娘,星月承认自己多多少少有些私心,可是同时也是在为您考虑啊,这回子南巡皇上统共就带了这么点人出来,纯妃向来是个老实的,说她是算盘珠子一拨才一动都是抬举了她,端嫔有着鄂尔泰在背后提点也是个站得尤为中立的,您先前百般示好都只晓得打太极,而那个金锁,心思虽然通透也有儿子傍身可是被上次那一惊一吓却是失了胆子,轻易不肯动作,这样一来,压根就没人可以威胁到皇后,她如何会着急如何会上套?” 看着钮祜禄氏面上有谢谢动容,星月一咬牙猛地再加上了一把火。 “星月知道眼下里并不是个适合张扬行事的当口儿,可是您也瞧见了,山东灾民闹了这么一出,不光是让咱们钮祜禄家惹了一身骚,还偏偏捧起了那个十二阿哥,听额娘传来的口风,只说近个儿百姓对他拥戴得很,且宗室那些个老亲王也很是跟他走得亲近,这样此长彼消之下,您就不怕合适的时机还没等来就被人抄了底?如此,眼下里不给她们添点子麻烦,难道还由着她们越发在前朝抢占先机?” 若说仅仅是为了刺激景娴,那钮祜禄氏或许还会要再三考虑一番,可是一旦涉及到这已经越演越烈的权柄之争,她却是显然稳不住了,毕竟就如同星月所说,眼下里的局势却是是对她们钮祜禄家甚至是弘历都很不利,若是推出个女人能够分分她们的神便等于给了自己这边一点迎头赶上的缝隙,想着横竖不过是个女人,就算是没做成也不过是让宗室那些个老家伙在对自己等人原本就不算好的印象上可有可无的再加上一笔,钮祜禄氏便也去了犹豫动作飞快的撺掇着弘历将星月抬成了兰贵人,而与此同时,景娴也不负她所望的出手了—— 山东知府献上来的两个丫头,虽说该有的心计都有,可放在活了两辈子还都是在每天都在阴谋诡计中打滚的景娴眼中却是显然有些不够看,两个丫头看起来是亲近得很,但出身卑微好不容易得了机会翻身功利心自然也是强得很,弘历只有一个宠爱分不开两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稍稍调拨一下她们便能够自己咬起来,再加上受了星月顺利晋封的刺激就更是容易出错,不过三五天的时间就禁的禁足受罚的受罚被本就没有太过上心的弘历抛到了脑后,而另一方面看起来风头正盛的星月也没好到哪里去……没有被弘历正式收用,她尚且还能关起门来自己过自己的没人多去说什么,可册封的旨意一□份一变的同时,该有的规矩却也是跟着来了,旁的不说,就说这待着景娴身边立规矩她便是一点都跑不掉。 景娴作为正宫皇后,不想妃嫔们杵在跟前晃悠那叫好相与,想要提溜哪个在跟前侍奉那叫祖宗规矩,钮祜禄氏虽然想用星月伺候自己惯了的名头护住对方,却总是敌不过景娴一口一个要好好提点新妹妹皇上的喜好,别在盛头上触了霉头等明面上说得好听的抬举,弘历虽然也知道景娴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并不想让其如愿,却也总是不能在这日日有内外命妇觐见的当口儿上明晃晃下皇后的面子,二人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景娴嘴上说得亲近实际上拿着星月当丫鬟使唤……星月到底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起初还勉强能够拿着顾全大局等话安慰自己,时间一长却是稳不住了举手投足之间多多少少带了点不耐烦,压根不用景娴亲自动手,就被早就站到了那拉家阵营的宗室命妇们拿着规矩狠狠的发作了一番,与此同时外头还传出了钮祜禄家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拎不清小的也没分寸的闲话,直气得钮祜禄氏只能拿着花瓶茶盏来出气。 “主子,这回儿咱们算是痛快了一把,说句不敬的,只要想着慈宁宫那位憋屈的嘴脸,和主子爷那想发作又寻不到由头的模样儿,奴才这心里头就觉得快意极了,听吴书来说,主子爷打算给您大办千秋好好压一压最近这不好的风声呢!” “哦?” 山东饥荒的事儿前脚才平息下来,后脚就说要给自己大办千秋,景娴自是能猜得到这‘隆恩’之下弘历的真实用意,心中不由得冷笑出声—— “他倒是还学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倒也没白长那么个脑子。” “奴才也是这么想,那些个文人士子本就还有些意难平,眼下里若是大肆操办指不定就会将火烧到您身上,可是皇上的话说得合情合理,您总归是不能明面上拂了他的意思,这样一来,咱们之前做的功夫不等于白搭了?” “急什么?现在离我千秋还有着一个多月,等到了那会儿便是已经早已经到了杭州的地界了,还真是说不准到时候他还有没有那个机会来帮我大肆操办。” 景娴端坐在窗户旁,迎面吹来的风带起了她鬓边的几缕发丝,而她的目光却是直直看着外头那一片汪洋,不等容嬷嬷再提出疑惑,便只听她淡淡的抛下一句—— “给和亲王福晋递个信儿,该来的是时候要来了。” 第272章夏盈盈粉墨登场 杭州是个地灵人杰的地儿,或许是因为山东饥荒的事儿彻底的平息了下来,或许是因为这江南水乡确实让人放松惬意,弘历只觉得浑身松快极了,加上杭州上下官员知道山东那档子事让上头满是不高兴,都一个跟着一个的上赶着讨好,弘历便更是觉得乐在其中,暂且丢下了前朝后宫的乱腾事儿,打着考察民情的旗号玩乐了起来,底下人也很是闻弦歌知雅意,名声大噪的夏盈盈便就在这个当口儿上被推了出来—— 西湖柳,西湖柳 为谁青青君知否? 花开堪折直需折 与君且尽一杯酒! 西湖柳,西湖柳 湖光山色长相守 劝君携酒共斜阳 留得香痕满衣袖! 但凡文人士子聚集的地儿,便总是都爱红袖添香颇有些自命风流,华贵而不庸俗的画舫,卖艺而不卖身的清倌自然是备受他们的推崇,而夏盈盈便是深谙此道且确实有两把刷子的其中翘楚,容貌娇媚却不献媚,性子清高却不孤傲,腹有才华却不刻意卖弄,一曲唱罢起身一福真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再加上那婷婷袅袅的身段和柔柔糯糯的江南软语,可谓是直将人三魂勾去了七魄—— “盈盈见过公子。” “哼,真真是好大的架子,怎的让咱们等了这样久?你可知道我家主子是什么身份?” “欸,你们……” “此言差矣,盈盈虽是一介卖艺为生的女子,没有高贵的出身也没有体面的名头,可尊贵之人却也见过不知凡几,时至今日尚能保却清白之身,其中固然有众位的爱重,但此外盈盈也是自有一番原则的。” 杭州官员有意讨好,虽知道弘历好这一口却也怕对方这幅不冷不热的模样儿激起了怒火,不由得眉头一皱直接训斥出了声,希望这向来清高的夏盈盈能有点眼力见儿,而弘历却是不然,他身为九五之尊,天下间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弱柳扶风常见,满腹才华常见,姿色出挑常见,可这般跟寻常女子不同的不卑不亢的模样儿却是着实少见,可还没等他阻拦出声便被夏盈盈不急不慢的抢过了话头—— “公子前来捧盈盈的场,盈盈自是不甚欢迎,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凡事也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外头的公子都是正正经经排了期的,您几位权势滔天生生的插了进来本就有些不合规矩,而妈妈发了话盈盈即便只有从命的理儿,却并不代表盈盈就会在权势下低头,在盈盈心里不管您几位身份多么尊贵,也跟其他人一般都是清客,若想要那曲意奉承的自有其他姐妹侍奉,众位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自是明白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如此,又何必为难于盈盈呢?” “你!” “欸,你们这些个不懂风趣的,好好来听听曲子喝喝茶也闹得动不动剑拔弩张的,这知道是你们作威作福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爷真是那拿强权压人之辈呢?” 杭州知府面上有点挂不住,可弘历却是合心合意得很,抬手便止了他们的话头,且还极为配合对方的话—— “听你说话是头头是道,像是读过些书的?” “盈盈虽是不才却也认得几个字,虽不敢与您几位相比,却也能怡情怡性,若不然又怎得这一片安身之所呢?” “哦?方才你唱的曲儿可是你自己谱的词儿?”看着夏盈盈点了点头,弘历来了点兴致,“这词儿可有什么由来?” “听您的口音并不像杭州人士,或许并不了解这湖边柳叶,柳叶儿虽是柔弱可是这西湖柳却是能防风,最是坚韧难折,盈盈虽是一介倌人,却也厚着脸皮想要自比这坚韧之柳,即便身份牵绊难以觅得知己,也能自有一番天地。” “你这话便是妄自菲薄了,说句拿大的,这些年来望族贵女我所见过的不知道有多少,可是能像你这样自有一番所见的却是少之又少,人生在世本是富贵如云烟,知己尤为可贵,你又何必因着身份将自己锁得这样紧呢?” 夏盈盈能够在一众女子脱颖而出得到文人士子们的大力追捧,自然不光光只会弹琴唱曲儿,口中句句言辞皆是颇有技巧,既是点名了自己不是贪图富贵之人也勾起了他人想成为她知己的心弦,加上她手中行云流水的泡着茶水,袅袅的热气弥漫之间,竟是让人觉得高贵非常又脱俗非常,直直燃起了弘历那多年未曾升起的少年风流之情,看着屋中其他人都懂眼色的一一退下,对方也因着自己极为配合的话神色有些讶然,更是有些克制不住那勃然加速的心绪—— “上天怜你幸你,让你如此优秀又怎会舍得让你孤独终老?你又怎能笃定寻不到自己的知己呢?” 夏盈盈有才有貌有手段,弘历确确实实是被勾起了一番热血,恨不得直接就掏出银票为对方赎身,可是夏盈盈深谙这欲擒故纵之道怎么会让他这样容易得计?小手都没给对方摸到就称会客时间已到,压根不等对方挽留就直直退了出去,弘历记得其先前说过的话不敢拿权势压人,只能任凭心里勾得痒痒的满是遗憾的回了行宫,然而也不知道是夏盈盈手段高超,还是近日来自家后院很是有些不平静让他烦不胜烦,没见到夏盈盈之前尚且还能忍下去,可见到了这么个妙人之后却是每天每夜的想着,隔三差五便寻着由头微服着跑了过去,而夏盈盈显然更加稳得住,三次来见只见上一次,不是已经有约就是身体不适,直将弘历勾得心头越发难耐,真真是应了那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生生贱到了骨头里! “皇上,您怎的又来了?这地方不是您能常来的地方,盈盈虽是高兴您这样看重,却也怕污了您的名声,以后您便还是最好不要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什么来为难你了?” 弘历本就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加上也想借此来试探试探对方是不是真的不求富贵只求真情,便直接将自己的身份给报了出来,而夏盈盈果然也没有辜负他所望,除却一时半刻的诧异之外,该怎么对待还是怎么对待,并未因为他的身份就有任何改变,直让他心中越发欢喜,如此,一听这话不由得有些着急上火,哪里舍得这样一个妙人生生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可看着对方摇了摇头,面上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儿,原本的不甘又被满心的怜惜给替代了—— “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些日子以来你还看不懂朕的心意?朕早已决定了,等到御驾回京的时候就带着你一并回宫,以后咱们自是能够朝夕相对,你又何必忧愁?” “回宫?这怎么使的?!” 夏盈盈心中冷笑一声,可面上却是端得万分惊讶和不敢置信,感动之色溢于言表却又在下一瞬变成了满脸惊慌—— “不,这不可以,您是高高在上的英明君主,盈盈则是一个沦落风尘的倌人,你我二人之间身份地位有着云泥之别,即便盈盈也想与您朝夕相伴却万万不敢污了你一世英明,若是被旁人知道了皇上您要将一个青楼女子纳为后妃怎会不掀起轩然大波?盈盈不愿也不舍得让您为我受人诟病,这话我便当做没有听过,您也切莫再提了!” “盈盈!” 夏盈盈面上坚定可眼中却是说着说着留下了两行清泪,直将本就因着她的话万分感动的弘历惹得越发怜惜,与此同时,也被彻底激起了英雄主义情怀—— “朕是皇帝,是天下之主,朕为着天下兢兢业业日夜不辍,难道连与自己喜欢的女子长相厮守都不行了?还是说你并未心系于朕,压根就不愿意跟朕在一起?” “不,不是的,我怎么会……” “那便是了,你放心,朕既然这样打算就自是有所决断,不光是不会让你背上红颜祸水的名声也决计不会因为你让自己落得不好看惹你担心,你只要相信朕等着朕便是!” 南巡至今已经好几个月了,即便京中有张廷玉鄂尔泰和允裪等人打理政务也总是他也不能一直不回宫,想着最多一个月之后就得启程回京弘历自是动作得飞快,前脚才从画舫下来后脚就直接找上了钮祜禄氏,钮祜禄氏听闻自家儿子迷上了个江南名妓自是又惊又怒,可是被对方晓之以情诱之以利的一撺掇却也没有太过反对,毕竟她心里明白下半辈子总是要靠这个儿子,若是懂事的留着也无所谓,不懂事的以后也有的是机会收拾,如此之下,倒也算是点了头,同意了对方将那夏盈盈的背景抹个干净换成底下官员献上来的法子,只是他们二人谁都没有料到暂时被他们抛到了脑后的景娴,也几乎在同时出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风风火火筹备新文ing,大致上是这篇文里的那拉太后重生回康熙年间虐白莲花绿茶婊真脑残的故事,西皮是四爷会有感情戏,然后了解我的童鞋都知道我是个取名无能星人,实在想不出满意的女主名,跪求帮忙,顺便征集跑龙套角色名,酷爱到碗里来QUQ 第273章皇帝狎妓天下知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弘历敲定了心中大事迫不及待的就往画舫而去想要告知对方这个好消息,夏盈盈自是喜不自胜,难得的放开一次,虽是没有献出清白之身却也终于让对方摸到了小手亲到了小嘴,这样一来,尝到了甜头的弘历自是往画舫跑得越发的勤快了起来,一次两次勉强还能够拿旁的由头塞过去,可时间长了却是难免惹人疑窦,而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来行宫几次都见不到弘历人的允禄—— “怎么回事?皇上究竟去哪里了?怎么成天到晚的见不到人?” “奴,奴才也不知道啊,您是知道的,自打南巡以来主子爷就甚少将奴才带在身边,奴才虽是有心侍奉左右却也只能有心无力,望亲王明鉴啊!” “混账东西,即便你没有跟着皇上一同出去,可是你身为总管太监难道还一点风声都不晓得?你这是明明知道还隐忍不发,竟当本王是傻子?若是皇上出了什么意外,你可担当得起?” “叔王息怒,您老人家跟个奴才秧子置什么气?没的气坏了自己个儿不是?” 弘昼看着自家皇叔一副怒不可遏,像是下一秒就要拿着吴书来顶炮火的模样儿,眼皮子不由得跳了一跳,连忙上前拦住了人又几不可见的飞快给吴书来使了个眼色—— “吴书来,你也是宫里头的老人了,你向来忠心皇上轻易不肯泄露帝踪这是好事,可是正如同叔王所说,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你可担得了干系?” “可是奴才真的……” “你也甭跟本王打马虎眼,你不知道皇上去了哪里总归是知道皇上最近跟哪些人走得近吧?” “这……” 这在宫里摸爬滚打且还能混出个模样儿的,谁会没有点演技在身?心中虽是早有准备,面上却还端得一副为难之色,被允禄再度狠狠瞪了一眼方才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缩着脑袋憋出一句—— “主子爷处理政务和宣见大人们的时候奴才一向是不在身边侍奉的,可是若说近些日子谁跑得最勤,想来想去那也就只有杭州知府了。” “杭州知府?” 允禄得了有用的消息一甩袖子便走,带着弘昼二人直接找上了门,杭州知府虽一心想要讨好弘历看着能不能趁机得点子青眼混个京官儿做做,可是面对着一个两个手握实权的王爷也不敢打马虎眼,只能避重就轻的将画舫之事说了一遍,而他话中的意思虽然是说不过是个附庸风雅的地儿,不过是找个人陪着听听曲儿喝喝茶,可允禄又不是傻子,哪里能听不出这其中深意,哪里会不知道那画舫是个什么地方,几乎直接气了个仰倒,拍着桌子就让人将这个杭州知府拖出去狠狠打了一顿,转头又照着地方连忙动身去寻人—— “盈盈,你这曲子弹得是越发的精进了,只是这词儿总是显得有些伤怀,眼下里你知己都寻到了,难道还有什么旁的烦忧?” “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幸运来得太过于突然让盈盈有些始料未及罢了,同时也有些感叹,有时候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不然这样的好事怎的就偏偏摊到盈盈头上了呢?” “那是因为老天爷怜你朕也怜你,你放心,以后有朕在自是再不会让你受什么委屈了,你便放……” “皇上,您这是在做什么?!” 弘历沉浸在温柔乡中无法自拔,只要一想到过不了多久对方就能跟着自己回宫朝夕相对,指不定还能激一激那越发了心头刺的皇后,心中就快意得不了,然而这饱含情意的许诺还没说完,却只见紧闭着的房门突然被大力踹开,没等他勃然大怒抬头起来一看究竟,便只见满脸风雨欲来的允禄和一脸尴尬的弘昼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皇上,您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您还记得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您平日里喜欢玩乐有些糊涂也就罢了,怎可在这上头拎不清?您就不怕那些个文人士子的讨伐之声再度卷土而来?就不怕言官们血溅朝堂?咱们爱新觉罗家的颜面您究竟是要还是不要了?” “庄亲王!” 被亲叔叔逮着个显形,饶是弘历脸皮再厚面上也多多少少有些挂不住,可是看着心上人在一旁被吓得脸色苍白,和自己先前说出了大半的许诺,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脑子一热之下,反击之词竟是脱口而出—— “朕敬你是长辈一直对你礼遇有加,你这样倚老卖老可有将朕的颜面放在心上?朕是君,你是臣,难道连尊卑上下都不记得了吗?” “你!” “皇兄您怎可这样对叔王?叔王年事已高却是日夜为咱们祖宗江山操劳,为您操劳,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什么话难道就不能好好说么?何必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弄成这样?” “住嘴!” 听着弘昼前半句话,弘历还有一些些的愧疚,可是‘青楼女子’四字一出却是狠狠的刺激到了他的神经,脸色不由得勃然一变—— “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你一个做臣子做弟弟的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朕?你这是要反了吗?” “臣弟……” “哼,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什么,口口声声说着这是为朕好那是为朕好,可你们心中就没有私心?逮着点什么小事就闹成轩然大波?你们心里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弘历本是理亏,可说着说着却又觉得自己占理了起来。 “当年圣祖爷下江南的时候不也是带了不少女子回宫?密太妃不就是从江南带回去的?朕一心效仿皇玛法难道有错?还是说十六叔你觉得密太妃也是其身不正?” “放肆,简直放肆!” 弘历先前的话虽然说得不客气,可是君臣之说却是并未有错处,即便允禄气得不行也只能忍了,可是话头扯到他最敬重的阿玛额娘头上,饶是他修养再好忍气功夫再好也忍不住了—— “你左一句效仿圣祖爷右一句效仿圣祖爷,圣祖爷若是知道你今日之言非得活活气活过来,当年圣祖爷六下江南我也是随驾左右的,巡视河道免却赋税慰问农民安抚世族一桩桩下来,有时候连吃饭都顾不上哪里有什么玩乐的功夫?而我额娘虽是由底下官员献上,那也是实打实的望族出生,从小琴棋书画礼仪规矩从无错漏,今日你竟是拿着一介青楼女子与我额娘相提并论,还张口闭口污圣祖爷名声,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简直是,简直是……” “你!” “叔王!” 允禄是动了真火,弘历被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通,自觉在夏盈盈面前丢尽了颜面,张口就想要反击,却没料到话还说出口便见到眼前人直接晕了过去,直吓得弘昼连告罪都来不及便抬着人下去了,真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连发作的机会都没给他留下,又将弘历气得个半死—— “咦?这人是谁?怎么走着进去抬着出来了?难道这里头姑娘的功夫竟是好到这种程度了?” “我呸,你也是饱读圣贤书的,怎么什么胡话都说得出口?我看那人都一把年纪了,说不定是来逮不成器的儿子的吧?” “咦?不对啊,怎么后面还有着官兵跟着?皇上南巡至此,难道是皇家的人?” “不是吧?我瞧瞧,天哪,那衣裳好像是亲王才能穿的,这么大年纪难道是圣祖爷十六子庄亲王?身边跟着的那个是谁?” “你傻啊,这么年纪上下又穿着亲王服饰的除了和亲王还有谁?等等,劳得庄亲王和亲王双双出动,里面那个莫非是?”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更别说是靠笔杆子和嘴皮子吃饭的文人士子,景娴深谙此道自是瞅准了时机来煽动人言,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一传十十传百,虽是没敢在明面上宣之于口却是城中稍微有点子身份的人都聚集到了这画舫四周,只盼着能看到点内情得点子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此时尚不知自己的‘秘密行事’已经被拉到明面上的弘历还在厢房中抖着威风—— “该死的老东西,仗着先帝的遗诏和叔王的身份就对朕屡加管束,朕又不是什么半大孩子难道连这点分寸都没有?真真气煞人也!” “皇上,您不要这样,说起来这都是盈盈的错,若不是盈盈的缘故,您何至于与他们闹得这样不痛快?我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自己的幸福就不顾您的名声,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这干你什么事?原本朕都已经计划好了,行事起来压根就没有半分为难的地方,偏偏他们这样没有眼色硬要来闹上一出,朕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你就不怕朕心疼?” “我知道您待我真心实意,可是除却麻烦盈盈又能为您带来什么?纸包不住火,若是将来再被人揭开此事,您的颜面又该放到何处呢?您还是走罢,就当做我们从未相知相识过。” 夏盈盈说得动情,却是因着站在窗户旁边早就注意到了外头的动静,心中暗道虚与委蛇这么久终于盼来了时机,面上哭得越发凄楚,看着对方直直伸过来想揽自己入怀的手又像是受了惊一般猛地退后的两步,回过神来想要说点什么可最后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反倒是直接夺门而去,直看得弘历心中大痛,他压根就不知道景娴等人一早就布下了全局,一步步的诱着他入网,而眼下里便是收网的最后一击,竟是还后脚赶着前脚的大步追了出去—— “盈盈!”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绝壁精彩,丧心病狂虐死丫的! 第274章所谓牡丹花下死 “盈盈!” 夏盈盈乃是享誉江南的名妓,一向受官家老爷和文人士子的追捧,用的吃的住的自是无一不精,比如这画舫便是她一人独用,她用来招待弘历的是二楼最好的雅间,伺候的人通通被留在了底下那一层,弘历压根就没看到附近比寻常时候多上了许多的画舫,只觉得没有旁人用不着太过顾忌,看着那心系的身影略有些颤抖的站在甲板边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儿,心中自是着急上火的,三步并作俩就想过去将人拉回来,只是还没等他身形一动,却见夏盈盈猛地回过了头—— “你不要过来!” “盈盈,你这是要做什么?朕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真是要担心死朕吗?” “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反而正正是因为您为盈盈考虑得太多,牺牲得太多,实在让盈盈心中难安……” 弘历着急得不行,可是看到自己才往前两步对方就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几乎直接退到了甲板边沿,心中一紧哪里还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夏盈盈满脸泪水的继续往下说—— “盈盈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介青楼女子能够寻到个安身立命的地儿,有口热饭吃有身好衣穿本就已经是老天爷格外怜悯了,原本我是已经断了旁的心思,只想着就这样了此残生也就罢了,可您的出现却是偏偏让我有了不该有的奢望,或许是我太不知足了,也或许是我太过于自私了,只想着能够跟心爱的在一起全了心中一直以来最大的念想,却从未顾忌过您的境况,方才您为着盈盈与那两位亲王针锋相对,我心中不是不感动,可同时也像是迎头打了我一棍,让我意识到真真爱一个人本不该是这样的,我不愿意您为了我跟自家人闹得这样不痛快,也不愿意高高在上的您为了小小的一个我去惹天下人的诟病,您便当做这些日子以来是黄粱梦一场,再不要执着了!” “不,朕不准你这么说,不准你这么想,不准你这么做!” 弘历深知夏盈盈是个极为清高的人,虽是出身卑微甚至是卑贱,可是骨子里却是再坚韧不了的,看着对方面上的神色从凄凉慢慢变得决绝,心中不由得像是被一只无形中的大手死死掐住了一般,急得不行也痛得不行—— “朕是天子,说的话便是一言九鼎,朕既然说了要带你回宫便一定要带你回宫,说了以后要好好待你好好护你便一定会做得到,你与朕本就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难道在你心中朕还比不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难道在你心中那些可有可无的闲言碎语还当不得一份难能可贵的真情?” “都已经闹成这样了您还想哄盈盈吗?他们哪里是无关紧要的人?那些能让您英明丧尽的闲言碎语又哪里会是可有可无?” 夏盈盈在弘历心中一直是清高的,脱俗的,什么时候都带着若有似无笑意的,这样崩溃这样嘶吼的样子不由得直让他看得一愣,加上深知对方确实说得不错一时之间竟是憋不出一句话—— “皇上,您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啊,世上出色的女子不知凡几,您又为何一定要盈盈不可呢?为了我付出这样大的代价真的值得吗?是,我是心系于您,也确实是情不自禁了,可是与此同时我也彷徨我也害怕,害怕随着时间的流逝您那份珍贵无比的热情会慢慢减退,到时候您会不会后悔?到时候盈盈又该如何自处呢?” “朕……” 不得不说夏盈盈这话说得一针见血,饶是弘历再是口才了得也不由得找不出什么旁的话来辩驳,而就在他们二人一来一去闹得动静越发大了的时候,不远处画舫里头闻风而来的文人士子也终于是看出了些端倪,联系着先前允裪弘昼的身份,以及听着那大喊大叫之间隐约传来的‘高高在上’‘皇上’的字眼,围观众人之间不由得炸开了锅—— “我的天哪,居然真的是皇上?先前陈兄传消息于我的时候我还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没想到竟是皇上也来这种地方?” “皇上怎么了?皇上难道就不是人了?是人便有七情六欲,便有*所求,听说皇上本就是个风流潇洒的性子,见着夏姑娘这般万里挑一的妙人,会心猿意马又有什么出奇?” “呵,这倒是,那夏姑娘一向自命清高,不光是对着咱们不冷不热就是对那知府大人的嫡出公子也多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想来,倒也只有皇上能打动她的芳心了罢?” “此言差矣,难道你没瞧到那边的情形?若是那夏盈盈对皇上有意,现在不该是好好把握机会小意伺候么?怎的会闹得这样不尴不尬的样子?说不定呀,就是尊贵如皇上也没得法子破了这层冰。” “这也不见得吧?你又不是没瞧见自打皇上御驾来了杭州之后,这夏盈盈就甚少挂牌了,连那向来往这里跑得勤快的知府公子都再不过来了,如此,她若是真的无心又怎得会孤男寡女相处这么多天?恐怕还是因为先前庄亲王与和亲王的造访才闹翻了脸吧?毕竟甭管她多么出挑,那总是个青楼女子,连知府大人都不许自家公子纳进门怕是有伤风化,难道皇家大门还能敞开着任她进?” “这话说得不错,不过皇上惹下的风流债也不止这一桩了,陈兄对面街里不就住了个从宫里放出来的老嬷嬷?那时候请过去当教习的时候便听了这嬷嬷说了许多宫中旧事,远的不说,前几年闹得风风火火的还珠格格总知道吧?对外是说蒙古格格,可咱们大清向来跟蒙古相互提防,怎的会千山万水的特特接个格格进宫来养?据说那格格就是当年皇上南巡时候生下来的私生女,在京城里掀起了好大的风波呢!” “不是吧?竟是荒唐到了这样的地步?” 文人士子之间虽说彼此清高,可该八卦的时候却也是一个都不差,而一个两个的嘴上虽是没有说出来,心里却都是对弘历的行举颇为不齿,毕竟风流算不上什么大过错,可是闹到了民间还瞧上了j□j,这又跟那前朝的荒淫之君有什么两样?一时之间不由得都在心里存上了些看法,而正当他们就弘历的品性谈论得热火朝天且纷纷摇头的时候,对面画舫上又再度传来了动静—— “皇上,您虽是贵为天子,可盈盈也早就说过强扭的瓜不甜,你若硬是要苦苦相逼,盈盈倒不如以死明志全了大家的名声!” 夏盈盈本就是靠着嗓子吃饭的,卯足了力气一叫唤自是传音十里,让围观的文人士子听了个一清二楚,而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便只见其纵身往湖中一跳—— “天哪,以权压人压出人命官司了!昏君,简直是昏君!” “叫唤什么叫唤,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你还要不要脑袋了?” “我呸,我好歹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立世的,以往想要走科举之路造福一方百姓,可当今圣上如此昏庸纵使将来做了官又如何?皇上其身不正又何何以服百姓何以服天下?难道做得还说不得了?世风日下至此,我又还有什么可怕的?” “陈兄这话说得不错……哎呀,天哪,皇上也跳下去了!” 俗话说得好,武死战文死谏,但凡是读圣贤书的都喜欢拿规矩拿礼制来说话,有一个不怕死的带头自然多的是人附和,然而还没等众人义愤填膺的再讨伐上什么,竟是只见弘历直直从甲板上栽了下去……弘历虽然重女色也确实喜欢夏盈盈,却总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连姓名都不顾,只是看着对方激愤之下直接跳下了湖,震动之余本能便往前了两步,却没料到那甲板一早就被人做了手脚,承受个弱柳扶风的女子尚可,等他这大男人一踏上来却是直接一塌,不等他做出半点反应就生生被冰冷的湖水给淹没了。 皇家阿哥虽是讲究文武双全,骑马射箭下海泅水统统都学过,可是前者尚有着每年的围猎可以锻炼身手不至于生疏,后者却是仅限于淹不死的程度,是以,刚一落水弘历便在心中暗道一句不好,可下水容易上岸难,没等他凭着记忆划动四肢便只感觉到身下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将他整个人往水下一拖,随即便是肩上猛地一阵刺痛—— 夏盈盈本就是土生土长的江南女子,多年来又一直是依水而居自是精于水性,听得不远处传来‘噗通’一声唇边不由得泛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阴森笑意,一边靠近弘历一边将头上的几只金簪拔下来用最大的力气戳进了对方本就有旧患的肩头,看着那人顿时瞪大的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面上飞快褪去的血色,以及水中晕染开来的一片鲜红,她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全了仇怨直往全新的生活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话说新文里四福晋的名字不会用满族名字,当然知道要贴近历史的话康熙朝那会儿肯定是满名,可是看满族名字我总是会有种出戏的感觉,所以再三考虑之下还是跟编编商量着敲定了汉名,望考究党们不要太过介意~~ ps,不出意外在1号完结,然后当天就会开新坑,望小伙伴们继续支持! 第275章众叛亲离的下场 若是先前文人士子们只是有些义愤填膺,觉得堂堂天子居然为了女色忘却责任实在荒唐,那么看着看着弘历紧随着夏盈盈的动作跳下湖那便是怒火越发高涨了,天哪?这天下怎会有这样拎不清的君主?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命都不要了?长期以往下去岂不是国之将亡?! 周围的画舫里都骂得翻了天,自然也就惊动了原本守在一楼并不敢去二楼妨碍弘历和夏盈盈的守卫,看着四周画舫上的人全部都盯着这边,守卫二人组不由得皆是涌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祥的预感,顾不得冲撞不冲撞便直接往二楼冲却没想到找遍了厢房见不到一个人影,这下子二人彻底慌了神,瞥见那湖面上浮起来的鲜红之色只觉得吓得心都快停了,一个飞快的跳下去救人,一个则是拔腿往行宫而去—— “混账,简直是混账!” 夏盈盈虽是想直接要了这个昏君的性命,可是想着上头人的叮嘱却也不敢自作主张省得白白搭进了自己的下半辈子,只是饶是她手下留了情,弘历被救上来的时候也是进气少出气多了,整个儿行宫闹了个人仰马翻,强撑着身子赶过来的允禄更是气得抬手就砸了个花瓶—— “我大清江山能得眼前繁盛,全耐几辈先祖的竭精殚虑,圣祖勤勤恳恳六十余年平定了外患解决了内忧直到崩逝前最后一刻还记挂着前朝事务,先帝爷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平息了皇室纷争清了吏治留下了满满一国库的银子,还留下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匡扶社稷,我从未奢求过皇上做什么千古之君,也从未奢求过皇上能子肖其父玩是周全,可是他怎能糊涂到这种份上?大清江山难道在他眼里还抵不过一个青楼女子?” “庄亲王,皇帝眼下里都成了这个样子了,你不祈求着万事平安便罢还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你到底安得是什么心?” “你闭嘴!” 若说先前弘历的一番话只是伤了允禄的心让他倍觉失望,那么眼下里的情形便是让他又绝望又震怒了,看着在这当口儿上还不消停的钮祜禄氏哪里还有一丝好性儿—— “当年先帝爷想尽了办法来教导皇上,虽是没将皇上的性子彻底给掰过来,可是登基几十年来到底没出过什么幺蛾子,可自打几年前你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的在皇上跟前嚼了什么舌头之后,皇上便是越发的拎不清了起来,先是亲小人远贤臣,再是偏听偏信越发狂妄自大,闹得如今万事只凭着自己的性子来,若说皇上有千错万错,你这个当额娘的也难辞其咎!” “你!”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直吵得哀家脑仁子发胀。”那拉太后皱了皱眉,又狠狠的瞪了钮祜禄氏一眼,“十六弟,嫂子知道你心里头不痛快,也知道你为了江山社稷操劳良多,可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又还能怎么着呢?” “四嫂,臣弟确实是心里头不痛快,也确实是极为痛心,可是您是知道的,我万不是随意大动干戈的性子,您不是旁人,我也就不瞒着您了,您可知道现在外头传出了什么样的话?” 对待那拉太后,允禄自然不像对钮祜禄氏那样粗暴不敬,勉强压了压怒火,可是面上的神情却仍是一片阴沉—— “外头现在都传疯了,说是皇上看上了个江南名妓,不顾身份不顾体统就罢了,偏偏那名妓还是个烈性子竟是宁死不从,皇上怎么都不甘心这才跳了下去受了伤,现在那些个文人士子都拧成了一股绳,字字句句指着皇上昏庸荒淫,不配为君!” “什么?” 局虽是景娴一手步下的,可是到底是诡诈之事也端得心狠手辣,便并未太多向那拉太后提起,是以,那拉太后虽然是感觉到其中自有人的手笔却也没料到对方会拼得皇家颜面不要下出这样的险棋,很是有点被允禄传来的信儿给惊到了—— “怎的竟是闹成了这幅样子?” “皇上自觉宠爱一个女子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您或许不知道,先前皇上还起了给那女子造个身份随后带回宫的心思,臣弟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都劝了甚至将先帝爷的遗训都搬出来了,可皇上仍是一意孤行,据说,那女子见着臣弟和老五这般态度倒是萌生了退意,只是皇上死咬着不放手才闹出了这样一出,那画舫本就停在西湖边上,人来人往的一传十十传百可不就成了眼下里这幅模样儿?”允禄越说越无力,“臣弟无能,真是不知道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如何面对先帝爷了……” 殿内的气氛随着允禄这一句话瞬间凝滞了起来,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自然知道这舆论能够活活将人压死的道理,而就在这么僵持着的时候,邓御医却是颤颤巍巍的从房内走了出来,不等那拉太后等人神色一震问询出声便一脸苍白的抛下一句—— “微臣已经尽力了,皇上本就伤到了旧患,且又在水下泡了那么大半天,眼下里虽是勉强保住了性命,可是也就仅限于能保住性命了。” “什么?什么叫做仅限于能保住性命?”弘历是钮祜禄氏最大的依仗,听着前半句说是保下了性命还大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她在心中大叹上一句佛祖保佑又被这后半句话给惊了个踉跄,“你给哀家把话说清楚!” “微臣早先便说过,皇上那右手需得好生保养不然不光是用不上力,恐怕是会直接废了去,眼下里刚刚好伤到此处,又牵扯到了神经,便是整个右半身以后都难以动弹了,再加上在水下憋气太久伤了内脏,以后就只能在床上躺着再做不了旁的了。” “什,什么?!” 邓御医这带着点颤抖的话无疑等于是给弘历宣判了死刑,外头风言风语再甚不怕,大不了下罪己诏,只要摆足了姿态人立在那儿总是不会有人逼着他退位让贤,可是这人废了却是没了回天之力,钮祜禄氏想要发作,想要指着在场的所有人特别是那拉家那两个说这一切都是阴谋,可是大势已去之下,她最后只能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之上,眼前一黑的厥了过去—— “糊涂你真是糊涂啊,好好的为什么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弄成这样?” 钮祜禄氏被飞快的抬了下去,可眼前的烂摊子却还不算完,听闻邓御医的话众人心里都算是有了数,心思活泛的更是已经想起了接下来的自己的态度,可即便如此,该走的过场该做的面子总是要做个全,一行人便是步履沉重的踏入了寝殿,看着床榻上血色全无只望着帐顶干瞪眼的弘历,那拉太后满脸苍凉的开了口—— “你从小便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弘晖折了之后也一直拿你当亲生儿子对待,只盼着你能够子承父业不要辜负你皇阿玛的期望,可眼下里……都是哀家的错,哀家想着你大了,已经可以自己给自己做主了便不再对你加于管教,凡事也多是顺着你的意思来,却不知这样是害了你,闹成这样,你叫哀家以后怎么跟你阿玛交代?” “朕,朕……” “你不要着急,哀家就在这里,有什么话慢慢说。”看着弘历一副用尽全身力气都憋不出一个字的样子,那拉太后的眼底深处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异色,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景娴,然后又将目光转到邓御医身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皇帝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回母后皇太后娘娘的话,方才微臣便是说过,皇上本就伤到了神经又伤了五脏,能够保住性命都已经是天下之大幸,可旁的却是即便华佗在世也是无力回天了。” “你是说……皇帝以后就是这样了?!” 听到归听到,亲眼见到又归亲眼见到,那拉太后面上满是惊异之色,回头看向允禄和弘昼,二人也皆是叹着气摇了摇头,便知道弘历算是彻底的没了翻身的余地了,脑中绷了好些年的神经终于彻底放了下来,可面上还是抓着弘历的手说了好些话又嘱咐邓御医好生侍奉才掩了掩眼角起了身,准备出门跟允禄弘昼商量接下来的事,不过一会儿功夫,殿中便只剩下了躺在床上干瞪眼的弘历,和唇边带着笑意的景娴—— “哎,堂堂一国之君闹成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地步,当真是说出去都让人不敢相信。”看着弘历猛地瞪向自己,如若目光可以杀人她已经被千刀万剐的可怕眼神,景娴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唇边笑意更甚,“怎么?就许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压我,就不准我迎头反击了?成王败寇,既然是各凭功夫你又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呢?” “贱,贱……” “哦,我差点忘了,你确实是应该不甘心的,是不是到了眼下里你还好奇得很那夏盈盈怎么会突然倒戈相向?”景娴充耳不闻弘历口中的侮辱之词,哪壶不开提起了哪壶,“怪只怪你干下的糊涂事太多,惹下的仇家太多,不管是在宫里还在宫外随手都能抓起一大把,喏,那个夏盈盈可不就是当年被你抄了全家杀了父母的罪臣之女么?你这仇人巴巴的送上了门,她怎么会放过你呢?你可别是真的以为,都年纪一大把了还魅力十足吧?说起来,还是我这个你恨之入骨的妻子救了你一命,不然你现在或许已经躺在西湖底下喂鱼了。” 弘历气得双眼通红,可满腹的责骂之词却是难以说出一句,只能费力的转过头望向门外—— “你以为到了眼下这会儿还有谁会来搭救你吗?呵,永璜向来跟你疏离,永璋也只把你当皇帝不敢拿你当阿玛,剩下的被你贬的贬罚的罚,你该不会想着小十二和小十三会忘了你先前的针锋相对救你于危难吧?” 景娴冷笑一声,直接击碎了弘历最后一丝念想。 “张廷玉是个明哲保身的,鄂尔泰年事已高为了子孙他必是不会以一人之力掀起什么波澜,履亲王庄亲王都对了绝了望,和亲王也一向与你面和心不合,你难道不知道你早已经是众叛亲离了?哦,对了,这几年来你大力扶持的那些近臣或许会帮你说上一两句话,可是他们又能说什么呢?你一个这样给皇家抹黑公然狎妓且引来文人士子口诛笔伐的皇帝,他们纵然再有心难道还能帮你堵住天下人的嘴?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以你现在这废人之躯就是没有那些风言风语又还能做什么呢?放心吧,一个名存实亡的太上皇的名分我总是会给你的,毕竟不为你着想也总是得为了小十二着想不是?” “你,报,报……” “报应?你与我夫妻这么多年,可眼下里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当然,你若是了解我又怎么会上赶着作死将自己弄成这样呢?”景娴直直的看着弘历,“我什么都怕,怕死怕失去儿子怕家破人亡,可唯独不怕的便是这报应之说,或者说人在做天在看,你的今日才是你过往种下的苦果所得来的报应。” “不报,时,时候……”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景娴轻声一笑,慢慢的站起了身,直到走到了门边才转过头来,迎着对方那绝望的目光淡淡抛下一句—— “可惜这一世你怕是盼不到那一天了,便诚心诚意的去祈求来世吧!”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的样子完结,咳咳,最近白天上班晚上码字到凌晨真心有点撑不住,所以只能说尽量双更让大家过瘾,撑不住的话也会保持单更的节奏,望谅解! 第276章全新时代的来临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你来了。” 捅出了这样大的篓子,一行人自然没有再停留在杭州的理儿,留下弘昼扫尾之后便飞快的启程直往京城方向而去,而此时,容嬷嬷和李嬷嬷并没有像平时一样陪在景娴的身边,偌大的船舱之中便只有他们母子二人,景娴朝永璂招招手—— “不要拘着,坐到额娘身边来。” “额娘可是有话要说?” 都说子肖其父,可是永璂却显然是个例外,不知道是因着受了景娴的影响还是看到了后宫争斗的残酷,小小的年纪便是颇为的沉稳,而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竟是有了点雍正老爷子的模样儿,同时也让景娴越发的看不透了起来,听闻此言,虽是有感自家儿子终长成很是欣慰,但也怕这孩子慧极必伤,如此,便只见她神色略为复杂的轻叹一声—— “额娘并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只是想着你年纪还小,又顾念着五儿和小十三,总是想要将事情做得圆满再圆满一点,不说扫平了你们眼前的所有障碍至少让你们走得稍微顺畅一些,可是不知不觉的,额娘的小十二竟也能够独当一面,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额娘虽然开心,但有些话却也不得不说,站在我的位子上,有些事虽是越过了界可也总归是能做也做得,但你却总是要顾忌那个压在头顶上的孝字,不应该这样冒险,孩子你可懂额娘的意思?” “儿子自然懂。” 景娴本就是个通透的人,南巡这一路上的事儿虽然出自她一手策划,可是实际上比起她所预料的那般实在是顺利了太多,她自然少不了会有所疑心,一开始她以为是弘昼这些年来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候才用上了全力,可是跟吴扎库氏的几次交谈之间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转头想到会不会是那拉太后在背后使力,毕竟这事儿虽是出了大褶子可是坤宁宫和宁寿宫本来就利益一致,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族拉上一把都算是在情理之中,可是看到事出之时那拉太后那实打实的惊讶之色她又再度的否定了这个想法,直到眼下里局势渐平,在弘历几个儿子里最为出挑且又是嫡子名正言顺的永璂一扫往日的低调,以跌破人眼球的手腕先是找名目挽回皇家颜面,再是以非但不逊于弘历甚至更为出色的政治能力赢得了宗室和大部分朝臣的支持之后,景娴方才陡然意识过来原来自家儿子才是那个背后的推手,而对于这一点,永璂也是坦然承认—— “正如您先前所说,这么多年来您一直为了我们兄妹几人劳心劳力,不光是要烦心后宫琐事要顾忌前朝,这样的用心良苦儿子早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到了如今儿子能够为您排忧解难的时候,自然是没有为了那些虚名就袖手旁观的份儿。” 永璂看着自家额娘那虽然依旧精致可也在不知不觉中爬上了细纹的容颜,神色既是饱含温情又带上了少有的果决。 “山东那些灾民本就可怜,但老百姓总归是老百姓并不敢顶着强权出头,一开始只是打算递上状纸让上头人得知内情,可阿里衮那个老家伙也是自己上赶着作死,不光是毁了状纸还示意底下人直接要了那人的性命,儿子也没有做什么旁的事,只是顺水推舟了一把让那些灾民得知了真相,顺便将矛头往皇阿玛身上指了一指,如此,既然横竖都逃脱不了一死,再加上您先前布置的人煽动民愤,自然便有了后来那一出灾民作乱,而至于夏盈盈……” “嗯?” “五叔确实是个有能耐的,在雁姬娘家瓜尔佳氏的帮助之下也确实是两两都倾尽了全力,可是一来,五叔的势力范围多是在京城,瓜尔佳氏也多是在山东比较能使得上力,虽是一通百通之下在杭州不至于没有用得上得人,可到底也没那么得心应手,要拿捏住夏盈盈和查到她背后的各种隐情便并不算容易,然而难得出现个这样的妙人又不能轻易错过,于是儿子想着这天底下姓夏的官员虽多,可按照夏盈盈的处境总归是家里头犯了大事的,再依着她的年纪和口音查上些旧历便就将她的身家背景给挖出来了,说起来这些并不算难办,只是五叔难得疏漏了一回罢了。” “那邓御医呢?皇上的身子骨一向康健,虽说是伤了神经又伤了五脏,却总是不至于废了身子之余连话都说不上一句,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这其中有些个蹊跷,想来也是你的主意?只是邓御医一向刚正不阿,虽说是偏颇姑爸爸一些却也万没有帮你做到这个份上的理儿,你究竟是怎么将他收为己用的?” “额娘不是教过我,是人便会有弱点吗?” “嗯?” “您应该知道,邓御医虽是与他夫人伉俪情深,可是多年下来却是无所出,便把自家侄子当做亲生儿子一般,而他那个侄子虽是没有什么大能耐却也为人忠厚,并没有什么能抓的把柄,可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便也算是折在了这上头,呵,说起来这还得多亏五叔找到了夏盈盈让我对这个女子以往的事查得甚为清楚,您或许不知道,这夏盈盈便是跟邓御医的侄子在外游学之时早早的相识了,若不是落了难怕是已经成了一对佳偶,这是夏盈盈的弱点,同样也是邓御医侄子的弱点,当然,也就成了邓御医的弱点。” “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景娴虽说是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儿,可是一路上要计较的地方太多她也不可能方方面面皆是俱到,一听这般内情也不由得有些瞪目结舌,良久才回过神来抛下一句—— “这可还真是老天爷帮忙了。” “可不是?”永璂显然对此深以为然,“或许这冥冥之中就是有所注定的,他毁了夏盈盈也让邓御医侄子留下了终生的遗憾,最后自己便是毁在了这两家人身上,不,也许应该说,他当初那样对待您对待我,现在被我们计算得不得善终才是老天爷的有所注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永璂,你……” 景娴虽是重生而来,也觉得自打永璂懂事以来就沉稳有度,加上天生就对弘历抱有一股子敌意,让她不得不猜想对方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因为怨气太重得到了老天爷的开恩,可是一来她并不能百分百的确定,二来怕果真不是露出来的失望会伤了对方的心,便想着横竖都是自己的孩子从未将前世今生的这些话说出来过,如此之下,听着永璂这番饱含深意的话不由得让她陡然瞪大了眼睛,而没等她再说上什么,永璂却是先一步的握住了她的手—— “额娘,是我,您猜得没错,儿子就是您的那个永璂,儿子不是说过吗?虽然我不得阿玛的青眼不得朝臣的拥戴,可是最大的幸运便是做了您的儿子,若有来世也一定要再做您的儿子,生生世世都要做您的儿子侍奉您孝敬您,到那时候一定会长进一定会争气一定会有出息,再不让人多指摘您一句,更不会让您受半点委屈,额娘您一直都记得的不是吗?” “你,是你,孩子真的是你!” 除去魏碧涵她觉得快意却并不喜不自胜,打倒弘历她觉得终于出了压在心头两世的怨气却也并不曾激动得不能自己,可看着永璂,看着面前这几乎跟上一世那跪在自己跟前说得声声啼血模样儿重合的永璂的脸,景娴却是再也忍不住的流下了泪—— “既然你回到了额娘身边,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额娘,你可知道额娘有多挂念你吗?” “因为儿子记得您当初所说过的话,您说过若有来世一定要倾尽所有的力量护我周全补足对我的所有亏欠,儿子不愿意因为我的缘故让五儿和小十三觉着您厚此薄彼,也不愿您因此乱了心智而白白被人钻了空子,更不愿意您再像当初一样什么时候都挡在儿子身前将自己伤得遍体鳞伤,儿子虽然知道您已经与那时候不一样了,也知道您运筹帷幄万事胸有成竹,甚至根本不需要儿子使力您也能将什么事儿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可是儿子总是有些私心,想要您再见到儿子的时候儿子已经不再弱小不再无用可以站在您身前保护您庇佑您……” 永璂伸出手轻柔的擦去自家额娘面上的泪水,像前一世母子二人最后一次相见的时候一般,慢慢的跪在了景娴膝下—— “儿子不该瞒着您这么久,儿子知道错了,额娘您不要难过了好不好?也不要怪儿子好吗?” “……前一世额娘将你连累得那样苦你都不曾怪过额娘,额娘怎么会因为你的一片良苦用心就怪你?傻孩子,你真是个傻孩子!” 景娴的泪水不光是没有就此收住反而越发的汹涌了起来,一把拉起已经跟自己差不多个头的永璂抱在怀里竟是忍不住哭出了声,关于前一世母子二人的所有委屈所有怨恨所有痛苦也就在这场泪水的洗礼之下慢慢的消散,也宣告着一个全新时代的即将来临—— 出巡之路走得不紧不慢,回宫之路却是快马加鞭,离母子二人诉完衷肠没多久一行人便回到了京城,如今的弘历已经形如废人,加上眼下的局势分明和宗室们个顶个的大力支持,他的传位旨意自是没有任何人在意,永璂众望所归的登上了帝位,改元昌泰,除却一应按照规矩走的尊封之外,还将那拉太后的独子,早夭的弘晖追封为了端敬皇太子,一切就此终于尘埃落定。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此完结,还有几篇番外~ 第277章番外之前世今生 “姑爸爸,那两个皮猴儿又来闹您了?” 景娴被尊为了太后,自然是搬出了坤宁宫,可慈宁宫被禁了又挡在了寿康宫前头,她便是干脆搬到了宁寿宫,一方面免了永璂每日请安奔波,另一方面也能敬孝,午睡过后看到桌案上放着的j□j茶和饽饽便知道五儿和小十三来过了,不由得莞尔一笑—— “他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我虽是不指着他们跟永璂一样,可也得收收性子了,他们倒好,就知道在您跟前撒娇,您也该好好歇歇晌午才是。” “无妨无妨,这人年纪大了就爱看着小的们闹,若不然这日子可怎么完呢?”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景娴便挑重点将之前的事大概说了一些,那拉太后虽有些感叹却也没有什么旁的想头,毕竟她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比谁都知道这失败者的下场,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万丈悬崖,是以,倒不如卯足劲往前冲,这般之下,念叨了几句太过冒险以后有什么一定要她说之后便揭过不提安心养起了老,每天侍弄侍弄花草逗逗孙子不亦乐乎—— “你也是,和嘉出嫁了之后那北五所就只剩下五丫头和那几个小的,七格格九格格是那个人生的,虽说祸不及二代也总是多多少少性子上有些乖张,难不成你还想着五儿去跟她们太过亲近?而阿哥所就更是不用说了,老十四年纪还小跟永璟玩不到一起,过不了几年他便是要出宫建府了,现在就由着他吧,看着那小子我也高兴。” “是是是,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景娴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听着那拉太后这般维护不由得有些好笑,但看着对方虽然年纪大了可身子骨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朗又觉得开心,面上满满的都是笑意—— “横竖他们现在是越发晓得找依仗了,前几天我额娘进宫的时候还让我少拘着他们一些,知道的是那两个皮猴在耍小聪明,不知道的可还真以为我天天逮着他们学规矩哪,真真是越大越不让人省心了,不过您说得也没错,过不了几年便是出嫁的出嫁出宫的出宫,便让他们趁着现在可劲的松快松快吧。” “这话说得不错。”那拉太后对此深以为然,可听着景娴的话头又转了转话头,“你不说这一茬儿我还差点忘了,听你额娘说你三哥要得嫡孙了?” “正是呢,说起来也是英哥儿的媳妇争气,进门还不过一年便有了身孕,只是这头一胎反应有些大,前几天我额娘进来不就是想要指个太医去瞧瞧么?就怕这孩子还没落地就将大人折腾惨了,说是把英哥儿给紧张得不行呢!” “这是大事容不得不上心,你回头给太医院打个招呼让他们每隔十天就派个得力的过去瞧瞧,总得把身子调理好了到时候生产起来才不费力,若不然万一落下病可就不美了。”那拉太后说着说着有些感慨,“你说你三哥比你大不了两岁现在都快要当玛法了,永璂大婚的事儿你也要上紧些了,这家世不家世的倒是其次,主要人要温顺和婉,也要有点子能耐,不然这后宫才安生不了几天可又要乱了。” “您放心,就是您不提这一茬儿那些个老王爷都是急得不行了,几乎是把京中稍微出挑的女子都打探遍了,永璂那案头的折子都快堆满了,直惹得他头疼不已呢!”景娴想着自家儿子那无奈的模样儿就觉得好笑,同时也很是有些感触,“这日子可是真的过得快,有时候总是觉得自己才进宫不久,一晃眼那小小的孩子竟是也到了要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是啊,日子确实是过得快,别说你这般感觉,就是我这个老太婆也常常会想起当初刚成皇家媳的情景,可一晃眼不也是几十年就过去了,都成了老祖宗了?” “不过该熬的总是熬过来了,眼下里也到了您要享福的时候了,娴儿以后可就赖着您了,您可是一定要长命百岁才行。” “你呀,刚说那两个是皮猴,自己不也是越大越跟小孩子一样了?” 当太后的日子很松快,忙过了自家儿子大婚教着儿媳处理宫务上了手之后,景娴便算是彻底的成了富贵闲人,每天跟着那拉太后礼礼佛看着小的们承欢膝下,而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其中最为让人开心的莫过于永璂大婚的隔年便得了个嫡子,上一世景娴没能等到永璂娶妻生子便已经撒手而去,这一世抱上了白白胖胖的嫡孙自是喜不自胜,而另一头的那拉太后也是颇为感叹,她原本以为这辈子了不得就是当个名存实亡的太后在偌大的后宫里头当个可有可无的人,可是因着景娴的缘故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了无生趣的日子也变得生动了起来,不光是宁寿宫中每日都充满了欢声笑语,更让她喜进心头的是永璂将妃子所生的皇二子过继给了弘晖当嗣子,算是让他有了后,也了却了她心中最大的遗憾—— “主子,大阿哥玩累了已经歇下了,您陪着闹了一晌午也歇会儿吧?” 宫中上下一片和乐,五儿找到了好归宿小十三也成了永璂的好帮手,景娴便是在皇后忙着宫务之余搭手带起了孙子,可年纪大了精力总是有些不行了,听着容嬷嬷的话便是点了点头躺到了软榻之上,可是迷迷糊糊之间思绪竟是不知不觉的飘向了远方,脑中也闪现出了一副略带阴冷的画面—— “你这个老妇,若不是当初我帮着你你怎会那般容易就扳倒了乌拉那拉景娴?现在竟是过河拆桥给我下毒?” “放肆!魏碧涵你一介包衣奴才出身,能够顺风顺水的成为宠妃甚至成为皇贵妃,这其中难道就没有哀家的帮衬?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心眼撑得那样大,你的儿子已经成了内定的储君本来你就应该就此知足,可你仗着这一点竟是想要来染指后宫宫务,你是想要哀家也低过你一头?” “我呸,我是皇上的女人是后宫中位分最高的皇贵妃,皇上要我掌六宫事且将凤印交给了我本就是让我独揽后宫宫务,你当初在孝敬宪皇后那低了一头,又争不过凡事都讲规矩的乌拉那拉景娴就只知道欺压于我,你能够在皇太后的位子上站稳脚跟你怎么就不知道知足?你这样对我难道就不怕皇上跟你翻脸?” “呵,皇帝会为了你跟哀家翻脸?魏碧涵你去照照镜子你以为你还是年轻时候的那副光景?皇帝早就已经厌了你了只是碍着永琰的面子给你几分颜面罢了,偏生你还不知道收敛处处去与和妃为难,哀家干脆把话跟你挑明了,你死皇帝非但不会伤心反而还会拍手称快,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 魏碧涵吐出一口黑血,指着钮祜禄氏想要说什么却是直直的栽了过去永久了闭上了眼睛,画面从钮祜禄氏唇边的笑意一闪而过,突然转到了一所极为熟悉的奢华宫殿之中,定眼看去,却只见方才还趾高气扬的钮祜禄氏半死不活的躺在床榻上,看着面前人脸上又是不敢置信又是绝望—— “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哀家?哀家是你额娘,哀家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置哀家于死地?” “皇额娘这话说得难道不可笑?就如同你当初对魏碧涵所说的一样,你年纪大了本应该安心享福,可你偏偏要一而再再而三插手宫务,这样也就算了,你多年不改的抬举钮祜禄氏让他们现在气焰嚣张也罢了,可你居然还往永琰身边安插人手,你这是想要做什么?想要这大清江山以后让钮祜禄家的人说话?你口口声声说是朕的额娘,可你可做到了一个额娘的本分?” “你!” “当年你对那拉氏的所作所为朕并不是不知情,只是朕并不爱重她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当朕是傻子一样戏弄,你一生尊荣,无论是民间还是朝臣都称你是天下最有福气的太后,这样便够了,你也是时候去陪皇阿玛了!” 钮祜禄氏的双眼瞪得死死的,她似乎是怎么都没有料到她斗败了那么多的人最后折在了自家儿子的手里,可是即便如此她也没了再说什么的机会,在弘历的冷眼旁观之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随即画面再度一转,躺在床上的人居然变成了满头白发的弘历—— “你,你这个孽子,你怎能这样大逆不道,早知道有今天朕就应该在你出生的时候活活将你掐死!你,你居然……” “皇阿玛您便还是省省力气吧,这濒死的滋味儿子不知道可想来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可看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儿子总是会给您个痛快,不会让您太过于痛苦。”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 “呵,时至今日您难道还不知道是为什么?”身着一身明黄的永琰满是嘲笑的看着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的弘历,“你把持朝政这么多年,我虽是被你定为了储君可实际上却是跟个奴才没什么两样,你笑我便要跟着笑,你怒便要跟着怒,我是你儿子还是你一条狗?以前就算了,你是君我是臣我不得不忍,可你装模作样的下了退位诏书还是把着权势不放手,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你,你!” “其实您怪不得儿子这样狠心,这些不都是您教的么?您当初默认了钮祜禄氏害死我额娘,又怕钮祜禄氏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将自己的亲生额娘活活逼死,如此之下,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大逆不道呢?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太上皇,您便安心的去吧。” 弘历尊荣一世最后死在了自己的儿子手上,不得不说这是天理循环因果报应,而害死了自家阿玛的永琰也没能逃脱天理昭昭的命数,画面一转,只见乾清宫的牌匾上突然被射上了一支箭矢,永琰不复半点帝王之尊慌不择路的便朝宫外跑,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紫禁城中涌进了一帮身着白衣的乱党,火光冲天之中模模糊糊只听得到声声刺耳的惨叫,而被这些画面闹得额间泌出了层层细汗的景娴也终于在此刻惊醒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和正立在门口跟李嬷嬷闲话的容嬷嬷,景娴松了一口气之余又觉得方才的梦境实在来得蹊跷,那般真实的画面简直让人觉得那就是她上一世崩逝之后发生的事,她努力回想着那些飞快闪过的画面,脑中魏碧涵、钮祜禄氏、弘历等人的下场真是让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而正当她愣神的时候,门外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抬头望去便只见一个小小的人歪歪扭扭的踏着步子走了过来,见着她望过来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玛嬷玛嬷,孙子刚刚在御花园里摘了朵花花,阿玛说您最喜欢这个花花了,送给您!” 景娴愣了一愣,看着那还带着露水的大红牡丹和面前稚子的天真笑脸,唇边不由得慢慢的浮起了笑意,抬手将小人儿轻轻搂进怀里,闻着鼻尖传来的小孩子独有的奶香味,她的神情安宁又满足—— 即便刚才的梦境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呢?前世种种本就如同一场荒唐的梦境,梦魇早散又还有什么还挂怀的呢?现在她有身体仍然康健的阿玛额娘,终于完成了自己抱负的兄长,疼爱自己的姑爸爸和几个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孩子们,这样得来不易的幸福才更应该让人学会珍惜眼下不是吗? 她乌拉那拉景娴,今生足以。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童鞋们的长评真心感动到想哭,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泪点极低的人,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有在酝酿完结感言,在番外的最后一章的作者的话送上,再次跪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下一本一定不让大家失望! ps,谢谢coco和清明水上,半城烟沙。 第278章番外之钮祜禄氏 慈宁宫还是慈宁宫,可是早已没有了从前的奢华富贵,人还是那人,可是也已然不是当初那个能梗着脖子和那拉太后分庭抗议的皇帝生母,而是一个顶着崇庆太皇太后名头的落魄老妇,只有那一贯拎不清的性子从未改变—— “怎的今个儿又是这些清汤寡水?那些狗奴才是反了天了?” “主子咱们这个月的分例银子用得所剩无几了,您便将就着用用吧。” “就花光了?怎么可能就花光了?是不是你这个老奴看着哀家如今落魄了便也不将哀家放在眼里开始贪墨银子了?” “奴才,奴才冤枉啊……” 钮祜禄氏虽说是彻底退出了后宫的舞台,甚至被套上了个因为弘历的刺激过大只能安心养病的名头,不光是没事不得出慈宁宫,身边伺候的奴才也是一减再减,内务府本就是个迎高踩低的,见着这头完全失了势而且照这个势头下去再无翻身的余地,便也受了那些个宫女太监的打点银子将人调的调抽的抽,一来二去之下,身边竟是只剩下了无处可去的桂嬷嬷一人—— “奴才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难道您还不知道奴才是什么人么?皇上拿着国库亏空作伐子带头缩减开销,各宫的分例银子也是大大的缩了水,到了手头不过是几百两银子,既要吃饭又要添衣还要打点内务府,真真是怎么省都不够啊!” 桂嬷嬷说得虽是实情可实际上并未将话说全,永璂虽然不待见钮祜禄氏,心里怨怪她当年那样对待自家额娘,可是该给的分例却是一分不少,只是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钮祜禄氏过惯了好日子也吃惯了精细的吃食,不是今天要燕窝粥就是明天要金丝枣,以前内务府是看着她得势不敢为难现在却是早不同往日,就是将一块银子掰开两块使也是堵不上这个窟窿眼,此外,那内务府不知道是得了上头人的指示还是因着什么旁的由头,不光是除了银子其余物件一概不收,还言明了这御制的物件都是入了册的,若是损坏就得另外拿银子赔,钮祜禄氏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气不顺就爱摔茶盏扔花瓶,再加上她不像那拉太后和景娴那般是正儿八经入得门有着嫁妆做陪衬,自然是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就将这些年来拢到手的银钱花了个一干二净,日子越发的捉襟见肘—— “那个小畜生,竟是敢这样对哀家,就不怕一顶不诚不孝的帽子压得他再也翻不了身吗?简直,简直是岂有此理!” “主子您可息怒啊,奴才知道这些话您不爱听,可是现在情势比人强,不说咱们压根难得出一回慈宁宫,就是咱们出去了也没有人会去甘愿惹那几位不痛快,想当年咱们在钮祜禄府的时候,什么日子都挨过来了,您便千万不要再多做什么了,不然说不准这日子就会越发的不好过了!” “忍忍忍,哀家凭什么要忍?哀家可是先帝爷正儿八经册封的熹妃,是太上皇的生身额娘,论起来哀家才是那笑出声的正经玛嬷,凭什么宁寿宫那个贱人享尽了世间尊荣,哀家却要在这里隐忍过活?凭什么?!” 桂嬷嬷的话其实已经说得算是比较客气了,钮祜禄氏向来是个没什么自觉的,没得身份的帮不了她,身份够了帮得了她的比如宗室命妇们又一个个对她看不上眼,以前是碍着身份不得不奉承一两句,现在墙倒众人推,以前她得罪过的比如裕亲王福晋之流没有上赶着过来踩她一脚已经算是够客气的了,又哪里还会有人脑子被驴踢了一般的上赶着来帮她,桂嬷嬷心中为难也万般无奈,可还没等她再劝再安抚,钮祜禄氏却已经是被激爆了脾气,将桌上的清粥猛地一掀—— “滚,你这个没用的狗奴才,俗话说得好,主辱奴死,可你非但不跟哀家同仇敌忾还只会叫哀家忍,你既然这么看不得哀家怎么不干脆去投靠宁寿宫算了?滚,你给哀家滚!” “主子……” “你个老奴才连哀家的话都不听了?你这是要翻了天了?哀家多看你一眼都觉得堵心,快给哀家滚远点!” 桂嬷嬷心里虽然不悦可是也不敢太过于违抗钮祜禄氏的意思,只能三步一回头的退出了门外,而钮祜禄氏坐在偌大的大殿之中却是骂一会儿笑一会儿,最后形似癫狂的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一个月后,京中出了一件大事,或者应该说是紫禁城中出了一件大事,一件大大折辱了皇家颜面的大事,圣母太皇太后以巫蛊之术诅咒当今圣上! 钮祜禄氏既然被对外宣称安养,太医院自然是在永璂的默认之下每隔一个月便会来两个太医走上一趟,以防真的出了什么事背上什么不好听的名头,往往这般也只是走个过场,可是这次却是瞧出了钮祜禄氏极为不对劲,不光是一点不配合还疯魔得很,推搡之间袖中竟是掉下了个扎满了细针的白布娃娃,两个太医被吓了个魂飞魄散,连爬带滚的就报到了那拉太后处,拿来一瞧居然是永璂的生辰八字,惹得两宫震怒,而原本这样的事情皇家是应该隐瞒不报的,可偏偏当天正好是命妇们进宫请安的日子,这样一来,自然从后宫之事变成了前朝之事然后成了天下之事,而在众人慷慨激昂一定要彻查的时候,也还真的查出了些不得了的事情,比如那个当初行刺弘历的夏盈盈其实是夏紫薇的族人,之所以敢做出那样大胆的事一方面是为了给自家姐妹报仇,另一方面则是想要让五阿哥即位同享富贵,这样的话虽然听起来荒诞,可是联系到当初多多少少有人知情的永琪勾结乱党行刺,和钮祜禄氏不知道出于什么由头竟是保下了这个孽障的事,却是越闹越扯不清了起来,御史们更是一个顶一个的上折子将乾清宫的桌案都堆满了,事情闹到这个份上,钮祜禄氏就是不死也应该是要脱掉一层皮,可是永璂却是拿着孝字做筏子说顾忌其年纪已老不忍太过苛责,只效仿圣祖爷对待大阿哥一样将慈宁宫圈了起来,希望钮祜禄氏能够静心悔过……这般行举虽是让部分激进派有些不满,可大部分朝臣却是有感今上诚孝仁慈,而就在永璂声望一高再高的同时,慈宁宫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小畜生,那个小畜生居然没有死,哈哈,老天爷你瞎了眼,你真的瞎了眼!” 慈宁宫被圈了桂嬷嬷死了,钮祜禄氏身边没有伺候的人日子过得越发的荒凉,神智也跟着越发的不清楚了起来,不是拿着针到处扎就是对着空气破口大骂—— “哀家是太后,是太皇太后,我的儿子是皇帝,我才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是吗?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谁?!” “我是你最痛恨的乌拉那拉景娴啊,怎么?现在还在做着春秋大梦呢?你钮祜禄氏注定是斗不过我们乌拉那拉氏的,你的儿子也是斗不过我的儿子的,你还没看清现实吗?” “你胡说,你胡说!你们乌拉那拉家的都是贱人,哄了先帝又哄了弘历那个傻子才有今天的荣光,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们会被人揭穿真面目的!” “哦?是吗?可是你那宝贝儿子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而你也被圈禁在了这高墙之中不见天日,而我们呢?我们享受着这天下最尊荣的身份,过着天下最富贵的生活,你说你有得比吗?你所盼望的那一天又真的会来吗?” “你不要得意,你不要得意,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就算是变成鬼也会生生世世诅咒你们的,你们别想过得痛快,一个都别想!” “你倒是狠毒,不过可惜蠢了点,你说你都这么直白的告诉我了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如愿?等你死了我就让人将你挫骨扬灰,再让高僧做法打得你魂飞魄散,哈哈哈,钮祜禄氏,你永远都是棋差一招,永远都是输家,就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如愿!” “你,你!我跟你拼了!” 钮祜禄氏被气得双眼通红,张牙舞爪着就往眼前人扑去却没料到用尽了力气只是扑了个空,回望着偌大的寝殿,哪里有景娴的身影,不过是她魔怔太深的幻象罢了,无力的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之上,钮祜禄氏的双眼难得的清明了起来—— “都是那个孽子的错,要是他不娶乌拉那拉景娴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是先帝爷的错,如果他不将乌拉那拉氏舒兰迎为嫡福晋不将她册为皇后我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不,或许是我,如果不为了那一时之气跟她们斗来斗气,我或许还是能高高在上的尽享尊荣的不是吗?是谁的错?究竟是谁的错?” 她闭上眼不知道是想起了过往的荣光还是想起了什么旁的,先是满脸泪水再是大笑出声,在这样生命尽头的清醒时刻中,她终于尝到了悔不当初的滋味,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只怆然的喊出一句—— “天意弄人,既生乌拉那拉氏何生钮祜禄氏?”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弘历的番外,也是本文的最后一个章节 ps,新文礼拜二开始更新,大家可以先收藏哟,链接是:?novelid=1967497 第279章 番外之渣隆弘历 “太上皇,该吃药了。” 弘历退了位不能住在乾清宫,那拉太后怕他污了先帝爷的寝宫也不准住在养心殿,当然也就更不可能住到上一世他原本住进的宁寿宫,内务府便将原先的重华宫稍稍修缮了一番把人挪了进去,作为原本皇子们的居所这里并不算差,永璂也并不曾在吃用上头亏待他虽是比起他最爱的奢华之风简朴了数百倍,却也算是个看得过眼的栖身之所,弘历无神的望着床顶,吴书来早就投靠了景娴被放了出宫,身边只留下一个略显愚笨的老太监,一边笨拙的喂着汤药,一边跟往日一样的说起了前朝的事—— “山东饥荒的前因后果皇上派了钦差去查清楚了,农民们每年的收成除去自家嚼用之外本是交三成当赋税,剩余两成当来年新种,可山东知府年年加重赋税让农民们入不敷出,只能从嚼用中省下米粮,时间一长地里头种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少便引来了饥荒,皇上震怒下令追查贪墨银钱,却是在山东知府官邸搜到了一本账册,一共七百多万两银子其中有八成用在了南巡接驾之上,剩下的两成则是用来打点京中重臣,受贿最多的便是已革去爵位的阿里衮,皇上下旨抄家又在他家中搜出了一本账册,其中记满了每月给太上皇的银钱,御史们弹劾了近两百封奏折。” “当年冒认还珠格格的小燕子的身世也在几个月前水落石出了,原来是当年因为他人构陷而诛了九族的方之航的独女,跟与五阿哥进宫行刺的箫剑是亲兄妹,皇上下令彻查发现当年方之航一案实属冤案,只是小燕子箫剑和五阿哥已经逝世,加上他们的谋逆之罪证据确凿便只帮方之航平了反不再多做其他,可民间却是不知道听了哪里传来的风声,对您几近口诛笔伐之能。” “**活佛升天,**土司巴勒奔带着小女儿塞雅公主进京朝见,塞雅公主说是想要在京中寻一夫婿,以比武招亲的形式能者为胜,皇上原本想以京中没有这样的规矩回绝却不料那**土司口口声声说着听闻当年太上皇为固伦和敬公主招婿就是如此,他此番行为不过是效仿太上皇所为,皇上只能迫不得已的答应了,然而**的风俗奇异,女子为尊且可以有好几个丈夫,这样一来京中有一点身份的男子自是人人自危,皆是在背地里骂您糊涂昏庸。” “**土司走了没多久回疆的阿里和卓又来了,同样也是带着女儿前来,说是他们回疆的圣女准备献给皇上,皇上原想着为了边境和平纳起为妃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是派人一打听却是说那圣女含香实际上是个跟男子私奔了无数次无果的j□j之人,皇上震怒朝臣也是皆为愤慨,可那阿里和卓却是说太上皇当初都能决心将一个江南名妓接进宫,那么含香也不算出了大褶子,再度引来了天下人对您的不满。” “还有……” 弘历麻木的听着老太监口中的念念有词,最开始的时候听到有人会每天跟自己汇报朝中发生的事情,他还以为永璂真的是个纯孝的,即便看到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也还是尊敬自己以自己为先,可是听着听着他却是渐渐的从这一桩桩对他几近讽刺的事情中听出了深意,他也气过也曾暴怒过甚至想用唯一还能动弹的左手将面前人狠狠拍飞,可是这个老太监年纪虽然大了却明显是有着身手,一边灵巧的躲开一边仍然不停的继续说,他本就是个最爱面子的人,爱面子则爱名声,早在夏盈盈事情败露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会惹人诟病,可没想到过往那么多年的桩桩事情全部被扯了出来将他贬入了尘埃,他怨恨起了阿里衮怨恨起了钮祜禄氏怨恨起了毁去他名声的所有人,其中也包括了自己——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一切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躺在同一个地方见到唯一能见的人,弘历的意志被逐渐的消磨,原本的不甘原本的怨恨也逐渐转变为了后悔痛苦和绝望,他也曾试图去回想,回想究竟是踏错了哪一步才落得这样的下场,他是被圣祖爷教养过的皇孙是先帝爷最看重的皇子,他原本应该是个圣明之君缔造康雍乾盛世的不是吗?究竟是什么时候起越走越歪了呢?是不该打着南巡的名号玩乐开始?还是不该不听信雍正爷临终嘱托仍然重女色开始?亦或是听了钮祜禄氏亲近钮祜禄家疏远乌拉那拉家开始?还是从他继位来的每一天都是错误的开始? 这是一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在后悔痛苦和绝望过后,他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暴躁期,他是那样骄傲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即便他错了也不是他的错而是天下人的错,其他人怎么能够为了自己那一点小小的过错就这样对他? 他开始反抗,对那老太监又打又踢却是让自己跌下了床榻,他又改变策略开始不吃饭不喝药,即便那老太监死死的捏着他的下颚灌进去他也抠着喉咙吐出来,而就在他饿得不行病得几乎撒手人寰的时候,永璂第一次踏进了这个地方—— “太上皇,您这又是何必呢?” 如今的永璂早已经成长为了威严的君主,站在床榻旁边看着已经满头白发且满脸皱纹的弘历,他面上没有一丝欣喜也没有一丝厌恶,只仿佛是在看一个跟自己全然不相干的人,神情淡然到让人觉得冰冷—— “您在位三十年将国库的银子废了十之八/九,到了如今竟是还这样不懂得珍惜?蝼蚁尚且偷生,还是说您自觉连蝼蚁都比不得了呢?” “你……” “您是不是想问朕为什么这样对你?”弘历很久没有说过话,声音又干涩又嘶哑,不懂内情的人或许会觉得有些动容,可是永璂却仍是面无表情,恍若说着跟自己全然无关的事,“其实你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有被子盖有衣服穿有饭吃有药喝,不说比起民间许多贫苦百姓你已经幸福很多,就是比起宫中很多人你也算是过得很好了不是吗?” 永璂撇开目光,看向窗外那枝繁叶茂的大树回想起了过往的种种。 “你自恃是九五之尊,便觉得天下人都得顺着你来,无论你是对是错都不能说上半句闲话,一旦忠言逆耳一旦违背你的意思一旦让你不痛快了,你就几近所能的让对方不痛快,甚至夺去她的所有,你可记得那人是你的妻?是你同风雨十数载的妻子?你可以不爱她不重她甚至不敬她,可为何要那样折辱她?” “她,她?” “她原本也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她做错了什么?只因为性情太过耿直不讨人喜欢就该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永璂知道对方或许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却仍是在自顾自的往下说,“你夺去了她的所有尊荣,不准她与儿子相见,将她囚禁于冷宫,不给吃不给喝甚至连病了不请医不给吃药,对于她的崩逝你只是淡淡的一句知道了,原本一切就该就此终结了不是吗?可你偏不,非但连个单独的陵寝都不给还不准人供奉让她死后都无依,为你操持后宫十余年为你生儿育女侍奉婆母就该落得这样的下场?比起她的绝望,现在的你又算得了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要死要活?” 弘历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连番指责眼睛瞪得大大的,可永璂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嘲讽的笑出了声—— “不过你放心朕不会让你死,死是快意的解脱,人只要死了就再感觉不到绝望感觉不到痛苦甚至能重来一生,所以朕会让你活得好好的,一直活得好好的,她当初最大的错便是对你付出了真心,现在朕便让你看看这紫禁城甚至整个大清又有谁会对你真心,你当初为了顺了自己那口气就对她那样残忍,现在朕也要让你只能眼睁睁任着万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你当初对她百般看不上眼,现在朕便要你看着她尊荣一世幸福一生,昨日因今日果,你只能怨自己。” 永璂来得快去得也快,弘历听得莫名其妙自然也不会听之任之,可是那老太监这回像是狠了心一般竟是直接卸了他的下巴,灌下一剂苦得难受的汤药之后终于平息了他的暴躁让他缓缓闭上了眼—— 而不知道是方才永璂的话产生了作用还是老天爷闲他不知内由就不会痛苦,迷迷糊糊的梦境中他看到了自己,只是不像如今落魄的他而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自己,“他”搂着魏碧涵满脸笑意的跟面前的男孩说着话,宫门之外却是瘦弱落魄不堪的永璂跪在雨中,一边磕着头一边喊着请求进宫见他额娘最后一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画面突然变了一变,转到了一座荒凉萧索的宫殿,他想走进去看一看究竟却是提不起步子,只能听到殿中传来的隐忍的咳嗽声和一道无力的女声—— “容嬷嬷,是我连累了你……咳咳,若,若不是我,你如今也不必在宫里受这些苦,看他们的眼色……咳咳……” “娘娘,我的好娘娘,您这是在说些什么?您有老天爷的庇佑一定会好起来的,您信嬷嬷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是,嬷嬷,我好想真的撑不下去了……我,我没有了其他所求,唯一的便是放心不下永琪,我若去了他的处境只怕是越发为难,十二,我的十二,他以后可怎么办?” “娘娘,您要撑住啊,您不为了自己想想也为了十二阿哥想象,十二阿哥很快就会进宫来见您了,您可一定要撑住啊!” “嬷嬷,你知道吗?这辈子我做错了许多事,一,一是不该爱上那个不该爱的人,二是不该对他掏心掏肺为他劳心劳力,三,三则是将永璂那孩子保护得太好,若,若有来世,我,我一定不会再这样傻,一定要为自己活让永璂也好好的活,让那些人血,血债血偿!” “娘娘!” 弘历听着那熟悉的女声浑身一震,眼睛也陡然睁开了,看着那从未改变过的帐子顶他似乎明白了永璂的恨意,也似乎明白了今生的一切原来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有了注定,或是就像永璂方才说的昨日因今日果,可是显然现在才意识到已经为时太晚,终于深入骨髓的绝望并不能偿还任何罪责,只能陪伴这他未来还有很长的日日夜夜化为最刻骨的折磨,费力的转头看向先前永璂离去的方向,他干涩的嘴唇几不可见的动了一动—— 爱新觉罗弘历,若早知今日你是否还会执意当初? 作者有话要说:很谢谢能够陪我走到今天的你们,其实我并不算一个持之以恒的人,生活中也干过不少半途而废的事情,可是因为你们的支持和鼓励,我才能走到今天完成了这个投入了很多心血的故事,说起来,这篇文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比如视角比如节奏比如还不够严谨等等,请相信我,接下来的日子我一定会更加的努力,不为其他只为不辜负你们的期望,原谅我是一个泪点很低的人,看到你们这样高的评价,和对这篇文所流露出来的不舍和伤感的感情,我真的很感动也很感激,我衷心的希望能够让你们更加骄傲,也希望你们能够陪伴着我一起分享这一份骄傲,请记住,这一篇是因为有了你们这样可爱的人才变得如此的精彩,鞠躬! ps,新文会在中午的时候开始更新,坑品保证稳定日更,养肥的也先来收藏吧(:顺便打滚求收藏专栏嘿嘿嘿~(≧▽≦)/~</P>